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体的财政收入并没有减少。而且因为矿产和商路的开通,实际上财政收入还增加一些。”
朱洪烈说到自己这一年多的成绩时两只眼睛透着兴奋的光芒。
李轨相信他的成绩是实实在在的,但这并不能说明什么,乡城县的奇迹是特殊政策堆积起来的,把这些特殊政策给其他地方,也会取得同样的效果。
这种特殊只能成全一地,全国都搞特殊,那效果就一般般了。
“轻徭薄赋之后,地方民情如何。有人说人都是有惰性的,一旦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他们就会懒散起来,颓废掉,将来再动员他们为国效力就会遇到重重阻力,是这样吗?”
朱洪烈道:“民情确实如此,人一旦安稳了之后,斗志就消磨了,再让他们出来热血豪情为国效力,不论是徭役还是兵役,都比较麻烦。但我以为这并不值得恐惧。驱使一百个毫无斗志的人上战场,还不如找十个愣头青来的好,士气高涨,身强力壮,吃的也少。何乐而不为呢?”
李轨于是哈哈大笑,朱洪烈这话总算是说到他的心坎上了。
人心思定,那就让他们安静地生活把,顶多平时组织组织,训练训练,防火防盗,守土卫家。
黄沙万里,穷征远方,绝域扬名,流芳千古这种苦差事还是交给年轻人去干吧。
他们有憧憬,有冲劲,身强力壮能干打仗,而且人少吃的也不多。
这就是自己要进行军制改革,坚持走精兵之路的原因啊。
把军队的人数降下来,把素质提上去,打造一支精悍的新军。
将来保家卫国就指望他们了,地方青壮也不要让他们闲着,秋季闲暇时还是要集中起来训练训练的。他们是精兵的基础,是金字塔的基座,他们的数量越多,质量越高,金字塔的尖端才能更锋锐强悍。
于是李轨对朱洪烈说:“你在地方干的很好,本来我应该升你的官,叫你做个郡丞,但现在我改变主意了。乡城县令朱洪烈听令,令你一个月内交割一切,到内军营报到。我给你三年时间,你务必给我打造出一支强悍的新军来。”
朱洪烈立即立正,挺起胸膛,应道:“末将遵令。”
规划中的新军可不止十二总队,“三军两营”和各卫军都要训练自己的新军。
李轨的亲军内军营自然也不能例外,这个任务就交给朱洪烈、刘保等几个年轻将领了。
刘保就是豹头。
李轨的结拜大哥刘琰的独子。
武备学堂毕业后,李轨准备叫他去太学混个文凭,然后转任文官,结果这小子死活不肯还玩了个金蝉脱壳跑到地方去,为此把他老娘朱大嫂给气病了。
没办法李轨只好做个妥协:
刘保留在军中,但要回到长安。
这之后刘保先是在京营军干了两年,然后就去了幽州,率轻骑兵游击塞外,屡获战功,四五年间由普通的队副晋升为军司马。
这次李轨有意在内军营组建一支以骑兵为主的新军,就想到了他。
朱洪烈资历比刘保深,年纪也比刘保大,在军队这种讲究论资排辈的地方,朱洪烈能为新军主将,而刘保只能从旁协助,这是目前最佳的选择了。
跟朱洪烈一番深谈之后,李轨终于下定了决心,在全境范围内废黜徭役,减轻田赋。
这是一项系统工程,环环相扣,必须循序渐进,一步一步的来。
第一步,就是在全境范围内重新登记户口。
户口应该包括哪些人,这绝不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事。
李轨认为:凡世居华夏,认同华夏的历史、文化、习俗、典章、制度的人,皆有取得户口的资格。
按照这个定义,大批的公私奴婢也有资格取得户口,而他们一旦取得户口就有了平民的身份,主人便不能再奴役他们。
这对改革绝对是一项大挑战。
有人建议李轨把户口获取资格做个限定:“世居华夏”是一个条件;“认同华夏的历史、文化、习俗、典章、制度的”不应该是所有的“人”,而只限于平民。
如果只是平民的话那就把公私奴婢都排除在外了。
也就没有那么多的纠纷可言了。
但李轨认为这样并不妥当,人与人生来是不平等的,社会阶层、身体条件、智力、机遇等等的差异从一开始就造成了人与人之间的不平等。
一个正义的社会理应改变这种不平等,促使人人得以在一个相对公平的环境中生存。
所以必须给予公私奴婢户口,给他们对应的权力和机会。
这样会得罪很多很有权势的人,但这是自己的职分所在。
职分所在,义不容辞。
李轨顶住各方的压力,于建安十三年的六月宣布废止奴婢制度,公私奴婢除贱籍为民。
同时为了避免人口的瞒报和漏报,李轨下令自建安十四年元月一日起废黜丁税,国家不再按人头抽取人头税。
同时放出风声,基于人头的徭役也将在不久的将来废止,官府日后再使用民力将出钱雇佣,而不在户口的黑户是没有资格赚这笔钱的。
通过这样的铺成,重新登记户口的工作变得异常顺利起来,经过半年的奋战,户口重新登记工作完成。
全境共有户口六百万户,人口一千九百七十二万。
这比历史上关于东汉末年的人口统计数据要好看的多。
究其原因,无非最大限度地消除了瞒报和漏报的可能。
人口数据是国家顶级核心机密,知道辖内有多少人口,以及人口的年龄性别构成,很多政策的制定和实施才有了依据。
下一步,就是全面丈量田亩。
废黜丁税其实是李轨耍的一个花招,丁税不是不收了,而是改头换面打到田赋里了,因为征收丁税会抑制人口增长,同时还会给户口管理带来麻烦。
改人头税为财产税,那就得做好一项基础工作。
——你得知道你的税基到底有多少。
田亩是现实存在的,就躺在大地上,不会热胀冷缩,不会被猫叼走,也不会被大风刮飞,但要丈量起来却并不容易。
因为这关系到钱。
李轨不得不亲自坐镇督办此事,吏曹会同御史台一连究办了几百个官吏,但形势还是一团糟,不仅地方抗拒,朝廷内部的阻力也越来越大。
万不得已,李轨动了杀戒,他斩了北海太守宋翔、南皮太守钱圩、广陵郡丞欧金海,以及十四个阳奉阴违的县令和三十多个郡县官吏。
每个人的心里都关着一头嗜血的猛兽,血腥的气味会让他变得狂躁。
而杀戮则是人类最原始的欲望,一旦被唤醒,那是非常可怕的。
如果任着性子来,全国一半的太守县令只怕都得躺在刀下。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老子这是在给你们扫平仕途的荆棘,你们居然阳奉阴违,简直是该杀。
但李轨终于还是把心里的那头嗜血兽小心翼翼地关回了笼子里。
冲动是恶魔啊,不该对自己动刀子。
好吧,下一步还是杀地主老财来的心安理得些。
三个月时间杀了三百多人后,鱼鳞册的编制工作进入了快车道。
建安十三年年底,鱼鳞册编撰完毕。
据此,李轨宣布自建安十四年起,将徭役、丁税打入田赋集中征收,征收时间分为夏秋两季,并规定了具体的时间。
征收的方式根据各地不同的情况而定,或征收实物,或征收钱款。
第243章 吓死你!()
整个建安十四年都在混乱、不安、迷茫和动荡中度过。
因为精神的高度紧张,李轨一夜白发,失眠多梦,盗汗,饮食不佳,身体消瘦的可怕,更沮丧的是还患了阳痿不举的毛病。
夏税征收的工作很不顺利,虽然此前各郡各县都派人到长安来接受培训,但各地对政策的理解还是出现了偏差,致使新税制在执行过程中出现了许多奇葩事件。
地方的抗税热情也一浪高过一浪。
到了夏末秋初,武装抗税达到了最高潮,其中以汝南人民的反抗精神最为突出,他们组织了一支三万多人的抗税突击队,攻占了六座县城,杀了两个县令。
李轨一直严密关注各地事态的发展。
毛玠组织了三十个救火队随时整装待发赶赴各地救火;
御史台也严阵以待,向渎职和懈怠开战;
枢密使周府因为着急上火,起了满嘴大燎泡,一天吃一斤降火药都不管用;
内军厅则源源不断地把各地的真实情况汇总上报给李轨,好让李轨对整个事态有一个清醒准确的评估。
七月中,河南行台长史夏侯惇受命平息暴乱。
只用了半个月时间就收复了被抗税者占据的现场,捕杀了十几个带头闹事者,抓了两三百人,其余的人就地赦免,令回家乡。
随着秋风渐冷,恐怖窒息的夏季总算熬过去。
来自实践的经验和血淋淋的教训都是宝贵的财富。
八月底,李轨在洛阳召开了全国税收工作总结和表彰大会,召集各地的负责人进行总结对比,查缺补漏,完善制度,并对秋税的征收工作作出了具体部署。
李轨对他的核心战将说:“征税权是一个政权最核心的权力,有人借我们搞税改的机会来闹事,我们是坚决不能答应的。对那些居心叵测之徒,要坚决打击,他们不是偷公帑的盗贼,他们是敌人。但另外一些人,脑子糊涂,又爱占小便宜,这种人要打但更要拉,他们就是偷盗公库的老鼠,打一顿,剥皮罚款就好了,不必赶尽杀绝。”
李轨顿了一下:“前段时间有一种很不好的潮流,地方官对草民敢下手,但对土豪大户就畏手畏脚,怕他们闹事,事情搞大了,自己乌纱不保。我跟你们说,收不上来税何止乌纱不保,还要人头不保。那些大户藉此闹事,你们该怎样就怎样?朝里有靠山的,自有御史台盯着他们,地方有物资的,我们还有几十万军队。你们依法行政,把事情做扎实点,他们依然找死,那就成全他们。汝南闹的大不大,主政的官员受牵连了吗,没有,我不仅没有责怪他们,还升了他们的官,因为是非曲直,总要有个说法,治国当行阳谋,走刚强的道路,少一点阴谋鬼祟。持道正,则人心正,人心正,何愁世道不宁。”
有了李轨的撑腰,地方官员胆子壮了起来。
又因为准备充分,秋税的征收工作就顺利多了。
两季税赋合并一计算,比上年增加了四成五。
在税率普遍减轻的情况下,总税收反而增加了,这无疑说明新的税制是有效果的。
这也间接说明此前地方豪门地主偷逃税款有多么的严重。
这增加的四成五实际上都是富人税啊。
该年共得:
田赋一千一百二十万贯(实物折算)。
工商矿产税六百九十二万贯;
盐铁专营收入三百万贯;
公营企业上缴利润九十万贯。
国库充盈之后,李轨第一步悄悄地提高了军费比例。
同时在郡县设立州学、县学,鼓励有条件的乡创办乡学。
选拔地方优秀子弟入学。
同时扩大太学的办学规模。
国家最高学府要为国家建设服务,现在是各行各业都缺乏人才。理应加大招生力度,培养更多的优秀人才。
对民办书院、学堂则采取补贴方式,藉此提升民众的识字率。
除了办学堂,还在郡县一级设立公立医院——济民医院。
太医署不再是单纯的官僚结构,同时也成为一个办学机构,培养国家的医学人才。
太医告老后许其回乡坐诊,既悬壶济世,也为地方培养人才。
为了解决师资严重不足的问题,李轨规定太医署医官入院之前必须有在地方服役的经历,现有的太医署太医们亦当有计划地安排到地方去悬壶济世,治病救人,顺带再培养几个学生接班人。甚至那些犯了事的医官经过审定也可以通过基层服务的形式折抵罪过。
全国所有的济民医院都是公费补贴,医官是有品阶的,虽然也收取诊费和药费,但标准远远低于私人诊所,带有一定的福利性质。
学堂和医院要做到郡县全覆盖,至于广大的乡村暂时还鞭长莫及。
国家财政收入还不富裕,还没有能力全民吃大锅饭,所以普及医学知识,加强锻炼,以预防为主仍是时下的主流。
……
内军厅经过多方调查,向李轨密报,陈留郡扶沟县小三庄起获的地下造币工厂幕后老板是张邈的弟弟张超。
张超现任少府丞,官阶并不高,为人也还算本分,他怎么会有和胆量搞这么大的场面?
李轨心中虽然不愿意相信,但事实就摆在面前,让他无话可说。
张超嗅到了危险,跑到哥哥张邈府上请哥哥帮忙疏通,张邈严斥拒绝了他。
吓破胆的张超铤而走险,叛逃去江东了。
后因出关不易,又改道去了江夏。
张邈无奈,只得向李轨请罪。
李轨愤愤不平地道:“我只是不明白,为何要这么做呢。人的贪欲究竟怎样才能满足呢?锦衣玉食,太太平平做个官不好吗,为何非要如此?”
愤恨之情溢于言表。
张邈听了这话满心恐惧,当日如失魂落魄,夜晚独处书房,像一尊泥塑。
第二天清早,家人发现他服毒自杀了。
李轨闻讯愣怔了半晌,忽然怪笑了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连声叹道:“我误杀了一个老实人,我,他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
张邈因为弟弟的事忧惧自尽,家丑不可外扬,自杀的真相被隐瞒了起来,最终的说法是张邈年纪大了,身体不好,夜读太晚,伏案熟睡,夜半有黑猫入室,惊惧而亡。
“黑猫”是否意有所指,已不可考察,但死亡却属正常死亡。
作为识时务者,他死后极尽荣宠。
但这并不能减轻李轨心中的愧疚。
张邈死后,李轨妥善安置了他的子女。
虑及玉清儿一个人在家,就动了调周兴回长安的念头。
不过这事八字还没一撇,不知玉清儿怎么就知道了,她兴冲冲的跑来问李轨周兴什么时候回来。
李轨见她神情狂颠,不知道怎么回应她,便劝她回去等待消息。
玉清儿却突然咧嘴怪笑了一声,眼珠子一翻,身体突然僵硬,直勾勾的朝后倒去,像根木桩一样跌倒在地,使劲地抽搐起来,同时口吐白沫。
居然是癫痫病发作了。
丞相府里现有的太医立即介入,总算把人从死亡线上救了回来。
但自这一刻起,玉清儿就彻底疯了。
第244章 赤壁()
内军厅报告江夏方面二刘发生了一次严重的争吵,刘琦当众呛声刘备,气的刘备泪珠子扑簌簌往下落,然后就嚷着要离开江夏去益州投刘表。
这绝对是动摇江夏政权的大事件,所以不久之后,刘琦就登门道歉了。
叔侄俩和好如初,还一起参加了水军秋阅。
不过此后不到十天时间,刘琦就在家中暴毙了。
临终留下遗书说把江夏政权交给刘备,希望他不忘初心,光复汉室,云云。
荆州旧人中就有人怀疑刘琦根本就是刘备害死的,不肯把地盘交出,并且遣使与镇守襄阳的张辽接洽,表示愿意率部投降张辽。
襄阳大都督府探听到的情报跟内军厅的情报差不多,张辽据此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