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小跳瞧见马小跑爬在仙人球的盆边沿,一面说“蛐蛐儿怎么想到上楼来玩儿,不怕刺扎吗”,一面走进卧室。
马小跑看见杂物间加鸡舍的水泥瓦屋顶,杂物间外面有两株香樟树,树不大,差不多与楼房一样高。然后是一片墨绿的竹林。竹林中是他小时候经常穿梭的地方之一,因为可以捕捉许多蜻蜓和竹节虫,还可以摘下竹叶做小船,削下竹杆做玩具。
更远的地方被树木竹林挡住,望不见多少景致。马小跑收回目光,瞧见蒙达依旧蹲在哥哥的卧室门口,不过头向着卧室里,大概正瞧着哥哥在做什么事情。
蒙达离他有点远,他没有把握能够跳到它背上,如果先跳到地上,阳台距离地面有点高,虽然不至于摔伤,与地面碰撞一定会感到疼痛。
他正打算叫两声呼唤蒙达,却听见杂屋间瓦上有轻微的响动。他扭过头去,猛然瞧见花花纵身跃上阳台角,他与花花正好四眼相对。
花花一愣,绕过仙人球向他挥来爪子。
马小跑来不及高叫,拼命一纵身向蒙达跳过去。此时蒙达刚站起身子,他没有能够跳上它的背,却落到它的后腿上。
花花紧追着马小跑射下来,伸爪拍打到蒙达腿上。他闪到蒙达大腿内侧,躲过花花一击。
蒙达急忙跳转身迎向花花,却将马小跑抖落到地上,若非他紧接着向卧室内跳闪一步,差一点就被蒙达的后脚踩住。
但是他却刚好落在哥哥正抬起的一只脚掌下。
原来马小跳看见花花追赶蛐蛐儿,当然要立刻出来驱赶它,未曾想他朝门外迈脚,蛐蛐儿向门里跳,两个正好不约而同凑向一处地儿。
说是迟那是快,马小跑刚一落地,立刻又向一边闪跳。
同时哥哥也硬生生收住脚,身子却不稳,倒向书桌一角。
“唉哟!”只听哥哥惨叫一声,用手捂住一侧腰部。
蒙达赶跑了花花,扭回头来瞧马小跑。
马小跑抚定惊魂,这才跳上蒙达的背。他听见哥哥不顾疼痛地惊叹:
“我的个妈!这一脚要是踩下去,我怎么向奶奶交待!”
“吱吱吱——该死的花花!看我真正还阳回来,怎么收拾你!”
第九十一章:今晚妈算是和爸扛上了()
回到父母亲的卧室,马小跑正好看见他爸妈两人面红耳赤地争论着什么问题。奶奶坐在单人床尾沉默不语,嫂嫂抱着奔奔玩,哥哥还在楼上。
“最多六百!”牛幺婶象是做出终审裁定般决绝宣判。
“依我说,最少要送一千,虽然大嫂不会处事,但是总要看在大哥的面子上。”马跑跑诚恳反驳。
“我哪是与大嫂计较,和她叫劲,把我姓牛的素质都拉低啦。再怎么看大哥的面子,总要考虑目前的家庭状况吧。”牛幺婶也摆出自己的理由。
“目前无论多么紧张,一千块还是拿得出手的,大哥的五十大寿,我这个当兄弟的不为他扎起,外人会怎么评价?”
“你这人那,一辈子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过自己的日子居然要顾忌别人的眼光。六百已经不少了!不信你瞧瞧到时候大哥能收到几个六百的重礼。目前在农村,一般的礼金都是一至两百,重一点的四百,就算这样,很多人家都叫苦不迭,一年人情来往,少说也会花上万二八千的。这年头摆席之风盛行,攀比心态严重,今天你送来两百,明儿我就得还给你四百,后天你又得返给我八百,礼金在你来我往中打着滚上涨,最后大家的钱都消耗在了宴席上,哪怕是亿万富豪的家底,总有一天也要送出一个大窟窿。”
“吹得那么严重,送过那么多回礼,你现在不是依旧好好的过着日子么。”
“当然过得好,只是没有被饿死而已。我们的手上已经一干二净自不必说,妈的老底都被我们挖过好几回了。奔奔的开销本该我们做爷爷奶奶的付出,如今小跳两口子不仅自己负担,还要另拿出钱来贴补我们这个家,这日子过得好不好,你感受不出来么?”
“我又有几个大哥呢?大哥又有几回五十大寿呢?手稍微收紧一点,这份礼钱就挪出来了。”
“大哥只有一个,不过除了五十大寿,还有六十七十八十甚至九十一百的寿,二哥也只有一个,不几年也要过五十大寿,还有六十七十八十甚至九十一百的寿,现在的礼金就抬得这么高,以后不把家当都送个精光么?”
“老牛你还讲不讲点亲情嘛,好歹是同奶吊大的亲兄弟,亲情体现在什么时候,就体现在关键时刻的大事上!”
“你讲亲情,人家可不与你讲亲情!小跑出事后,大哥来探望时给过四百,还叮嘱我们不要让大嫂晓得。大嫂加上上次来瞧稀奇总共来过两回,两回都是空手。我们加两百还过去,够对得起他们一家了。”
“啧啧!女人家真是心胸狭窄,过寿与慰问病人,两码子事情,怎么能够拿来比较着送礼!”
“都是人情来往,有什么不同?女人都要象你们男人那么心宽体胖,一家人早喝西北风了。”
马小跑正专心致志地听爸妈吵架,不料奶奶埋下头小声问他:
“蛐蛐儿,你听得懂没?两口子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我这个当妈的,也不好偏向哪一方。这份礼究竟该送多少,我倒是想听听你的意见。”
马小跑趴在奶奶的怀里一动不动。
他哪里想得到奶奶竟然会征求他的意见。莫要说此时他不能说人话,即便能够开口说话,他也绝不能够随随便便发表意见,毕竟这是他们上辈人的事情,他是没有资格参言的。如果他没有出事依旧上着班,那么他一定会替父母出这份礼,另外还会单独向大伯表达他的心意,虽然大娘为人处事不怎么样,但是大伯这个人实在,时常很关心他和哥哥的,况且他和堂姐的关系也很不错。
“你们两口子不要吵了!”奶奶突然抬头盯着马跑跑两口子,开口说,“老大过大生,算是大事。我建议,你们照媳妇所说封个六百的红包,小跳两口子另封四百,这两份礼,都由我替你们出!”
马小跑想,原来奶奶心中早拿定了主意,问他,那是逗着他玩儿。
“妈,礼钱怎么能够由你出?我们手边再紧张,还是拿得出这份礼的。”牛幺婶拒绝。
“小跳两口子没有和我们分家,可以不单独送礼,况且他们的工资都不高,每月光奔奔的奶粉钱就要花掉一半,手边挺紧张的。这钱还是我们出吧。”马跑跑说。
“我们单独送礼吧,不用奶奶和爸妈替我们出。”嫂嫂开口说。
“你们都不要说了,”奶奶一锤定音,“就按照我说的办!只不要让你们大嫂和二嫂晓得,要不然她两个心头又不平衡。”
马小跑见父母都闭了嘴,非常钦佩地想,奶奶虽然老了,却依然说一不二,在这个家很管火。家人都深知奶奶的脾气,她拍板了的事情,谁敢再说个“不”字,她是要骂娘的。
关于礼金数额的问题刚被奶奶解决,牛幺婶坚决不赴宴的问题立刻又冒出来。
“到时候你和妈早点过去,我在家留守。”牛幺婶说。
“你怎么能够不去?你是大哥的亲弟媳妇,你都不去为大哥扎场子,外人怎么看?”
“又不是周末,小跳两口子要上班,我既要照顾小跑又要带奔奔,这不明摆着走不开嘛!”牛幺婶说。
“与大哥家只隔着一片竹林,几步路就绕过去了。奔奔由我俩换着抱,把门窗关好,吃完席马上就回来,不可能一顿饭的工夫小跑就出现什么意外。”
“吃酒席最短也要大半个小时,万一就在这个时间段内小跑醒来,家里一个人都没有,他如果要吃要喝要起床,没人侍候他呀!”
“这好办,我中途至少跑回来看两次,我年轻那几年运动员不是白当的,跑来跑去快如风,保证小跑如果醒来,我第一时间就晓得。”
马小跑听他父亲幽了一默,悄悄笑了起来。他想,他们离开他的躯体就吃一顿饭的工夫,当然不会出现意外。
既然父亲都说到这个份上,把妈的后顾之忧都解决了,她总没有借口了吧。
“特别不想见到大嫂二嫂那两付嘴脸!”牛幺婶提出新的理由。
“这更好办,不想见她们,不和她们坐一桌不就行了。”马跑跑继续耐心地解决问题。
马小跑想,妈嘴上说不和大娘二娘见识,心里却恨她们得要命,可见妈的心胸的确有些不够宽广。
“反正我就是不去!”牛幺婶用尽了理由,耍起了横,硬着脖子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马小跑一瞧她妈那副神情,替他爸哭笑不得,今晚妈算是和爸扛上了。大伯过五十大寿,如果他最亲近的人都不去为他扎场子,绝对会招来闲言碎语。
奶奶一脸平静地坐在床边上一言不发,静静地听着儿子和媳妇拌嘴。什么事情该插手,什么事情不能参言,别看奶奶老了,她头脑清醒,分得一清二楚。
“要不这样吧,”马跑跑退一步,“我俩轮换着去,你先去吃了回来替换我,这样家里就保持有人了。同时大哥的亲朋好友也看到了我们,他的面子也有了。”
牛幺婶把脑袋摇得波波响。
“哎——你这人怎么这么倔!”马跑跑又退一步,“实在不想去就算了,我给你打一份包回来。”
“别别别!”牛幺婶坚决拒绝,“如今的酒席根本没有吃头!全是水盆鸡水盆鸭不说,用的油绝对也是地沟油,不如我在家里用泡菜下饭环保。”
“你老公已经在厨房里连续战斗半年多了,趁着大哥生日放你老公一天假吃一天现成的行不?”马跑跑苦笑着哀求。
“不要你做菜,你只须替我煮一锅饭就行。”
马跑跑摇着脑袋,无可奈何地起身出去洗漱。
第九十二章:堂屋老娘不敢坐,怕坐了头晕()
马大哥的生日很快到来。宴席摆了二三十桌,人流穿梭不息,场面热闹非凡。
马大哥这个人物我们好久不见,他只是在故事开篇他爸去逝时出过场。那时候,马小跑还不知在他娘的哪一条腿肚子里转经,一晃,马小跑长成小伙子,马大哥由小伙子变成半夫子老头,时光过得真快。
马小跑原本打算留在家里,避免去人多的地方,如果跟着去,万一被人发现,那么还未冷却的传言就被坐实,马家出现的奇异事件铁定变成天大的新闻。他家从此再不要奢望过清静平常的日子。
奶奶也打算将蛐蛐儿留在家中。
当奶奶准备起身赴宴时,马小跑却趴在奶奶的怀中不动。无论奶奶如何驱赶他,他始终赖着不跳开。
他已经好久没有参加过宴会,对那热热闹闹的场面非常向往。他从来就是个守不住寂寞的人,如今虽然披着一层蟋蟀的外壳,依然按捺不住内里一颗向往热闹的魂心。
奶奶见蛐蛐儿执意要跟着去,出门前对它说:
“蛐蛐儿呀,你可得藏好了,如果被人发现,马家从此就不得安宁了!”
“唧唧——奶奶你绝对放心!”马小跑叫到。
奶奶的心很细,为了蛐蛐儿藏得更隐避,她在围裙兜中塞了几张餐巾纸,万一有人要强行翻看她的围兜瞧,蛐蛐儿可以藏在纸下面。
马小跑大胆跟着奶奶去还有一个原因,他早已经发现奶奶围兜里的一个小秘密,围兜底部有一个洞,不大不小,刚好能够钻过去,万一有人要翻看奶奶的围兜,他钻到围裙的下面去,再想法躲藏,根本让人发现不了。
何况,头脑再简单的人都会想,如果马家真有一只神奇的蛐蛐儿,那么马家人不可能随便带着蛐蛐儿出门的,肯定是要藏在家中才万无一失。
所以,一句老话说得特有哲理: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地方。
马大哥一早便来到马跑跑家,一是接他妈过去,二是再次邀请他三弟一家人早些过去赴宴。尤其特别叮嘱弟媳务必安排好家事早些过去,他知道她们妯娌之间的关系不睦,虽然无力调和她们之间的矛盾,却是尽一切机会缓和两家之间的紧张气氛。
马大哥的老婆迎住奶奶,第一句话便说:
“哎呀我的婆婆真是稀客,你大儿子的家,你老人家怕是一年到头都难得来看顾一次。”
“上个月孙女婿来时我才来过,大媳妇怎么忘了?”奶奶并不生气,笑嘻嘻回答。
“呵,瞧我这记性!婆婆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呀!”大媳妇虽然一脸笑意,但是所说的话意味深长。
“无事我来干啥?我来大媳妇又不为我做好吃的。”奶奶的话说得俏皮,隐含的意义却是针锋相对。
“婆婆不清楚么,你大儿家怎能与你幺儿家相比,你幺儿全家都是工薪阶层,又有亿万富豪的未来亲家,加上婆婆的照顾,家里堆着金山银山,任由婆婆吃香喝辣。你大儿无能,又生不出儿子兴旺家势,加上得不到照顾,因此穷呀,拿不出好东西招待你老人家。”
“所以我这个当妈的体谅大儿子的难处,尽量少过来增加他的负担。”
马大哥看着他的老婆和母亲在笑脸相对中刀光剑影地厮杀,却不敢阻止他的老婆,瞟见他的两个舅子兄弟进门,赶紧支使老婆去迎接,然后对他妈说:
“妈,今天虽然是儿子的生日,不过堂屋的主位只能由你坐,你今天一定要高高兴兴的吃好喝好,与客人们好生聊一聊家常。”
“堂屋中的大圈椅我专们放上了软垫,”大媳妇边朝门口走边回头说,“婆婆平时难得过来,我这个当媳妇的没有机会讨好婆婆,今天趁你大儿过生的机会,让媳妇好生侍候一次婆婆,看看能不能讨得婆婆的欢心,让婆婆以后对大儿家多看顾一眼。”
“讨不讨好老娘,老娘对谁都是一样!”
马大哥见老婆转回头去了,狠狠剜了她的背影一眼,欲扶着他妈去堂屋,他妈却挣脱他的手笑着说:
“堂屋老娘不敢坐,怕坐了头晕。儿子你忙你的,老娘随便走走。”
马小跑瞧见他大伯一脸不自在,却又找不出什么话宽慰他妈,只得离开他妈,也去门口接客去了。
马小跑心想,大娘和二娘自从嫁进马家的门,一直和奶奶菱角对棕子——矛盾尖锐,世间的婆媳关系为何就这么难处呢。个中原因他明白,一是两个娘认为奶奶太偏袒幺儿,二是一直嫉妒他妈生两个儿子。
让他感到庆幸的是,他妈和奶奶的关系却是比较融洽的。
马一美过来扶住奶奶,大姐夫也过来向奶奶问好。
马小跑藏在奶奶的围兜中不敢露出头,只能听人说话。
起初,他还能守住寂寞,安静地趴在围兜底,随着奶奶的走动,听着外面热闹的声音,他渐渐不安份起来,终于悄悄爬到兜口上,小心探出一只眼睛。
大伯大娘两人在大门口迎接客人。
钱堆堆在地上玩着汽车玩具。
这小子好拽!今天大外爷过寿,他就幼儿园都不去上?
奶奶走到厨师的工作台边上观望,感叹如今农村操办酒席,不再为采买酒菜借桌椅等操心,都实行全包,一应所用全由厨师提供,甚至机麻之类的娱乐工具也提供,主家只需要招呼客人就行了,非常的省事。
锅边上的厨师回答说,如今承接酒席的老板太多,竞争激烈,谁提供的服务更周到细致,谁才能接到更多业务。
答话的厨师正在锅边炼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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