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想活着离开这儿!”皇帝的舌头不太听使唤了,“他们背着我……设陷阱……搞阴谋……”
警卫们没有急着冲进来逮捕柯拉——看得出来,皇帝井不急着按下最关键的按钮。他想吓唬吓唬柯拉,使她丧失威胁,但是未必打算杀死她或是投入监狱。
“我认为,”柯拉摘下了温顺的面具,“我的职责是要尽快通知银河系中心,杀死外交官是您——皇帝,一手策划的。”
“没有任何证据!没有!是一场车祸——一辆载满水泥的卡车,而他们都喝醉了!”
“很好!”柯拉紧盯着皇帝,“感谢您让我看了这封宇宙电报。现在我知道了,杀死皇帝的钎子是您的副官在马哈契卡尔买的。”
“什么?”皇帝没想到形势急转直下,“什么副官?这是别的钎子!你不相信?”
“我当然不信。”
“你马上就会相信的!”
皇帝失去了主动权,他开始抵赖。在他看来,柯拉的做法是错误的:她应该害怕、慌恐、动摇——被击败的样子还不有的是?她却偏偏转而发起进攻。
吉姆垂着眼,卑微但很优雅地走进来。
“吉姆副官,”皇帝扯着噪子喊道,“我们来自地球的客人断言,根据她所引用的的材料,您在马哈契卡尔购买了钎子来做……顺便问一句,钎子是干什么用的?”
皇帝脸上显出困惑的神色,好像遇到了难解之谜。
柯拉没搭理他。她相信皇帝比她更清楚。
“非常正确!”副官高兴地答道。
他的声音如此响亮,以至于明处和暗处的门都打开了,许多卫兵和副官出现在门口。这次皇帝没有赶他们走——他仿佛没有注意到众多证人。
“非常正确!”吉姆响亮地答道,可爱的吉姆,这个善良的帅小伙儿,这颗高尚的灵魂。“在去地球旅行时,我发现了烤肉用的精美工具,就买了六根钎子带了回来。”
“什么什么?”皇帝假装咆哮起来,“我们竟然不知道!欺骗我们?在我们背后搞诡计?马上交待,你把钎子藏哪儿了?”
“原谅我吧,陛下,”吉姆失声痛哭,跪到地上,“我买这些破东西不是为自己!”
“那是为了谁?”皇帝开始双脚交替打拍子,好像马上就要跳起舞来。
“为了我……所心爱的人。”吉姆低下了头。
整个这一幕在柯拉看来都经过精心演练,好像在她来之前,所有这些人——皇帝、卫兵、狡猾的吉姆——已经不止一次彩排过,然后笑个不停。
“谁……你带给谁了,混蛋!”
“是您认识的预言家巴尔范,”副官低垂着目光回答,“我和他很亲近……”
不知道皇帝从哪儿弄了根鞭子,他像个野兽一样扑向吉姆,用鞭子抽打他的两肋,而且是真抽。
吉姆翻滚着,嚎叫着,而皇帝已经暴怒到了极点。
柯拉甚至有点儿可怜吉姆了,他的哀嚎已经从刺耳变得越来越微弱了。
“是不是别打了!”柯拉在抽打的间歇插嘴说,“他还得为您效劳呢。”
“你这么认为?”皇帝马上闷闷不乐地把鞭子扔到一边儿。“好吧。重要的是,一定遭到报应。”
“报应了吗?”
“当然,”皇帝说,“我们今天早晨已经搞清楚了,冒牌预言家巴尔范实际上是地球安全组织的秘密驻外人员,是你们星球肮脏而可恶的间谍,柯拉。他早在几年前就谋划要杀害我们尊敬的老皇帝。是的,是的,不要感到奇怪?他想杀死自己的恩人,给他提供避难的国父!亏他怎么想得出来!”
皇帝两手一摊,表示对巴尔范的阴谋诡计感到十分震惊。
“为了这一目的,他需要在我们内部寻找一个意志薄弱、善良“多情、”吉姆插了句嘴。他一直跪在写字台旁边儿,像个干了坏事、在墙角罚站的小学生。
“淫荡、”皇帝继续说,“腐化的吉姆。他派吉姆去地球是负有秘密使命的,就是要在地球购买特别恶毒的武器,用它来杀害皇帝。”
“怎么杀的?”柯拉问。
“怎么杀的?”皇帝厉声问吉姆。
“就这么杀的!”吉姆做了个剑术中的冲刺动作,站在门口的卫兵们齐声惊叫,惟恐他会威胁到现任皇帝。
“就这么杀的!”皇帝做了个同样的动作,重复道,“刺进去扎死的。”
“您尝试过用烤羊肉的钎子扎死人吗?”
“恶棍总能找到办法杀死善良的人,”皇帝模棱两可地答道,“他就是用铅笔也能把皇帝扎死。恶棍就是这样!”
“您知道吗,我想给您提个建议,”柯拉说,“命令人把那些钎子拿到这儿来,我想它们就藏在这附近。”
“干什么?”皇帝问。
“然后我躺到床上,”柯拉说,“您用这些钎子扎我。”
“你疯了!”皇帝叫嚷起来。
“怎么会呢?如果您的巴尔范能用它们杀死皇帝,那么您的体格如此强壮,肯定也能杀死我这个弱小的女人。”
“不,”皇帝断然拒绝,一只手伸开在胸前摆了摆,“这是典型的激将法,想让我在银河社会的众目睽睽之下犯错误。说不定门后面早就藏着一群被收买了的文人,正准备用这种廉价的轰动新闻来玷污纽·盖尔维茨皇帝以及我本人的名誉。”
“这表明,您承认这一切是不可能的了?您编出这个故事就是为了诬陷地球人?”
柯拉嘴上这么说,心里非常害怕一个简单的问题:如果我不能,那么肯定有人能。反正皇帝就是像块羊肉一样被钎子刺透扎死的。对于这样的问题,柯拉根本无法回答。
好在她的对手们不愿意为抽象的问题伤神。他们看着柯拉,每个人的脑子里都有各自的想法,各自的欲望,各自的兴趣。
“陛下,”副官吉姆舔着红嘟嘟的小胖嘴唇说,“请允许我试试看,我希望我能办成这件事。”
“你?你连只小鸡也扎不死。”
“噢,陛下,我多么想试试啊!您就把她捆好了交给我吧,我自会跟她了结的。”
“很明显,”皇帝讥笑了一声,“你不可能用钎子刺穿她,但总之打算把什么东西插进去。我们就把她给你捆起来……”
这时,站在屋里的卫兵都哈哈大笑起来,墙上的一幅描写战斗的画都被震掉了。
吉姆闭上眼睛,两腮羞得跟皇帝的一样红。
“我从来没想过……我压根没往那上面想……”
“得了,别说了,”皇帝摆了摆手,“既然想了,就应该承认吗。”
这不过是增添点笑料罢了。柯拉耐心地等着他们平静下来。她的目标是可以达到的,但是为了实现它需要耐心。
“把钎子拿来。”皇帝命令一个卫兵。
笑声嘎然而止,如同一股冷风呼啸而过。
皇帝派卫兵去取钎子,自己则转向吉姆说:“我们考虑过了,决定满足你要对柯拉·奥尔瓦特,这个以欺骗手段打人我们内部、企图进行破坏活动的间谍实施肉体惩罚的请求。所以行动吧,吉姆。但是我警告你,绝不会让你和她单独在一起。倒不是怕你奸污她,我是怕她会拧下你这颗愚蠢的脑袋。”
“说的对,”柯拉觉得有必要表示赞同,“我会的。”
“你闭嘴,这儿没人和你讲话。”
“我会闭嘴的,”柯拉表示反对,“不过是在我死后。我对您有个请求:扎我的时候,请别碰我的痒痒肉,我讨厌挠痒。”
柯拉觉得,要当众装傻,并且不能违背事物发展的规律。
皇帝怀疑地看了她一眼,“你是认真的吗?”他问。
“您知道吗,”柯拉激动地说,“还从来没人用烤羊肉的钎子扎过我,所以我有权得到男人的同情。总而言之,这是件不体面的事——找个软弱、没有自卫能力的姑娘,像扎块羊肉似的扎她。”
“这是你自己要求的,”皇帝摆了摆手说,“现在无路可退了,我们也不会给你退路。不让我们是不会放你走的。”
第九章
这次没人笑了。柯拉心想,奇書網其实她还从未如此接近过死亡。
实际上也真没有退路了。
“只是请允许我提一个条件。”柯拉任性地说。
这是最关键的一步,不能有丝毫的闪失。
“什么条件?”皇帝问。
“是与扎我有关的。”
“说具体点儿,不要闪烁其词。”
“你们打算在哪张床上扎我!”
“就在这儿,”皇帝说,“你躺到地板上,我们就把你杀了。”
“那不行,”柯拉坚决不同意,“休想。要么在正常的环境中进行下面的试验,要么就是你们想敷衍我。”
“还要什么正常的环境?”皇帝觉得挺纳闷。
“请给我一张真正的皇帝用的大床,”柯拉说,“你们将在它上面侮弄我。你们的老皇帝也不是在地板上被杀死的呀。”
皇帝耸了耸肩,然后看了看吉姆。吉姆无话可说。
皇帝于是自己作主。
“真见鬼,就去皇帝的卧室吧。”
说完第一个朝办公室的出口走去。
在出口处皇帝碰上了匆匆赶来的卫兵,他手里拿着清洗过的崭新的钎子。一共有四根。
“刚刚找到,陛下。”他呼哧呼哧喘着,上气不接下气。
皇帝转向柯拉。
“你怎么不动?胆怯了?”
“我在想,”柯拉说,“难道您的叔叔就是被这些钎子杀死的?”
“是的,是的。”皇帝说。
“可它们只有四根。”
“有的没拿来。”
“它们很干净。”
“用砂子清洗过了。”
“也许,这不是那些钎子?”
“当然不是,”吉姆加人谈话。“我们把那些钎子和老皇帝埋在一起了。”
吉姆在撒谎——撒谎的人派不上什么用场。况且,这些是不是杀死皇帝的钎子对柯拉也没那么重要。
“那这些钎子是从哪儿弄来的?”柯拉问。
“这些我没给巴尔范,”吉姆答道,“我想,先放在那儿,以后再送给别人。”
“看到了吗,”皇帝说,“一切都吻合。”
柯拉拿起一根钎子,草草看了一眼。
用这种钎子很难杀死人。它用铝条卷制而成,一头磨尖了,另一头装了个把儿。往上面穿一块肉很容易,但是要把它刺进人的身体却不可思议。柯拉想象着,这些败类如何将用并非杀人武器的工具杀死她,内心里颤动了一下。
她把钎子还给皇帝。他装做没看见柯拉鄙夷的神色,像个真正的决斗者一样,举着钎子做了个刺杀的动作。
皇帝领着这班人穿过宫殿间的游廊,不一会儿来到一个宽敞的大厅——皇帝的卧室。
一张方方正正的大床摆在屋子中央,仿佛一只停泊在宽阔海湾的小船。床上高高地吊着粉红色的幔帐——正好和柯拉在预言家的别墅里见到的那张一样。这张是原型,而预言家那里的是仿制品。
“怎么样?”皇帝环顾了一下被弃置的满是尘土的卧室,询问柯拉,“你想不想就死在这张床上。”
“没有比这儿更好的了。”柯拉说。
柯拉达到了自己的目的,现在该设法逃走了。
她站在床前想,调查需要的所有事实她都已经收集到了——从烤羊肉的钎子到双胞胎床。应该再往前迈一步,指认出杀人凶手。可她不得不承认,她还推测不出来。钎子,预言家和三张床怎么也无法放人同一个画面。
要不就孤注一掷,向皇帝坦白在巴尔范的别墅里见过这张床,其结果如何呢?柯拉将失去自己的秘密,而皇帝充其量会当着她的面哈哈大笑,跺跺他的小胖脚,然后得意洋洋。
“喏,怎么样?”皇帝问道,“我们准备开始吧?”
柯拉向四处看了看。只有吉姆和两个陌生的卫兵跟着他们进到卧室里。观众越少越好——要是当着好些爱看热闹的人残忍地把你杀死,那滋味不会好受。
皇帝神经质地舔了舔嘴唇。他几乎爱上了这个来自地球的女人——柯拉·奥尔瓦特,但是他不能承认这一点,更不打算向柯拉表白自己。
既然他是个极其残忍的人,柯拉要想活命,就得想尽一切办法。
暂时只能拖延时间。
她走到床前,对它的奢华和难以描述的美丽赞叹不已,皇帝粗暴地打断了她:“别装模作样了,你很清楚这种造型是土里土气的洛可可式。你是脱了衣服呢,还是就这么躺下?”
吉姆神经质地笑了一声。他激动异常,不停地揉搓着瘦弱的双手。
柯拉迅速但尽可能仔细地打量着这张床。预言家别墅里那个秘密的答案应该就藏在其中。因为皇帝不会无缘无故地命令造这么个笨重玩意儿,而巴尔范也不会平白把它挤进自己的试验室,和那些机械、仪器放在一起。
床,柯拉心里念叨着。快点儿想,快点儿想!床——三张床!自然,床是让人躺着的。为什么要三张,而不是大家躺在一张上?因为个人要睡个人的床。为什么个人要睡个人的床?因为个人要做个人的梦……已经接近了,接近了……梦!预言!脑生物电流!虽然生物电流还未被发现,但是不排除巴尔范在这方面取得了某些进展,或者是装做取得某些进展的样子。没错,看起来,她可能是对的。
她的思绪被粗鲁的一推打断了。
皇帝对她陷入沉思十分不满。
“干什么?我有权利思考!”
“要脱衣服吗?”
“不,否则你们还不扑上来。”
“别把我们当成庸俗的强暴者。”皇帝表示反对。
“我们是唯美主义者。”吉姆补充道。
“总之还是别刺激你们为好,”柯拉说,“我的身体如此之美,我可不敢担保你们不会有什么想法。”
“能看看就更好了,”皇帝说,“我一定能欣赏到你的玉体。”
“为什么?”柯拉非常紧张。
“等我赢了这场赌博。”
“啊,赌博……”
柯拉做出不给皇帝任何机会的样子。但她明白,自己的处境已经越来越难了:地球人仍被关在监狱里等着不公平的审判;不仅先帝的朋友被杀,连惟一能保护自己的恩科莫领事和联合星球的代表也遭到杀害;预言家生死未卜……真见鬼,她把他的录像带放哪儿了?现在它是弥足珍贵的……
“你是把衣服脱了呢,还是让血染红你的白衣裳?”
“不脱。”柯拉说。她想,自己衣服的布料虽然不算太好,但总能挡着点钎子吧。
“躺下!”
柯拉坐到床边上。柔软的弹簧被她的身体压了下去,整个床发出轻轻的呻吟声。
很可能整个床本身就是一个仪器,里面藏着机关。因为那件仿制品的四周连满了电线和小管子。这儿虽然看不见,但并不说明就没有。它们很可能被巧妙地掩藏起来了,免得不时前来参观的学生或外国游客们对伟大的纽—盖尔维茨家族的皇帝们几个世纪来如何睡觉感到奇怪。
如何才能知道床的秘密在哪儿呢?
“躺下,”皇帝说,“我们不能老和你耗着!开始试验!现在我们就让你这个女特务看看,皇帝是怎么被杀的!”
“喏,怎么,你就不会以别的方式对待女人吗?”柯拉叹了口气,“我只好忍耐一下了。”
面对这种表示皇帝屈服了,但吉姆却忿恨地说:“是她自己想受折磨,是她自己要求的,陛下。”
“话虽如此,”皇帝说,“可她又后悔了。”
他的红褐色的小眼睛在眼眶里喷射着欲火。
柯拉不慌不忙地躺到床上,一下陷了进去。太舒服了——简直妙不可言!她心想:皇帝们可真会享受啊!潜意识提醒她:还有他们的情妇们。
她不紧不慢地瞅了皇帝一眼,他正俯在床上,短粗而长满老年斑的手里攥着一根钎子。不,这张可惜的红褐色的丑陋嘴脸!
柯拉伸了伸腰,暗中感觉着这张床——仿佛她全身都安装着传感器。身体各部无声地向她做着汇报:脚后跟——什么也没感觉到,柔软而舒适;左边的小腿肚——很柔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