玺彤方又抽空打电话给我。
“她精神状态十分不好,情绪低落,眼角泪痕一直未干。沉默良久,会突然问我:‘为何我比不过那俗艳女子?’”
听了玺彤的描述,我十分心疼。
一整日,情绪都不高,恹恹的,从小被父母朋友捧在掌心呵护的忻怡,哪里受过这般苦?
相思最是折磨人,爱极而得不到,更是让人身心倦怠,意志消沉。我真怕忻怡沦陷在这种消极的情绪里。
如果,柯忺宇的女友不是丁莉莉这种俗物,忻怡或许因为彻底的无望而解脱,可是偏偏这丁莉莉俗气得连忻怡一根头发都比不过,她当然不甘心,一不甘心,立即被心魔控制。
下班时分,正急着去看忻怡,玺彤又打电话给我。
电话里,她沉默良久,方才说:“一直让忻怡这样有期盼,更加折磨她。忻怡本就含蓄,不敢表白。而偏偏柯忺宇真是一点都不开窍,我估量他并不知道忻怡心仪于他。不如你代忻怡把心事转诉给他,如果他心动了,当然是大好事一件。可是如果这柯忺宇真的审美与常人有异,忻怡也可死了心,彻底了断。”
我细细琢磨玺彤的话,不是没有道理的。
于是,我赶到门诊室,找到正要下班的柯忺宇。
他正在脱白大褂,见到我十分高兴:“又约我玩?”
虽然觉得,别人的感情,自己不好搀和,但是想到忻怡所受的折磨,我便只得深吸一口气。走到柯忺宇跟前,一字一句地问他。
“有件事情想问你,不知道方便吗?”
“什么事?梁医生你表情很严肃。”
“是,我希望你认真回答我。”
“好,问吧,我一定知无不言……”柯忺宇望着我,这个男人身上有一种气质,这种气质十分沉郁,让人很容易在他面前静下来,放宽心。
我该如何安慰她(3)
“我想知道,你觉得我朋友乐忻怡如何?”我看着他,不放过任何一个表情。
“忻怡啊?非常好的女孩,品位、气质都是一流,性格温良,家境、职业都很好。”柯忺宇一边想一边思索,回答得十分认真。
哦,看来不是不懂得欣赏,评价如此高,可是忻怡还有希望?
我盯紧他的眼睛:“那如果忻怡喜欢你,你会否接受她?”
柯忺宇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我会如此直接问他该项问题。
“不会。因为我已经有了莉莉,有了我自己深爱的女子。”柯忺宇的回答几乎是斩钉截铁的。
“这个丁莉莉,我不好评价,但是作为忻怡的朋友,我觉得忻怡比她好,到底什么迷惑了你?”我有些恼怒,把忻怡说得如此好,偏偏就是不对她动心。
柯忺宇沉吟片刻,终于低声说:“我说了,你可别恼!”
“我保证!”
“其实,我知道莉莉从品位、气质上来说很一般,甚至有点不怎么样。”柯忺宇居然还真知道女友的缺点。
“你们这群女人,品位、气质、学识都没得说。但就因为读过太多书,太爱思考,生活都被你们揣摩透了。和你们在一起会觉得很没意思。你们个个看低男人,个个把生活看得异常灰色,对生活、对男人都有太多要求。和你们在一起有无形压力。反倒是莉莉,她从来不想太多,喜、怒、哀、乐,一切自自然然,虽然俗气一点,但是俗气得可爱,有生活勇气,精力无限,能带动你投入地享受生活最原始的乐趣。一件打折的衣服,也能让她开心好几天,和她生活在一起,男人是没有太大负担和精神压力的……”柯忺宇真是不客气,说得我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柯医生还真一针见血,句句切中要害。
是,我们对男人有太多要求,要有物质基础,要英俊高大,能把一件普通白衬衫穿得熨帖好看,要会享受生活,要有不俗品位,要能体贴女友,要有激情,会接吻、拥抱,要有思想,专一,有耐心……
天,这么苛刻,任何男人都受不了!
如此比较,丁莉莉比我们可爱太多,柯忺宇选她真是极之明智。
一时间,我什么底气都没了。
我顿一顿,叹口气,只得说:“为着你,忻怡昨日淋了雨,今日感冒发烧了,我得赶紧去看她。”
知道这感情是强求不来的了,我只得去赴命,告诉忻怡死了这条心。
正要转身,柯忺宇突然喊住我:“我也去吧,看看她。”
我急忙仰起脸:“你真要跟我一起去?”
柯忺宇轻轻叹口气:“我并非铁石心肠,我亦懂得欣赏美好女性,知道珍惜他人予我的真情。”
我忍不住欢欣起来。
忻怡家布置得十分雅致清爽,一如她的性格。
因着发烧,她的面孔烧得火烫,整个面颊嫣红一片,连带全身的皮肤都成了蔷薇色。
看见柯忺宇,她愣了一下,确定不是幻觉,竟轻轻惊叫一声。
已经十分虚弱的她,竟然一把扯过被子蒙在头上,然后小声说:“我样子很难看,能不能容我梳洗打扮一下?”
我和玺彤同时翻了白眼,这关头了,居然还在乎着自己的外貌形象。
可见爱情的力量多么奇特伟大。
柯忺宇笑着,拉开忻怡的被子。
忻怡的面孔涨得更加火红,简直像夏日最盛的那朵玫瑰。
忻怡平时皮肤过于白皙,有种不健康的感觉,这一刻,虽然在病中,倒因为这红晕,有了一种别样的风情。
“你怎么来了?”忻怡小声说,语气里满是满足和惊喜。
柯忺宇看着忻怡的表情,叹了口气:“心脏难受吗?”
忻怡顿一顿:“现在不难受了。”
柯忺宇长长吁口气犹豫再三,终于说:“你的病,我想我是治不好了,很抱歉。”
原本笑靥如花的忻怡,一听这话笑容立即凝固在了脸上。
玺彤一把抓住我的手,握得老紧,这个该死的榆木疙瘩,竟然在忻怡生病的时候说出这样的话。
忻怡急切地仰起脸:“不,我的病只有你能治。”
柯忺宇低声说:“可是,你的心并没有毛病。”
“不,它有,爱一个人而得不到,心最苦最痛。”忻怡的声音明显带了哭腔,可是一双眼睛却直直盯着柯忺宇,似乎要燃烧起来……
“我到底有什么好?”柯忺宇忍不住动容。
“我不知道你到底哪里好,因为真正的爱情是盲目的。”忻怡撑起身子,对着柯忺宇。
我第一次,听见忻怡这么大胆地袒露自己的感情,我和玺彤都为她捏了一把汗。
柯忺宇,会否被这赤裸的感情打动呢?
三个女人,六双眼睛,全都紧紧盯着他。
他沉默良久,终于抬起头看着忻怡:“可是,我已经为另一个女人盲了双目。”
话一出,玺彤便用力掐我的手心。
忻怡整个人都塌陷下去,一下子,像被人抽走了魂魄,连瞳孔都涣散了。
我们赶忙走过去,抱住她。
柯忺宇,一连声说对不起,可是忻怡已经听不到。
只一瞬间,她已经把自己冰冻起来,封存起来,包裹起来……
整个晚上,忻怡都不言不语,也不哭也不笑,整个人木木的,似乎还未从打击中清醒过来。
从忻怡家出来,柯忺宇也一路无言。
我们都没有理他。
他一副自责的表情。
我该如何安慰她(4)
我忍不住安慰他:“别太往心里去,你并没有招惹她,一切都是她自己的感情在作祟。”
直到柯忺宇离开,玺彤才转身冷着脸对我说:“你为什么要安慰他?”
“男人巴不得天下女人都为他要生要死,他好在一旁做一脸无辜,痛心疾首状。其实心中不知多得意。看我多有魅力,这个女人为我流尽眼泪。”
我看着玺彤,摇摇头:“不,柯医生好人品,不是这样的男人。”
玺彤冷笑一声,不作声了。
刚上车,玺彤的电话便响起来。
“没空,和锦诗在一起。今天晚上不出来了。”她的声音有太多情绪。
我看着她:“范舟又和你在一起了?”
玺彤偏偏头:“没办法,缠上我了。我一说和他分手,他就哭,不知道一个男人哪来那么多眼泪可以流,我一个水做的女人尚且没哭呢。好像有老婆孩子的是我,好像欺骗他,隐瞒他的人是我。”
“见不得男人哭。”玺彤无奈地叹口气。
“所以,你们又在一起了?”我忍住笑望着她,“看他外表风流英俊,没想到感情这么脆弱?”
玺彤嗤之以鼻:“也就骗得了你这种心软的女人。万一人家演技好,在为夺取下一届金马影帝作准备呢?”
我“扑”地笑出声:“不会吧,我看这范舟一看见你,眼睛就一片潮红,不像是演戏啊。说不定,你魅力大,他愿意抛妻弃女跟着你呢?”
“呸,结了婚的男人,永远家庭第一,其他女人不过是找感觉的游戏。不放手,不过有兴趣继续玩游戏,不想失去好对手。你以为真是你魅力大,大到可以抢走别人老公?”玺彤满眼不屑。
“那你还和他在一起,陪他做游戏?”我瞪着她,看得这样透,为何还要继续?
“老好锦诗,难道你不觉得,爱情其实很无趣,开始、过程、结局,就连招数都无太大差别,且每天都有无数类似故事反复上演,连看的人都觉得疲惫无聊,为何局内人却乐此不疲?其实,不外是因为寂寞。就像猫咬自己的尾巴玩,根本它也觉得无聊,只是一时没找到旁的更好的游戏,故此只有继续。”
我愣在那里,多么贴切,也许爱情,只是太多人心中的一个驱赶寂寞的游戏。
“玺彤,你不觉得你这样欺骗了范舟吗?他一定以为你是爱他,才跟他在一起的。”想起范舟红红的眼睛,我还是忍不住提醒玺彤。
“锦诗,你真是傻瓜,你怎么能确定那个范舟没有骗我呢?这个世界根本就是由傻子和骗子组成的。我们每个人都既是傻子,又是骗子,一边骗人,一边被人骗。”玺彤的声音里全是冷漠。
但是我知道,这冷漠是因为受过太多伤,看过太多离合,强迫自己坚强的保护壳。
“玺彤,别悲观,你那么漂亮,有那么多男人等着你选择。”我忍不住安慰老友。
“选择太多,其实就是无从选择。真要有好的,哪里用得着选啊!女为悦己者容,我最美的时候却没有人欣赏。”玺彤叹口气,意兴阑珊,真有点心灰意冷的感觉。
“没关系,新女性,美给自己看。”我已经有点词穷。
“美给自己看,是很凄凉的。”玺彤微笑看着我,笑容里有说不出的苍凉。
我知道,玺彤说的不是没有道理。
男人都是千疮百孔的,但为着不单只美给自己看。我们只能找那些疮孔稍微少一点的,然后用“视而不见”这一招,帮他们弥补起来。
回到家,房间里开着足足的暖气,足以抵消整个冬天的阴冷。
志谦正坐在沙发上,悠闲地看电视。
我脱掉厚重外套,走过去,挨着他坐下。
天,他居然在看我买的《加菲猫》。
从小独爱这一套漫画,专程图便宜托人从广州帮我买了全套碟片,细心看里面的每一句经典对白,甚至摘抄下来。
“不要等明天交不上差再找借口,今天就要找好。”
“现在的梦想决定着你的将来,所以还是再睡一会吧。”
“后排座位上的小孩会生出意外,后排座位上的意外会生出小孩。”
“要用心去爱你的邻居,不过不要让她的老公知道。”
“要节约用水,尽量和女友一起洗澡。”
天知道,我多么喜欢这些“加菲猫语录”,可是志谦从来都不屑一顾。
今天,怎么恁地好心情,居然主动把这套碟翻出来看?
我凑过去,好奇地看着他:“怎么有兴趣看这么幼稚的碟片?”
志谦理直气壮地说:“为了和你拉近距离,以免你太蠢,我太聪明。反正你也聪明不起来,不如我变笨一点迁就你。”
我忍不住拧他,他怪叫着闪开,我们在房间里追打。
枕头靠垫满天飞……
我该如何安慰她(5)
我心里涨满喜悦,有多久,我们没有这样轻松地笑闹了?
故此,连眼睛都笑得弯成了一条缝。
志谦终于笑着投降:“工作压力太大,看看这些动画片,还挺放松的,我发现还是有点意思。”
然后,他一把揽过我,半拥着我,我们靠在一起看加菲猫捉弄小狗欧弟。
这一刻,我突然觉得,原来幸福还在我身边,还没有离开我。
翌日,我开始上夜班。
白天一整日呆在家中,因着昨夜的愉快,我专门到楼下花店,买了一大束腊梅插在花瓶里,放在墙角。
那悠悠的香味自墙角散发出来,浸淫到房间的每个角落,连空气都是甜丝丝的。
这好心情竟持续了一整天。
晚上,一切都异常平静,并没有人转到楼上住院部来。
正在看一本闲书,短信响起来。
“忙吗?”是余绍明。
“不忙。”
“好久没有吻你了。”
我莞尔:“又在上班时间诱惑我?”
“我以为我已失去诱惑你的能力。”他的语气里竟有一丝不安。
“不,你仍然是个巨大的诱惑。”
“那7楼半见?”他寸寸逼近。
“好……”
好久没去了,我有些忐忑,也有些紧张,更多的是对那些甜蜜亲吻的向往。
黑暗里,伸手不见五指。
突然,我被一双强而有力的手臂抱住,并跌进了一个熟悉而温暖的怀抱。
只一瞬间,来不及思索,四唇相接。
那么绵密的吻,一个接一个,吻到我喘不过气来,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可是我喜欢这因为激动和心神荡漾而窒息的感觉。
我觉得眩晕,脑子不能思考,只知道,唇舌纠缠的柔软和腥甜。
他的手,伸进衣服,紧紧扣住我的腰,把我钳制住,死死贴紧他。
我觉得有火苗在体内流蹿,找不到可以释放的途径。
然后,他用手,抚摸我冰凉的皮肤,一点一点让它们变得火烫,撩人。
他哑着嗓子:“这里应该设置一张床,我想把你揉进身体里。”
说完,他用力扯住我的头发,让我仰起头,舔吻我的脖子、耳垂……
我强忍住,不让自己呻吟出声。
黑暗里,只有我们急促的呼吸……
突然,楼梯间,传来下楼的声音。
余绍明,一把拉住我,小声说:“有人来了。”
我一下慌乱起来,要是被人看见,那就彻底完了。
心跳加快,脉搏紊乱,我努力屏住呼吸,任由余绍明牵着我,蹑手蹑脚往楼下走。
可那声音跟着我们,也往下走。
我紧张得手心出了汗。
余绍明回身吻我:“别怕。”
然后,他拉着我穿过漆黑的走廊,走到另一个楼梯间。
可是,脚步声也跟来了,而且不只一个人。
“奇怪,明明听到有很重的喘气声?”一个男人的声音从空空的楼梯间穿过来。
“可确实没人啊,黑灯瞎火的,谁会到这里来?这层楼是解剖室。”另一把男人的声音说。
“不会见鬼了吧?”
“呸,别瞎说,我们还是走吧。”
“还是再找找看。”
脚步声继续跟过来,余绍明拉着我,又轻轻绕回刚才的楼梯间,并回到7楼半。
那声音终于没有跟来。
他笑着,低头吻我:“别担心,那是保安在巡夜。”
我静下心,听了良久,确定没有脚步声跟着我们,才松了口气。
我们相对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