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昭虽说一瞬间被那血粼粼的人头惊的有些发晕,可是内心深处还是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这不可能是大哥的人头,一定是沈正河在耍阴谋;所以,在察觉到上官无策的紧绷和气息紊乱的同时她已伸出手拉住他的衣角,压低声音道:“慢着!事情有可疑。”
虽说因为她的阻止上官无策并没有继续动作,可是,手指攥拳的咯咯吱吱的声音还是像根根断了的骨头一样,听的人心底发寒。
看着徐昭雪白的脸色,沈正河讥笑般的伸出手,对着小太监手中托着的人头戏弄般的拍了拍:“怎么?不相信这是上官无痕?那么你们看看这个东西。”
说完,沈正河就从袖中掏出一支兽笛,玉质的兽笛在清冷的月光下闪烁着姣姣的光泽,那光芒流光溢彩、温润柔和,一看就知此物并非凡品;这等珍品,想要找到仿制的绝对不可能。
心底的最深处,似乎传来冰裂的声音,层层冰冷的海水不断从心底深处涌出来,刺骨的凉、寒冷的冰,毫无征兆的朝着四肢百骸袭来。
百骸袭来。
这一刻,天地似乎都安静了一下。
没有风吹草芥的声音,没有高举的火把发出的噼啪的响动,更没有夜色中偶尔从远处的丛林中传来的老鸹的啼叫声;似乎只剩下自己轻喘的声音,将那喘息声听的一清二楚,清楚到听见了自己心痛的呜咽声;眼神怔怔的看着兽笛看着血粼粼的头颅,眼睛开始发酸,心口开始扭成一团,张开的嘴忘记合上。
难道难道
这下,连徐昭都不敢确认了,睁大的眼睛里晃动着星星般的泪花,呢喃的嘴角发出不成声调的音节,可却是连一句完成的话、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紧拉着上官无策衣角的手指霍然松开,跟着无力的垂下。
看着徐昭的神色沈正河得意森冷的笑着:“现在信了?说起来也怪你们不小心,太后与本王经营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三下两下便被你们出手打垮了?那些只会耍嘴皮子的保皇党们,要他们在朝堂上争辩吵架绝对是一把好手,可要论真武力,他们哪个会是对手?”
沈正河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得意:“想要在宫里铲除这些人,实在是轻而易举,只要有一个主事的人站出来振臂一呼,但凡是有野心和反骨的人都会站出来迎合,这一点相信你们两个也是深有体会更是深谙此道;当年,我就劝过太后不要轻易放过上官无痕,留下这样一个祸害在身边,早晚会是一剂闷雷,可太后不听这才酿成今日之祸;所以说女人就是女人,在家里相夫教子才是她们该干的活儿,外面的这些打打杀杀还是要男人来做主才是正理。”
说到这里,沈正河更是得意的一挑眉,苍白虚弱的脸色因为兴奋而泛着诡异的红晕,一双如老妪般干涸的眼睛死盯着在他露出兽笛后脸色陡然变的难看的两人,心里生出得意之色。
正所谓关心则乱,他要的就是这份乱;虽说现在的一切局面都很不利于他,可事情没到最后关头谁也不能言胜,只要他将这二人抓住,他就不信大梁和那帮保皇党们不会投鼠忌器。
沈正河脸上的得意之色越来越浓,连带着拍头颅的动作都更加快速轻佻起来。
瞅着依旧紧盯着血粼粼的头颅怔怔出神的两人,他不断出言挑衅:“徐昭,看见唯一跟你有血脉关系的兄长以这种代价惨死是不是无法接受?看在你身为大宛公主的份上本王大发慈悲给你一句提醒,此刻上官无痕的无头尸体就被压在正阳宫的废墟之下,如果及时扒出来拼凑拼凑还能瞧出个人形。”阴毒的目光一转,再看向上官无策:“你欺骗了太后,欺骗了天下所有人,为的就是保护他,可现在上官无痕的首级就在你面前,他最终还是难逃一死,到头来你还是什么都没保护好,就像你小的时候,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亲人一个又一个的在面前死去,除了哭,你什么都做不到。”
徐昭刹那间回头看向上官无策,虽说她此刻也同样震惊,可她知道在上官无策的心目中上官无痕的地位绝非她能想象,她都受到如此大的惊动,可想此刻他内心深处的波涛汹涌。
尤其是沈正河的话,更像是在故意揭他的伤疤;这个永远光鲜靓丽的男子,或许他的心底并不似他的长相这般华丽逼人,而是千疮百孔,令人忍俊不禁。
“无策你听我说,一定要冷静!”徐昭紧紧地抓着上官无策紧绷发硬的手臂,担忧的看着从刚才就眼也不眨的看向木盒子的他。
沈正河嗤笑:“是啊!是该冷静一点,上官无痕的尸体已经被压在正阳宫的废墟之下,如果连这颗头都没了”说到这里,沈正河就亮出手中的匕首,一下一下的划拉着头颅雪白无色的面容。
“你住手!”
“等等——无策——!”
看着如炮弹般炸出去的上官无策,徐昭慌忙伸手去拉他,可指尖只碰触到他冰凉的锦衣,便看见他如发疯的猛兽般朝着沈正河直袭而去。
沈正河看见双眼发红直冲上来的上官无策,眼底顿时闪现着兴奋得逞的光泽,虚弱到快到极致的他居然在此刻还能大喊出声:“弓箭手!”
“无策!”
徐昭‘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看着那如虹光般耀眼的人影惊喊。
可此时,不管她喊什么都来不及了,无数箭矢朝着那耀眼明亮的人影重重袭来,上官无策纵然武功卓绝,在经历受伤流血、长时间奔波和被沈正河的再三刺激和挑衅后,动作终于变的迟缓下来。
手边宽大的休摆卷起一阵烈风,将飞射而来的箭矢尽数卷落,可就算是这样,还是有数至长箭带着凌冽之势狠狠地刺进他的身体。
噗!的一口鲜血!硬是从他嘴里吐出来!
可他还是没有停下,伸出手臂就抓向那被小太监端在手中的木盒子。
而端着木盒子的小太监极为诡异,一张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人气,空洞的眼睛黑黢黢的看着飞扑上来的上官无策,居然连躲避都没有,似乎就等着他来抓。
“不要——!”徐昭哭喊着大叫,双手支撑着冰凉的地面想要往前爬,可此时,她却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像风一样潇洒自如的男子拼了命的去碰触他这辈子发誓要守护一生的人。
小太监看着上官无策越来越靠近,红到艳丽的嘴唇忽然向上一勾,露出阴谋得逞的笑容;刹那间,一条
那间,一条黑色的小蛇闪烁着斑斓的眼睛一下就从小太监的袖口中跃出来,瞅准那飞扑上来的人影,张开血盆大口就咬向那细白如玉的脖颈。
看见跃出来的黑色小蛇,徐昭浑身颤抖,如癫狂疯魔一般,抱着头便‘啊’的尖叫出声,夺眶而出的眼泪布满了整张脸,痛苦的表情占满了她的眼底。
守在她身边的元宵在看见黑色小蛇后,浑身上下的白色长毛都竖了起来,小家伙第一次充满敌意的冲着那黑色小蛇,吱吱吱的发出警告。
可小蛇依然对着飞来的人露出自己的毒牙,徐昭似乎都听见那毒牙扎进**时发出的声音,浑身的冰冷让她宛若置身雪窟,连喊叫都忘记。
而此刻的上官无策,却像是感受不到来自于脖颈上的疼痛一般,伸出一只手就抓住盘在他脖子上的黑蛇,用力的一扯又在空气中狠狠地一甩,凶狠的动作行云流水,几乎是在眨眼间就完成了这两个动作,然后将那甩晕的黑蛇对着不远处翘起来的石头上重重一抛。
小太监一看心爱的宝贝蛇将要被摔在石头上活活摔死,当下也顾不上手中的木盒子,扔了盒子拔腿就朝着石头方向飞奔。
与此同时,上官无策伸手一捞,一下就将木盒捞入怀中,跟着转头看向几步之外因为他的连翻动作而露出惊诧之色的沈正河,眼底的厌弃之色更浓,只见华丽的衣袂翻卷带起一片绮丽的色泽,修长如玉的手指毫不犹豫的伸到胸口之处,将扎入胸口的长箭连血带肉的拔出来,对着沈正河的眉心处狠丢过去。
沈正河被夹裹着凌厉气势的飞箭吓得连连后退,后退的同时还不忘拉身侧的手下挡在身前当替死羔羊,可被上官无策用尽全身的力量丢出去的长箭岂是一两个人就能阻止,就看箭矢像串羊肉串一般连串两人后还是凶狠的削掉了沈正河的一只耳朵。
在耳朵被长箭削掉的同时,沈正河捂着血流不止的脑袋凄惨喊叫,上官无策眼见自己只伤了他一只耳朵很是不满,正准备再补上一刀的时候,他的脸色立刻变的难看异常,甚至差点连手中的木盒子头拿不稳;半边身体的麻木让他不得不在这时候紧急后退,而在后退的同时,他还不是麻利的将身上的箭矢一支支的拔掉,因为他知道在身后,有一个傻丫头因为他的受伤哭叫不止,如果被她看着自己带着这些伤人的武器回来指不定还要哭恸难受成什么样。
徐昭眼看着上官无策回来,忙扶着膝盖站起身去接他,只是速度飞快归来的上官无策岂是她能轻易接住的,眼看着二人将要撞到一起,已经半边身子全麻的上官无策硬是咬着牙在空中将自己的身体扭转,巧妙地避开与徐昭相撞,自己却又重重的摔倒在地。
‘噗’!的一声!
又是一口鲜血从他嘴里喷出来,胸前的衣襟已被打湿,不知是从他嘴里吐出来的血还是刚才被箭矢射伤的伤口;只是这次如果仔细去看,便能发现从他口中吐出来的鲜血有些微微发黑,明显是中毒的征兆。
徐昭跌跌撞撞的跑上来将摔倒在地的上官无策一把扶起,眼眶中的眼泪不断地往下滚落,不停地抽噎让她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用手边的袖子一遍又一遍的去擦他溢出血的嘴角。
上官无策靠在徐昭的肩膀上,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量将怀里的木盒子递上来,声音,断断续续:“看看你先看看”
对上他担忧不安的眼神,徐昭狠狠地点头,然后打开木盒,看着那血粼粼的头颅,这几乎是一张和上官无痕一模一样的脸,可认真去辨认就能发现这具头颅是经过削骨改动过的;换句话来说,一定是沈正河找了一个和上官无痕有几分相似的人将之杀了,取了他的首级再进行改动,夜色中,血迹下,只要有五分相似就能混淆视听,事实证明沈正河果然是有几分小手段,要不然也不会用这样的办法成功的欺骗了他们。
徐昭将抱在上官无策怀里的木盒子拿开,一手捂着他还在冒血的伤口,一边小声在他耳边说:“不是他!不是他你放心,大哥他还活着。”
听到这个答案,上官无策像是听见了这世间最美妙的回答,长长的松了口气的同时雪白的脸上竟然在此时绽放出一个如冰莲盛开的清丽笑容,见多了他的雍容华贵,还是初次看他露出这样清新脱俗的容色,只觉得凄凉心疼。
“不是他就好。”他靠在徐昭的肩膀上呢喃出声:“其实,我心里也知道不是他,但是,我还是害怕,所以就想去确认一下。”
看着肩头那张雪白的脸,徐昭呜咽着点头:“嗯!你的决定很对,无策,我们不要说话了好不好,你一直在流血,告诉我,你究竟伤了多少地方。”
潋滟的双瞳空茫茫的看着头顶的夜色,他像是没有听到徐昭的问题一般,继续喃喃自语:“我很担心他,我想一直陪在他身边。”
“好!我允许你一直陪着他,从今往后我再不说你是个变态了,你愿意留在他身边多久就多久,没有任何人能阻止。”
“徐昭”
徐昭抱紧了怀中不停呢喃的人儿:“我在!我在!”
“我好想再见见他。”说到这里,上官无策又是轻声一笑:“我想告诉他,我保护好他最珍惜的妹妹了,我真的用心的保护了。”
徐昭咬紧红唇,不停地点头:“对!你保护的
!你保护的很好,等见到了大哥,我一定在他面前使劲儿夸你。”说到这里,徐昭抬起满是泪的脸,冲着浓的化不开的夜色痛彻心扉的大喊:“哥——哥你快来!哥哥——”
冰凉的手指轻轻地搭在她的手背上,“不要喊,不要喊徐昭。”
“可是”
雪白的人儿似满足般轻轻地摇了摇头:“我这么狼狈如果被他看见,他一定会笑话我一辈子,我不要。”
听到这声意外的回答,徐昭只觉得整个人都像是被泡在醋桶中一样,浑身上下都酸的想大哭;他哪里是不愿意被看见,分明就是害怕被在乎的人看见会惹得那人伤心。
经历了削耳之痛的沈正河一眼恶毒的看着此刻靠在徐昭肩膀上身中蛇毒、重伤不支的上官无策,这可是大宛最心狠手辣的战神啊,十万龙腾军的都统,就连太后都要忌惮几分的人物,如今,却这样奄奄一息的躺在枯黄脏乱的草地上,血流不止、精神萎靡。
想到这里,沈正河就仰头大笑,“太后当年为了保住先帝的遗体,不惜纡尊降贵的将北戎那等邪族歪道之人引进宫,没想到最终却是便宜了本王;上官无策,被白骨族的镇族之宝黑蛇咬伤的滋味很不好受吧,放心,接下来有你更难忍受的。”
听到沈正河道明真相,徐昭咬牙切齿:“解药!”
“呵呵!皇后娘娘可真够天真的,现在你们二人一个离死不远,一个手无傅鸡,难道本王还会忌惮你们?”说到这里,沈正河就不甘的摸了摸自己没了耳朵的伤处,眼神怨毒:“你们让本王落得如此田地,本王一定会加倍奉还。”
“你敢!”
沈正河狞笑:“你看本王敢不敢,今夜,本王就拿你这个大梁皇后第一个开刀。”
徐昭瞅着目露狰狞的沈正河,就算是知道此刻不该面露胆怯,可还是忍不住娇躯一颤;而靠在她身上的上官无策察觉到她的紧张,本是无力的手臂再次伸起,轻轻地扶住她的肩头,似乎在无声的告诉她不要害怕。
而就在这时,一声霸道磁性的声音却在此时从不远处传来:“哦?你敢动她一下试试!”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徐昭显得比刚才更加紧张,整个人都有些怔住,连眼神都虚晃了一下。
一队人马,如夜色中的黑龙席卷而来;熊熊燃烧的火把几乎照亮在每个人的脸上,将那一张张年轻英气的脸衬得更加英姿勃勃、威武不凡。
而在这对人马前端,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如岿然不动的高山般稳稳站定,黑色的长麾在夜风中烈烈作响,吹的麾面翻卷,露出里面用金银线钩织的栩栩如生的双龙。
黑色的帷帽将他的脸遮住大半,露在外面的肌肤莹白如雪,挺直的鼻梁如皑皑雪峰的脊梁,透着一股高傲和尊贵,他似乎因为连日赶路而略显疲惫,红润的嘴唇不似以往那般莹润,可依然色泽鲜透,要人忍不住采食。
看见这宛若从天而降的人,徐昭满眼是泪的低下头,一颗颗如珍珠般大颗大颗的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掉,泣不成声的语调似带着委屈的撒娇一声一声的响。
沈正河看着这忽然冒出来的一群人,来者的人数并不多,可根据多年经验判断,这些人虽然少,但绝对不好惹。
“你们是谁?”沈正河喝声问向这帮突然跳出来的家伙,语气颇带不悦。
黑色长麾男子却是纹丝不动,一双眼睛从出现在此处的那一刻就一直落在不远处跌坐在地上的徐昭身上,不!确切的说是落在上官无策靠在徐昭的肩膀上。
“我们是谁你不用知道,你只要知道,你动了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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