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看了一眼,红桃七扑克牌对半折叠割断,一半留在女死者脑髓内,一半不知下落,可能是被凶手随身带走了。
沈曼将从女死者脑髓内取出来的半张扑克牌放入法医专用的透明塑胶证物袋。完成这件事后,她开始去检查连接男死者嘴巴和女死者脑髓之间的竹竿吸管。
我回头看了一眼这座单间,大概二十多平方,只有一个内卫和一张床一张椅子,其他东西零零散散的都是些生活用品和衣物、鞋子。
马寨这时候回来了,他告诉我和老刀自己跟房东谈的内容。当年,普通民宅是没有监视器的,办案只能通过不断的询问和调查、痕检。
房东说他这栋房子本来就要拆了重建,他的房子陈旧,租金不高,近年来,不少外地人喜欢到他这儿租房子,有了财路,所以迟迟没有舍得拆掉重建。他也很后悔,早知道发生这种事,他就不会把屋子租出去。
通过房东,我们了解到男死者的身份,男死者名字叫林兴隆,正是这个单间的租房者,来自隔壁省的桐市,目前在沐城县开了一家馄饨饺子馆。女死者的话,房东并不认识,看来是男子外带回来的。房东还说,林兴隆的饺子馆生意很好,早出晚归,除了交租金当天,他很少见到林兴隆这个人,也不知道林兴隆在外面招惹了谁。
房东倒是把事儿推得一干二净。
杨彪和张潮同样没有带回来太多的有效线索,附近的居民都说跟林兴隆不熟,很少见到林兴隆,只知道林兴隆是个开饺子馆的,至于有无妻儿,还是哪里人?他们都一概不知。
犯罪现场周围也没有任何可疑的痕迹,种种迹象让我了解到,凶手很聪明,办案手法简单粗暴,而且是个计划通,死者的姿势还有半张扑克牌足以证明他是有计划有目的的。还有,他不像是新手,杀人手法极为熟练,而且杀人过程特别享受,一丝不苟,半点不慌张,绝对不会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凶手心狠手辣,心思缜密,手法老道,颇具艺术,深懂反侦察手法,这种人几乎就是为犯罪而生的。这种犯罪嫌疑人具有极高的智商,绝非普通人所为。这对于我们排查嫌疑人有一定的帮助。至于犯罪动机,我暂时还不知道。
老刀他们已经开始讨论起来,他们将这个案子和“烤人皮”案联系在一块,会是同一个凶手作案吗?如果不是,沐城县一下子出现两位超级变态杀人狂魔,这让老刀他们很不安。
两个案子差异很大,凶手相同的话,只能说凶手为了掩饰自己的罪行和扰乱我们的调查,他正在换杀手方式。
我告诉老刀,我们可以先进行排查,两个案子,手法独特,并非寻常人能做出来的,我让他们先去调查沐城县类似于教师、医生、退伍军人、艺术家这些人群。老刀否决了,因为他们早就排查过了,没有任何效果。
老刀让张潮去调查女死者的身份,然后叫沈曼过来进行初步的尸检报告。沈曼说,她在死者指甲缝里边找到了毒品碎沫,两名死者均有吸毒的情况,由于吸毒过度导致晕眩,给了凶手可乘之机。凶手先是用锐器撬开女死者的头盖骨,再者把男死者直接捅死,男死者背部被凶手捅了三刀,刀刀致命。
杀人之后,凶手挪动了尸体,将尸体弄成一坐一跪的诡异姿势。
至于其他情况,还得等她进行尸体解剖再说。
沈曼交代之后开始找人来清理尸体,脑壳都被撬开了,满脑子的脑髓液体,尸体可不好处理。但是沈曼对于尸体大概已经习惯了,丝毫没有畏惧和嫌弃之意。
我随着老刀、杨彪、马寨三人下楼,楼下围着不少看客。这时,我们看到小庄跌跌撞撞地从人群里面走出来叫道:“支队长,我发现了新的线索。”
小庄说完跑到我们跟前,他举起左手,手里边拿着一张卡纸做成的粉红色卡片。
小庄把粉红色卡片递给老刀。
老刀接过卡片看了一眼,神色立马变得凝重起来,他将卡片递到我们面前。我们看了一眼,卡片上面写着一行字:“新来的派遣官袁先生,请收下我给你的见面礼,这是第一份见面礼“脑髓开花”,后边还有两份,我一定会尽最大的努力让你感到惊喜。1996年4月4日凌晨。”
“哪来的?”我看得心惊肉跳,赶紧问小庄。
小庄指着旧楼楼下门口边上锈迹斑斑的绿皮收件箱说:“就在那,我没事翻了翻,结果找到了它。”
“只是没事翻一翻?你小子是不是早就知道它在那了?”杨彪问了一句。
“你们怀疑我?”小庄瞪大了眼睛。
“彪子,别吓唬他。”老刀赶紧叫了杨彪一句。
小庄说:“我真是冤枉的,我刚刚路过那儿,看到收件箱,才会去瞧瞧,我也没有想到里边会有这种卡片。”
我伸手从老刀手中拿过那张卡片,这是凶手留下来的,他不是在给我惊喜而是在给我惊吓,看他的意思,他这是想赶走我,让我无法介入案件的调查。
这么说,这次的犯罪和“烤人皮”者有关?凶手这是故意找茬。
最让我无法理解的是卡片的时间,时间并非今日,4月4日,当天我和吴晃先生还在首都协和医院跟张伯翰队长聊八年前的案子。当时吴晃先生还没有确认把我作为“派遣员”调入沐城县。为什么凶手会提前知道我的到来?一道微风吹来,我感到一股深深的寒意。
正如老刀他们所想,吴晃先生怎么会派出我这个毫无资格、年纪轻轻的警校学生到沐城?一切都显得那么的反常,但我不能胡思乱想,平复心情,既来之,则安之。
“袁圭,你在想什么?”老刀看到我发呆,问了一句。
“没有。”我把卡片交还到老刀手中。
“袁圭,你跟我说老实话,你是不是认识凶手?”老刀不客气地问了我一句。
我当场愣住了,我怎么可能认识凶手?我要是认识,凶手早就归案了。但我想到了张队长的话,难不成真是丁震的鬼魂在作祟。
我没有回答老刀,老刀显得有点生气了,他怒道:“袁圭,我给你机会了,你小子得老实交代,为什么上面会派你这年轻人来协助调查?为什么凶手留下的卡片只针对着你一个外来者?你到底是不是认识凶手?”
这些问题,我没法回答,甚至觉得很可笑,因为一张凶手留下的卡片,我被怀疑了。
“第一件见面礼,脑髓开花,接下来还有两件见面礼,这是凶手说的。袁圭,你最好给我想清楚,我不想再有人受伤害。”老刀厉声说道。
“就是,如果还有两件见面礼,只怕比脑髓开花还严重,咱们不能再让凶手作案了。从这件事看,凶手就是冲着你来的,你真的没有什么话要说?”马寨对我说。
小庄似乎也相信了他们的猜测,抬头看着我说了一句:“兄弟,人命关天哪!”
“我不认识凶手,行了吧!”面对诸人莫名其妙的问话,我大声说了一句。这话感觉是老刀他们硬逼着说的。
“哼,我不知道你在为凶手遮掩什么,从今儿开始,我不允许你插手这件案子。”老刀怒气冲冲地朝我说完这句话,带着杨彪、马寨转身走回旧楼。
“你没有那个权力。”我朝老刀离去的背影喊道。
“在沐城县,我刀京龙就是权力。”老刀回了我一句。
“啧啧,真可怜。”我身边还没有离开的小庄朝我笑道。
我白了一眼小庄,转身朝前面的老街走去。
第八章:第二份厚礼()
我没有想到初来沐城县会落得如此窘境,老刀他们表面看着客气,背地里根本没有把我这个外人放在眼里,哪怕我是从首都派遣过来的派遣员。
我是个容易较真的人,他娘的,老刀他凭什么不让我接触案子?为了这事,我去找沐城县公安局的副局长魏元雄,我本以为他能给我拿拿主意,谁想他根本不想管我,而是把我推给罗敏慧局长。但罗敏慧局长根本不愿意见我,总是找各种各样的理由和解开避开我。
孤掌难鸣的感觉使我窒息,老刀带着他的队员忙忙碌碌地依旧在调查“脑髓开花”和“烤人皮”的案子,而我只能远远地看着,这就好像是预谋好的。我不能随他们,也不能查看任何资料。我感觉自己就是一个摆设,抽空给首都的吴晃先生打电话,说清楚自己所面临的困难。
“袁圭,我很看好你,白教授也一直举荐你,我想你不会令我们失望的。至于地方的刑警,他们有自己的想法和脾气,你不能喧宾夺主。一切困难都是可以克服的。”吴晃说。
他没有亲临,不知道我的处境有多困难,说漂亮的话,谁不会?但他已经认定我的处境了,哪怕我死在沐城县,他估计也不会帮忙。我只能妥协,想起“脑髓开花”的现场,想到那张卡片上的日期,我问吴晃先生,4月4日前,除了他之外,还有谁知道我被调遣到沐城县。吴晃先生想了一会儿说,除了他和白教授之外,没有第三者知道。
这事奇怪了,4月4日,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被吴晃和白教授选中,凶手怎么知道?我沉思着,吴晃先生跟我说起一件事,他告诉我,那张包着死亡录像带的烤肉纸,他已经让鉴证科的人检验了,烤肉纸上面的肉沫和血斑不是猪肉牛肉羊肉而是人肉和人血,至于是谁的,鉴证科的人暂时还没能分析出来。
至于韩胤和许清两位学长突然发疯挖掉自己的双眼,吴晃先生没有给出答案。许清学长背部的血手印,他给出的解释是有人砍走了韩胤尸体的双手,他正在派人追踪这个砍手者。
挂了电话,我感到一阵寒意,到底是谁?到底是怎样一种联系?让身在首都的我和沐城县产生如此诡异的联系?两地距离那么远,为什么沐城县的一件凶杀案会牵涉到首都八年前的凶杀案。我认为,我接下来会做两件事,一是调查给寄包裹的寄件人陈申,二是查找楚慧娟的老家。我怀疑当年丁震杀死楚家一家三口之后,劫后余生的楚慧娟回到了沐城县。
我回到公安局,进入刑警支队的办公室,老刀他们出去办案了,唯有队里的文书罗莎莎一个人在里边整理文档。罗莎莎属于文职,主要工作为做记录、写报告、整理文档、联络、报账等等,她看到我面无表情坐在一张椅子上,给我倒了一杯热茶说:“龟爷,先喝杯热茶解解闷,你今儿来是想看案情的报告?我想我不能帮你这个忙。”
“龟爷?”我怔了怔。
“他们背地里都这么喊你,我想这不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叫你吧?”罗莎莎放下手中的活儿跟我说。我埋头看着茶杯里的茶水,并不作声,她说得对,打小人家都叫我“小龟”或者“龟爷”,我都习惯了。罗莎莎此时笑道:“地道的普洱茶,好喝着呢!”
我端起茶杯稍稍呷了一口说:“听说你是罗敏慧局长的女儿?”
“呃,怎么了?”罗莎莎反问道,她倒也没有太惊讶自己的身份被我戳穿。
“能让我见他一面吗?”我问道。
“不行,他根本不想见你,也没有见你的必要。”罗莎莎淡淡地说,从她的语气中我算是明白了,罗敏慧局长故意在躲着我,这成为了事实。没有哪个女儿是不了解自己的父亲的,特别是在一地方上班的父女。我咂咂嘴,正想说什么,她笑道:“我明白你的心思,你想办案,你满腔热血,你一身干劲,可惜老刀他们不大愿意让你参与。但老刀只是不让你参与他们,没说不让你自个单干。”
她这话,一语惊醒梦中人,我忍不住多喝了一口茶,“你说得好像挺有道理。”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是首都派来的人,他们不敢拿你怎样,你自个硬要去查案,他们还能杀了你吗?老刀他们觉得你有嫌疑,所以不让你跟着他们,你要是真有本事,你自己给自己证个清白去吧!”罗莎莎微笑着说,我没有想到她天天待在各种文档和文案里边,思路会那么清晰,她不上前线,实在是屈才了。
“我明白了。”我把罗莎莎倒给我的整杯茶水都喝光了,一滴不剩,她这番话算是激起了我的雄心壮志,没有老刀这帮人的配合和帮忙,我自己也行的。再说,我也不能一直被“嫌疑”下去,困难只是一时的,我一定要让老刀他们心服口服。只是凶手为何会针对我,我实在闹不明白。刚刚来到沐城县便遭到凶手的接待,搞得我没空去调查白教授和祝淇失联的事情。
罗莎莎嫣然一笑说:“我爸他作为沐城县公安局的局长,他躲着你也不是没有原因,上面有上面的压力,下面有下面的压力,两头都不能讨好,这不上不下的,他能不躲着你?”
也是,老刀他们好歹是罗敏慧的手下。老刀更是他的老部下,他总不能不护犊。我来自首都,他也担心自己的前程,但也不能太偏着我,何况我还是一个毛头小伙子。所以,这罗敏慧也算狡猾,他干脆一撒手,不闻不问,让我和老刀他们去竞争一下。
死亡重案,岂能儿戏,但是人情世故和现实就是如此残酷。没有点干货,谁也不会把你放在眼里。沐城县发生烤人皮的血案,案情已经拖那么久,只怕罗敏慧也认了,能破案就破,破不了就让它成为悬案,毕竟市局和省局的专家来了都没能抓住凶手,也不能全赖他。
认清这个事实,我心情放松了许多,老刀不让我参与侦查,但他和罗敏慧也不会阻扰我自个去查。虽说没有老刀他们的帮助,侦查案情会艰难一点,但这是我第一次面对如此凶狠残忍的连环杀人犯,我不能认输。
从公安局出来,我想沐城县殡仪馆,希望能在那儿获取一些关于烧火工陈申的资料。按照“烤人皮”案件的报告,还有陈申的供词所言,陈申喜欢受害者杨采晨,有尾随跟踪的迹象,但他没有杀人。虽说他没有杀人,但我清楚,他似乎目睹了杀人现场。
他说他知道谁是凶手,他一定是想借刀杀人。自己喜欢的女孩遭受两个禽兽伤害,他必然会动杀念。我认为陈申是钦佩和敬畏凶手的,所以他宁愿自杀也要隐瞒自己的所见所闻。
还有一事,三具停放在县殡仪馆的被剥皮血尸失踪后经过市局、省局专家的调查,将三具血尸扔进焚尸炉毁尸灭迹的人正是陈申,虽说他一再狡辩。可想而知,他这是在帮剥皮凶手的忙,不管他是自发的还是凶手的命令,他一定认识凶手,或者见过凶手。
我还有另外一个猜想,陈申给我寄死亡录像带的包裹,他也极有可能是凶手的同伙。想到这儿,我已经来到殡仪馆大门,正想走进去,我看到小庄哼着歌谣从里面走出来。他也看到我了,快步走到我跟前,“龟爷,你咋来了?老刀不是不让你参与么?”
“小庄,你来这做什么?”我看到小庄手里拿着一个证物袋。
小庄见我盯着他手里边的证物袋看,他故意将拿着证物袋的手挪到后背。
“我都看到了,是半张扑克牌吧?”我笑道。
“算了,我也懒得隐瞒,跟你说吧!那张礼单卡上边不是说除了‘脑髓开花’之外还有两份见面礼送给你吗?第二份见面礼出现了。”小庄说道。
“什么?”我纳闷了,第二份见面礼来得可真快。
“瞧瞧,半片黑桃八。”小庄把身后的证物袋举到我跟前,证物袋里边还带着点血迹,装的正是五十四张扑克牌里的黑桃八的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