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了什么？”
斥候阿二不敢抬头，前方笔直坐着的男人浑身散发着“我不爽”的气息，近来王的气势愈发强大威严。
自从前阵子回绝了人族联合扑灭瘟疫的提议，并且再度开始发兵北上，他们已经大大小小经历了好几次战役，每一次都胜的轻松惬意。尤其当他们的王出现在战场上时，更是给魔族军队套上了最顶级的英勇光环，所有的战士们都嗷嗷叫着冲向敌人，把本就人心散乱的人族部队冲个四分五裂。
据前方密探的消息。人族里主战派和主和派吵得一塌糊涂，主战派帝*方代表瓦伦西亚公爵怒斥光明圣殿大祭司，说他心思叵测为一己私欲意图葬送帝国疆域。而主和派大祭司则反驳说老公爵罔顾平民性命一心只想立战功为自己扬名。
两人在私下吵不够，甚至还吵到了罗曼国王面前。最后被不胜其烦的老国王集体臭骂。据不靠谱小道消息传言，两人甚至在国王城堡直接上演全武行，差点把这座帝国最宏伟的古堡的塔尖轰塌掉，把老国王气得浑身发抖。最后还是靠大祭司的圣治愈术抢回一条老命，而瓦伦西亚公爵则甩袖而去。
光明圣殿关着军队指挥官伊格纳提大人不放，而高层又这样争吵不休，下面的士兵们哪里还有心情和魔族拼命。除了几个具有重要军事战略地位、并且有军方大部队驻守的要塞还在负隅顽抗，其他小城几乎是魔族军队一到就撒丫子跑路，要么就干脆开门投降。
这期间，之前让双方都不寒而栗的瘟疫并没有再次爆发。也许真的是有人在背后搞鬼，当他们找到了克制的方式，那家伙就不敢再出来捣乱了。
除了零星的小股抵抗，魔族部队几乎战无不胜。但魔王卫渊并未因此喜笑颜开，哦。作为魔族最经验丰富、总是被派往最危险地方的斥候阿二，每次都亲自向魔王禀报消息的阿二，记忆中似乎并没见过魔王真正喜笑颜开的样子。
连第一次人魔大战的时候，当时那位周小姐第一次出现在魔族的时候，阿二也没见过魔王展颜。
而这次，他又一次见到周小姐的时候，当真被吓了一大跳。他以为那位可敬可亲的姑娘已经死了。死于人族卑劣的偷袭，死于救助自己的心上人。
不过阿二不愧是最富经验的斥候，他很快就发现了这位周小姐的不同。
以前的周小姐多么高贵优雅、圣洁美丽，她救了好多人，是好多魔族兵士们心里的天使。阿二还年轻的时候也曾经默默地幻想过，有一天能得到天使小姐的微微一笑。也只有那样天上神女般的女子才能配得上他们尊贵的王。
但是，现在的周小姐却不一样了。
她哈哈大笑的时候，她被吓得一边发抖一边奋力救治伤员的时候，她撺掇法尔在军营里散播一种叫“麻将”的有趣玩意儿的时候，她在夜晚的篝火旁和又脏又臭满身血汗的士兵们拼酒的时候。都跟以前很是不同。
可阿二却觉得，他喜欢她，他喜欢她皱着小鼻子跳脚的模样，他喜欢她赢了牌局得意洋洋的模样，他喜欢她神采飞扬的笑脸，他喜欢她累得毫无形象瘫倒在泥地里跟绑满绷带的伤员们一起呼呼大睡的模样。他甚至没法忘掉当老烟枪死在一场小型攻坚战后，那姑娘抱着他枯瘦干瘪的胳膊哇哇大哭的模样，哭得涕泪交零那么丑，可是他觉得她很漂亮。
阿二叹了口气，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他只是个俗人都如此，高高在上的那位王，该怎么取舍？
“她说了什么？”
王的声音愈发低了几阶。
“她说她先去地狱火半岛了，她说您反正迟早要去，她还说，” 阿二咽了口口水，艰难地开口，“她还说她没办法再见到那么多人不断地受伤死去，她说反正也没办法说服您干脆眼不见心不烦了。”
阿二话出口以后反倒松了一口气，这种话，也只有这个胆大妄为恃宠而骄的妞才敢这么直接对魔王说。
“知道了。”卫渊沉默了一阵，然后说，“去让法尔跟着她。”
“是。”
阿二掀开帘子走出去，等厚厚的帘子放下来的时候，他忽然觉得作为一名王者，也并不是可以呼风唤雨无所不能的。
起码，他阿二可以在累了一天后回家抱着媳妇滚床单，而他们的王，为他们所有人撑起这片天的王，也没办法说服一个倔强的姑娘放弃自己的意志。她跟他们，始终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啊。
……
“安吉！我说过很多次了，那真是莫顿那个叛徒搞出来的，你也看了记忆水晶球啊。都是他一手策划的。”
“说你笨，只看到那些能说明什么？你当圣殿不会暗中指使他，然后看到情况不妙又假装事不关己，这叫弃车保帅懂么？”
周小和被安吉说得一愣，揉了揉鼻子：“可是，总感觉哪里说不通啊。”
“安吉你想，莫顿搞出来的那些事，无不是针对我的，如果真是圣殿，那么大一个组织怎么会针对我一个小小牧师？而且。如果真是要针对我，当时我去过圣殿的，还见到了最牛的那位大祭司，如果他们想对付我有的是机会啊，我又打不过他。他可以分分钟置我于死地，又何必拖到现在。”
“切，这就是人族虚伪的地方，这种伪装圣洁的家伙么怎么会让信徒的圣地陷入‘谋杀牧师小姑娘’这种丑闻中。”
“可是，那时候我暴露了暗系力量啊，如果干掉我那些光明信徒说不定只会拍手称快呢。”
“受不了哎，怎么会有自己说自己被干掉的傻帽。”
安吉翻个白眼。不想再理周小和。
但周小和不放过她：“安吉你好好想想，我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圣殿，没有对付我的动机啊。”
“你忘了，葬龙坡是为什么被屠的？”
“……安吉，对不起……”
“好了我都说过原谅你了，反正本来也不是你的错。就像你说的叫什么‘怀璧其罪’吧。”
“那你的意思是，他们为了我的符箓？可以用于普通人的符箓？”
“嗯，”安吉点头，“这种东西对军队大有益处啊。”
周小和歪着头想想，似乎有点道理。可是，她还是觉得哪里奇怪。
“那他们对付我好了，干嘛还要挑拨卫渊和我的关系，竟然设下陷阱陷害卫渊，我差点信了……”她咬着下唇没有说下去。
“笨蛋，自己得不到的好东西，怎么能放任对手得到。”
“是因为这样？”
“对啊。”
“那又为什么搞出那么可怕的瘟疫？不止伤了魔族兽族，听说人族也有被感染的呀。后来纳什回去圣殿之后听说在那边又设了很多分殿为了对付瘟疫。据说现在圣殿遍布罗曼帝国，比城卫队还多呢。”
她罗嗦了好半天，安吉不耐烦地快步走远。
“啧，人族就是爱弯弯绕，我怎么知道他们到底要干什么。也许是做实验改良瘟疫先拿自己人试验呗。”
“啊？怎么会？不会这么残忍吧？”
周小和大吃一惊，她跑几步赶上去，还是不肯点头。
“尽管你这么说，我还是觉得奇怪……而且我的符箓其实没那么厉害的，因为需要激活咒语啊，战场上瞬息万变的战况，也许咒语没念完敌人的刺枪已经到了。”
“拜托，这只有你自己知道啊，光明圣殿又不知道……”
“那这么说，我之前非了那么大劲，不惜牺牲色相让卫渊配合我演的戏不是白演了？我装作吵架一个人离开魔族军营，还跑你那边逛了一大圈就是为了把莫顿引出来的。如果他真是被圣殿操纵……难怪都不现身，不肯上钩啊。”
“所以说你笨。哎，你到底怎么出卖的什么色相？到哪一步了？快给我讲讲。”
“喂……作为兽王的继承者能不能不要这么八卦。”
“那你作为史上最牛的光暗双修牧师还不是一样这么笨。”
“安吉！还能不能愉快地做朋友了！”周小和气得大喊。
安吉无所谓地耸耸肩，继续向西边走去。
第151章 阴谋靠近（）
魔族大军这时已经推进到罗曼帝国中部，人族的防线进一步龟缩。甚至两座极难攻克的，由帝国白鹰军镇守的要塞也已经沦陷。
距离魔族营地几公里外的一座小山脚下，路边有一幢被烧毁的房屋，半截墙壁被烧得焦黑，上面耷拉着残破的一面牌子，依稀是xx旅店的字样。连地面也焦黑一片，不远处林子里的树木叶子已经开始褪去青翠的绿色。
太阳落山以后，从树林到烧焦的屋子连成了一整片黑，伸手不见五指。
忽然，有一点红光从黑暗中慢慢飘起，然后停在半空。
“戴拉小姐，怎么，您竟然反悔了？”一个嘶哑的声音从浮在半空的红色蝴蝶中传出来。
那人看不到戴拉的表情，但她的沉默似乎说明了什么。
“呵呵呵，”那个声音发出一阵不怀好意的笑声，“您做了一大堆不该做的，到头来最该做的反而下不了决心？您可太令我失望了，要是这样，不如让我替您做决定吧。”
“你在威胁我？你敢威胁我？”戴拉的声音提高八度。
“可不是么，我就是在威胁你呀，您这么聪明难道没听出来？”
“你敢！你以为我能给你魔功，就没有克制它的办法吗？”
“哈，”那个声音似乎很开心，嘶哑的声音笑得像破锯锯木头，“您可以试一试，反正我已经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死了也不错，不过在那之前，您可得想办法承受你的王知道真相后的雷霆怒火哟。”
“哼，你不会有那个机会。而且，王怎么会信你呢？”
“那么您可以试试呀，看看是你快还是我快，看看你的王更愿意相信你的忠心。还是更重视他小情人儿的生命？”
“……”
“没看出来这小妞挺厉害嘛，只接触了几天连您这样的女人都要犹豫是否继续干掉她，那更别提威猛的男人了，呵呵呵。讨好男人这点上您可差远了。”
“……”
“嘿，还说什么救命之恩，到头来还不是为了向活人谄媚就把死掉的恩人抛诸脑后，啧啧，我真替死者不值。”
“周凌小姐没死！她不会死的！”戴拉猛地仰起头。
呆了半晌，她又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我要的东西……准备好了？”
“呵呵，您终于明白了吗？自从您找到我开始，您就没有退路啦！向前走，还有可能达到目的，后退。就只有死路一条！哈哈哈！”
“……”
戴拉浑身裹在大斗篷里，整个人缩在被烧焦的房屋残骸边，她尖尖的手指深深抓进被烧成黑色的泥土中。她面前的蝴蝶扇动了下翅膀，缓缓地绕着她转圈。
她咬着牙说：“你要听我的！”
“嘿嘿，愿为您服务。美丽的女士。”那个声音立刻回答。
“所以再不允许私自行动！那些瘟疫！你搞得动静太大了，而且已经被人盯上了！”
“我的女士，我不那么搞，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复原您需要的宝贝呢？”
“那也不行！”戴拉几乎在尖叫，“你杀了我的族人！我迟早有一天要杀了你！”
“行啊，我等着您，不过在那之前您还是先想想怎么说服您的精灵盟友吧。他们似乎对您很不满哦。而且，有几个家伙已经在向南方赶过来了呢。”
“潘？还有谁？他来干什么？”
那个声音里充满幸灾乐祸：“那我就不知道喽。您要的东西，我还是放到老地方您来取吗？”
“可以……不，等等，去地狱火山，在那里等我。”
“好吧。我无所谓，美丽的女士！桀桀桀~”那个声音发出刺耳难听的笑声，渐渐消散。
美丽的蝴蝶这才慢慢落下来，又重新变成一只漂亮的胸针停在戴拉胸前。
……
“王！让我去吧！我可以保护好周小姐，把她安全地送到地下宫殿。我之前……可能对周小姐有点误会。我想当面向她道歉……”戴拉低着头说，放在身体两侧的双手紧紧攥成拳。
卫渊看着这个自己的得力手下，没出声。
“我，我不该总是针对她，冲她冷嘲热讽，经过这段时间并肩作战，她、她也一直在努力救治我们的伤员，我觉得她其实挺善良的……”
“戴拉。”卫渊忽然叫她的名字。
“呃，在、我在！”
戴拉略吃惊地抬起头，刚好看到卫渊直射过来的两道目光——黑暗的、幽深的、冰冷的目光。
“王，我是真的想去道歉……”
卫渊看着她忽然从座椅上站了起来，他似乎想绕过宽大的演习沙盘走过来，但终于什么都没做。
他闭上了双眼，低沉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去吧。”
“是！”
……
周小和恨透了该死的热得烫脚的红沙。这片荒漠面积不大，但却是由东向西到达地狱火群山的必经之路，它的北方是一片深不可测的沼泽，而从更南方绕行的话又要翻过连绵的山脉，路程不知道会变长多少。
相比而言，荒漠还算是比较容易通过的。
周小和来过南方的红沙荒漠，而且不止一次，但唯独这次要试图穿越过去。于是她这才发现这些沙子为什么是红色——因为聚集了大量火元素，连她用光暗之力隔离都还是能感觉到灼人的温度。
而且越靠近西边地狱火群山的方向，沙子越烫脚！
纯天然无公害脚底按摩啊！她很郁闷。
“我说安吉，人家精灵有可以在林地穿梭的青玉舟，我们幽冥族有可以潜水的魔法艇，你作为南方霸主兽王继承人，能不能拿点像样的道具出来？这破沙子又烫又软根本没法快速赶路啊。”
安吉正努力把自己用斗篷裹得严严实实，试图不露一点皮肤在外面，她的声音嗡嗡地从斗篷里传出来：
“对不起没有，只有一双隔热鞋，现在正穿在我脚上。”
“……兽人好穷啊！”
“哼，依靠外物的都不是真本事。”
周小和看看自己普通的单鞋，又看看身后不远处死皮赖脸跟着的路易一脸尴尬地单脚金鸡独立，再看看安吉稳稳地站在沙子上。
“到底谁在依靠外物啊！”
这时周小和脚底下的沙子忽然动了，她吓得往旁边一跳，就见两只大螯钻了出来。
“小和！我看过了，这附近地下都没有可以走的通道啊！”
周小和抹了把汗：“米兰你想吓死主人我吗？怎么会没有呢？我走之前特意打听过了，从这边走的话会有一条地底的路可以直达地狱火群山，不用忍受烫脚的沙子。”
“可是我看了真的没有啊。”米兰争辩道。
不远处的路易忽然几步跑了过来，他压低声音急急地说：“小心，有人过来了！”
“谁？敌人来袭？”
“这里是兽人和魔族控制的地盘，不会有敌人的。况且要是敌人的话怎么会这么大摇大摆跑过来？”
几人一起向后看，只见一团玫红的影子渐渐变大，等近一点时才看清是个人，正像蝴蝶一样轻盈地飘了过来。
“周小姐，是我。”
那人飘然落地，冲周小和微微颔首。
“戴拉！你，你还是……”周小和刚一张嘴就被安吉一把拉到身后，她的话就咽回了肚子里。
“你来干嘛？嫌我们麻烦不够多再来添点？”安吉没好气地说。
这女人总是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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