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芥末男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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芥末男女-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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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检查了他的病历,然后又给他添了一瓶平衡液。
  这才长长松了口气。
  靠在门框上,我都有些站不稳了。
  小张看着我,“梁医生,幸亏刚才余医生肯上来帮忙,本来不关他的事的。”
  “余医生?”急诊室什么时候来了个余医生?我有些纳闷,低头看急诊转过来的单子上写的名字——余绍明。
  “我以前怎么没听过这个医生的名字,他什么时候到急诊的?新来的医生吗?”我问小张。
  “哦,他以前是内科门诊部的医生,上个月急诊的刘医生出国培训,才把他调到急诊的。怎么,你以前没见过他吗?”小张好奇地看着我,“你连大名鼎鼎的余绍明医生都不知道?”
  “有什么好奇怪的,医院这么多医生,如果不同科,平时没有交道,我哪里能全都认识?”我觉得小张有些大惊小怪,医院里至少有一半医生我从来没有和他们打过照面,还有三分之一的医生,我叫不出名字。
  我笑笑走开。
  看来这个余绍明医生的值班顺序和我一样,以后他会像刘医生一样和我频繁打交道的。
  不如下去主动和他打个招呼,顺便感谢他今晚帮了我的忙。
  要是他到处跟人说今晚的事情,我可能又要挨主任的骂了,这样下去,恐怕明年我就别想到门诊部工作。
  医院里,同样需要搞好人际关系。
  我下电梯,走到对面一楼的急诊医生办公室。
  整栋大楼都冷清清的,有些萧瑟的味道。
  我的汗毛不自觉地竖起来,它们一定企图伪装成毛衣来为我抵抗寒气,可是一点用都没有。
  真奇怪,在这里已经呆了整整5年,可是只要一个人走在空荡荡的大楼里,我还是会情不自禁地想起以前学校里,大家讲的那些医院里有鬼的故事。
  似乎到处都魅影重重。
  办公室的门半掩着,我轻轻叩了叩,门发出轻微的脆响。
  “请进!”一个温和的略微有些疲倦的男人的声音传出来。
  我轻轻推开门……
  “余医生,我是……”看着坐在桌前的男人,我惊呆了,整个人僵在那里,到口边的话全都被吓得倒退了回去。
  心简直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虽然作为一名医生,我知道这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是他!
  是他!
  是他!
  是他!
  桌前的这个男人,约摸30出头,英俊的面孔,散漫疲倦的神态,软而服帖的发角,额前一缕发斜斜扫下来,如果不是穿着与我同样的白大褂,我会毫不犹豫地叫出来——“一个人”!
  “一个人”,不!
  应该说,余绍明医生也看着我,显然他也陷入极度惊骇当中,一脸的不置信,微张了口,如果不是他突兀的表情,他的嘴唇,简直是在诱惑一个吻。
  我们僵持了足足有一分钟,不,也许更长……
  “你也是这儿的医生?”我们同时脱口而出。


开往春天的地铁(2)


  随即,余绍明笑了起来,他一笑,我的心跳得更快,糟糕,刚才在楼上手忙脚乱的窘态全让他看去了,他一定在肚子里笑。
  这个女人怎么配当医生?那么稚嫩,手足无措,一点也不专业。只配夜夜流连酒吧买醉度余生。
  看着他微笑的眼睛,我后悔莫及。
  我后悔前段时间频繁出入酒吧,后悔接受他送的酒,后悔与他搭讪,后悔刚才请他来帮忙,甚至后悔不应该下来,丢这个脸!
  “怎么不说话,吓到了,还是太开心了?”余绍明望着我,看见我呆在那里,表情尴尬到极点,眼睛里的笑意更浓了。
  我轻轻咳嗽一声,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我是心内科的梁锦诗,刚才谢谢你帮我忙!”
  我自己都能感觉这句话说得机械无比。
  说完,我虚弱地笑了笑。
  “哦,刚才就是帮你啊?没关系,我们的值班表一样,以后有机会合作,需要帮忙说一声。我刚从内科转下来,对急诊还不太熟悉!”他已经完全放轻松了,一双眼睛紧盯着我不放。
  我胡乱客套了一句:“楼上不敢离人太久,我走了,以后再聊!”
  顾不得姿态,我几乎夺门而出!
  奔进幽暗的楼道里,我按着怦怦跳个不停的心脏。
  太刺激了,简直不能接受,要是明天他对着每个人说,看,梁锦诗是我在酒吧里勾搭上的。我矜持的美名就全毁了。
  我完全不敢想——自己之前所有狼狈窘迫的样子全被他看去了。
  只因是个陌生人,几分钟前,我还在想,要是能再在酒吧遇到他就好了。
  现在,我只求时间能够倒流,就是冻死街头,我也愿从没遇见过他。
  好不容易,我才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走进住院部大楼,我忽然看见镜子里,自己竟然满面绯红。
  我赶紧用手冰了冰面孔,让滚烫的脸颊降温。
  “梁医生,你见过余医生了吗?”小张笑眯眯地走过来。
  这个小张真多事!
  “见过了,打了个招呼,以后会经常打交道嘛!”我故意淡淡地说。
  “他长得很帅吧?院里很多护士和实习医生都暗恋他呢!”小张夸张地强调。
  “也包括你吗?”我反问小张,抢白她两句。
  “你不觉得他长得像梁朝伟吗?”小张一点也不在乎我笑她。
  “不觉得。完全没法比!”我故意装出努力回忆他长相的样子。
  “难怪她们说梁医生是最矜持含蓄的女医生,老气横秋一点都不像年轻人。”小张对我吐吐舌头,转身开溜。
  我真想一把揪住她,问她到底她们还在我后面说了什么坏话。
  我这样低调,竟然还是有人说三道四。
  难怪人们都说,有女人的地方就有是非。
  医院里最多的就是女人——为什么没有男护士?
  躺在休息室的床上,我辗转反侧,始终无法入眠。
  眼前老是晃动着余绍明似笑非笑的表情——这个可恶的男人!
  早上8点,我把昨晚新转上来的几个病人的情况仔细告诉了接我班的医生,然后迅速回到家。
  从出租车的后视镜里,我看见自己苍白憔悴的面孔。
  女人上了年纪真不能熬夜。
  该死的余绍明,害我担心了一整夜。
  幸亏明天又是周六,不用上班了。
  回到家,志谦已经不在了。
  我赶紧沐浴更衣,好好把身上的晦气和药水味道冲洗干净。
  然后我躺上床。
  被子里竟然有个滚烫的、用毛绒巾包好的大号热水袋。
  看得出来,热水袋是刚灌好的,还非常烫手。
  我心里一暖。
  我揽过志谦的枕头,那上面淡淡的,他的味道,熟悉而让人安心。
  终于,抱着热水袋,我沉沉睡去……
  我梦见各种稀奇古怪的场景,恍惚中,我竟然回到古代。
  反复对着那个中国历史上最有名的心脏病人——患有心悸病的倾国美女西施,企图游说她做心脏手术:“美女,还是做了手术好,心脏就不会痛了!”
  她始终不肯,情急之下竟然恼怒:“梁锦诗,你真笨!活该你只有一个男朋友!我哪里是有心脏病,不过做个含蓄妩媚点的姿态,好让男人疯狂,女人模仿,后世传颂而已!”
  我愕然!西施捧心?
  随即忍不住哈哈大笑,赶紧磨她传授两招媚惑男人的招数。
  “锦诗……”志谦的声音冲进梦中。
  我睁开眼,睡眼惺忪,哦,原来真是志谦回来了。
  我竟然一觉睡到黄昏。
  “锦诗,你在笑什么?睡着了,还笑得那么诡异?”志谦帮我把被子盖严实。
  我忍不住又笑起来,兴致勃勃地将梦告诉志谦。
  志谦也笑起来:“傻瓜,你每天想什么?成日做怪梦。”
  晚上,我们到门口的牛肉馆子吃饭,志谦点了我最喜欢的泡椒牛肉丝。
  这家的牛肉,非常鲜嫩细滑,百吃不厌,连我这从来不吃牛肉的人都一吃就上瘾。
  吃饭的时候,我又想起那个梦,然后忍不住把梦境更详细描述给志谦听。
  志谦今天心情似乎特别好,鲜有的,他饶有兴趣地听我说着,并不时微笑。末了,他还说一句:“等一下回家,我把它做成flash,一定很有意思。”


开往春天的地铁(3)


  我一听,立即来了精神,匆匆吃了饭,拖着志谦回家。
  我最爱看志谦做的flash了,他以前常常把我们生活中的趣事做成flash给我看,逗我开心。
  记得刚认识志谦的时候,他就把我们初初相遇那一刻,做成了flash,画面唯美极了,当时就打动了我。
  从那天起,我就成了他的女朋友,直到现在。
  回到家,志谦打开电脑,开始专心地制作flash,我守在他旁边,津津有味地看他。
  志谦,真是最普通不过的男人,扔进人海里,未必能把他挑出来。
  可是,他身上就是有种特殊的气质,看了让人觉得十分舒服、熨帖,似乎发生天大的事情,只要有他在,就没有解决不了的。
  而且,志谦看事情非常有个人见地,往往独到,别具匠心。
  总之,他深深吸引我,如强大的磁场,让我离不开,舍不下。
  我盯着志谦,他盯着屏幕。
  我最爱他全神贯注工作的样子。
  又恨他只顾着工作,忽略我。
  忍不住,我凑上前吻他。
  此刻志谦正做到兴头上,下意识,伸手推了我一把。
  力道过大,我差点从椅子上栽下去。
  我以为他逗我玩,又俯身靠近他。
  谁知,他还是一把将我推开:“锦诗,别闹了,你没看我在忙吗?”
  我不依:“你别只顾着看电脑啊,你也看看我!”
  “看了你,就做不成西施了!”志谦颦一颦眉,有点不耐烦。
  “可是,我们好几天没见面了,你不能陪我聊一会儿天吗?”我求他。
  “你到底要我怎么样?又要聊天又要做flash,你以为我是超人?上班已经够累了!”志谦声音非常不悦。
  “先陪我说话,然后再做flash。”我仰起脸。
  志谦曾经说过,我微微仰起脸的样子最好看,脸部线条柔和完美。
  “梁锦诗,做人不要太贪,以免得寸进尺!”他的语气非常生硬。
  我立即不悦:“什么得寸进尺,我要男朋友陪我说话,就叫得寸进尺?”
  “你不要蛮不讲理!”志谦似乎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好了,什么都不做了,睡觉!”
  他推开我,关了电脑,自顾自洗澡去了。
  我呆坐在沙发上,明明好好的,怎么又被我搞砸了?
  我闷闷地想,心里堵得慌,迟早我要从医生沦为心脏病人的。
  志谦洗过澡,便埋头大睡。
  因为工作太累,他很快就呼吸均匀,进入梦中。
  而我,因为才一觉睡到黄昏,此刻完全无法合上眼睛。
  黑暗中,我睁圆了眼,怎么也想不明白,我和志谦,曾经那样心动,那样恩爱,怎么会沦落到今天的局面呢?
  稍有言语不和,即刻大吵大闹。
  我知道,黑夜总是紧跟在白昼之后的,但同样,白昼也终会战胜黑夜。
  可是,我担心我和志谦的关系,就如同白昼转换为黑夜。而这黑夜,是失眠人的黑夜,漫长得没有边际,也许永远到不了头。
  唉,别人说,同床异梦的夫妻最悲哀。
  我说“不!”同床异梦至少夫妻俩可以同时入睡。
  最悲哀,是一个已经梦到酣处,另一个却睁眼等天明。
  周末总是过得特别快,虽然整整两天,志谦都和我待在家中,可是,我们的生活还是没有交集。
  志谦看书,我看电视。
  我看书,志谦上网。
  我上网,志谦又忙着看他那些艰涩的法国大导演拍的艺术片。
  那些电影,节奏缓慢,完全似催眠曲,看不到一半我就能睡着,比安眠药还要有效果。
  可是,志谦却看得津津有味,一部接一部,甘之如饴。
  下午,我正在看亦舒的《喜宝》,突然手机“滴滴”叫,拿过来一看,是一条短信。
  “在干什么?”
  我看看号码,非常陌生,可对方的口气却十分熟稔,便狐疑地回过去:“你是谁?”
  很快对方回过来:“余绍明”。
  这三个字如火炭屑飞进我的眼睛,烫得我差点眼珠掉出来,就连手中握着的手机都差点落到地上。
  天,这个人阴魂不散,他到底要干什么?
  我惊慌失措,连忙把手机扔得远远的。
  可是,短信又来了。
  怕志谦起疑心,我又忙不迭扑上前,抓过电话:“怎么不说话了?”
  该死的余绍明。
  我本来止水一般的心,又开始乱跳起来。
  不回短信,万一他又打过来怎么办?
  我吓得赶紧把手机关掉。
  斜眼看看志谦,他还稳坐电视机前。
  我这才又松了口气。


开往春天的地铁(4)


  志谦要是知道,我与一个陌生男人在酒吧里眉来眼去,一定会立即把我赶出家门。
  该死的余绍明,他的影子一直在我脑子里萦绕不去。
  他是怎么弄到我手机号的?
  哦,一定是值班表上!又或向人打听的?
  向谁打听的?
  别人会不会疑心他为什么要找我的号码?
  我猜测着,心绪不宁中度过整个下午。
  晚上,连吃饭都没有胃口。
  志谦倒是吃了两大碗,而且还笑眯眯对我说:“这个周末真舒服,难得你这么安静,一点都不烦我。”
  我还是不肯说话。
  “锦诗,你不舒服吗?”志谦有点怀疑地看着我,“你一沉默,多半是生病了!”然后他伸手来摸我的额头。
  我摔开他的手:“你才有病!”
  “那你是有心事了?”他盯着我。
  “你才有心事呢!我能有什么心事?”我心里被他问得毛毛的,赶紧猛扒了两口饭到嘴巴里,一着急,又呛到。
  志谦哈哈大笑:“你这个稀里糊涂的脑袋,还能有什么心事?不外又是看中哪件衣服,觉得价钱太贵,想买,又怕我说你浪费奢侈?”
  我白他一眼,不作声。
  他又哈一声笑:“被我说中了!”
  我还是不说话,就这样混过去了。
  又到周一。
  还好,终于上白班了。
  周一总是忙碌一点,不过还好,时间过得特别快,一转眼就到中午。
  我和小张、小林两位护士妹妹一起到食堂吃饭。
  食堂的菜色永远简单如一,味道不咸不淡,却也没太多其他的滋味。
  我总能从中吃出洗碗布的馊味,不过不敢说出来,怕别人说我自持矜贵。
  我挑了几样素菜,端着碗与小张她们一起寻找座位。
  突然小张眼前一亮,拖着我往前面走。
  原来有张桌正好有三个空位。
  待走过去,我才发现,桌上坐的是余绍明,要转身已经来不及。
  小张已经一张脸兴奋地涨红了:“余医生,我们可以坐下来吗?”
  余绍明抬起头,看见我,眼睛里竟闪过一丝喜悦。
  难道我看花了眼睛?但他眼中的确有一抹亮光。
  一定是我忙晕了头,看见他就紧张,出了幻觉。
  “没关系,坐啊!”他温和地说。其实,不等他答应,小张、小林已经坐下,小张还拼命拉我的衣角。
  “好像有点挤,我还是换个位置好了!”我东张西望,企图找个空位坐下。
  “梁医生,算了吧。将就坐一下,肯定没位置了。一个人吃饭多孤单啊!”小林好心地说。
  小张则口无遮拦:“难怪他们都说梁医生特别讲究,连吃饭都嫌地方挤!”
  我红了脸,有点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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