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一会的功夫,风卷残云,武松已把桌上的东西吃的一点不剩。但是没觉得饱,突发豪兴:“小二,再给我切五斤肉。”只是酒武二不敢喝,空口吃肉又觉得没什么滋味,有跟小二买了一升米饭。越吃越想吃,越吃越爱吃,不到两刻的时间,这五斤肉,一升饭也都吃了去。吃的大汗淋漓,方觉得有些饱了。于是招呼小二来收拾碗筷,小二边收拾边说:“客官真是好饭量啊,不瞒您说,我在这跑堂这些年,还从未遇到像您这样食量的客人。”
武松听了之后哈哈大笑:“不曾听过,打虎武松名号吗?”
小二听了之后,吃惊了一下,忙说:“想来也是,如果没这饭量,怎有力气打死那大虫,今日真是见得真英雄。”
武二拍着肚皮,站起身来。其实想想也怪,自己最近这饭量确实是越来越大了,在清河县的时候,食量也就于常人无异,流落江湖之时那更是饥一顿饱一顿,打虎之后到了阳谷县,庆功宴上几乎吃了整整一只羊,当时就让其他宾客惊为天人。想来也是颠沛流离的生活突然安逸,才真正干大口吃肉,才真正敢吃饱吧。
武二郎哼哼着只有自己才能听懂的小曲从二楼下来,一步三晃,体会着吃饱的妙处。楼梯刚走了一半,就看见自己的两个手下,在楼梯口那吃东西,两人非常规矩,没有喝酒,只是吃着馒头救着菜。对着楼梯口的那官差看见武松刚想站起来说话,武二微一摆手,意思是你们继续吃,不用管我。武松吃饱了只想自己走走,紧张了这许多日,到了镇上,人来人往,那么大个箱子也不便搬运,想来是不会出什么事的,不如走出店去,看看镇上有没有什么热闹。
武二想着也就迈步往外走,出门的时候,真好有一男一女要进店来。
这男女打扮的好似一对夫妻,男的是文生公子打扮,手里还拿着把纸扇,背后背着一个包袱。女的则是富贵少妇打扮,只不过行路原因,穿着略显朴素。二人如同璧人一般,真的是明艳非常。武松看到前面有人,还有女眷,自然的退让了一步,让对方先行。那文生公子待自己夫人进门之后,在门口一抱拳,略一低头:“谢这位兄台了。”武松摇头晃脑,待书生进门后,迈步出了客栈门。
阳光刺眼,武二郎伸手遮了下眼睛。短暂的黑暗,让他的脑海自然而然的想了下刚才的场景。总觉的有哪不对。等等,那妇人看起来好生面熟。武松有一点点的异性恐惧症,这使得他看异性从来不敢看时间太长,大多数都是眼睛一扫看个大概,但这也培养出了武松一扫之下就能基本的对一个人的体貌特征有清晰的印象。虽然是样貌、穿着、打扮、举止都不一样,但这刚刚进门的贵妇,就是昨夜野店的老板娘。而那抱拳的公子,即便是在抱拳之时,左手的小手指也略微的在来回动,握拳的右手显得有些大的不自然,尽管声音、样貌、神态、打扮跟昨天全然不同,但他就是那个手停不下来的野店小二。
果然有问题!这二人竟尾随到此。不过他二人易容的功夫也是好生高明,如果不是武松行走江湖遇到的人太多,又经常发送名字对不上脸的尴尬事件,培养出观察陌生人动作习惯的能力,这次已经被蒙混过关了。好险好险。
武二定了定神,又往前走了半条街,绕了个圈,从马棚处的后门进了客栈。问明了伙计自己的房间。上楼,拍打房门,两个官差开门之后,一见是都头大人自是满面陪笑。
“你们下去吃饭吧,我吃完了。告诉那两个弟兄,也不必回来。你们吃完之后,自去寻些好去处,掌灯之前回来就好,银子这里由我看守。哦,对,把箱子的钥匙留下。”
两个官差喜不自胜,留下钥匙,出门去了。武松待二人走后,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下箱子,除了铜钱印并没有什么多余的变化,他又把箱子打开,查验银两,也没什么差错。重新的锁箱,钥匙装好。这才开始看这房间,原来这房间是个套间,很明显四个手下睡外面这间,而自己晚上睡里面这间。窗子靠着后街,也非常清静。客房在三楼,窗外也没什么能攀爬的东西,就是盗圣亲临,把这银子从我武松手里弄走也不容易。武松心想。
但放在外间仍然不放心,武松双臂略一使劲,便把箱子抬起。那四人尚且摇摇晃晃才搬得动的所在,武松举起竟如同探囊取物一般。武松把箱子放到了里间屋,自己则坐在凳子上喝水。吃饱之后的安然惬意,让阵阵困意涌上了武松的心头,但一想起刚才出门碰到的二人,武二便不敢瞌睡,端坐在凳子上,闭目养神,一手则按着箱子的盖子。看似物我两忘,实则警觉非常。
如果铜钱印是一个确认的记号的话,只怕今天就要下手了,我可得精神点。二郎打定主意。
第五节 困兽
且说武二全神贯注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危险,这个时候可谓是内心似汤煮,但表面上却是异常平静,时间对于武二来说过的太慢了。就在武二觉得自己的意志即将消磨殆尽的时候,四个手下回来了。
原来已到了掌灯时分。这四人是很想在镇上在玩玩,毕竟入夜之后才是一些人真正醒来的时刻,但都头有话,他们是不敢不听的。于是都且将回来。
四人带着烧鸡和烧酒,说是在镇上打听,到有风味的地方买的,武二守了一下午腹中也有些饥饿,便取来吃了。此时武松所想与中午之时已有很大不同,中午的时候是盼望着这趟差事能慢点结束,自己好一直有理由不返回阳谷,但现在恨不得此时此地就将差事了了。
吃完了饭又等了一会,武松让四个手下看着箱子。自己走出门来,这个时间是比较安全的,也不会发生什么事。武二出来随便晃了晃,解了个手而后去了大堂。入夜之后的高朋客栈又来了许多人,这些人样貌穿着都不同,唯一相同的,就只有身上的尘土。看来都是赶了一天的路,这高朋客栈能比镇子气派许多,大概也就是往来的行路人每年在这花销大笔银子的原因吧。
武二要了壶茶水,两块点心,坐在大堂靠边的桌子上,眼睛打量着这些用饭的旅人,他很想找到野店的店小二和老板娘,但并没有什么收获。仔细观察,这些用饭的人里倒也有一些是拳脚上的好手,四肢有力,呼吸绵长,在吃饭的时候这些动作很难隐藏。不过在这乱世,会拳脚的人多,想来也没什么奇怪的。又过了一会,大堂的人逐渐散去,大家都返回客房准备歇息,武松的茶凉了,点心也吃的差不多,二郎倒背着双手返回了自己的房间。
进房之时,四个差人正在纳闷,因为他们发现本来在外屋的箱子居然到了里屋,非常不解。二郎听后纵情一笑,双手轻轻一抓,便把箱子举过头顶。众人纷纷赞叹都头神力,武二也是欢喜非常。武二显这一招本事,不为别的,就想试试箱子里的分量有没有变化,另外也顺便看看箱子有没有什么变化。结果是,与自己离开时没什么差别。
“你们四个好好睡觉,箱子就放在里屋,由我照看。累了这么多天,弟兄们加把劲,早日送到京城,返回阳谷咱们也好领赏。”
“都头说的对,阳谷的去处比这多的多,大家睡了。”
四个官差,走出里屋,关门睡了。
武松不敢睡。观察的越多,想的越多,他越感觉危险。这时候的武二真希望自己是在清河县时候的自己,思考问题简单,也不琢磨。不会有这许多焦虑,别人来劫来偷箱子,由他来就是,凭自己的一身好武艺又惧怕什么呢?如若对方人多,打不过,即便死了又有什么关系?武二也清楚,这不是靠焦虑能够解决的问题,但焦虑仍然如同一条蛇一样缠绕着他,蛇吐出的信子刷刷点点,武二怎么能够安眠。
于是武松仍然保持着下午的状态,单手按着箱子,安坐守夜。如此过了一夜。
鸡叫三声,天光大亮。武二保持了一夜的动作,身上也有些酥麻,于是起身来活动了几下。连续两天没有休息,也让武松的头有些发沉。推开连接的门,喊醒了四个官差,四人醒来之后给武二打了洗脸水,武松洗了洗脸。水中的倒影里,武二表情凝固,眼球有些发红。打点行装,结算店钱,买了干粮,牵出马车,四位手下抬着箱子放上马车,武二翻身上马,五人二马,往京城走去。
武松仍然拖在队伍后,他现在发现自己时时刻刻能够看到这只箱子要更有安全感。出镇走了几里,武二觉得有些不对,打马快走了几步,终于找到了让自己觉得不对的原因。在昨天铜钱印的旁边,出现了一枚清楚的多的指甲印。
武二从昨天发现铜钱印到现在发现指甲印,几乎没有让箱子离开自己。但箱子上还是被印上了记号。这记号比昨天显眼的多,很显然已经不是什么隐晦的意思,更像是一种示威,而能在自己的看守下做出此事,更显得行踪诡秘非常。能把指甲如此深的印在硬木的箱子上,可见此人功夫了得,金刚指功已经是出神入化。要知道用指肚留痕容易,但指甲则相对要无力一些,用指甲留痕纯粹是炫耀武功,欺武二无能。
如果说这是一种挑衅,那真是一种可怕的挑衅。
就在此时,身后马蹄声响,如暴风骤雨,很显然对方是疾奔而来。武二停住马,右手伸向腰刀,做好迎战的准备。只见两骑飞奔而来,等到快到眼前时已看的真切,正是野店的小二和老板娘。他俩仍旧是昨天的书生与贵妇的打扮,只是这熟练的骑术,哪里还能看出什么文弱。
武二做好了迎战的准备。他将自己的意识展开,好像能够感知到两人下一步的动作,右手也想好了怎样去挥出第一刀。两骑的距离越来越近,速度也越来越快,就在武松忍耐不住准备先出手的时候,两骑却飞速的擦身而过,继而经过马车,急速奔远。而握着刀柄的武松诧异的呆若木鸡。
看起来是自己多虑了,也许印记跟这二人无关。武松也庆幸自己,如果刚才忍不住先挥出这一刀,也许会造成很多不必要的麻烦。不管了,罢罢罢,继续赶路吧。
这几天都是大晴天,昨天误了半日的路程,今日便要抓紧快行。武松与四人说明,四人也没什么怨言。行之中午的时候,又有两人两骑从身后经过,是两名男子,看身形武松认得,是昨日晚间在大堂里吃饭的人,两人也是急速而过。武二寻思,看来赶路的人还颇多啊。到了中午,五人拿出干粮来吃了几口,又喝了些水继续赶路。下午的时候,又有三波骑手从身边经过,武松感觉有些不对了。
这些人无一例外,昨天都在高朋客栈出现过,而这五波骑手的时间分配也颇为平均,这些人都如此快的骑马,显然着急赶路。那上午的还好说,自己一行人起程早,又没吃早饭,他们晚起一会,吃了早饭,骑马从后头赶来,这个时间是正常的。但是下午的三波就没法解释了,尤其最后两名骑手经过的时候,天空已有些黄昏的样子,虽然自己一路赶行,但毕竟有马车速度行不快,约莫时间,对方最起码是中午后才从高朋客栈出发的。赶路程没有下午才起程的。
这一定有问题。可是对方目的何在?如果是想要银子,是不是太过于明显了。武松有心在下一个地方请求当地官府帮忙,毕竟自己从前也领教过官官相护,但转念一想,阳谷县令这许多银两多半来路不正,一旦说让同行抓到把柄,恐怕之后也会有许多的不利,于是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第五波骑手经过之后,在向前走了半个时辰,到了投宿的地方。这个镇比上一个大了些,没进镇的时候就能看见熙熙攘攘的人群。镇门口也写着:李家坡。
武二看着随行的四人,仍然是有说有笑。在自己看来万分惊魂的两天,四人居然一点察觉都没有。武松突然有了一种优越感,也想把这一切都告诉他们,又一想,还是算了。我在明,敌在暗,何必做些不必要的事打草惊蛇呢?
照例,找了店铺投宿,武松开箱检查了箱子,银子并没有丢失。除了两个印记之外,也没有什么新的东西。二郎知道,即便是像昨天那么守着,也不会有什么作用,反而把自己放在明处,大大的不利。索性也就让两个手下看着箱子,自己出来用饭了。
武松自己坐在大堂的角落里,背靠着墙,这样的话可以把大堂里的大部分人都收入眼底,同时还能看到门口的动向。跟自己想的一样,白天经过的五波骑手相继进了客栈的大堂,明明超过了自己,却又后到。他们的目标是银子的可能性又大了很多,武二郎突然性起,觉得自己早就是在景阳冈上死过一回的人,又当了都头,可以算是光耀门楣了,武家世代都是贱民,现在已经算是逆命而行,还要有什么多余的期望呢?
“小二,来一坛酒。”武松馋酒馋了多日,一直受困于使命,现在豪气干云,不喝点酒就面对未知的危险,只会放大自己的恐惧。两个手下看见武松要酒,目瞪口呆,但又不能阻拦。
少顷,酒至。武松直接用坛豪饮,那武二郎在景阳冈下痛饮十八碗“出门倒”,是怎样的酒量,这镇虽大,但是卖的酒对比三碗不过岗的醉人程度差得许多。武二大口吃酒,大块吃肉,此时早把恐惧和焦虑抛到九霄云外,只觉得即便此时脑袋掉了,也只是碗口大小的疤而已。只是一不留神,酒洒到了一幅上,胸口湿了一大块,武松站起身来,几步上楼,往自己的房间走去,想找件换洗的衣衫。
就在武松快要到房间门口的时候,突然他听到了“咕”的一声。武二顿时停下了,没错,那是一声鸽子叫。
第六节 破绽
赵二这两天挺累的。跟着三个兄弟,陪着个大爷来走差事。
这大爷一年前还只是草民一个,自己在路上看到都不会理,结果现在变成了自己的上司——都头,不就是因为在景阳冈上打死了只老虎嘛,谁也没看着,谁知道是不是他打死的,是怎么打死的。本来自己在弟兄们这积累的声望,在县太爷面前鞍前马后积攒下的苦劳,这都头之位肯定是自己的啊,眼瞅着上任都头搂得太多被拿下,自己连升职的酒宴都订好了,部分兄弟连份子钱都给了,自己甚至把收的份子钱都花了,结果武松一下子蹦出来,把一切都给搅合了。
都头就一个,武松不外调,不升职,不下去,自己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为此赵二感觉颇为郁闷。尤其要把已经到手的钱退回去,还得看着弟兄们阴阳怪气的脸色,更让人不爽,更主要的是连那几个老相好知道自己当不上都头之后,也对自己颇为冷淡,转而去找最近在县城里火爆异常的大少爷西门庆,一个开药铺的小商贩能有我正牌公务员吃香?赵二充满优越感的想。
但赵二的优越感总是来自于自身,他身边的人却不这么想。就拿眼前这差事来讲吧,都头这两天心神不宁,他想掩饰自己的不安和焦躁,笑话,怎么可能掩饰的住。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发现了什么?箱子上的铜钱印和指甲印、野店的店小二和老板娘、白天经过的五波骑手。武二啊武二,你以为自己很有城府,可是你就是粗人一个,心里的想法都写在你脸上,你赵大爷行走官场这么多年,这点小计谋看不出来?太让人可笑了。赵二的优越感又出现了,他马上控制了自己的情绪。
赵二正琢磨的时候,突然听到门口好像有声音,慌忙将自己手里的东西放好,凝神听了一会,没有其他的动静。想是自己听错了,过了一小会,有人敲门,原来是在下面吃饭的两个兄弟来换自己吃饭了。
“都头呢?”
“哦,吃了好酒,弄湿了衣衫,说是要上楼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