叶琳琅茫然的点了下头,转而问叶肃道,“二哥,是商议怎么解救父亲母亲和族人吗?”
叶肃回道,“解救之事我这里已有部署,此时却是要商议如何将你安全送出皇都去。”
闻得此言,叶琳琅头脑一热使起了小性子,“二哥,父母族人遭此大劫,我如何能一人逃出生天?况且,要解救他们这么危险的事非是要至亲至近之人才能信任。此时,我不能走,决不能走,定要留下来同你们共进退。”
她这将门虎女的倔劲上来了,不便劝的都默不作声。东方成治觉得有些头疼,不过好在有叶肃这个大舅子在旁,他也没做声,眼巴巴的看着叶肃。
就见叶肃的脸猛地冷了起来,低叱她道,“胡闹!你且看看自己如今是个什么样子?莫说是去救人,怕是只有拖累人的份儿。”
叶琳琅就像被一根冰锥扎在心上,身子一哆嗦。她觉得自己肚皮有些发紧,一手就在腹前护着,她听了叶肃的话,手指微不可见的动了下。
接下来,她听见叶肃的语气缓和下来说道,“你也知道要救他们是何等凶险之事,若是有了差池,叶家这一支只怕就不复存在了。可是你活着,情况就大不一样了。叶家的血脉可以由你传承,延续下去。你仔细想想,送你出皇都不比让你在这里冒险要有价值的多?”
就算叶琳琅把肚子里这个累赘球拿掉,她的身体状况也不可能支撑着她去救人。叶肃说的话总是让叶琳琅无力反驳,她咬了下嘴唇,眼里的泪无声滑落,说道,“二哥,我听你的。”
见她神伤如斯,叶肃心里泛起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这也许是他同胞妹的最后一次见面,为什么不能再温馨一点?然后他又开始反思以前的种种,直觉得自己就像块儿石头一样冷硬。可惜人不长前后眼,有再多的遗憾也没用。
叶琳琅这边算是劝住了,商定了两方人马汇合的事宜之后,叶肃便离开了。决战前夜,有很多准备工作要做,叶肃只能在叶琳琅万分不舍的目光中毅然消失在夜色里。
虽然已经看不见叶肃的身影了,叶琳琅还是紧盯着远处,仿佛自己还能在黑暗中看见哥哥的身影。东方成治以为她呆住了,又是呼喊,又是用手遮眼睛的,终于成功把叶琳琅的视线拉到了自己身上。
他柔笑着,轻声叫着,“琳琅,琳琅。”
叶琳琅看见他的笑脸,忽然想起了什么,亲人远去的忧伤瞬间飞到了九霄云外,她一把就揪住了东方成治的耳朵,低骂道,“你个死骗子。”
东方成治吃痛却不敢大声叫嚷,“恶婆娘,轻点,轻点!”
“谁是恶婆娘?!你给我说清楚。”叶琳琅的手上又加了一把力,带着东方成治往房间里面去。
门外的聂崇的看得目瞪口呆,眼神里问贺禛,“你不管管?”
贺禛把房门哐啷一关,气定神闲的在门口站着,嘴角满是笑。
“年轻就是好呀!”
第二一四章 过往(十)()
由于戒严,皇城的夜晚一片死寂,可是在这死寂之下又藏着多少暗涌,它们以黑暗为食,积蓄着能够冲破黎明的力量。叶肃灵巧的穿梭在暗巷之中,小心的躲避着巡防的士兵。他觉得自己就像一只见不得人的老鼠一样,只能在这无尽的黑暗中苟延残喘。成了叛国贼的叶鼎希一族已经没有未来了,跟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又有什么区别。
今夜是行刑前夜,他无论如何都要去探一下治军监。从前他跟着东方勋的时候,没少来这个地方,所以他对治军监是非常熟悉的。如果他能进去,就能轻易地找到牢房,找到他的家人。不过,如今的治军监被士兵团团围着,又有大将军滕龙守着,想靠近都很难,这也是他们没有冒险劫狱的原因。
叶肃匍匐在屋顶的瓦砾上静静得观察着治军监里的一举一动,仿佛与黑夜融为了一体。来往穿梭的士兵迈着整齐的步子,他们手中火把熊熊的燃烧着……
叶肃忽然觉得一阵凛风袭面,手中的剑来不及出鞘,本能的格挡住了眼前的寒光。长剑的剑鞘抵上一柄短剑,发出一声脆响。
只有微弱的光亮,叶肃看不清来人的样貌,却听那人低声说道,“快走!”,竟是个女子。
“什么人?”骚动到底是惊动了正在巡逻的士兵,他们正急促的聚拢过来。
叶肃迅速将身体弹开,向那女子拱了拱手,便在屋顶上飞奔起来。以他的功夫,只要滕龙不来,没人能得抓到他。渐渐的他已经听不见后面的追喊声了,那些卫兵已经追丢了几条街了。叶肃舒了口气,从墙垣跃到了暗巷中,边向长街走边思考刚才放走他的人是谁。可在他认识的人中并没有这样一个女子。
马上就出了暗巷了,自他得身后却传来一股透骨的寒意,直令他汗毛直竖。他蓦的停下脚步,右手悄悄握住剑鞘,转身看向不远处的那团黑影,手中的剑已随时准备出鞘。
“叶大人不用如此紧张。”滕龙的声音自暗处飘了出来,“滕某并不想与你大人交手。”
“肃虽技不如人,却也不会不战而降,大将军要想生擒肃,恐怕也要拿出些本事。”叶肃笑了,心道,滕龙也是太傲了,这样托大的想法也会有。
“叶大人误会了,滕某适才看见潜入治军监的人身形与你相似,此番追过来,只是要确认下自己的判断罢了。”滕龙解释道。
“既然如此,大将军已经确认了,那肃是不是可以走了?”滕龙的话不知真假,叶肃顺茬问道。
滕龙接道,“叶大人与我总算相识一场,滕某并不想与大人为敌,此时,有几句话要奉劝大人。”
“哦?大将军请讲!”叶肃腹诽,这货不打架,要拼口才?不知存了什么心。
滕龙向来为人冷漠,遇见了也打个招呼,从不多言。说是相识,叶肃印象里也没跟他说过几句话。今晚,他确实说的多了,叶肃竟有些摸不着头脑。
“叶将军忠肝义胆有不世之功,滕某对其有无限敬仰。只可惜,他却不懂进退,与西王联姻之后,仍旧把持要塞。如此,不论叶家忠诚与否,皇上左右是不会让你们活的。”滕龙话如同冷风灌入了叶肃的耳朵里,却激起了叶肃的满腔怒火。
“大将军就是要跟肃说这些吗?”叶肃的手又加了把劲儿,恨不得把剑攥碎了。
滕龙听出他语气中的怒气,不急也不恼继续道,“明日行刑时,皇上抽调了纪城军前来维护皇城的安全,再加上皇城自身的兵力,你们想劫法场,只怕是有来无回。可若是大人能把性命留住,总有东山再起的机会,难道不比玉石俱焚的好吗?”
这不就是叶肃劝自己妹子琳琅的话吗!叶肃自嘲似的笑了,“就算没有叶肃,叶家一样后继有人,一样能东山再起。到那时,大将军跟你的皇帝主子只怕要惶恐度日了。”
“你……”这明显带有蔑视侮辱性的话语顿时让滕龙觉得语塞,“滕某本是好言相劝,不欲与大人为敌。罢了……再见之时,休怪刀枪无眼。”
滕龙拱了拱手,转身欲走。他是有本事,可他的话未免把人看的太扁了,此刻他表现出来的自信和傲气让叶肃反感。
临别之际,叶肃只是拱了拱手,冷冷的说道,“大将军,肃如今只是一个逃犯,可当不起大人的称号。”
滕龙没有回话,没入了黑暗中。
叶肃没有直接往城西据点的方向去,而是往北转了两条街,又往东北绕了两条街,确定没有人跟着才掉头往西城去。到城西民房的时候,已经过了子时了。
一进门,里面等久了的弟兄就都迎出来了。“可算回来了,你再不回来,我们可要出去找你了。”魏大虎舒了口气。
弟兄们等久了,都猜测叶肃是遇到麻烦了,都嚷着要出去寻他。一开始魏大虎还对叶肃很有信心,觉得以他的本事出不了岔子,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就连他也坐不住了。本来他们定了计划,要在子时实施。这会儿都过了子时了,叶肃再不来可要乱套了。
“回来的时候碰到点麻烦,让各位弟兄担心。”叶肃跟众人边往屋里走,边跟众人解释。
进了屋内,外面留了两个警戒的,屋里的人关好门,便开始商量事情。
“治军监防守严密,趁乱劫狱的计划肯定走不通了。”叶肃已经去摸清了底。以他的想法,看守治军监的应该分明暗两种,明里,是皇都的卫兵,暗里,东方政肯定还安排了人,放他离开的那个女子应该就是暗中布置的人。
“二公子,那你说我们下一步怎么办?”魏虎急切的问道。
叶肃说,“按计划,使劲儿闹。”
话音刚落,外面的负责警戒的人,突然推开门对叶肃道,“二公子,你快出来看看。”
屋内众人皆大惊失色,个人都在揣测是不是被官兵发现了。快步出了屋门之后,那人跃上了屋顶,招呼叶肃道,“二公子,且向北看”。
民房格局紧凑,空间狭小,在小院里哪里有那么好的视野,所以叶肃跟着跃上了屋顶,魏大虎自然紧跟着。
一眼看去,暗夜里北边漆黑的天空好像是被火烧红的烙铁一样。
“这方向……应该是皇城。”魏大虎惊道,“看样子,火势还不小。”
叶肃点点头,嘴角流露出笑意。“虎叔,我们也动手吧。”
魏大虎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里流光溢彩,他压抑着亢奋的心情,低吼一声,“干!”,然后带着纷纷摩拳擦掌的众兄弟出了民房,消失在皇都的大街小巷,叶肃也是一样。
第二一五章 过往(皇都之乱)()
这可能是新朝建立以来,皇都最黑暗的一个夜晚。湮灭在历史长河里的上一个暗夜还是东方氏颠覆旧朝攻入皇都的时候,到处是横飞的血肉,到处是四溅的鲜血,但这些已经被淡忘,被岁月的雨水冲洗掉了。
如今皇都陷入了漫天的火光中,人们奔走疾呼,“抓盗匪!”,“走水啦!”,如斯凄厉的叫喊声不绝于耳。没有任何的征兆,皇都里很多有钱有势的人家,钱庄就被盗了,被烧了。由于天干物燥,火势迅猛,整片整片的房屋都陷进了火海里。富人们不过捶胸顿足一会儿,他们有的是办法再把烧没了的挣回来,可是这普通人家却不同了,想钻进火里一同烧死的心都有。也不知是上天垂怜,还是行凶的人尚有良心,穷苦人家被祸害的倒没有几家,仅有的几家也只是被旁边的富户牵连了。
这一夜,皇都的司衙能出动的差役都出动了,及至天放亮了,被烧的残桓破瓦上还冒着青烟。差役累的精疲力尽却没捉到一个贼人,原因很简单,满大街都是救火、捉贼的人,谁是谁也分不清了,还抓什么人!
外面的骚乱正盛,消息传到了皇城里。本该是夜深酣睡的时候,皇城里却不比外面消停。皇帝的宠妃赵妃居住的宫殿莫名其妙起了大火,幸好赵妃命大,被宫人救了出来。皇帝得了消息从泰和殿急匆匆去了赵妃寝宫,身上恨不得生出翅膀飞过去。寒夜清冷,他却出了一身冷汗。
及至赵妃的寝宫,皇帝看见被宫婢扶着的赵妃裹着披风瑟瑟发抖,因惊吓的小脸上苍白异常且抹上了些黑灰,额前垂着几缕烧焦的碎发。看着到来的皇帝一双水眸盈盈欲泣,她伏在皇帝的胸前说,“妾还以为此生再也见不到皇上了。”
赵妃的手紧紧的抓着东方政的衣襟,从那些紧张和颤抖中,东方政深切体会到了她的无助和恐惧。他将赵妃圈在怀中,轻抚着她的后背,口中温柔的喃喃着,“没事了,没事了,朕在呢……”,安慰着赵妃,让她放松下来。
赵妃情绪平复之后,与东方政同乘龙撵去了泰和殿。待她安稳睡下之后,东方政坐在几案前思讨着这莫名其妙的火。服侍赵妃的宫人被大火烧死了两个,活着的都被抓起来严刑拷打,没一个人能说清楚这火是怎么起来的。只有一点很奇怪,夜里当值的宫人都迷迷糊糊的睡着了。细思极恐,东方政只觉得赵妃寝宫的这把火跟他记忆里难以忘却的那场大火简直是异曲同工。想到此时他便觉得气愤至极,一拳捶在桌面上,起身便向外去。他心里已经认定了始作俑者,自然是去问罪的。
他没说要去什么地方,更没有坐龙撵,只是脚步异常的快。随身伺候的宫人都是有眼色的,默不作声的快步跟着。皇城的格局很大,东方政就这样走着,越走越是僻静。
忽然,在本应沉寂、僻静的角落里,却突然出现了一处灯火阑珊的园子。那园子门口有兵士守着,似是极秘密的地方。宫人们都在外侯着,东方政自己一人进了园子。
院内两侧点着灯,昏黄的灯光映着东方政的脸更显阴郁。进了前殿,宫婢施了礼,出了殿门将门关好,都站在院内侯着,此时的她们都变成了瞎子、聋子。
面前的美人塌上侧卧着一个极美艳的妇人,她一手支着头,美目睨着来势汹汹的东方政,红唇轻启说道,“你要么不来,今日来了,怎的就是这样一副嘴脸?”
赵妃寝宫着火的事,她已经知晓了,所以她此时才会在美人塌上。
东方政大袖下的拳头紧了紧,咬了咬一侧的牙龈道,“你做的事,朕不说,别以为朕不知道。类似今天这样的事以后再发生的话,就休怪朕不顾你我之间的情分。”
那妇人听了这话,只觉得胸口一口老血经过喉头就要从嘴里喷出来。她气极,一手捂着胸口坐起身,一手颤抖着指着东方政骂道,“逆子!”再没有刚才侧卧在美人塌上的从容劲儿。
“朕的母亲早就已经死了,活在这里的只是一个太妃而已,你要记清楚自己的身份。”东方政转身离开之前目光里闪现出极度的冷漠。
这句话极大的刺激了这位太妃的心,伴随着东方政离开的脚步,她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紧接着就把能摸到的东西都砸了,砸够了东西,最后却是发出一阵怪异的笑声,那笑甚是凄厉,又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赵妃寝宫里的大火灭了,皇都却乱的不像样子了。大臣们来报,东方政听后一阵暴怒,将大臣们一顿臭骂,他们掌管的皇都就这样轻易的让一帮乱臣贼子给乱了,是何其的无能!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场骚乱是为了营救叶鼎希一族制造的,大臣对此纷纷表示出担忧,可是东方政嘴角只是扯出一丝轻蔑的冷笑。他说就算皇都的官兵都瘫痪了,他仍旧有纪城军顶着。言语间自信满满,仿佛是胜券在握。
听他这样说,大臣们也觉得松了口气。此时的纪城军俨然成了君臣心中的顶梁柱,当然,纪城军绝对有这样的实力。
一夜未眠,皇都的上空还冒着缕缕轻烟,空气里弥漫着烧焦的味道。天渐渐放亮了,却是一片混沌,人人都觉得是被烟熏的,却不知道这原本就是个阴天。皇都满目疮痍,参与救险的军民累的东倒西歪。抓贼的官兵仍旧满街跑,他们就像被人用鱼饵钓着一样四处乱窜。他们一会儿得到消息说盗匪在东城出没,等追到东城,又得到消息说去了南城,到了南城,却又说在西城……如此被耍的团团转,最后都累的跑不动了。可这皇都骚乱是要命的大事,他们就算跑断腿也不敢停。只是跑的如此疲倦,士兵心里难免打小鼓。卖命是他们,占便宜的却是当官的。人人都明白这个道理,所以这贼抓到最后也只剩应付了。
被关在治军监的叶鼎希一族吃了最后一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