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营长带着人爬上坡准备沿着树林边过去的时候,清晨的天边像是滚过了雷声,紧接着呼隆隆的低沉而清晰的啸叫划过了头顶,巨大的爆炸声随之在前方山腰响了起来。
向前进只感觉到浓雾中闪现出一道亮光,大地在他的身下震抖了一下,紧接着又是好几发重型榴炮,砸落在他的前方山谷交接处空阔地带。一瞬间而已,那座哨卡房被掀翻了,一节原木在好些树枝叶的簇拥下随着浓烟和火光的升腾被抛起,而后掉落下来,哐当一声,砸落在其它的原木上。
这是炮兵在进行试射,爆炸过后,过去的右边山谷里忽然传来了激烈的枪战声音,闷闷的,伴随着各种歇斯底里的吼叫。隔得太近了,决战临死的呐喊在激烈的枪声中飘逸出来,震撼着人的耳膜。叫声有越南人的也有中国人的,紧接着他听到左手边营长正在爬去的山岭前突部上传来了也中国人的报务声,声音很大,正在给出炮兵榴炮弹着点的修正数据。可能是电台杂音严重,对方听不清楚,给出弹着点修正数据的谈机员到最后几乎也是吼叫着,重复着那修正数据,一遍又一遍。这地方到处都是敌军,眼下的战斗瞬间的强度很高,打得如此猛烈而又呼唤不上炮兵的有效支援,那么呆的久了,敌人大队人马合围拢来可就只有死路一条。那小子急了!大骂起来:“他妈的,炮兵!炮兵!听到请回答!听到请回答!修正弹着点,修正弹着点。。。。。。目标。。。。。。目标。。。。。。他妈的,你听到没有?听到没有?目标修正,数据。。。。。。”
不急不行啊!
此时对面山上也想起了激烈的枪战声音,一部分越军企图从山上冲下来加入山谷底的战斗,保障河内的高官安全。潜伏在那边山脚下的一队侦察兵正赶过来,奋力抗击住敌人的居高临下的冲击。一时间到处都好像有手榴弹不断的爆炸,人的中弹时的惨叫声听起来毛骨悚然。这边岭上前突部的机关枪声音也响了起来,加上冲锋枪的扫射,子弹密集如雨,往对面山上泼去,形成一条封锁线,覆盖一大片,支援山下承受着巨大压力的自己人。很快谈机员呼唤炮兵的声音没有了,淹没在了岭上机关枪声和前方手榴弹的爆炸声中。
透过硝烟,向前进看到对面的山腰上树枝不断被这边岭上扫射过去的子弹打断,不断的有人从草丛里滚落下来。但是敌人的枪声却还是没有停歇,那些怪叫着滚落下来的敌人也不知是中弹的还是自己拼了命往下冲的。
营长没到达他想要去占据的地方,他没再沿着树林边摸过去,知道那里已经有自己人在控制着了,于是赶紧回头,部署捕俘兵力。一切都来得太快了,大家在协同上似乎很有问题。起码的一点,都不知道自己人有谁谁谁,相互之间没有任何联络,而是各行其是。
还好,在营长的头脑闪念中,他明白眼下的情况,只要管好自己的这一亩三分地就行了。向前进只听到他在那边斜坡上边跑下来边高声大喊着:“控制组的人赶紧往右边山上去!占据那块大石头,架机枪,往下封锁。渗透组的人跟着他们去,快!捕俘二组的人往后拉开。赶快行动!快!”他带着渗透组的人下到山谷底后,一下子卧倒在刚才捕俘一组的队员趴卧着的山谷底巨石后面,而后又半蹲起来,四处查看指挥。
张文书跟着控制组的人飞快的往右边山上跑过去,他们本来在右边山上隐伏着,由于地形不熟,还没有构筑起射击阵地。这突然爆发的战斗,真所谓措手不及。前面的那块巨石顶部平滑,上去很容易,可以架机关枪,他们事先查看过的。这时候得到命令,心急火燎,巴不得一步到位,架起机枪就可以开火。大家拼命地往那里跑,在斜坡草丛里连滚带爬,紧张的呼吸很粗重。这种时候,面临着生死存亡,只差没有尖声吼叫了。
有两名越军突击上到他们的前面来了,在山岭上现出身子。“敌人!趴下!”武安邦最先发现到敌情,大叫着下令大家卧倒,他则采用跪姿射击,啪啪啪连开了好几枪,又是一梭子放了过去。他斜后面的张文书也在半坡上向着前方射击,子弹从他身边的草丛叶片上划过去。
“冲过去!快!快!快!”
抢占那里的高点,就可以控制住一大半局势。
敌人不断地从下面冒出头现身上来,看过去,他们身后是空濛的白雾,人像是从地平线上升起来的。大家边跑边开枪,不要命地冲着,要去抢占那个高点,架起机关枪,封锁下面的开阔地带。显然,敌人遭到伏击,也看准了这里,要来抢占,人倒下了一个又冲上来一个,也都是及其顽强而不要命的。
跟这种军人打仗,作生死判决,在硬汉看来除了过瘾之外,再就是敬佩他们的赴死的精神也与我们的一致。这是真正的生死之战,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没有别一个选择。
此时到处都响着枪声,在这个小小的山间谷地中,不知道有多少热血赤诚的人在做着临死前的无情杀戮。每一个人都面临着死亡,没有人敢保证自己会毫无疑问地活到下一秒。一颗流弹,一块弹片,一把刺刀,都有可能在一瞬间要了你的命。
刚才的炮弹试射过后,向前进爬起来,猫着腰跑了两步。他重新看到散兵坑里的敌人,向着他这边的那个已经血肉模糊了,另一个还那样趴着,他赶紧开了两枪,那名暗哨一动不动,估计在炮兵的第一次试射时就已经随同伙伴一起归西了。散兵坑在边沿部分被炮弹又扩大了一倍,形成新弹坑的泥土覆盖着旧的,这两名暗哨的半截身子都被泥土掩着。
倒闭的哨卡房里还冒着烟雾,被炸塌的散乱原木间露出来越军的身子和手脚,还有枪支。尤其那些身子手脚,在看过去的第一时间进入眼帘,有的血糊糊的。
仓促间打起来,一切都好像很乱。枪声、爆炸声、呻吟声、吼叫声。。。。。。天地间只有一种东西是此时的所有人最渴望得到的,那就是一个字:生。求生,这是在近距离的与敌厮杀中每一个人的本能的反应。彼此只有一个念头,杀死对方,看见对方的任何人都要开枪,将之击毙,在第一时间将之击毙,犹豫半秒钟都不行。
干掉对方,在枪林弹雨之中自己至少多得到了一秒钟的存活机会。一秒钟的存活,来之不易!那是拿命去换来的东西。
这好像是一种残酷的竞争。生命只争分秒。
向前进两手斜拿着枪,奋力跳过一个弹坑,想要往前面的山脚下冲过去。身后有营长,他会照管好一切,眼前的这突然的战斗打得似乎太过于超强度猛烈,兄弟部队的人伤亡应该大得很。敌人不断的从左边的山谷里来路冲突出来,好像是要杀开血路,保护好他们的高官从这片地狱里活着离开。这些冲突出来的敌人战斗素质很高,动作相当快捷,简直旋风一般。
刚才他起手在瞬间打倒了两名冲出来的敌军,这时候跳过弹坑是无意识的反应,本来他可以绕过去的。这个弹坑接近两米多宽,像一口锅。他从这边跑过去时猛力起跳,眼看就要到那边了。突然脚下一软,弹坑边的一层薄薄的泥土在露水草丛中变得很滑,他跳过去时,脚下着地的力道很大,鞋底得到的摩擦力却少得可怜,人往后一下子便仰天倒下了弹坑。
倒下去的时候他手中枪走了火,往对面山上和天空中射出了一梭子。他的背包在弹坑里先着地,枪倒是还紧握在手里,但就是一下子翻不了身,无法起来。
前面山谷结合部里又跑动着好几个冲出重围的越军,边跑边向着山脚下开枪,山脚下的侦察兵还在抗击上面冲下来的越军,丢下来的手榴弹不断的在山脚下他们的身边爆炸。浓烟不断地升腾起来,一时间双方都胶着住了,一定要见过高下。
山上的敌人当然是要冲下来,接应下面的兄弟,尽到保护首长之责。山脚的侦察兵则无论如何都要顶住,不能让他们冲下来救走那个目标人物。在还没有接到撤退命令之前他们绝不会逃开,虽然地形上对它们很不利,不断的有人在伤亡。
这时候,这边岭上的机枪还没有架好,张文书趴在巨石边沿往下看动静,敌人一部分冲出来了,对那边山脚下的人形成了很大威胁,情况太危急!瞥眼见下面开阔地带的向前进在跳过弹坑时突然往后倒,认为他是中弹了,这还得了,张文书大吼一声:“他妈的!打死他们!”将冲锋枪伸出去对准下面冲出来的敌军连连开火。他的冲锋枪射击是营长都看得起的。
向前进在弹坑里挣扎了一下,没有翻过身爬起来,于是往右边倒。
2。
敌人的枪声和手榴弹的爆炸声在山谷里不断的响着,侦察兵们用的大部分是无声武器,除了手榴弹和机关枪,单从声音上判断,大家的抗击显得很零星。但是这无疑是一种最好的隐蔽,没有暴露到自己。事先隐伏着的侦察兵们毫不动弹,看到敌人的身影及听到灌木草丛里的到动静就开枪,敌人吃了很大的亏,冲出来的越军不断地有人中枪倒下去。
但是这些越军的战斗素质毕竟不弱,乃至可说是相当强悍,对情势的判断也很厉害。第一波突围冲击失败以后,他们在一个上尉军官的指挥下,继而再次猛冲出来,并专向着山脚下的草丛和灌木林中扫射,吼叫着快速无比地又是一阵强攻。对他们而言,眼下只有快打快冲,才是取得安全的最主要手段。
后面的山谷被侦察兵们封堵了,眼下唯有冲出来才是活路。河内来的国防部高官和几名高级幕僚在一个排的贴身警卫保护下,目前躲在后面山谷的一个半穴坑里,等着前面的人打通突破口。
护送他们的上百人的队伍刚才在瞬间被打乱了,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解放军侦察兵们躲在两边山上,一阵无声冷枪的扫射,瞬间倒下了好一部分。所有人被他们截断成了好几节,大家在狭窄的山谷里被迫各自为战,努力抗击着不断从两边山上冲杀下来的侦察兵,战斗打得很残酷很激烈。
只是一两分钟而已,越军们伤亡惨重,视察大员们这一下慌了手脚,除了由河内带来的三十多人没有被打散,其他的地方军区加派来的护卫人员根本顾及不到他们。但是那三十多人现在也余存不多,只剩下了二十人左右。
第一波冲出来的是越北二军区的警卫部队的特工人员,他们没能完成使命,全做了解放军的枪下亡魂。大员们在半穴坑里紧张的等待着第二波突围战果。只要有一部分人员冲杀出去,抢占到前方结合部的制高点,那么大家活命的机会就大了。他们中绝大部分人不知道解放军的侦察兵到底是有什么命令,显然他们要打死或捕获的只是那个高官,其他的只不过会成为他的殉葬品而已。
大家都看着他,这家伙官当得大,所谓树大招风,跟着他还真不安全。得他自己出去自首就好了,大家可能还有活命的机会。
死,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件恐惧的事,没有人会不顾惜到自己生命,尤其做到了高位的人,未来大把的好日子等着,除非寿终正寝,谁舍得早早放弃享受?一个瘦高个、戴着一寸厚镜片的高级参谋在穴坑边看着动静,透过草丛,他往前看着转弯处一块石头后面隐藏着的自己人。那几个家伙抱着枪,背靠着石头,面朝这边看着,显然很绝望。他又何尝不是如然?他的手里拿着一把手枪,不停的在穴坑前晃动,显得忧心忡忡。
情势如此,他必须要显得这副模样。他演过戏,之前在部队的文工团也搞过这方面的领导工作。说起来,那可是好日子,漂亮的文艺女兵为了要得到上台的机会,一个个等着给他投怀送抱。在不影响工作的情况下,跟他们发展点关系又有什么呢?领导要亲近下属嘛!人民军是人民的军队,当了官可就不能脱离人民高高在上。所以那几年人年轻,腰板壮,肾功能强,国家和军队要他搞文艺工作还真是选对了人。这几年在河内,他还经常下到地方,或者干脆在河内等着,叫下面的出色的文艺骨干来汇报工作。反正黎总书记是那么干的,大家跟着学习,没什么不对。要是跟黎总书记步调不一致那才有问题。
中国的孔圣人说过,食色性也!就那么回事。
不过比起来,他更爱财,这个世上,什么都是虚假的,唯有金条才是硬道理。中国这几年搞改革,有了点钱,出手很大方,黄灿灿的东西他已经接收了不少,现在家里的地窖已经满存了一箱子。谢天谢地,到目前一直很安全,没有人怀疑到点什么。
那一箱金条有一大半是从美国人那里得到的。打美国人那阵,他是真正的革命者,拿着老命在拼,不计任何回报。有一次战斗,身边的弟兄们都完蛋了,美国人也全都死翘翘,地上黄金他妈的一箱子一箱子的啊,有的散了,在草丛里看上去晃得人眼睛生痛。他悄悄的藏起了一箱,后来国家清点这笔烂账,他晓得要拐,就趁人不备,拿了几根放在副团座大人的抽屉里,事先又放了一堆在他的家中了的。富团座大人一直盯着他,要他交代,他就跑到旅长那里去,说副团长贼喊捉贼,云云。一查下来,果不其然。他告发有功,最终那个副团长因拒不交代其余金条的下落吃了花生米,事情就那样不了了之。
可以说,他是个用脑袋的人。副团长那样的莽夫,没头脑,只配做背黑锅的,可怪不了他。
这是他的杰作之一,他一直都很佩服他自己。
现在,他晓得他又将在草丛里看到点什么东西,在没有自己人看到的情况下,他将毫不犹豫地捡起来,装进荷包里。这不犯法,没有哪一条法律上写着说看见了金条在地上草丛里不能捡起来。有什么关系呢?难不成让那东西一直在那里呆着?要是被哪个放牛娃看到,他可不客气,管你他妈的,法律上再明文写着都没有用。如果事情暴露了,就说这是解放军拿来给武力那个老狗的,但是在战斗中弄掉了,被他捡了起来,就那么简单。再不然,就说是给身边这个比他还瘦的黄参谋的。要是等会黄参谋命大还活着,这个好办,随便地上捡起一把枪来,哄他看别处了,啪啪两下就送他奶奶的回老家。这死狗曾经告发过他跟一个文艺兵的苟且之事,两人心底里嫌隙极深的。战场上的事情,意外很多,说不清楚。大人物都给人家捉了去,就不允许人家打死他?再说,他也没义务保护这死狗的安全。
前面的枪声和爆炸声还在激烈的响着,呐喊声不断,中弹的悲惨嚎叫让人毛骨悚然。两边山上的侦察兵好像退去了,但是只要有人往上去,就会遭到射击,所以下面还活着的人都趴着不敢乱动。
真他妈的谁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遭受到解放军的袭击啊?在大家看来,之前他一直很自信,在所有人面前拍了胸脯,说要相信自己人的力量,解放军侦察兵不可能穿过巡逻网,渗透到这里来,为安全计,一定要走这条僻静的路。那里晓得误打误撞,这可是在自己的地盘!看来这次解放军打蛇打在了七寸,一分一毫不差。
这能怨谁?要怪的话只能怪武力工作没有做到家。他不是加强巡逻了么?怎么还会有那么多的解放军渗透到了这里来?回去参他妈的一本,告他个里通中共的罪名先!这年月,人心难测,谁都为着自己的利益打算,保不定武力那个老狗背着大家在前线接受了解放军的整箱金条也未可知,要不然我们怎么会节节败退?告到联合国那里也总是没有用,联合国是美国当家。在那里虽然有苏联,但是美国佬显然帮着他们,眼睁睁看着他们打过来,替他们出败北的窝囊气。时移势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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