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松有心把戒指重新揣回怀里,却觉得那样有些折了自己的威风,让场面上过于露怯,因此把戒指从手指上拿了下来,戴在了最为粗大的拇指上。这样不管如何晃动和震动,戒指都不会滑落,想要夺取它的话,除非将武松的手指斩断。
此时说话已经不在有什么意义,武松再次上前与齐四过招,这一次武松长了心眼,不再跟对方硬拼力量,而是在齐四身边游斗。刚才齐四之所以能够出拳让自己不及躲闪,很重要的原因也是之前匕首被震断时,武二自身受到了重创,反应一时间也有些变慢了,此刻二郎专心躲闪,十招中只有半招是佯攻,倒也一时间在场面上跟齐四半斤八两。
武松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完美的东西,就好像人的躯体一样,有爆发力的,耐力必然不够绵长,齐四的拳力如此刚猛,也许仅仅只是三板斧,后面就会慢慢的耗尽体力,因此游斗,也许会起到奇效。
但是几十招下来,齐四的拳头呼呼刮风,没有任何衰竭的情况,反倒是武松的行动越来越慢,看起来刚才硬吃一拳所造成的内伤非常严重,现在到了难以为继的程度。二郎心中一阵伤感,他深深知道,只要再中齐四一拳,自己将不可能再站起来,而从现在不断迟缓的身形来看,这仅仅只是时间问题,夜还很长,也许真的就看不见明天的太阳了。
生于乱世,死于乱世,人的一生也就是如此。我不知道自己在哪一天,走到哪一站就会永远倒下去,在某一天我一定会死去,那么为什么就不能是今天呢?武松甚至想就此放弃抵抗,就这样把痛苦压缩到瞬间然后死去。如果这样的话,我只要放慢脚步,过一会,海砂就会追上来吧。是的,她死过一次,这次在死者的世界里有我,她将不会孤单,也不会再被别人欺负。
武松想到这里,突然双臂一垂,直挺挺的站在院子中,中门大开,没有任何的防护姿势。那齐四明显是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揉身上前,如同铁锤一般的拳头像武松呼啸而来。
我在死后也会看到凤凰吧,或许还会看到爹娘。好多年没有见到他们了,甚至他们在我的记忆里都模糊了,我有的时候希望能够想想娘的模样,想象着她的手能够抚摸我的头,然后她会怎么说呢,她一定会摸着我的胡子茬,说自己的儿子长大了。可是我能够记起的,只有一个模糊的背影,是的,那是我的幼年时代,那时候娘整天的背着我,摇来摇去,我就好像在大海上的船中,虽然外面风大浪大,但我知道,在娘的背上是永远安全的。我居然记不起娘的正脸,不知道去了死者的世界,还能不能找到她。
武松鼻子一酸,感觉眼泪要夺眶而出。
我死之后,月牙也会死,还是违背了自己的誓言,我是个可耻的背誓者。不光对月牙的,还有对海砂的誓言,我跟她说,要治好她的身体,然后让她像别的女人一样,能够做母亲,我跟她会有一个孩子,这个孩子会像我一样孔武有力,会像她一样的漂亮。只是,这些誓言都无法实现了,我就要死了。不知道在死者的世界里,我能不能跟海砂生个孩子,算是一种补偿和慰藉吧。
不!不!我不能死,如果我活着的时候都没办法保护海砂,我凭什么说自己死后能呢,我的誓言必须实现,怎么能够就这样放弃?我好不容易让自己有个家,不再孤独,一定要守护下去!
武松感觉自己的心里积压了太多的抑郁,压的他透不过气来。他能做的唯有大吼,武松忘记了危险,忘记了现在的环境和状态,纵情大吼。他似乎感觉到自己的吼声让耳朵暂时都失聪,甚至月光都在吼声里变的昏暗,而后习惯性的举起了右拳,硬生生的跟齐四对拼了上去。
糟糕!右臂本来就有重伤,怎么又拿来硬拼了。在两拳要相撞的瞬间,武松才想起这件事,但此时想要再改变招数已然是不可能的了,武松唯有牙一咬心一横,全力出招。不过他也感觉有些奇怪,似乎出招的过程中没有感觉到右臂的疼痛,可能是情绪过于悲愤,暂时压抑了吧,武松用最短的时间给自己找了个合理的解释。
但奇怪的事发生了,武松这一次并没有感觉到手臂上有多大的压力,他似乎面对的不是齐四,只是一个平时练拳的木桩,那种钢铁般的力量没有再出现。与之相符的,齐四的整个右臂在碰撞后齐着肩膀断裂,那断臂撞在了墙上而后跌落,在月光下,断肢的手指仍然兀自抽动,但缺早已经远离了齐四。
难道齐四的力量变弱了?武二有些想不明白。但出拳过后,身体马上就有一种力量透透支感,居然收拳不住,腿脚瞬间一软,拳头砸在了院子中的青石板上。“咔嚓”一声,青石板以拳头为中心,出现了一道道裂纹。
二郎知道,自己家院子里的石板都是上等货,自己用铁锤砸碎尚且不容易,这次却在跟齐四的对拼之后,仅仅有余力就震碎了石板。看来不是齐四的身体脆弱了,而是自己的力量变强了。
果真如此吗?二郎有些不信,他蹲在地上,随手又打了一拳。这一下更了不得,石板不但被打碎,甚至随便四溅,地上还留下了一个足足有三指多深的坑。真的是力量加强了,二郎心中一喜,人生大起大落来的太快,刚才还认为死定了,谁知现在居然柳暗花明。看来是戒指的问题,武松为了确定这一点,急忙把戒指从大拇指上撸下,又用同样的力量击打石板,这一次,只有拳面传来的疼痛,地面则毫发未损。
这样不但确定了力量来自于戒指,武松更发现,只有戒指戴在大拇指上的时候,拳头才会变得有力。不管别的,现在就以此为战吧。
武松慢慢的站起身来,刚才一直蹲着不觉得什么,立起身来才发现自己头重脚轻,似乎几天几夜没睡,并且做了什么重体力劳动。看来这拳头的力量并不来自于戒指,而是来自于自己的身体,只不过戒指是可以把身体的力量一下子爆发出来。武松苦笑了一下,早知道何必白白的打出第二拳,这个实验的代价有些太大了。
齐四这一下伤得不轻,虽然他断肢的创口并没有流血,但他的左手一直捂着那里,脸上的表情痛苦不堪。这种表情在凌乱的缝合线和血痕的映衬下,更显得诡异非常。
“齐四,还要打吗,我这人很念旧,我现在可以放你走,你拿着断手,想必无面者里的高手自然有办法帮你接上。”武松的话朗声讲了出来,毕竟刚才硬拼一拳的结果是有目共睹的,如此提振士气的话,是要大声讲出来的。
“裁决之拳确实如同传说中一样厉害,我以前听说的时候,还认为是那些老家伙编出来吓唬人的。”齐四的精神话语声若游丝,武松要自行听才能听得到。
“既然知道厉害,为什么还不马上退走?”武松把话语说的中气十足,他可不想暴露自己体力不支的问题。
“武松,如果刚才你没有把第二拳打向地面,我可能还会离开。陨铁戒指所带来的裁决之拳,根骨再好的人,一月之内也只能打出三拳,三拳之后,将会虚弱无比,不能再进行任何打斗。也就是说,只要你下一拳打不死我,我就能不费力气的杀掉你。”齐四痛苦的表情,居然扭曲成了微笑,同时发出如同断木一样的声音。
也许,这就是活尸的笑声吧。月夜里的这种声音,夹杂着寒冷的朔风,带给人的是寒入骨髓的战栗。
裁决之拳,看来自己的戒指所能带来力量的事,齐四是知道的。武松琢磨了一下,再打出一拳身体是个什么局面,的确是说不好,放空的一拳让二郎处在了一个骑虎难下的局面。如果不用裁决之拳,即便是齐四断了右臂,恐怕都无法与其正面硬撼;可是要是用了的话,今天晚上怕是不能够再度参战,即便是杀死齐四,他身后的活尸也足够把院子里的所有人撕个粉碎。
没等武松琢磨明白这些事,齐四就再度扑了上来,交手几招之后,二郎就发现了问题。刚才是自己一味游斗,现在游斗的反而变成了齐四,他只剩下了单臂,这单臂发出的进攻都如同蜻蜓点水,不断的挑逗着武二的右臂,看来是想等二郎耐不住性子,拼着左臂折断,再耗费武松一拳。
武松的右手不敢进攻,刚才打石板的时候只是随手一击,并没有想打出多大力量,就牵引出了裁决之拳,可见这拳头并不能收发自如,只要拇指戴着戒指,那拳拳都为裁决,因此无论齐四的进攻如何挑逗,二郎都只用左手还击。
战斗仿佛永远不会停止一般,说到底也是双方彼此都有所畏惧,胜负在武松的第三拳打出时才会被决定。这是二郎输不起的一拳,但却不能不打出,体力仍然在急速的流逝,有那么几次,齐四的左拳甚至擦着武松的衣襟滑过,衣服顿时被拳头带出了一个口子,再打一会,这种虚招都会要了自己的性命。
二郎明白,这时候需要的就是果决。武松不在扭转身体,而是直直的站立不动,这样可以节省一些躲闪的体力,而后不管齐四出现在哪,都是左拳直直的打去,不再有任何防守架势和态度,摆明了要跟对方拼命。
齐四并没有如同想象中的一样贸然进攻,而是实验了几次,甚至有一次他的左拳距离武松的胸口只有半尺的距离了,但警觉的齐四又收回了拳头。武松以自己做饵,就看齐四敢不敢来取自己的性命,二郎心里合计,既然自己的拳头力量比齐四大上很多倍,与之相应的就应该是能够后发先至。在齐四的拳头贴近自己要害的瞬间出拳,攻击齐四的脑袋,他是很难躲闪的,这仅有的一拳如果必须用出,那就一定要彻底的击杀齐四,他刚才的断臂没有流血,由此推断,应该跟王婆的弱点相同,就赌这一下了。
武松知道,齐四并不是傻子,这人活着的时候精明无比,死后的智慧应当是只增不减。但他言语当中似乎对裁决之拳颇为不屑,现在自己的动作,就是在向齐四叫嚣,敢不敢来赌一次。赌一赌,谁才能够在这场拼斗当中活下去。
齐四虽然没有这种力大无穷的拳头,但只要他能够在武松打中之前错开脑袋,用其他非要害的位置硬吃一击,就可以一劳永逸。而一旦出拳的速度够快,提前击中武松,更是可以不再受伤的击败二郎。风险巨大,诱惑同样巨大。武松明白,像齐四这种自视颇高的人,是不会拒绝这种赌局的邀请的。
齐四试探了几次之后,在距离武松一丈远的地方站定,仿佛在调整身体的状态。
“很好,武松,我接受你的挑战。这种只有躲闪的战斗,漫长而无味,只会凭借戒指的普通人又怎么会明白死亡的力量。”
言罢,武松眼前一花,齐四的身影凭空消失,只在地面上留下两块碎裂的石板。二郎正在寻找齐四,突然感觉头顶传来风声,急忙抬头一看,原来是齐四刚才纵身跃起两丈多高,现在正凭借下落的速度加上出拳的速度,要与武松硬拼。
二郎不能躲闪,在这么快的速度情况下,如果躲闪就不可能击中齐四的脑袋。武松暴喝一声,握紧右拳,凝而不发。一定要等齐四无法收招的情况下再发出,否则对方势必用左臂硬吃最后的裁决之拳。
齐四的身体在月光中,如同黑夜里展翅的蝙蝠,掠过院子围成的四方天空,左拳好似毒蛇的信子,带着击碎空气的残影,像武松的头部击来。
武松用左手挽了个拳花,去抓齐四的腕子,同时遮挡住对方眼睛的视线,等到拳头距离额头仅仅剩下三指的距离时,二郎明白,无论齐四有多么快的身手,都已来不及变招。凝练的右拳如同出水的蛟龙一般,袭向齐四的眉心,这一拳,只攻不守,一往无前。
武松在这一刻,获得了从来没有过的体验,他心如止水,周遭的事物在眼睛里慢慢变慢,他甚至有闲暇看到了院子里草间萤火虫唿扇的光,只是闪动的节奏那么长。不过二郎也看的清楚,尽管自己已经把出拳的力量最大化,但是在他的拳头击中齐四的同时,齐四也应该会击中他。
或许这就应该是我的结局吧,武二尽力了。武松平静的想。
第九十九节 持戒者
也许想在自己存活的情况下击杀齐四本来就是痴人说梦,能够同归于尽可能是最好的解决了。这样的话,我应该是真正的如同英雄般死去。
武松没有退缩,而是右拳上不断的加力,抱定了跟齐四玉石俱焚的想法。但此时,就在武松那缓慢的世界里,他才发觉张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冲了上来,那速度居然快赶上了下坠的齐四。
张树的动作是用左手的手肘,去撞击齐四左手手肘的内侧。只要撞击成功的话,那齐四的手臂必然弯曲,拳头的方向就会偏移,而在齐四的身体被撞飞前,武松就可以集中他的脑袋。
武松感到惊奇,他在同齐四搏斗的时候,不说眼光六路耳听八方也差不多,张树居然无声无息的到了离自己这么近的范围才被发现,如果说自己的体力衰退导致感觉模糊,也情有可原,可是看齐四攻击无所顾忌的样子,他也是没有发现的。张树这个人果然是不简单。〖Zei8。Com电子书下载:。 〗
当武松想明白这一切之后,他眼前的世界又突然加快了速度,不,应该说是回到了正常的速度。首先是张树撞击到了齐四,齐四的手臂一弯,相当于手臂被缩短,拳头无形当中减了速。然后,武松感觉到自己的拳头硬生生击中了齐四的脑袋,那种感觉仿佛是幼年时代淘气,打爆猪尿泡一般,只是开始有些阻力,而后便是势如破竹的爽快感。
张树潇洒的躲开了齐四脑袋中迸出的鲜血,然后顺势用身体把齐四那失去了头部的躯体撞开。
而武松,则如同一片破布一样,再也无法站立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的右手满是血污,手指因为用力过猛而虚脱的发抖。武二感觉自己似乎失去了说话的力气,只能使劲的大口大口喘气。无论如何,他成功了,虽然在最后的关头张树出手相助,这种以多欺少的打法平素最让自己不齿,但今天,在与这种不是活人的生物战斗时,似乎也没有必要采用活人的准则,能够活下来,比什么都强。
但是,一切并没有结束,就在自己战败齐四的瞬间,武松清楚的看到,一直在门口驻足观看的诸多活尸,突然一起仰天长啸,然后步伐凝重的走进了院内,站在武松对面的不远处。武松只能抬起头,以仰视的方法来审视他们。
他们都是今天被创造的活尸,也就是说战力弱于齐四,跟王婆相仿。但数量众多,如果一起上的话,即便是全胜阶段的自己,也很难有机会。
打架就是这样,单对单的时候,力量和技巧的优势能够最大化,一旦一方的人数处于绝对的优势,那力量和技巧就失去了作用。因为人少一放,将面对的是多余自己几倍的拳头,这些拳头以不同的角度攻击身体的要害,即便是只守不攻也是难以抵挡的。自己夏天的时候,在野外的恶斗,如果不是虎魄觉醒,想来或许已经成为了活尸的一员。
武松想要挣扎着爬起来,却发现无论如何也做不到,这让他着急万分。就在这个时候,一只手按住了武松的右肩头,示意他不要起来。武松抬头一看,身旁的人正是张树。刚才看张树果断的出招和鬼魅般的身法,身手应当跟自己是伯仲之间,如果他肯帮忙料理这些活尸,再加上诸多镖师一拥而上,也许还有些机会。
“张树……我有些脱力了,刚才救命大恩我还没有报答,但是接下来还得求你收拾场面,希望你能够帮我一把。”武松知道,对于张树这样的人来说,话语中的技巧是不必要的,他如果没有帮忙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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