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第2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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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第22期-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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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群里我们匆匆相遇
  又各自走散。
  唉,我将折叠起多少事物
  继续活在人间?
  你过来,到我的梦乡
  记住:把你的手机关掉
  
  
  那双黑眼睛
  
  我心疼地盯着对面那双眼睛
  那双明亮的黑眼睛。
  它看到了果园、麦地、缓慢的河流
  国道上越跑越小的汽车。
  澄澈的黑眼睛啊
  看到了温暖大地的一个侧面。
  它没有注意我,青春越沉越深
  也没有记住车窗外
  那些闪过的、惊慌后退的瞬间。
  唉,多么像我的从前——
  从前我也这么粗心地看到:
  果树开花、麦田泛青而河水闪亮
  和她看到的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


青海青,黄河黄
■  赵万里
  二十年多前,诗人李南那时还叫英子,也就十七岁吧。从德令哈,那片瓦蓝瓦蓝的天空下,迁徙到河北平原。青海青,就这样融人了黄河黄。她生命的颜色,也开始悄悄地改变。
  如果不是写诗,或许,她活得更有诗意也说不定。
  那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的事情。
  总之冰雪刚化,诗歌和草芽正一起返青,我居住的城市,也兴起了诗社。写诗的虽说就那么几个,聚在一起,却都像喝醉了酒一样兴奋。相互没见过面的,也是久闻诗名如雷贯耳。第一次见到李南,奇怪的是就忘记了她的性别,现在想来,实在是她特有的素朴和平易,让人自然而然地,都和她以诗兄、诗弟相称。
  五个指头伸出来不可能一般齐,可合起来就是拳头。说不清最先是谁提议,但我记准了是在李南家里,我们五个诗友结盟,并且以“五色石”命名。幻想中,我们都肩负着补天的使命,彼此还“瘦礁石”、“紫翠石”地寻找着最贴切的字眼,记得李南是“麦饭石”吧,挺耐咀嚼,很容易就让人联想到庄稼和故乡。
  那段经历,不可能石破天惊,却可以写一部石头记。也许诗人的命运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一波三折。
  如果,她不再写诗,她的生命,或许不会成为飘泊的陆地?
  没过几年,她又开始了迁移,这一次,她来到了海边。
  从平原到海滨,她和一个诗人一起,背离子家园。终于可以像海子一样面朝大海了,她准备着,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关心粮食和蔬菜……
  那是一段清贫而又温暖的日子。仿佛一种预言,她说请别走开。但另一种孤寂的声音,却常常令她饱含泪水。为了生计,她从海边又回到内陆,慢慢地走在人群中,怀着诗歌的身孕,她疲惫的双脚,实在是走得有些力不从心。
  但她诗的泉眼还在涌,恰如生命里的洪水,一旦决堤就海海漫漫,漫起她的青春渐行渐远……惟独,把她孤单地抛到了对岸。
  而事实上,命运从一开始,就将她冲向了饥饿年代的边缘,注定了要让她,去和苦难的土地一起承受——
  一睁眼就是青黄不接,一抬腿就是动荡的沧桑……
  
  青海青啊黄河黄
  红红的格桑,风在草上
  
  青海青,青青苍苍,那是她青涩的童真岁月。那天空的瓦蓝,就像思念的伤疤,她说,让她茫然中时时惊慌。
  黄河黄,土地一样浑黄,那是身后涌来,可以一波波掬起,却又无法挽留的青春记忆。回望岁月,她的歌声谦卑而素朴:“土地的深处,藏着谷粒和黎民/歌声的深处,藏着百合和金刚/痛苦啊!惟有你藏在我命的深处/最深最深。”
  那红红的格桑呢?
  生命的三原色,偏偏遗失了这一枝。
  我想起多年前,曾经有一次,她的诗发表出来——许是冥冥中一种祝愿吧,署名变成了李楠。但她却拒绝了,拒绝了楠木的华贵和那天然的阴柔属性。她更愿意随隐秘的水源出发,穿过茫茫的暴风雪,去找寻梦中的自桦林。
  “阿赫玛托娃姐姐”——在更年轻一些的诗友那里,她拥有了这样一个美丽的称呼。
  又是春天了。
  春寒料峭。李南曾用文字梳理着我们共有的记忆:哦,那些简单、盲从的青春,如今春遍地的青草。
  草色遥看近却无。
  李南说得恳切:写诗没有改变我个人的命运,但诗歌改变了我对命运的认识,我将对它心存感念。
  李南的诗,还告诉我说——
  
  尘土和悲哀,曾经是
  我的生活
  现在,它们不是
  现在我喜爱落日凄迷时
  怀着平和与沉静
  透过模糊的泪水
  来看远处一列列
  站起的山峰


露易丝·格吕克诗三首
■  周 瓒译
  变形记
  
  1.夜
  
  死亡天使低飞
  向着我父亲的床榻。
  只有我母亲看到了。她与父亲
  呆在这间屋里。
  她曲身向他摸到
  他的手,他的额。她是
  如此惯于充当母亲
  此刻她轻轻抚摩他的身体
  就像她对其他孩子们的那样,
  开始时轻柔,接着
  便习惯了痛苦。
  没有什么差别。
  就连肺上的斑点
  也一直在那里。
  
  2.变形记
  
  父亲已忘了我
  在他垂死的兴奋中。
  如同一个就要没了吃喝的孩子,
  他对一切都不再在意。
  我坐在他的床边
  生命围绕着我们
  如同许许多多的树桩。
  有一回,片刻的最小瞬间
  我想到
  他现在仍然活着;
  他就看着我
  像个瞎子瞪眼
  瞧着太阳,因为
  不管它能对他做什么
  一切都已完结。
  接着他那被映红的脸
  从这份契约上掉转开去。
  
  3.为我的父亲作
  
  没有你,我还会活下去
  就像我曾经学习
  没有母亲而生存。
  你认为我不记得那一切了吗?
  我已用了我全部的生命去牢记。
  如今,那么多的寂寞之后,
  死再也吓不倒我,
  既不是你的死,也不是我的。
  那些词儿,最后时光,
  对我也再无威慑力。我知道
  热切之爱总会导致悲伤。
  这一回,你的身体不能威胁我。
  时而,我的手从你脸上掠过,
  轻轻地,如一块掸尘布。
  还能有什么吓倒我,现在?我感到
  再也没有无法解释的寒冷。
  与你的面颊相比,我的手温暖
  并且充满了温柔。
  
  
  高 山
  
  学生们望着我,满怀期待。
  我给他们讲解,艺术的生命其实
  是一种无休止的劳作。他们的表情
  几乎没变;关于无休止的劳作
  他们需要知道得更多一点。
  所以我给他们讲述了西西弗斯的故事,
  他是如何被判罚将一块石头
  推上一座山,并清楚这一努力
  会毫无结果
  可他仍然无限期地
  重复它。我告诉他们
  这中间有一种快乐,在艺术家的生命中,
  某种逃避裁决的快乐,
  而后我又讲到
  我自己也正秘密地推着一块石头,
  偷偷地把它推上一座山
  从它那陡峭的一面
  推上去。为什么我要
  对这些孩子们撒谎?他们并不在听,
  他们不会被蒙骗,他们的手指
  在木头桌面上轻轻叩击着——
  于是我收回
  这个神话;我告诉他们这一切
  发生在地狱里,而艺术家说谎
  因为他为抵达所困扰,
  他感觉到了顶点
  就是他将永远栖居的地方,
  一个他的负担得到转换的地方:生命中的
  每一刻,
  我都站在这座山的山顶上。
  我两手空空。而那块石头
  却已增加了山的高度。
  
  
  爱
  
  记得我们最初快乐的日子。
  我们多么强壮,因激情而晕眩,
  成天躺着,然后整夜在那张狭窄的床上,
  睡在那里,吃在那里:是夏天,
  仿佛万物一下子全
  成熟了。而我们完全赤裸地躺着却多么热。
  时而风儿鼓荡,一棵柳树轻拂着窗户。
  然而我们有几分迷失了,你没有感觉到吗?
  这张床就如同一只木筏;我感到我们正在
  漂流
  远离我们的本性,漂向一个我们将什么也
  发现不了的地方。
  首先是太阳,然后月亮,变成碎片,
  透过柳树映照下来。
  谁都能明白。
  接着圆圈合拢。慢慢地夜晚变凉;
  柳树下垂的叶子
  变黄了,凋落了。在我们每个人之中开始了
  一种深深的孤立,尽管我们从来没有谈论过这一点。


君特.格拉斯诗二首
■  韦 白译
  无力的,带着一把吉他
  
  我们读到凝固汽油弹并想象凝固汽油弹。
  因为我们不能想象凝固汽油弹
  我们钻研凝固汽油弹
  直到我们对它了解得更多。
  此刻我们抗议凝固汽油弹。
  早餐后,我们默默地,
  观看相片,了解到凝固汽油弹能干什么。
  我们彼此指着粗糙的屏幕上的照片
  说:喂,那儿有凝固汽油弹。
  他们用凝固汽油弹干着那种事。
  很快就有了廉价的图片集
  一幅幅图片更清晰
  它们能更清楚地显示出
  凝固汽油弹能干什么。
  我们咬破指甲写抗议书。
  可是,我们读到,有
  比凝固汽油弹更厉害的东西。
  我们当即抗议那更厉害的东西。
  那大义凛然的抗议书,在任何时候
  我们都可以贴上成叠的邮票,寄出去。
  软绵绵的人,撞在橡皮墙上。
  软绵绵的人打开唱片:软绵绵的歌。
  无力的,带着吉他……
  可外面,权力
  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我们的梦彼此抵消
  
  我们的梦彼此抵消。
  我们俩,完全醒了
  相对而立
  直到疲乏至极。
  我梦里的老鼠说,
  我梦见一个人,
  我同他争论直到他想起
  他梦见了我并在他的梦里说:我梦中的
  老鼠以为他正在梦见我;
  我们在镜中彼此对望
  并询问对方。
  这可能吗?我们两者,
  老鼠和我
  互相梦见,难道我们是
  一种第三类的梦?
  最后,一旦词汇用尽
  我们才会明白,什么是真实的
  什么才仅仅是人力之所及。


澳门回归的时候,我八岁
■  马辛辛
  澳门回归的时候,我八岁
  那天上第一堂课,老师就说:
  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
  澳门回归了,就在今天
  傻傻的我举手问老师:
  澳门在哪里?
  老师拿着红色的粉笔
  在黑板上画了一张地图
  又拿起另一支蓝色的笔
  在地图的右下边,重重地
  画了一个圆
  还在下面写了一行字:
  澳门,被葡萄牙人霸占了四百年
  1999年12月20曰,星期一
  回归祖国母亲的怀抱
  请同学们记住这一天
  临桌的王亚亚站起来
  指着澳门对面的一块岛屿
  问:老师,那个地方叫什么
  老师愣了老大一会儿
  才满脸沉思地说:
  这里也是中国的领土
  住着黑眼睛黄皮肤的中国人
  它的名字叫:台湾


小平与澳门
■  张秀峰
  是母亲牵挂儿女时割不断的亲情
  尊严洗刷耻辱后闪亮的结晶
  是你用心血浇铸的丰碑
  民族用强盛换回的自信
  你高瞻,澳人治澳如霞光灿烂
  宽容便掠过仇恨吹拂和煦的春风
  澳门有幸,高度自治似宝石镶金
  海鸥便越过战争衔起幸福飞鸣
  你睿智,一国两制如玉液琼浆
  滋润着莲花的姹紫嫣红
  澳门吉祥,和平统一似明月升空
  朗照着莲花的浓郁芳香
  当五星红旗与莲花昼夜魂牵梦萦
  你描绘好一个民族的锦绣未来
  勾勒出澳门清新的蓝天
  当赛马与博彩爆发出诱惑世界的激情
  四十万儿女扑进母亲宽厚胸膛
  深情地吮吸着你的博大精深
  四百年夙愿终于迎来一次次喜庆锣鼓
  炎黄子孙的复兴豪气昭示苍穹
  “醉龙醒狮”荡漾着真诚的祈盼
  那会心的笑容寄托了多少思念?


澳 门
■  叶华明
  我没有去过澳门
  我常常碰见澳门
  澳门
  自从你回归的那一天起
  你也在祖国的地图上敞开着大门
  让我的目光一次次走进
  走进了你海浪一般的欢欣
  走进了你海潮一样的深情
  澳门
  自从我唤你兄弟的那一天起
  你便矗立在我烟波浩渺的梦境
  让我看见了一座最不寻常的门
  看见了你的耻辱和痛苦已沉入海底
  看见了你的美丽和辉煌巳在海上冉冉上升
  如果有一天我真的走进你——澳门
  我会把你和你的海佩戴在——心门


重 量
■  刘上峰
  母爱是一把秤
  可以称出
  每一个孩子的
  重量
  祖国是一把秤
  一称就是四百年
  澳门她喜爱的孩子
  在母亲的心目中
  从来就是一座
  至高的山
  很重
  很沉


骑着水牛到澳门走两遍
■  许 剑
  一九九九年
  父亲带我站在村口
  我们不知道
  云南离澳门有多远
  我捧山泉的时候
  猜想澳门的水一定甜
  抬头仰望的时候
  猜想澳门的天一定蓝
  像年老的父亲一样
  我渴望在21世纪的某一天
  骑着云南的水牛
  到祖国的澳门走两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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