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向邵白:“尤其是你,太斤斤计较于方寸间的得失,对风说的那些话,殊为不敬,更牵扯到不相干的人。这些话传到大亨耳朵里,你就没有好日子过了。”
邵白尴尬地苦笑着,走到我面前深深鞠躬谢罪:“风先生,实在对不起,在冥想堂外面,我真的管不住自己的思想,好像这张嘴都不是自己的了,很多话不由自主地就冒了出来。得罪的地方,请多包涵,请多包涵。”
我笑了笑,这个过节就这样抹煞掉了。如果不能成功地去除关宝铃身上的牙蛹诅咒,我真该被别人骂作白痴笨蛋才对。
隔壁房间里,关宝铃在低声唱歌,歌声深沉忧郁。
“张大师,我想请你出手破解关小姐所中的獠牙魔的诅咒。谷野神秀那边,如果不是针锋相对的敌人,我们可以暂时放下。”
第二部 古寺冥夜 第二部 古寺冥夜 7 怪屋下的怪井(上)
( 本章字数:4885 更新时间:2009…7…16 17:48:20)
张百森的国字脸上一片晦暗,他已经换掉了最初的那身绣满金龙的灰色唐装,现在穿的只是一套普普通通的灰色西装。
“要想破解牙蛹,必须杀死獠牙魔。它死了,所有还没有变成现实的诅咒,也会同时烟消云散。风,这件事比较麻烦,不介意的话,还是先通知大亨,邀请更多的好手前来助阵才是明智之举。大亨的号召力,在亚洲大陆无人能比,怎么样?”
他疲倦地坐在椅子上,似乎冥想堂前的试探性一战,已经损耗完了浑身的力气。
邵黑靠在门边,眉一直皱着,忽然插嘴进来:“风,你说过,关小姐画画的本事非常高明,能不能让我试试?”
邵白迅速打断他:“老二,别费心思了,怪屋里有什么随它去吧!咱们最好置身事外,别把自己的命丢在这里,不记得中秋节时咱们联手卜过的那一卦了吗?”
他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只是当着所有人的面,不好意思马上发作。
“哥,我只想把刚刚感知到的东西表达出来,那是人,不是鱼,更不是什么动力机械装置。唉,我真的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力量能让他瞬间上升四十米。咱们虽然被美国人尊称为‘天人’,但自己很清楚,天下万事万物,浩渺渊博,每个人懂的只是很少的一部分。难道你对那间怪屋里发生的事不感到好奇吗?”
邵白毫不客气地大声吼出来:“会死人的知道不知道!‘遇水而止、遇神而亡、遇风而困、遇魔而迷’——那一卦,指的就是今天的困境。我决定了,明天就订机票回去,这些事管不了,也不想管!”
他冲到邵黑面前,梗着脖子,恶狠狠地直瞪着自己的兄弟。
医不自治,同样,算卦占卜的人也不可以用异术来预测自己的未来,因为任何科学理智的方法,一旦牵扯到自身,便立刻失去了评判的标准。
邵白的情绪非常激动,脑后的乱发几乎直竖起来,双臂高举,像只狂热的怪兽。
关宝铃的歌声停了,我听到门被拉开,她轻轻走进了院子。
“哥,我想做自己喜欢的事,而不是一味地满足于现状。咱们的祖训上曾经说过——活到老学到老,玄机永无止境。上次给美国人帮忙,你不也是欣然接受,并且做得非常出色吗?放心,我不会触动别派的隐私,只把自己感知到的东西画出来,交给张老大,这样总可以了吧?”
邵黑咧嘴苦笑,又露出黄黑残缺的牙齿。他的皮肤本来就黑,极度郁闷之下,更是晦暗得可怕,像是一条落进渔网里的乌鱼。
“你忘了祖训的另一句——天机不可泄露,并且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既然你已经明白咱们对手有多强大,何必逆天命而动?我是你哥哥,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唯一一个不会害你算计你的人。听我一声劝,咱们明天一起离开,彻底忘掉这件事,好不好?”邵白降低声调,态度从暴怒转入温和。
邵家做为周易预测学的名门正派,祖训很多,据说有三百多条,几乎对门下弟子的衣食住行、坐立站走的方方面面都做了详细的规定。
邵白对我的态度很恶劣,但现在面对邵黑,兄弟间的深情却暴露无遗。
萧可冷只是不停地苦笑,插不进嘴,站在桌子边,神情困惑。
“谷野神秀到底在那间怪屋里布置了什么?难道也是跟探索‘海底神墓’有关?什么怪人能像激怒的剑鱼一样在水里急速穿行?”我脑子里的诸多问号,慢慢地纠缠打结起来。
张百森、邵白、邵黑做为中国异人排行榜上的三大高手,还没跟谷野神秀正式面对面地交手,便已经输了一招,实在教人郁闷。
“平淡安稳的日子我过够了,哥,我要向对方挑战,谷野神秀的东瀛遁甲术并非毫无破绽,给我足够的时间,破解八面天网,彻底摧毁日本人的信心。你知道吗?从正式出师闯荡江湖的第一天,我就期待着这样的挑战。就算死了,也是给自己的生命划一个完美的句号,而不是像江湖上那些故弄玄虚的猎命师一样,闭关自守,只为面子和虚名活着,让我试一次——”
邵黑伸出右手,搭在邵白的肩膀上,眼神越来越坚定。
邵白无奈地一声长叹:“该说的,我都说了。”
阳光打在这两个高瘦的江湖异人身上,让他们变得像是聚光灯下的两个悲剧演员,浑身散发着凄怆悲凉的味道。
“风,我想跟关小姐谈谈,借用她的妙笔,画出我的思想,或许会对咱们将要做的事有帮助!”
邵黑的表情变得非常凝重,所有人都能听到关宝铃在院子里踱步的声音。没有人再关心她的娱乐圈天后巨星的身份,目前大家最想知道的是邵黑究竟遥感到了什么?
我挺身而起:“邵先生,我马上去跟关小姐沟通。”
另外三人的目光一起落在我身上,张百森、邵白的眼神是略带一丝不安,而萧可冷的表情最为复杂,不停地抬手抚摸着自己的短发,犹如热锅上的蚂蚁,百感交集。
邵黑裂开嘴自嘲地笑着:“怪屋下面覆盖着的危机,眼看就要扩展到无穷大的地步了——危机爆发的时候,连咱们都不一定能保住性命,这一次只能拼了!关小姐不会有事,至少在三十三颗齿痕全部出现之前没有任何危险,而且我保证,自己在施展‘传心术’的时候,不会损害到她,请放心。”
邵黑在自己心口上轻轻一拍,郑重其事地向我做了保证。
半小时后,在关宝铃的房间里已经准备好了绘图铅笔和一大叠白纸,那些纸足有一百多张,画三天三夜都够了。
关宝铃耳垂下的血红齿痕非常醒目,她每次无意中撩动头发的时候,都会让我一遍遍感到心惊肉跳。明天早晨,齿痕会增加到两颗,依次沿着脖子下面排列,逐渐构成一只诡异的牙齿做成的项圈。
幸好,她对此并不知情,只是觉得能用自己的才能为这些江湖高手帮忙,很是荣幸:“别担心,我会没事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并没有刻意望着我,但我知道,话一定是说给我听的。
门外,积雪渐渐开始消融,屋檐上不停地有雪水滴落下来。
邵白用力抓挠着自己的头发,坐立不安,弄得大家的心情都乱糟糟的。
萧可冷靠近我,低声问:“风先生,要不要现在给苏伦姐打个电话?”她取出一套崭新的诺基亚手机,熟练地拆去塑料封套,安装好通讯卡。
我的手机,已经丢在那个神秘的玻璃盒子里,忽然若有所思地想到,如果有另外的人落进那个神秘空间的话,发现遗落的手机,肯定会大呼怪异,以为那是某个时代的外星人遗物。那么,是不是可以做这样的结论——“苏伦发现的“指北针”会不会是探险者丢在地下宫殿里的,出处没有任何值得惊骇的地方?”
当然,一切是基于神秘的阿房宫真实存在的理论上——这又是一个令全球历史学家们大跌眼镜的发现,可怜的现代人都已经把烧毁阿房宫的罪名加诸于霸王项羽头上,偏偏在二十一世纪的今天,它又神奇地出现了。
我退出关宝铃的房间,雪后的空气清冷纯净,令人精神一振。
的确是该打电话出去,不过不是给苏伦,而是大亨。我不想让关宝铃就这么离开,就算她会发生什么不幸的变故,也要在我的视线里发生。
我按了大亨的号码,想像中,接电话的应该是他的十几个年轻女秘书之一,不料竟是他本人的声音:“喂,哪一位?”
我楞了一下,迅速自报家门:“我是风,叶先生,还记得我吗?”
大亨老气横秋地笑起来:“记得,当然记得。”
“我想跟您谈一下,是关小姐的事,可不可以拨二十分钟时间给我?”我只能开门见山,关宝铃中诅咒的事,纸里包不住火,越早透露给大亨,越容易处理。
“二十分钟?没问题,我正赶往枫割寺,半小时后到。我可以给你整整一下午时间,你要说什么,我也很清楚,唉——”他长叹着,声音里没有一点素日睥睨天下的豪情,只流露出渐渐衰老的沧桑。
我吓了一跳,半小时后到?下意识的,我抬头向南面的天空眺望着,相信不大一会儿,大亨的私人直升机便会轰鸣着出现。
“那好,半小时后见,我等您。”我这边电话刚刚收线,张百森急匆匆地大步走出来,手里的电话铃声大作。
“是大亨!肯定又发生什么大事了!”他简短地向我解释了一句,便开始接电话。
邵白、萧可冷也退了出来,反手关门,只把邵黑、关宝铃留在屋里。
萧可冷的眉皱成了一个夸张扭曲的“川”字,双拳紧握,不住地叹着气:“风先生,事情有些……怪异,冥想堂下面,竟然是个不见底的深渊。如果——邵黑先生所表达出的内容完全是真实的,天哪!这将是枫割寺里最震撼的秘密,将来肯定能跟‘海底神墓’齐名!”
邵白手里握着三张纸,上面布满了凌乱的铅笔线条,不住地翻来翻去看着。
第二部 古寺冥夜 第二部 古寺冥夜 7 怪屋下的怪井(下)
( 本章字数:5081 更新时间:2009…7…16 17:48:21)
我拉开自己的房间门,请他们进来。
邵白把纸丢在床上,颓丧地用力坐在椅子上,双手抱头,表露出又痛苦又困惑的神情。
三张纸,可以竖向连接起来看,才是一幅完整的画面。最顶上,是那座怪屋,旁边潦草地标注着“冥想堂”三个字。地平线以下,除了很浅的一层地基以外,全部变成了一个馒头一样的巨大空间,一直延伸到三张纸的最底端。
按照比例尺推算,房子的横剖面尺寸不超过十米,但馒头形空间的深度至少有一百米,横剖面宽度也绝对超过六十米。这个空间里,充满了表示流水的波浪线,而表示怪屋的小方块孤零零地悬在图画的顶端,像是汪洋上的一艘小舟。
难怪萧可冷惊骇,邵黑的意念探测结果,竟然证明冥想堂下存在着一个巨大的“井”,规模比“通灵之井”还要耸人听闻。
“看画的最下端,还有箭头标注——风先生,无论如何,我没法相信,木碗舟山上还有第二口井,并且深度和宽度无限延伸,直到……直到与大海融为一体。”萧可冷向地面上打量着,意思很明显,如果这幅图画是真实的,那么我们脚下的地面,甚至所有枫割寺的地面以下,都被这口奇怪的井吞并了。
我留意到了那个黑色的箭头,上面标着“深度大约在四百到六百米”一行小字。
“这是什么意思呢?”萧可冷无法抑制自己的惊奇,相信邵黑的遥感,还是相信此前专页探测队伍的学术资料呢?很明显,后者洋洋万言的科学严谨的数据资料,更有说服力。
“老二的话,你最好百分之百地相信。这一次,他已经将全身的潜能发挥到极限,或许是最后一次出手了。”邵白的脸,阴沉得像是能挤出冷冷的冰水来。
萧可冷连连苦笑,而我则期待下面的画作有更合理的解释。关宝铃的绘画能力,曾给我留下极深的印象,几乎能够把经历过的场面,一丝不差地描绘出来。希望这一次,她可以表达出邵黑的思想动态,不负大家的期望。
张百森打完了电话,沉默地站在门口。
一瞬间,门里门外,全部被沉闷笼罩住了,每个人心里都充满了大大小小的谜题,无法解开。
关于谷野神秀的具体情况,除了盗墓界的官方报道和小道消息之外,我还可以找藤迦、象僧作一些了解。不过,既然他已经将自己封闭在冥想堂里整整三年,一千多个日子,思想变化之大,外边的人又怎么能想像得出来?
“风,大亨要过来,并且……并且要跟你我一起聊聊,又有件事……”张百森变得吞吞吐吐起来,与他的豪爽性格根本格格不入。能让他感到发愁的,不会是小事,甚至比关宝铃中了獠牙魔诅咒的事更严重。
邵白自言自语地嘟囔着:“一切悲惨的事要泥沙俱下的话,索性一并涌过来好了,教人头痛的事多了,令身体反应变得麻痹,反而心情会舒坦一些,唉……”
关宝铃那边的门响了一声,有十几张纸递了出来,门随即又被关上。
纸在张百森手里,他只是大致翻了一下,蓦的一声苦笑,手腕一弹,凌空掷向我。这个时候,没有人再想卖弄武功,我猜他只是过度疲倦,连走进门来的力气也省下来了。
席梦思成了临时的拼图桌,十二张纸上的线条更加凌乱,到处都能看到波浪线。
邵白跳起来,不假思索地随手把所有纸张排列成横五竖三的格式。我看到了一个真正的“人”,头发很长,达到了身体的三分之二长度,如海藻一样向上漂浮着。后来的十二张纸上,每一张都有这个人存在,不过运动的方向完全不同。
“这是一个可以做瞬间移动的人,老二感知到他的时候,对方竟然能够瞬间改变十二个方位和姿势,比行动最快速的鱼还灵巧。”邵白做了临时的解说员,他跟邵黑是亲兄弟,思想共通,最能了解邵黑的心思。
“男人?谷野神秀?”萧可冷立刻反问。
“不清楚,相信老二马上就会有答案出来,问题的关键并不在乎他是谁,而是他怎么可能达到瞬间移动的境界?而且是在水里。要知道,水的阻力依据性质不同,会是陆地上风阻的五十倍到五千倍不等。一个能够在陆地上自由翻腾跳跃的轻功高手,要在水中做同样的动作,需要增加近一千倍的爆发力才能完成。”
邵白绝不是浪得虚名,他拥有的知识量,足够对得起自己在江湖上的崇高地位。
我脑子里最先跳出的是“鲛人”这个名称,人类在水中无法完成的动作,或许这种所谓的“鲛人”就可以做到。
神秘的海洋世界,不为人知的动物植物品种无穷无尽,就连知名度最高、知识量最渊博的海洋专家,都时常说自己所知道的不过是“大海里的一滴水”。大海中有多少滴水?只能用数学名词中的“无限”来表示。
关于“鲛人”和“美人鱼”,资料记载极多,全球任何一个海岸线国家都有类似的传说,只是缺乏动态的影像记载,才会被某些自命正统的科学家们斥为怪谈。
“怪屋下藏着怪井?它的水平面会不会跟‘通灵之井’相同?两者之间又有什么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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