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二十米了,张力生一声令下:“打!”
两把冲锋枪喷着火舌,枪口跳动中子弹壳纷纷崩落到岩石上草丛里。两名还在跑动中的敌人瞬间被打成了蜂窝,一个仰头翻到,一个惯性带着他往前又跑了好几步,两人都是当场死亡,哼都没多哼一声。
打仗杀敌,要的就是这个结果,在弹药相当富余的情况下,千万不要怕浪费。打点射,啪一声正中眉心固然好,可以得满分,但是并没有射击教官在进行考核,可以在此时得到莫大的奖励。人,有时候犯的就是这种一念之差的错误,想要打点射,敌人没打中或者没在第一时间死亡,中了反击,自己反而白白搭上了性命。
“他妈的!你留在这里观察,我下去看看!”张力生说着,不等田亮答应,立刻就一手拿着枪,起身飞奔下土坡。只见他从斜面下去,连接跳过几道土坎,动作干脆利落,一瞬间下到了坡脚下。
“我操你妈,我叫你过来送死!”他边跑边向着躺在开阔地草丛里的敌人再度开枪射击,确保万无一失。
“安全了!你们下来,我们过那边去。”检查过敌人尸体以后,他转过身来,向身后的战友大喊。而后弯腰捡取了敌人身上的手榴弹弹药,装入裤兜。
“小心!那边有人过来了!”田亮突然大喊一声,张力生立马就地卧倒在敌人尸体旁边,以之为掩护,然后转过身来。
“是解放军同志吗?不要开枪!我们是这里的民兵。我是民兵副队长土狗,我们追踪敌人特工到这里来了。刚才的枪声是我们跟敌人交火打的,我们打死了他们一个。你们怎么样啊?”
“真的是民兵吗?站着别动,不要过来,你们负责守住那里。”
“好!我们没见过你们,你们是不是接到通知赶来的增援部队?张排长呢?”
“什么张排长?我们是侦察兵,刚到达这里,碰上敌人了。这里还有五六个,你们别过来。就在原地守着,防止敌人逃出来。”
“好!”只听那边的民兵副队长土狗分派道:“乌鸦,阿广,你们两个到这边去。富贵,你们到那边占据那个高地,其他的跟着我守住这里。”
大家对剩余的残敌形成了包围。
“先喊话,进行政治攻势!”团部加强下来的吴参谋命令。
“不如直接强攻,消灭他们算了。”葛啸鸣不同意这种迂腐的战场形势。
“还没到执行正式任务的时候,我不想大家有任何的意外,造成战斗编制减员。这里我是最高指挥官,我说怎么做就怎么做。”可能觉得自己这话不妥,伤人心,吴参谋想要挽回面子,不顾危险,爬到前面去对着下面的石头高喊:“诺松空叶!”
他的话音刚落,下面就传来一阵恶毒的咒骂:“我操你老妈!解放军又来这一套,有没有新鲜点的?要投降老子们早投降了,不要啰唆,有种就下来送死!”接着“啪啪啪”三声,有个家伙用手枪向着喊话的地方连续开枪射击。一颗子弹擦着吴参谋的头盔边沿打过,吓得吴参谋一声怪叫,爬了回来。
“他妈的!不起作用。”吴参谋擦了把脸上汗水,脸色惨白。
大家都冷眼看着他,吴参谋面子上真过不去了。“拿枪来!”他大喊一声,接过一把冲锋枪,往前打了一梭子。由于地形受限,子弹都打在岩石上,要么往下钻入泥土,未能消灭敌人。
“他妈的!拿手榴弹来。”吴参谋打光了一个弹匣后,又大喊。吴参谋连续向敌人投了五枚手榴弹,炸起一团团浓烟。
硝烟散去后,半响没有动静,吴参谋松了口气,这下敌人应该全归了西天。侥幸没死的,也应该怕了。
“等等!再喊话看看情况!”吴参谋对左下方想要摸过去的马长生发布口令,阻止住他。
“啪啪!”又是两声手枪的回应。
“他妈的奇了怪了!再给我投手榴弹,我就不相信炸不死他们。”吴参谋偏不信邪,一头虚火,跟自己叫上了劲。
黎国柱一言不发,在地上爬起来,端着枪往下观察着敌人动向。只见一个家伙冒出头来,估计是寻找逃命路线,他二话没说,当即一个点射。由于相隔距离近,在不到十米的范围,子弹打中那家伙的后颈部,打得那家伙唔哇一声,扑倒死去。他后面两名想要跟着出来的家伙赶紧缩回巨石旁的浅洞穴里。
39。简单任务 2。
窗外下着小雨,天气很冷,张清芳起来时加了一件毛衣。她觉得自己昨天的表现太唐突了,心里感到难为情,不好意思再去见向前进。但是想起他最迟明天就得要走,又放不下,想要再去看他一眼。
宿舍里只有她一个人,梳头时她小心的照了照镜子,突然发现脸上有了一颗小痘痘,非常讨人厌。
她对着镜子用手去脸上挤。挤了两下没挤破,叹一口气放弃了。
今天她休假,但是实在不知该如何打发时光。她突然很生自己的气,怪自己把话挑得太明,现在怎么好面对人家?有些事,藏在心底里比说出来的感觉要好得多。
现在想要专门去看他,一时间却无法找到合适的借口。
她感到口渴,想要泡杯茶来喝,缓一下心思。
去提暖水壶时却很轻,里面没水,另外的几个水壶里也是空空如也。“怎么搞的?”她心绪很坏,咕哝着咒骂了一声。昨夜睡得很晚,今天起得就比较迟,当班的战友又起得早,到现在都还没回来,水用完了没人提,触发了她的不满。他抬腕看了看表,时间已经到了十点多,偏这时肚子也饿了,咕咕叫起来。
她找到一盒吃剩的饼干,拿出一块吃了两口,口太干,咽不下去了。必得要先打水来再说。
放下饼干,她提起两个暖水瓶就到医院的锅炉房去打水。
接水的地方在锅炉房旁边,靠着围墙,一溜水龙头排列在雨棚下。那里已经有了一个穿军装的人在接水,张清芳呆了一呆,想要过去又不敢过去,突然之间心里跳动得很厉害。
想躲避已经来不及了,那个人已经转过了身走出来。张清芳突然之间感到一阵与她的性格完全不合的窒息。这是种从未有过的窒息,心里砰砰跳动,紧张得不行。
她咬着嘴唇,两手下垂提着暖水壶站在那里。
那个人隔着她并不远,还好没注意到她,也是那样提着两个暖水壶,顺着围墙方向过去了。只见他在小雨中转一个弯,很快就看不见了身影。
“年轻人,你这是怎么啦?”身边突然站着个人,秃头,戴眼镜。
张清芳吓得差一点晕倒,啊了一生,张着嘴,半天缓不过气来的样子。
“唉!年轻人。。。。。。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性情大变,至于如此。。。。。。丫头,你不用害怕,我路过这里,什么都没看见。我走了,你慢慢回味。”
宋副院长大摇其尊头,在小雨中叹着气,快步离开了,留下身后的张清芳还在那里发呆。老家伙边走边心里想:“我老人家火眼金睛,当初就没看错。看来是得要给老张打个招呼,叫他早点把女儿许配出去。还好老子当年枪法准,生的是个儿子,现在不用操这些心。不是我封建,中国人,谁不想要个儿子呢?可怜的老张!”
向前进提着水壶,不紧不慢回到病房。放下水壶后,里面一个伤兵说:“兄弟,难为你替我着想,临走时候还给我打来开水。在这里向你说一声谢了!”
这人是昨天下午住进来的一个黔籍同乡,腿部受伤,行动不是很方便。这时他努力坐直腰身,背部靠在靠在墙壁上,又对向前进充满着感激地说道:“兄弟,多谢了!”
向前进
停的用手拍打着衣服上沾湿的雨水,一面说:“唉,你跟我客气什么?大家一个地方来的,在这里老乡难得相见。嗯,想起来有个事情得跟你说说,你可别在我走后难为护士们,给她们脸色看。”
那个同乡呵呵笑着说:“我知道,你放心吧。我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进医院了,身上枪眼也是好多个,不比你少。我这个人看得开,受点伤算什么,能留得性命在就要感恩,比起那些光荣了的好多了。我不会有情绪的,乱发在护士们身上,那不是男人做的事,难道不是?”
“不错啊!你这话我喜欢听。用北方佬的话来讲就是。。。。。。你是个爷们!”
“呵呵,你也是个爷们!嗯,你可能不知道,老乡们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挺佩服你的。昨天你要不说我还真不知你就是向前进。这次上去小心点!别再住进来。”
“你说什么?能不能大声点!”
“唉!你这个样子就不要太拼了啊。。。。。。我说祝你好运!听到没?”
“啊,收到。多谢,多谢!”
说完,向前进开始收拾东西。东西不多,也就是两套换洗衣服和一些捡来的药。昨天卫训连战士送给他的那包茶叶他拿在手里掂量了一下,虽然有点舍不得,但还是转送给了那个同乡。他将之放在桌子上,用手拍了拍,说道:“吴哥,这包茶叶是昨天卫训连的一个战友送给我的。现在给你消灭它,不用客气!”
“好啊,先放那里吧。。。。。。方便的话劳驾给泡一杯来尝尝了再说。”那个兵想要从病床上下地来,但是给向前进一步跨过去按住了肩头,一阵苦笑过后只得这样说道。
“你腿脚不方便还跟我客气什么?大家又是老乡,你有事就说,趁我还在这里没走开,尽管吩咐。”
“唉,要劳驾你,真是不好意思。”
“又客气了不是?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举手之劳而已。”
向前进泡了两杯茶,一杯放在同乡的床头旁边桌子上,一杯自己拿着,走到了窗前去。
外面雨下得大了,远处的山笼罩在冬雨的苍白之中。天空灰蒙蒙,云层压得很低很厚。有一个护士撑着伞从窗前的常绿乔木树下走过,他追随着她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视野。
远方的天边传来了沉闷模糊的声音,不知那是前线在打炮的轰响还是伴随这冬雨的雷鸣。他突然感到心里有一种落寞,听着那声音连绵不绝,隐隐约约传入耳鼓,没法分清。
有些事情确实如同现实的这沉闷模糊的响音一样是没法分清的,他心底里对于昨天那个人的直接表白尤其感到惑乱和迷惘。
“有个人说爱我!”这是他心底里一个我的想要接受的欣喜与迷离 。
“但是我不能去爱!”这是他心底里另一个我对爱的诱惑的抵抗。
然而他能抵抗吗?
他没法抵抗,他亦无力去抵抗。
那个说爱他的人不知为何昨夜竟突然然进入到了他的梦乡。
他无端叹了口气:“我的战友们已经走了差不多一个星期了。”
隔了半响,他又无端叹了口气:“今天的雨下得很长,从昨夜一直到现在,连绵不断。”
那个同乡莫名奇妙的看着他,任其在窗前自言自语,没有插话,也没有做其他多余的动作影响到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灵上的私人空间,那是需要别人去尊重的。
“昨天夜里雨下得很大的时候,我的战友们在前线跟敌人打起来了。我没有参加,我只是听到了他们在冲锋时的呐喊。我跟一个似乎很要好的朋友站在山巅上,我们站着,是站着,看到这一切。我听到雷声,但是不敢肯定,那也许是炮声,响在天边。我还跟那个朋友看到天边有闪电,伴随着那种轰隆隆的声音,一直没有消失。天快亮了的时候雨点下得小了,但是并没有停下,有一片雪花,轻轻地落在我是头上。当我抬起头来的时候,发现那雪花有很多,我伸手接住一片,托在眼前。”
同乡睁大着眼睛,看着他。他张了张口,想要叫他一声,但是又忍住了,没有叫。
“你觉得这茶叶泡的水好喝吗?好像有点苦。”向前进突然转过了身来。
“啊,我喝一口试试,是有点苦。”
“不过还好啦。再苦也没在前线拼命时那么苦。”
“嗯,兄弟,你——刚才?你是不是有点。。。。。。”那个同乡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说才能准确而含蓄地表达出自己的意思。
“有问题吗?”
“嗯,这个,我觉得你有点不大对劲。是不是你的耳朵,常常会令你产生幻听、幻思?”
向前进转过身来,想了想,答道:“嗯,有时候。。。。。。”
吴姓同乡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了。你真的决定了今天下午就要走吗?”
“是的,决定了。为什么还那么问?这个问题你好像从昨天到现在问了已经不知多少遍了。”
“你既然已经下决定了,那我也不好怎么说。”
“那你的意思是想说什么呢?我明白。。。。。。你不用多少。我的战友们已经走了差不多一个星期了,我呆在这里是一种煎熬,是一种罪受。”
“我明白你的心不在这里,就像我自己。你听,天边有轰隆隆的雷声。。。。。。我们连长和我的战友们都还在前线。也许炮弹是在我们的阵地上爆炸,谁说得清楚呢?”
“是啊,我也是跟你那样的想法。我的战友们已经走了差不多一个星期了。。。。。。那是一个简单的任务,我们奉命去封锁一条道路。外面天气很冷,雨下得很大。你想家吗?”他突然这样问。
“想!八一年的时候我就来到了这里,那一年我十八岁。”
“你一定没有回去探亲过。探亲对很多人来说已经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了。”
“是啊,很多人。我们班里的大雄、老歪、土地公。。。。。。排里的张干、麻婆豆腐、甜菜叶。。。。。。都不可能再回家探亲了。有的人从很远的地方来,张干是河北唐山的,甜菜叶是东北黑龙江的。。。。。。”
“你听,听到没有。。。。。。那个方向。。。。。。那是重炮的爆炸声音,不是雷声。”
“是爆炸声音,不是雷声。”
“嗯!我的战友们已经走了差不多一个星期了。我不跟你说了,我想要继续看外面的雨,等下午的车一到,我就离开这里。”
“到时我送你。”
“嗯,有战友相送,那不是坏事。可是你却不能送,你必须得要养好自己的伤。哎呀,我忘了吃药了,刚才整理东西我收起了药却忘了吃,这是怎么回事呢?算了,很麻烦。。。。。。我总是相信在战场上会有奇迹。。。。。。嗯,我昨天做了个梦,我不怕告诉你,有一个人,一个很漂亮的人,拉着我的手,站在山巅上对我说。。。。。。”
“哦,说什么呢?”
“就在我托起那片雪花的时候,她拉着我的手,对着我的面。。。。。。她说,当雪花落下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你一定会接住其中的那一片。”
“这好像没什么,跟奇迹。。。。。。唉哟,我的腿。。。。。。没事了,你不用过来,我只是想移动一下而已,已经换了位置了。你接着说,说下去,我想听。”
“好的,我接着说。她对我说:只要你接住了那一片雪花,我就知道了这个世上一定有奇迹。”
“你的这个梦很玄,我不大懂。”
“是很玄,我也不大懂,我更不知道昨晚为何会做这个梦。啊!我问你一句话,你要老实回答。答应了?那我就问了,在这个世界上,我是说到目前为止,有人亲口告诉过你,对你清楚明白准确无误地说她爱你吗?”
同乡看着他,缓慢的摇了摇头,而后清楚明白准确无误地告诉他:“没有,半个都没有。”
向前进点了点头。
同乡突然醒悟,说道:“啊,我明白,你是有人说她爱你了。但我觉得你得要跨越过这一道关,这一道关就是古往今来英雄难过的美人关,这好像并不是个简单任务。”
“这确实不是个简单任务,但我没问题。”
39。简单任务 3。
黎国柱从草丛里直扑下去。他心里对那个团参谋的打法很不满,这不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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