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话,典籍上面都叙述过,不过,我总以为那是埃及法老欺骗震慑无知百姓的谎言。所有的统治者,为了巩固自己的江山天下,都会制造出种种神奇之极的传说,以表明自己受命于天来管理国家。谁若反抗他,就是反抗上天的旨意。
我站起来,准备离开露台,先去洗个澡。在沙漠里这么多天,身上脏得厉害。
“风,记得这些话,萨罕长老说,一定要你记得这些话!”手术刀匆匆结束了自己的转述,也站起来,揽着苏伦的肩膀。他们兄妹望着我的目光,充满希冀和期待,仿佛我是某个拯救世界的英雄。不过,我知道我不是。
“风哥哥,我也要说声——对不起……”苏伦眼角带着泪光。她当然应该明白,我不会故意设下“雾隐一刀流”的圈套来害她的。至于那些诡异的忍者为何在营地附近出现,大概只能去问日本人谷野了。
在别墅巨大的温泉浴室里,我脑子里始终盘桓着“幻像魔”和“帝王蛊”两件事。在地下隧道里看到的情景诡秘得无法言喻,如果按照萨罕长老的理论,那应该就是守护土裂汗金字塔的幻像魔才对。
既然是幻像魔,一切都会是幻像,那么,那些无辜被吞没的人呢?都只是暂时被禁锢搁置起来了?他们仍然活着?
如此一想,心头如释重负,毕竟四十几条人命不明不白地消失了,会让我一辈子都良心不安。
中了蛊的老虎,也需要解蛊高手帮忙——
面对蜀中唐门的人,几乎每一分每一秒都要小心谨慎,的确是个极为棘手的问题……
边想边洗,一直耽搁了近一个小时,我才浑身干干净净地从浴室里出来,换上了仆人为我准备的绣花长袍,踏着黑缎子拖鞋,缓缓走到餐厅。
餐厅装饰风格为传统的埃及风格,到处张挂着五彩斑斓的纯羊毛挂毯。
所有的餐具都是纯银制成,擦得亮晶晶的,而长达四米的长条餐桌上,铺着雪白的绣花桌布,银盘子里摆满了整只的烤羊、烤鸡、烤牛腿、烤大雁、烤火鸡。
空气中到处都是薄荷叶和迷迭香的味道,让人禁不住胃口大开。
每张座位前的酒杯里,都斟满了粉红色的上等埃及红酒,那是用大漠里产量极低的原生野葡萄秘法酿制而成的,非但鼎鼎大名,并且价格昂贵得让苏格兰威士忌生产商无不汗颜。
我先看到了高傲华贵的唐心,身上的狐裘白得耀眼生花,而她脸上若有若无的笑,伴着红唇之间两排时隐时现的细密的白牙,仿佛生来便公主、女王般高贵无比,人人必须仰视才能表达出心里的敬慕。
她身边坐着满脸柔情蜜意的老虎,身后隔着五步远,则是笔直地站着的宋九,永远板着脸,手指永远按在剑柄上。这三个人仿佛连为一体似的,永远都会同时出现在我的视野里。
苏伦起身向我点头微笑,她旁边,坐在主人位置的手术刀则略带悒郁地看着酒杯发愣。
我坐在苏伦身边,鼻子里闻到她袍袖上淡淡的薰衣草幽香,心神为之一振。与唐心相比,她毫不张扬,沉着干练,是个理想的工作拍档。
“各位,请举杯,欢迎我们伟大的客人,来自蜀中唐门的唐心小姐、宋先生,还有名满江湖的大侠老虎。中国有句古话,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请大家开怀畅饮,不醉无归。”手术刀的祝酒词说得婉转得体,但宋九一直都老老实实站着,眼皮都不眨。
“宋先生请入座好吗?今天到场的,都是我的朋友,请坐下来……”
唐心轻轻翘了翘兰花指,不动声色地打断了手术刀的话:“他只是我的仆人,手术刀先生,如果要他入座,您最好把别墅里所有的仆役女佣都请来入座,那样方便吗?”
老虎正殷勤地剥了一粒葡萄,放在唐心面前的餐碟里,哈哈大笑:“对对,仆人可以上桌,我们主人是不是就该去旁边站着伺候?”他的心思全在唐心身上,根本看都不看手术刀一眼。
唐心扭转脸,仰着下巴向宋九一点:“你说话吧。”
宋九流利地张嘴,像是背书一般:“宋元明清杜胡,六大家臣,世世代代做蜀中唐门的奴仆,永不背叛,否则甘愿坠入万蛇之窟,葬身蛇穴。”
的确,云贵川一代的几大姓,唐、宋、元、明、清、杜、胡之中,以唐门最为尊贵,其他六姓,不知从何时起,世世代代都会心甘情愿给唐门做奴仆,忠心耿耿,绝不背叛。
江湖,本来就是个奇形怪状、枝枝蔓蔓无比混乱的地方,很多门派里的奇怪规定,只是听听就够人匪夷所思的。
“哈哈,有趣有趣……”手术刀打了个哈哈,微微有些变色,不过仍旧维持着主人的风度身份,招呼大家进餐。
整顿饭的进餐过程里,我的目光始终盯在老虎身上,并且最终确信,唐门的人肯定在他身上动了手脚。就算下的不是“帝王蛊”,也肯定是另外的迷魂药之类的,总之让他变成了能吃能睡能说话、更能听话的白痴,步步听人安排。
进餐将近尾声,有个仆人匆匆进来,手里的银托盘上放着一架黑色的无绳电话。
手术刀接起电话,听了几秒钟,蓦的变色,脸上掠过一阵狂喜,连声说:“好、好、好!”喜不自胜。
唐心、老虎、宋九脸不变色,根本都不看手术刀一眼,仿佛这偌大的餐厅里只有他们三个似的,而唐心则是世间万物的焦点,令老虎、宋九甘心臣服。我注意到一个细节,在唐心的手腕上,左右各纹着一件东西。左腕蛇头,右腕蛇尾,墨绿颜色,细致诡异。
纹身一直延伸到她袖子中去,我脑子里一转,偷偷揣测:“这道纹身会不会贯穿她的整个身体?”我并不反对纹身,但一个娇小的女孩子纹一条墨绿色的长蛇在身上,一旦袒露相见,肯定不会给人以惬意的享受吧?
再有,她的耳朵上、颈上、手腕上、手指上没有任何饰品,头发也是自然而然披拂,没有发夹头绳之类。细看过去,她身上的狐裘也未经过机器处理,纯粹是天然狐皮加以手工缝制而成。
总之一句话,她身上没有任何一件出自于现代社会机器加工的东西,包括脚下的鞋子,亦是手工缝制,使用的应该是某种坚韧之极的兽皮。
我脑子里高速运转,不能分心,未免对她多看了几眼,惹得宋九几番用手指敲打着剑柄,狠狠地盯着我的脸。
餐后退席时,手术刀扯了一下我的衣袖,示意我跟他走。
我们一前一后直走到一楼走廊尽头,在一根两人合抱粗的滚圆石柱前停下。他转过身,压抑不住兴奋:“萨罕长老醒了,要见我,更要见你。”他兴奋地搓着手,来回踱步,左拳狠狠地在石柱上捶了一下,发出“嗵”的一声。
“见我?他知道我的名字?”我有些奇怪。
“对,他知道。并且,他说过,你将会成为克制幻像魔的无敌勇士。风,萨罕长老绝不随便开玩笑,他说你是,你肯定就是。”
石柱内部发出“叮”的一下电梯开门声,紧跟着石壁左右分开,露出一架狭窄的两人电梯。早知道手术刀的别墅内部,构造非常精密复杂,今天是第一次领教。我跟在他后面踏进电梯,立刻,门迅速关上,脚下一轻,电梯开始高速下坠。
第二部 地底惊魂 第二部 地底惊魂 3萨罕长老
( 本章字数:5020 更新时间:2009…7…16 17:43:38)
手术刀的表情非常复杂,时而激动兴奋,时而悒郁沮丧,显示他的心情正在急骤地变化。我一直都在把他的最终意图向最好处想——是为了找到哥哥而做最终的努力,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甚至亿分之一的希望。
他已经把土裂汗金字塔的发掘权出让,而且亚特兰蒂斯的遗物,最后也会任谷野他们挑拣。
若是向最坏处想呢?手术刀的意图到底何在?
电梯一直下降,足有六分钟之久,我估计这条通道会一直下降到山腹深处。
电梯是日本三菱公司的产品,小巧而精密,急速下降过程中,轻快无声,更没有丝毫的失重不适感。
“萨罕长老还有一个弟子陪同,女弟子。”手术刀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
回想看到的萨罕长老下车时的录像,的确有个灰纱遮面的女孩子跟在后面,瘦骨伶仃,皮包骨头一般。我没太注意那个女孩子,而且对萨罕长老,也并非太过相信。从很多杂志报章上见到过采访萨罕长老的资料,记者对他极尽吹嘘之能事,浓墨重彩地把他描述成法老王一样的神奇人物,比如隔空取物、吞刀吐火等等诸如此类的魔法妖术,信手拈来,无所不能。
在我看来,越是埋藏深沉的江湖骗子,往往吹嘘得越是厉害。
我沉默地点点头,不作评价。
隧道里的一切资料,苏伦自然会转述给手术刀听,无须我再费心。此时此刻,我的资料,别人一清二楚;别人的资料,我一无所知。这种情形,就想蒙在弥天大雾里的旅人,找不到方向,郁闷之至。
当然,害苏伦无辜受伤,我有一丝丝内疚。
“很多资料,等见过萨罕长老后,咱们再慢慢商讨。”手术刀用力拍着我的肩膀,灼灼地盯着我的眼睛,非常郑重严肃地补充着:“风,好好听萨罕长老讲话,放平心境,我保证你会从他的话里领悟到真知灼见,一定的。”
我无言地低下头,躲开他的目光。恰好在此刻,电梯轻轻一震,已经到了底层。
门打开后,是一条长长的不锈钢四壁的走廊,空无一人。我们踏出去,电梯门自动关闭,四周静得仿佛连绣花针落地的声音都听得到。乳白色的顶灯,也是隐藏在不锈钢里的,散发着幽幽的白光,照在手术刀的衣服上,变幻出一种若有若无的浅蓝色光芒。
手术刀大步前行,走廊里可能安装了最顶级的吸音装置,他的皮鞋踏在钢板上竟然一点声音都听不到。
这段走廊共长七十步,到了尽头向左手边拐,进入一个宽敞的大厅。四壁的墙全部都是不锈钢支撑,大厅里整整齐齐地排着四列大型计算机机柜,数千个红红绿绿的指示灯飞快地闪烁着。
仍旧听不见声音,但这个大厅里有人,十几名穿着雪白工作服的年轻人正在机柜前有条不紊地记录着什么。
“森——”手术刀叫着,有一个脸色苍白的年轻人放下手里的资料夹,快步走过来。他的鼻梁上架着厚厚的近视眼镜,手指修长,一如顶级钢琴家的双手。
“情况还好……生命机能运转正常,有加速好转的迹象。至于脑细胞和心肺器官,正有一种强劲的转变发生,目前看,不能分辨是好是坏……”年轻人的美式英语流畅简练,而他的黄头发、蓝眼睛,也同时证明了他来自美国本土。
“那么,会不会是回——”
“回光返照?中国人说的回光返照?不能确定!目前只能给他注射超量的强心剂,让他的心脏维持剧烈跳动。同时,加注二十四种维他命之类的超强营养激素,希望其中有几种可以对他起好的作用,就这些。”
“森,这个人对我们很重要,请你——”手术刀对年轻人的态度非常随和,但森却毫不留情地冷着脸,右手重重向下一劈,打断了他的话:“我们知道,我们会做好该做的事。”然后,他转身退了回去,按动了附近桌面上的一个绿色按钮。
我们右侧的不锈钢墙壁上无声地出现了一个两米见方的洞口,那段墙壁看上去本来毫无破绽,但这洞口一下子就出现了。推而广之,我猜想刚刚一路走来的那走廊两边,可能也隐藏着无数个这样的洞口。
进入洞口之前,我又一次环顾大厅,三十米见方的大厅,粗算起来,周长一百多米,足以容纳下这种形式的洞口多达四五十个,也就是说,手术刀的地下密室里,埋藏着说不清的秘密。
我长出了一口气,跟在手术刀后面进入了那洞口。开始是一段不锈钢墙壁,接下来我发觉我们正行走在一条石砌走廊里,乳白色的灯光一直向前无限制地延伸着。
“森是这个研究所的首席执行官,年轻,无比优秀,是比尔盖茨亲笔钦定的微软帝国接班人。不过,现在,他属于我,属于我的运转体系……”说到刚才那年轻人,手术刀微有得色。
我耸耸肩膀,别人的商业机密,我不想多听。
四周的空气充满了阴森冷清的味道,不知从何处传来水珠滴落的声音,蓦的侧面有人低声拍了一掌,发出木然的“噗”的一声,像敲响了一个干瘪的破鼓。我吃了一惊,双臂发力,先横向护住心脏和下档要害。
多年行走江湖的生涯,养成了我随时戒备的良好习惯。要想不在江湖阴沟里翻船,小心谨慎最妙。
发出声音的地方是个稍微凹进去的石龛,正是灯光照不到的死角。石壁上的苔藓极厚,散发着碧油油、湿漉漉的光芒。一双灰色的死气沉沉的眼睛,正靠在苔藓边,空洞地盯着我。乍看上去,这双眼睛极为古怪,大而深凹,没有常见的黑眸和眼白,只是毫无生气的一片灰色。
我感觉自己在大眼睛的逼视下,呼吸渐渐急促起来,犹如在几千米的地下古墓里,给皮肉腐朽风干的木乃伊死死盯着,浑身毛骨悚然。接着,我发现大眼睛的主人,是在石壁上倒悬着的,头下脚上,似乎正在修炼某种神秘的功夫。
“噗”,这人的双掌又是一拍,跟着走廊深处,有人回了一掌,也是干瘪的“噗”声。
大眼睛眨了一下,慢慢合上。我的眼睛在最短的时间内适应了黑暗,并且看清楚这人是个女孩子,身材瘦如薄纸,双脚倒勾在石龛顶上的一道横缝里,全凭脚尖的力量把自己悬挂在这里。
无疑,她就是录像上跟在萨罕长老身后的女孩子,也即是那老头的女弟子。
她的灰色衣服松松垮垮地缠绕在身上,像一只白天休息的巨大蝙蝠一样,充满了诡异的味道。
再向前走了二十步,两边石壁上出现了层层叠叠的红色符号。那些弯弯曲曲的象形文字,可能是以红颜料涂上去的,怪异之极,像鱼、像鸟、像星辰、像走兽,千奇百怪。于是,空气里又多了红颜料的苦涩味道,让我一次次皱起鼻子。
再向前,没有了灯,只有无边的黑暗。想像不到,萨罕长老竟要深藏这种地下黑洞里,仿佛在躲避什么仇敌一样。我的思维触角一直很灵敏,从前江湖上的高人躲避仇家时,很多就会在地下挖一个极深的地洞,设置重重机关御敌。
“萨罕长老,是我,是我们。”手术刀低声叫着,声音谦卑温和。
我伸手抚摸着近处石壁上的红色符号,脑子里回想的却是地下隧道顶壁上那个非马非牛的奇怪图像。埃及文字博大精深,分支错综复杂,没有人能识别全部的埃及文字,所以,历史上流传下来的那些壁刻、图书基本属于“天书”,对现代人类社会没有任何意义。
在我的手指触摸下的,是一个类似于卷曲的长蛇的符号,它有点像潦草的中国北方的蒙古文字。与它相隔最近的符号,一个像挖掘泥土的铁锹头,一个像某种具备很多钻头的挖掘机械。在我眼里,这些天书文字,毫无实用价值,就像过了期的报纸新闻,除了当垃圾清除掉,再没有其它用途。
黑暗中突然亮起了灯,我的眼睛给晃了一下子,重新睁开之后,方才知道前面是个巨大的圆形石室。高度五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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