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德醉酒其实是假醉,待众人散去,立即清醒过来。
程昱打发完宾客,到后宅见庞德,言道:“老夫前日得知将军要回京备询,便与衙中人打赌,说庞令明必来城中与我相会,众人不信,我却深信不疑。近闻朝中有许多声音对将军不利,老夫将军为何不先上表自白,然后进京?”
庞德道:“此必是小人构陷,我若不去,反让他们得逞。我信丞相不是一个昏庸的人,断不会被他们的鬼蜮伎俩所迷惑。”
程昱道:“将军此言甚善,且随我去见一个人,或可破此疑惑。”
庞德追问是谁,程昱笑而不答。
领着庞德自小道出城,渡河来到城北郊外八公山下一座庄园,这庄园依山而建,掩映在一片林木之中,远观寻常,靠近了才知戒备森严。
庞德见状不由得叹了口气,程昱笑道:“将军为何变色,难不成被这山风鸟语所惊?”
庞德道:“我在广陵时,众将皆劝我不要北上觐见,担心有人暗害我,我不听,不想竟至于此。”
程昱闻言哈哈大笑,道:“将军以为程昱要害你,哈哈,你呀,我若害你何必将你引在此处,码头上布置十个刀斧手一样结果了你。”
庞德听了这话脸皮一红,不好意思地嘿嘿了两声。
说话时来到一道门岗,却见守卫是李轨身边亲将胡图,庞德吃了一惊,胡图上前见礼,道:“丞相正在里面等将军呢。”
庞德惊愕万分,道:“丞相,他来了?”
程昱道:“可不是,为了还将军一个清白,丞相特意赶来寿春坐堂。”
这一说众人都笑了,庞德的脸却是青一块,白一块,红一块,煞是好看。
正说着,却见许褚走了出来,虎目一扫瞧见庞德,炸雷般地叫了声:“庞德,你这厮好大的架子,到了门口还磨磨唧唧,要丞相亲自出来迎你吗?”
许褚是李轨身边首席大保镖,大将,身份贵重,等闲一般人怎敢劳动他亲自出来迎接,话虽说的不中听,却透着亲切,庞德还就好这一口,闻言忙道:“岂敢,岂敢,委实是,路太远了。”
跟着许褚又过了两道岗哨,这才来到李轨下榻的黑石池。
除了李轨,枢密使周府、主簿陈琳也在。
李轨身着便装,对庞德说:“他们说你不会来,但我相信你一定过来,你庞德是个忠臣,又是个直肠汉子,怎肯受此不白之冤,你是一定要来找我说个明白的。”
庞德听了这话只觉得心里热乎乎的,有一种想哭的冲动,含泪辨道:“这件事原本也不赖我,朱骏背着我扣押了薛福,薛懿派人来问我要人,我说我没见着这个人,来人说那就糟糕了,社里出了内奸,有人把大汉的军械走私给东吴,薛福奉命来调查此事,却突然失去了音讯,估计已经被东吴潜伏在广陵的奸细给害了。这事我不能不管吧,我派人一查,你们猜怎么着,薛福居然是被太守朱骏给藏了起来。”
周府道:“庞将军领兵多年,难道识不破这是一招借刀杀人之计?”
庞德道:“我就是怀疑这里面有猫腻,所以才上书丞相问个明白。”
陈琳道:“恕我愚钝,我怎么没听懂令明将军的话呢。”
这关系到一桩秘辛,庞德不好开口,李轨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由周府私下跟陈琳说。
陈琳听了,更坚定了他离开丞相府去广阔天地历练的决心了。
不过陈琳发现了这里面可能存在一个误会,他问庞德:“你即上书询问丞相薛懿的事,为何又要状告朱太守造反呢,你无凭无据,哪来的胆量?”
庞德闻言大惊,连声道:“告发朱太守造反?绝无此事,绝无此事!薛福虽然在朱骏处,但朱骏追随丞相多年,至今仍得重用,岂是反复无常的小人?整件事只有薛懿一面之词,我当然不能全信,我无凭无据怎敢说堂堂一郡太守要谋反,这可是重罪啊。”
李轨便问陈琳:“似此密件有无造假的可能?”
陈琳道:“绝密件绝无造假之可能,因为所述内容都是用丞相所授的密码写成,外人纵然得到密件也根本无法破译,能发此密件的一定是自己人,且就潜伏在庞将军的身边!”
庞德惊道:“难道姜权是奸细?不对,他追随我多年,我待他不薄,我把妹子都许了他。他,他有什么理由背叛我?”
一直站在人后,低调的让人无法觉察的芈林此刻站了出来,说道:“据我们得知的情况,这个姜权是个烂赌鬼,他背着你挪用公帑去赌博,逢赌必输,负债亿万。因为这个,您没少斥责他吧?他担心东窗事发受到制裁,所以就利用职务之便把一些情报出卖给东吴以获利,于是越陷越深,最后被东吴方面抓住把柄,威胁他把咱们的密码技术出卖给东吴,而且利用他的特殊身份给丞相发了一份假文件。”
庞德又惊又怒又恐慌,颤声道:“这些事你可有证据,若有就拿出来,若是没有,你就给我闭嘴!你们内军厅打仗不行,搞阴诡计,诬陷人倒是一把好手。我平生最是瞧不上你们这种人了。”
芈林不慌不忙道:“将军要证据,我可以给你,不过要等几天,因为这个人已经潜逃到东吴,抓捕他需要一点时间。”
庞德惊道:“什么,姜权跑啦?”
他相信芈林没胆量当着李轨的面撒谎,那么姜权是真的有可能跑了。怪不得他离开广陵时这厮称病不愿跟随,原来是早有预谋,特奶奶的,狗东西畏罪潜逃却把老子给坑惨了,真是用人不得当,害死老爷啊。
李轨道:“这个什么姜权只是所有阴谋中的一环,你们也不必深究他的死活,如果不好抓捕带回来,索性就在南面狙杀了,为了这样一个人儿浪费精英不值当。另外一件事,倘若广陵驻军哗变,我们应该以何办法应对之。”
庞德简直是要崩溃了,先是自己身边最信赖的心腹亲信背叛了自己,搞的自己里外不是人,这面却居然说广陵驻军要哗变。
广陵驻军虽然不是他亲手调教出来的子弟兵,但早已被他驯服,完全服从他,完全忠诚于他,怎么他一走他们就要哗变呢。
这不可能,绝不可能。
除非有人在背后打着他的旗号兴风作浪。
庞德慌不择言道:“丞相令末将镇守广陵以来,末将不敢有一丝懈怠,广陵驻军每个队头我都叫的出名字,他们都是忠诚于丞相的,他们怎么会造反呢。”
周府道:“怕就怕有人在背后唆使。”
庞德冲动地叫道:“若是让我知道谁在背后唆使,我必手刃了他。”
程昱喝道:“令明你最好记住自己说过的话,他日手刃奸细要毫不手软,否则你的清白就真的毁了。”
程昱这话看似极不友好,其实是在公开表示对庞德的支持。
庞德人虽冲动了一点,却又不傻,自然听出弦外之音,感动地说道:“明公训示,庞德记住了,定然不敢食言。”
李轨猜庞德的随行人员里必有奸细的耳目,为了让庞德脱身,便让芈林在淮河以北布置了一场劫案。先是庞德表现出心急如焚的样子,日夜兼程,连续赶路,连续错过驿站,然后就在一个雨天遇到了劫匪。危急时刻,庞德下令众人分头行事,以此脱身,然后他秘密回到寿春,藏匿于八公山下,每日到李轨处点卯,和周府等人一起研究应对广陵军哗变之法。
第261章 摆平他()
广陵城西驻军大营里这几天气氛有些紧张,因为有谣言说庞德在进京途中被人暗杀了,传言有声有色,搞的人心惶惶,这时候又一个消息传来,广陵太守朱骏回来了,将接替庞德出任广陵大都督兼任太守。
朱骏一个月前突然消失无踪,后来才知道他是被人秘密带去了长安,原因是他在广陵做太守时查获了一桩军械走私大案。
“能走私军械的那能是一般人吗,这背景得有多深厚?他一个朱骏敢碰,他不敢碰却又碰了,那怎么办?只能找个替罪羊对不对?这羊就是咱大都督啦,咱大都督多仁厚啊,从来没那么多花花肠子,这一不小心就遭了人家的道儿,这下好了出事啦,名义上调你回京述职,暗地里却在路上布设杀手要你的命,真是黑啊。”
一个老军下午训练间隙给新兵蛋子们讲他刚听到的一些小道不可靠消息,小兵们被唬的一愣一愣的。
“一直听人说上面黑,没想到还真是的,这真是太黑了。”
“太黑了,真是黑啊。”
“黑乎乎的好吓人。”
“那咱们怎么办,就这么让他们把咱们将军给坑了?”
“那不能,将军待咱不薄,咱们得为将军争一争。至少得让朝廷知道咱们广陵军不是好惹的。”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这话要是被上面知道是要杀头的。”
“杀头,脑袋掉了碗大的疤,义气丢了就狗都不如,将军待咱不薄!做人不能忘本!”
士卒们的热血被拱热了,广陵哗变就此拉开帷幕。
哗变士卒冲出兵营,迅速攻占了广陵县衙,抢了公库,烧了衙署,然后就成群结队的去攻打太守府,太守虽然不在,但属官们还在。大都督府是地方最高军事机构,但太守府也管着一些兵马,这些兵马跟大都督府对着干不行,不过应付几个哗变的乱兵还是绰绰有余。
乱兵们围攻太守府四五天,连个大门都没打破。
“现在看清楚了吧,幕后主谋就是那么几个人,始终躲在幕后,鼓动别人在前面送死,他们好坐收渔翁之利。”
“他奶奶的,老子去手刃了他们。”
“带上内军厅的人一起去,他们若是不服气,叫内军厅的人直接解决他们。”
广陵驻军哗变的原因是抗议自己的主帅受到了不公平对待,很多人相信他们的主帅已经被暗杀,死的蹊跷,死的冤枉,所以当庞德活蹦乱跳的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那份震撼,简直是石破天惊,地覆天翻。
庞德带兵还是有一套的,恩威并施,在军中威望极高。
他趁机发表了一片火线演讲,士兵们的热血再次燃烧起来。
但这一次他们的怒火是烧向躲在背后的阴谋家们。
骚乱的军队被降服了,隐藏在幕后的罪魁祸首们惶惶不可终日,
内军厅立即出手,幕后老板,出谋划策的,具体执行人,被横扫一空。
单遵,朱解,周才,这些庞德平素最信赖的人,都可耻地做了叛徒,他们面临的将是无穷无尽的牢狱之灾。
潜逃到东吴的姜权在自己的庇护所内被暗杀,尸体留下,头颅带走,后挂在广陵城南门展览。他的妻子,庞德的妹妹,因为受不了刺激疯了,不久就投井自尽了。
广陵的局势稳住了,李轨的仪仗也到了城里。
入城之前有人建议李轨先让内军营进城布防一番,等警卫措施布置妥当再进城去,李轨没有同意。
他对众人说:“广陵将士是国家忠良,他的矛头是对外的,怎会伤害我?”
入城之后,亲自来到驻军军营对士卒进行慰劳,军中的奸细已经抓了很多,但内军厅的人还在抓人,士卒们难免有些恐慌。
李轨到了之后宣布军队肃奸工作已经完成,除了涉事人员,其余的一概不予追究,并当众表示不会搞秋后算账那一套。
将士们闻言欢呼雀跃,齐呼万岁。
事后查明密谋策动广陵驻军哗变的一共有三股力量,薛懿算一股,孙权一股,还有刘备一股。前两者还可以理解,薛懿成了通缉犯,心里肯定不服,在广陵搞事就是要宣示自己的存在,展示自己的实力,以此来跟李轨讨价还价,争取早日解除禁锢,重返人间。
孙权那也好理解,搞乱广陵后他趁机出兵夺取之,为江东增屏障,给自己加保险。
至于刘备,看似操蛋,但其实也能理解,搞乱广陵,让李轨跟孙权干一仗,他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啦。
大耳君最近在蜀地发展很顺利,刘璋旧部基本被他摆平,几个不服气的地方军阀也被他收拾了,他几次向陇右方向试探,搞的张辽很紧张。
尝到了甜头的大耳君在广陵搞搞事就很容易理解啦,有了诸葛亮的辅佐,他果然自信了许多,所以这三股势力中闹的最凶的反而就是刘备那拨人。
李轨决定找个机会以牙还牙,好好给他点颜色看看。
骚乱总算是平息了,但这支军队也有了污点,李轨用了半年时间分三批将驻广陵兵马全部撤换,一部分老弱就地复员为民,剩余的打散建制配属其他军队。
战功赫赫的广陵军从此成为绝唱。
将庞德跟徐晃对调,由徐晃出任广陵大都督。
庞德暂归内军营,担任赵云的副手。
广陵太守朱骏因检举揭发有功,升任左冯翊,虽然仍然是郡级干部,但冯翊太守的地位要远高于广陵,下一步就是六部九卿的候补人选,人生再度辉煌,那是指日可待的。
通过这件事李轨也意识到地方权力不宜太过集中,即便是自己再信任的人,也要做好防范,这既是对自己负责,也是对亲信负责。另外,机要人员必须加强监管,再也不能出现姜权第二了。
还有一点就是要扩充地方行台的权力,要赋予他监察地方的权力,对地方郡县和驻军有一个制约。
最后是强化监察处(御史台)的职责,定期派员巡察地方,行台长史、大都督、太守皆在巡察之列。
广陵之乱虽然平息,但李轨这一次却是劳苦无功,处于全面被动。
判知李轨近期无力干涉后,孙权就对刘备开火了。
孙权忍了很久了,汉寿亭侯关羽关云长灭掉了长江中游最大的一家帮会“水木竹帮”,长江上游盛产的水木竹通过江水运输到下游,负责运输的帮会就叫“水木竹”。
他们的幕后老板是江东孙氏,这个关羽是知道的,正是因为知道,所以他才灭了“水木竹帮”,关羽的刀很快,杀的满地都是人头,死人的血一度染红了江流。
这是东吴与关羽矛盾激发到临界点后打响的发令枪。
然后,两个巨人就搂抱扭打在了一起。
声若雷吼,碧血长流。
场面煞是壮观。
第262章 行路(上)()
李轨很乐意见到两家狗咬狗的咬下去,但他也知道两家斗归斗,各自心中最大的敌人却都锁定是他,没办法自己还是太强大了。
虽然这次广陵哗变一事搞的自己的焦头烂额,但实力并未有大的损伤,假以时日,其实也要不了多长时间也就恢复过来了,然后呢,就仍如巨石般压的两家喘不过气来。
历史上孙刘两家联兵抗曹,现在他只是取代了曹操的位置而已。
回长安的时候李轨选择微服行进,所谓微服不是超短裙之类缩小的衣裳,大冬天的,穿的太少会死人的,微服是朴素一点的衣裳,相对官袍之类的华服而言的,平民百姓的衣裳,随行也一样,甚至军队也收起了甲胄换上了微服。
但衣裳和仪仗可以简化,警卫却是少不得的。
李轨的警卫有三层,最核心的是由胡图率领的三百人卫,这三百人个个都是大内高手般的存在,人数虽少,实力却非同一般。
次一层的是许褚统率的两千四百名玄甲骑兵,说是骑兵,其实步战、水战都是精英,这个时代没有飞行器,否则个个也是空战精英。
最外围的则是赵云的内军营。
内军营到底有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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