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小跑随时准备着跳进草丛,如果两个侄子发现自己,保准会来捉。
喜欢虫子是小孩子的天性,曾经的自己也是如此。
两个侄子并没有发现他,趴在水泥地上玩石子。
不过,起风了,牛筋草随风摇曳着身子,马小跑的身体也随着摇来摆去,顿时感受到寒意深深,身体不停地发抖。难怪听见嫂嫂说是三月份,此时是仲春时节,正是乍暖还寒的时候。这个时节,许多昆虫,包括蟋蟀一定都还呆在卵蛋里,并没有孵化出来吧。
马小跑打算继续呆在草尖上,等待爸妈出来望上一眼。他同时盼望元元能到家里来,好看上她一眼。可是夹带着寒意的春风冷得他无法忍受,他不得不跳下草尖,依依不舍地向洞里爬去。
他突然想起,那洞里阴暗而潮湿,夜晚一定十分寒冷,何不拖一片枯树叶铺在洞底当床。
于是,他在桂花树脚下找到一片大的枯叶,用嘴衔着拖下洞去。可是他却没有考虑到,对于那个拇指般大的洞,树叶子太大了,根本拖不进去,他只得将树叶撕咬成小片,一片一片拖进洞。
马小跑将洞底铺整完毕,天色已经黑下来。他不敢在越发寒冷的夜晚呆在洞外,便在干燥而暖和的“床”上趴着。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六十五章:美味的鼠肉与可恶的老鼠()
马小跑一整晚都不敢爬出洞,因为夜晚的洞外着实有些寒冷,一出去,准会被冻成冰棍。
他趴在洞底,非常的困倦却丝毫睡不着觉。他想起,蟋蟀是夜间活动的昆虫,白天一般都呆在地下休息,每到黄昏时分,才开始出去寻找食物和进行鸣叫等活动。
超长而寂静的夜晚让马小跑十分难受,他换尽了各种姿势(此时的他不可能象人一样躺着或者侧卧,只是多换几个趴的方向而已),想着亲人想着元元,胡思乱想了许多事情,总是盼不到天亮。
洞外忽然传进来“叽叽”两声叫唤,紧接着一股强烈的骚臭味飘进洞里来,呛得马小跑恶心得想吐。辨别气味,他立刻明白,洞外来了一只讨厌的老鼠。
老鼠过街,人人喊打。
遥想少年时代,马小跑捕捉过的老鼠,就算不以万计,怕也有数千只。屋里的家鼠、野外的田鼠,都是他和他的小伙伴们时常捕捉的目标。如果政府防四害部门要表彰捕鼠英雄的话,非他马小跑莫属。并且他的捕鼠方法堪称绝对环保,所用工具不外乎捕鼠夹、粘鼠板、灌鼠桶、射鼠竹弓而已,从不使用灭鼠药、电鼠器材等,因为虽然鼠药、电线省事,却极易伤及生畜等无辜,甚至危及儿童生命。
更重要的原因,捕捉的老鼠是专门用来吃的。选取活蹦乱跳的健康老鼠,剥皮去内脏宰掉头和四爪,抹上盐巴、香油、辣椒面、花椒面、味精等作料,用鲜荷叶包裹三层,埋进柴灶的火灰中焖烧半个小时,一只金黄色的、异香扑鼻的焖烧全鼠就大功告成。用手一缕一缕撕下金线似的鼠肉放入口中,那鲜香无比的滋味,比任何山珍海味都更美妙。
马小跑相当自豪地回想起,喜剧明星陈佩斯也吃过他制作的老鼠肉,并且赞不绝口。
在他十岁左右的时候,陈强和陈佩斯两父子,带领一大批人员到村上拍摄一部叫伙伙寻宝记的喜剧片。
那个时候的陈佩斯大约三十岁上下,十分年轻,饰演一个不务正业、成天做着寻宝发财梦的角色。一个特别漂亮的女演员饰演他的妻子。
村内村外大批群众放下农活跑去围观。马小跑每天放学之后,连家都不回,径直跑到拍摄现场观看。
陈佩斯在剧中干过各种营生,比如卖锅盔、杀牛、种田等,但是都不上心,只幻想着上山寻宝轻松发大财的美事,就和鬼吹灯中描写的摸金校尉差不多,但是又不具备摸金校尉的本事。因此他家里经常穷得揭不开锅。他便时常跑到他姐夫家里蹭饭吃。有一次他又饿得翻白眼,忍不住再去他姐夫家,这一次他自感很不好意思进门,便在围墙外面跳起脚向院内望。他的姐姐讨厌他游手好闲,他的姐夫倒是可怜他,将他拉进屋煮面条给他吃。他吃他的姐夫煮,一碗又一碗,他的姐夫根本赶不上他吃的速度。他将人饥饿难耐的感受、和吃面条的那种馋样演绎得淋漓尽致,与后来他和朱时茂合演的小品吃面条有异曲同工之妙。
拍摄陈佩斯吃面条时,马小跑观看到他的那些无比夸张动作和馋相,心想那面条有什么好吃,我拿来一样美味,保管馋得你口水长淌!
于是,马小跑奔回家制作了一只火灰焖烧全鼠,带到拍摄现场高举在手中,将鼠肉一丝一丝撕下来放入口中。
不出所料,那陈佩斯闻到味道,童心未泯似的,当真跑过来询问他是什么好东西。
马小跑也不说话,只将鼠肉举到陈佩斯鼻子底下。
陈佩斯经不住异香考验,竟撕下一缕来品尝。这一尝一发不可收拾,陈佩斯三天两头追着马小跑为他做焖烧全鼠吃,他吃鼠肉的馋样,那是真真切切的性情表达,而不是剧情中所表现出的那种极尽夸张的样子。
那些剧组人员,几乎都吃过马小跑制作的美味鼠肉。
马小跑还为他们制作烤红薯、烤洋芋等美味。陈佩斯为此向他付过钱。
那一张张平生第一次挣到的钱,马小跑压在枕头底下很久很久都舍不得用。后来他不止一次地想,自己进入厨师这个行当,会不会与当年成功出售过美味鼠肉有关系。
马小跑正快快乐乐回想着因焖烧鼠肉而与陈佩斯结下一段缘的往事,却猛然听到头顶“细细碎碎”挖泥土的声响。他抬头一望,大吃一惊,外面的老鼠,正嘴脚并用地挖掘着他的地洞,那巨大的身影遮避了洞口,细长的鼠须都与他的触须碰上了!
马小跑顿时背心透凉,原来这只老鼠是冲着自己来的!
老鼠灵巧地拔拉着地洞,本就不深的洞,已被挖开一大半。
马小跑将身体紧缩至洞底,已无路可退。细长的鼠须,已是第三次碰上他头上的触须,那红红的尖嘴和雪白的利齿,正有恃无恐地在他头顶晃动。
马小跑绝望地想,曾经无数只老鼠成为他肚腹中的美味,此时,他却立刻就将成为老鼠的盘中餐,真是恩有恩报,仇有仇报,如果不报,时候未到。白天逃脱鸡的巨嘴,夜晚却逃不脱鼠的利牙,这难道是天意吗?白天还庆幸因祸得福,给自己修筑了一处藏身之洞,万万没有想到,这居然是自掘坟墓!小小的土洞对于老鼠来说,简直不堪一击,当时为何没有想到为自己留一个逃身的后门呢?
虽然恐惧,马小跑并没有彻底绝望,他急速转动脑袋思考逃生的办法。
有了!
这原本是一条裂缝,白天筑洞时,他是用泥块堵着侧面,再用细小泥巴抹平缝隙的,一推侧壁,一定能推开泥块,逃进狭长的地缝里。这条长长的地缝,除非全被老鼠耙个底朝天,否则是不容易捉到他的。
老鼠已张开大嘴,露出尖牙咬向马小跑的脑袋。
说是迟那是快,马小跑头脚并用,猛撞侧壁,一块泥土被推开,他急速扎进地缝里去。
那只老鼠嘴咬不中,急忙伸爪抓来,拍打在他的尾丝的。他拼尽全力从鼠爪中抽出尾丝,逃向地缝深处,屁股又一次被拉扯得巨痛。
老鼠沿着地缝嗅了一阵,大概嗅出要将一条半米多长的地缝挖开来捉拿蟋蟀,过于费时费力,于是拖着长长的尾巴转身离开了。
马小跑一面聆听地面动静,一面自抚惊魂。
过了良久,外面传来几声响亮的公鸡打鸣声。显然那是自家的公鸡睡醒了。公鸡开叫,自是到了凌晨,不久天就要亮了。
这漫漫长夜,漆黑而又寂静,不仅难打发时间,而且暗藏着致命的危险,剩下的黑夜,不知还会有什么瘟神找上门来。
马小跑不敢再大意,绷紧了神经。他同时感受到深切的寒意,肚腹贴着冰凉的泥土,令全身寒颤不已,他伸直脚将肚腹撑离地面,背部又贴到地缝顶上,同样冰凉难忍。黎明前的夜晚,不仅是夜晚中最黑暗的时刻,同时也是一天当中气温最低的时刻。
其它虫子,不知此时是如何过的,难道它们能在温暖的窝里放心大胆地沉睡吗?对了,早春季节,绝大多数虫类,要么还是一枚卵没有孵出,要么还呆在茧里没有羽化,要么正在某处土堆下沉沉冬眠。只有惊蛰过后,春雷响起,各种虫类才会大量涌出。
嫂嫂说此时是三月,不知她说的是阴历还是公历,如果是阴历三月的话,那么惊蛰已经过了。
马小跑自感身体冷得难受,六只脚都冻得僵硬,他在地缝底部爬来爬去,以增加体温,不过运动也增加不了多少热量,因为不仅泥地潮湿而冰凉,外面还不时灌进冷风来。
一时不可能找到温暖的地方,还得继续为自己营造一个避寒的窝。
马小跑爬回最初的藏身之地。
泥玛!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打造的藏身之洞,已经被糟蹋得面目全非!
只有铺就的碎树叶还在原地。
可恶的老鼠!
等老子真正还阳回来,将一如继往地对你们杀!杀!杀!
马小跑将那些树叶衔到地缝的另一处,又拖来泥块围出个临时窝棚,留一条缝隙观察外边的动静。
对于普通的蟋蟀,搭建出这样的栖身之所显示出复杂的技术含量,但是对于穿着蟋蟀外衣的马小跑来说,却是再简单不过。
刚刚忙完,外面传来响亮悦耳的鸟叫声,一望天空,已显现出青乎微亮的曙光。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六十六章:我是你的孙子小跑啊()
地缝实非久留之地,必须想办法尽快回家,而且最好就在今天。前面运气好,躲过了两次劫难,不代表天天运气都好,总有一天会死于非命。
唉——忘记问闵公师傅另一个问题,万一在化虫生活期间死于非命,我的魂魄还能回到地府,重新来过么?
怎么还想着重新来过!这种非人的日子还想再过第二遍吗?脑袋并没有被鸡嘴夹过,为什么依然打铁呢?(“打铁”是蜀语,形容脑袋昏聩的意思)。
家里也不安全,鸡狗猫等畜生成天在屋里转悠,碰上它们是随时随地的事。
家人倒不一定会故意将自己置于死地,尤其是信佛的奶奶,是绝对不会捉自己的。不过家人嫌自己是一只虫子,将自己赶出门是完全有可能的。或者家人一不小心,一脚就将自己再一次送回地府也说不定。
躲进奶奶的房间倒是一个上上之策,到时再想办法引导奶奶,由她警告家人不要伤害自己,如此就有了一定的安全保障。在奶奶的房间里,鸡是进不去的。躲在衣柜等高处,狗也拿自己没有办法。如果花花进去,找个缝隙藏身,那么即使被花花发现,它也只能干瞪眼。
好,就这么办!
不过,现在首要的问题,依然是怎样才能够安全爬进家门!
家人总有靠近桂花树的时候,到时候悄悄跳上家人的衣服,由家人带着进家门,这不是一个上好的办法是什么呢!昨天没有想到这个方法,如果早知哥嫂会下班回家的话,或许昨天就跟随他两口子回家了。
思考好回家的办法,马小跑心里快活起来。他向洞口一望,见有亮光射进来,想到天已亮了,便爬到地缝口,仔细观察一番周围的形势,没有什么危险,进一步爬上地面。
天虽然已亮,却是灰蒙蒙的,草尖上也没有露珠。昨天天朗气清,阳光明媚,今天却变了天,显然是雾霾作怪。
昨天被公鸡践踏的青草,一部分已经重新立起来,但是地缝周围还是一派乱糟糟的景象。马小跑依然不能透过青草望见家里的情形。他找到一株粗壮的青草爬上草尖,望见院坝的那一端,奶奶正挥动着叉头扫帚向他这一方向扫着地。
马小跑甚是激动,不过,他不再象昨天看见哥嫂时那样拼命大喊大叫,因为叫破了天,他们也不会明白他就是马进。他保持着理智,一面默默地瞧着奶奶扫地,一面警惕着周围的情况。
蒙达站在阶沿上摇着尾巴观看奶奶扫地,三只鸡也在院坝另一角的笼子旁逡巡,奶奶的扫帚扫向它们时,它们便叉开翅膀跳开去。不见花花的身影,它或许昨晚通宵去外面寻欢,此时还未回来,或者在屋里呼呼大睡(花花是一只公猫,因为经常晚上跑得不见踪影,加之毛色黄白相间,相当好看,因此家人有时叫它花花公子)。
奶奶一步一步向马小跑这一方扫过来。
奶奶每天早晨都会将庭院中的垃圾扫到大门外去。
一定有机会跳到奶奶身上,由奶奶带着回家。马小跑瞧见三只鸡在围墙边的一小畦菜地周围寻食,没有来大门口的意向。他便振翅蹬腿,三步并着两步跳到靠近大门一侧的地圈边上,等待奶奶近前来。
虽然此时鸡不会近前,蒙达趴在阶沿上,花花公子不见踪影,但是天上随时可能飞下一只鸟来。
马小跑相当谨慎。
他已瞧见一处躲藏地——脚下一块砖与地的夹角处有一个小洞,一旦危险降临,他一纵身就能跳进洞里去躲避。为了保险起见,趁奶奶还没有近前来,他跳下地,小心钻进洞内探查一番。
洞至少有他身体的三倍深,顺着砖壁斜而向下,洞口小而内部大,好像一个储藏食品的微型地窖。洞口的泥巴干燥而坚硬,或许除了老鼠,不要说鸟嘴,就是巨大的鸡嘴恐怕一时也啄不开。唯一的缺点是只有一个进出口,如果呆在洞里碰上昨晚的老鼠,那就只能一命呜呼。
马小跑从新跳上砖顶,看见奶奶已扫到桂花树下的地圈外,不过她始终面向大门,扫帚左一下右一下,他找不到机会纵身跳上奶奶的衣服。奶奶似乎瞧见了火砖上的他,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哝一句:
“好大一只蛐蛐儿!”
奶奶留意着没有将扫帚扫到火砖上,分明怕伤到“蛐蛐”。
马小跑在心里无助地呐喊:
“奶奶,是我,我是你的孙子小跑啊!”
奶奶打开大门,将地上的垃圾归拢到大门外侧的墙边上。此时奶奶正好背对着马小跑,虽然距离有两丈多远,只要拼力跳过去,三五下就可以跳上奶奶的衣服。
马小跑做好准备,正待跳下水泥地,不料蒙达见奶奶打开大门,跑了过来,它站在奶奶身后望着门外,却并不去门外玩耍。
马小跑没有逃离火砖,他想即使蒙达发现了他,此时不一定会对他感兴趣,即使感兴趣,狗捉虫子没有猫灵动,不一定抓得住他。他只等蒙达离开奶奶,就迅速跳过去。他不能失去这么好的机会。
蒙达向马小跑这面扫了一眼,似乎瞧见了他,黑溜溜的大眼珠锃地一亮,立刻向他跑过来。
马小跑高度紧张,立刻蹬腿跳进砖缝。
蒙达在洞口嗅寻一番,又跑向奶奶身边。
马小跑谨慎探出脑袋,发现蒙达已经离开,再次跳上砖头,瞧见奶奶已将所有垃圾扫到门外,拖着扫帚朝回走,蒙达跟在奶奶身后,摇着尾巴屁颠屁颠地离开了。
该死的蒙达!
马小跑望着奶奶和蒙达的背影,心里无比失落。
他瞧见父亲走出厨房,到菜园里掐了一把葱子。他猜想,家人今天的早餐是吃面条。
父亲走路有点瘸拐,不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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