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脚都被松开,苏瑜在地上趴了一会,自知地窖潮湿,久趴不得,便咬着牙撑起身来,将地上的干草聚到一堆,厚厚的像个垫子,躺了上去。
饥肠辘辘,头晕脑胀,全身撕裂一样的疼,奄奄一息,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
她才躺下没有一刻钟,顺着地窖里微弱的光线,看到一只篮子被从高处放下,当啷落地。
顿时有食物的气味弥漫开来。
虽算不得好闻,可于此时的苏瑜来说,这突然而至的味道让她的饥饿感大增,这饭味,极具诱惑力。
不顾身上尖锐的疼,苏瑜努力撑着身子起来,想要走到那只装着食物的篮子旁。
不知是饿了久了还是怎么,才一起身,只觉一股热血直冲头顶,眼前阵阵发黑,浑身虚软的直冒冷汗,哆嗦的停都停不下来,腿一颤,整个人就跌倒。
大口喘着气,在地上伏了不知多久,只觉气息略平,颤抖没有那么剧烈了,强烈的求生欲让苏瑜咬紧牙关,挣扎着身上仅有的力气,朝那篮子奔去。
那彪壮大汉说,他们好容易费力气捉了她来,可千万不能让她死了。
所以,他们不会杀她,或者,至少现在不会杀她,留着她有更大的用途。
那这篮子里的吃食,就一定没有毒,她可以放心大胆的吃。
手指抠着地面,指尖被坚硬又粗糙的地面磨的血肉模糊,苏瑜也顾不上这十指连心的痛,只一寸一寸的朝那篮子爬去。
篮子里,装着两个黑黢黢的地瓜和一碗黑糊糊的粘稠物。
肚子里饥饿的叫声越发的大。
苏瑜想要将篮子拖回她的草甸,舒服一点吃,可惜,她连坐起来用手端碗,有尊严一点的吃,都做不到。
身上一层一层冒着虚汗。
想要吃,她就只能趴在地上,将嘴伸到碗里去吃……
虽然这种吃法实在太过令人难堪,可人都到了这种地步,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
她要活着,活着离开这里,活着回家。
就算吉月和高全没有顺利逃脱会镇宁侯府,她这么久不见,镇宁侯府,她的三叔也一定会着急的。
还有沈慕!
他们一定回来救她,她只需要在他们救她之前,活着就行。
她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
这种坚定又强烈的求生欲,让苏瑜不顾一切,将头埋进碗里,吸溜着碗里的粘稠液体。
东西入口,苏瑜才知道,那是一碗粥。
这粥不是她惯吃的粳米粥,被煮的黢黑发糊不说,里面有大量的谷物糠皮。
可就是这样一碗东西,她几乎不足十口就将碗底吃的干干净净,如同小狗一样,舔了碗上最后的米粒。
一碗粥下肚,身上总算是有了点力气。
苏瑜捡起那两个地瓜,用才恢复的力气,爬着回到她的草垫上去。
身体舒展,倒头躺下。
那种感觉,犹如在天堂。
大喘了几口气,便将那两个地瓜迅速吃完。
所有的东西都下肚,再无什么能惦记的,苏瑜便闭目合眼,躺在草垫上休息。
这种时候,她最该想的,是如何逃脱,可脑子不听话,忍不住的去想,如果皇后知道她被人绑了,会着急吗?
已经过了三日之约,皇上的圣旨该是已经发了吧。
可镇宁侯府,却是无人接旨。
现在,他们都在做什么呢?是拼命的找她呢还是各方政治力量在利用她的失踪向镇宁侯府责难呢!。。
浑浑噩噩,苏瑜有些眼皮发沉,眼角不知何时流了泪水,顺着两鬓,落到身下的干草里。
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唤她的名字,那声音,像是皇后的,又像是沈慕的,唤着唤着,又像是她苏家母亲陆彦蔓的。
一声一声,催的人心里难受。
瑜儿?!
第一百四十五章 匪首()
迷迷糊糊间,苏瑜只觉脸上火辣辣一疼,一个激灵睁开眼,就见面前立着一个女子,正是方才对她敌意满满将她一巴掌打落地窖的人。
这才恍然,原来刚刚是睡着了做了个梦。
吸了口气,苏瑜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应对这个暴戾的姑娘。
刚刚脸上那火辣辣的疼,该是又被她打的。
我苏瑜向来只有打人的份,何时挨过打,连平贵妃我都敢一巴掌糊上去,今儿却……
狠狠吸了口气,压下心头这股怒火,竭力的冷静下来,苏瑜抬眸朝那姑娘看去。
那姑娘面上蓄着阴毒的笑,一眼扫过已经见底的碗,扬着嘴角讥诮道:“我当镇宁侯府千金万贵的苏大小姐是多么的娇贵,原来不过如此,这碗吃的这样干净,是舔过吧!像狗一样的舔过吧!”
面对她的羞辱,苏瑜一言不发。
目前这种状况,言语的一时之快只能遭受肉体的痛苦,何必呢!
细细辨着她蹩脚的中原话音,她话说的越多,口音就越浓。
听上去,这声音,像是甘南人。
既是甘南人,便不可能是平贵妃和赵铎指使。
上一世,皇室子弟,纵然皇位争夺再怎么激烈,除了赵衍被逼无耻,勾结北燕人借住力量,其余的,都是很有骨气的,成败全凭自己的本事,绝不引狼入室与外敌勾结。
排除了平贵妃和赵铎,余下,便是甘氏和陆家。
若当真是陆家和甘南人勾结对付镇宁侯府,他们最该绑架的,难道不是三婶吗?
他们恨的是整个镇宁侯府,而非她苏瑜!
绑架了她去威胁镇宁侯府,与绑架了三婶去威胁镇宁侯府,根本无法相比。。。
至于甘氏……甘南人……
没听说甘南人都姓甘啊!
除非甘氏和甘南人勾结合谋,或者,甘氏……
苏瑜正脑子里飞快的想着这些,身体忽的被人用力一拉扯,脚下踉跄,险些绊倒。
忙住了心思。
那姑娘恶狠狠剜了她一眼,“装模作样的贱人!快走,难不成还以为自己是大小姐有人服侍呢!”
一面说,一面将她向前推。
苏瑜这才反应过来,这姑娘是要带她出地窖。
一个足能放下三人的大筐放在地窖口正对下方,她们进去,上面有人将她们拉上去。
出了地窖,推推搡搡,那姑娘将苏瑜带到这院子的正屋。
屋子一共三间,左右两间一个是卧房,一个是书房,中间她们所立的地方,是会客厅。
留了苏瑜立在原处,那姑娘警告一句,“休要乱动,不然揭了你的皮!”转脚打起帘子进里屋去回禀,“爷,人带来了。”
她话音儿没落,里面就有茶盏落地的声音啪的响起。
隔着不及地的门帘,苏瑜看到几个飞蹦而起的瓷片,这茶盏,是里面那位爷砸向这姑娘的。
苏瑜心里哼哼一声,活该!
被里面的爷一茶盏劈头盖脸砸来,那姑娘慌忙朝后退了两步,背后就是门槛,险些被绊倒。
里面响起暴怒的声音,“谁让你进来回禀的,滚出去,难道我聋了不成,要你进来回禀!滚,还杵着干什么,滚出去!”
在马车上,苏瑜就见识了一次这主子对仆人的暴戾,现在再见,依旧觉得吃惊。
这人的性格该是有多奇怪!
门帘一掀,那姑娘一脸狼狈从里面出来。
苏瑜忙低了头不去看她。
只是飞快低头还是没有逃脱被她撒气的命运,啪的一声脆响,苏瑜面上挨了一巴掌,“贱人,还不进去!”
这一巴掌大的极重,苏瑜只觉耳鸣。
也不知是从哪来的莫大的坚强,让人这样打,这样羞辱,竟是连落泪的委屈都没有。
一丝都没有。
那姑娘甩袖而去,门帘被一个佝偻的老者掀开,那老者布满皱纹的面上,有一双透着精光的眼睛,将苏瑜上下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一遍。
越过这老者弯曲的身体,苏瑜看到内间的大炕上,半倚半卧着一个人,看不大清容貌,却是被他苍白的脸吓了一跳。
满屋子都是呛鼻的难闻的浓郁挥之不去的中药味,这其中,夹杂了某种冰冷的气味,像是棺椁里死人的气味。
那老者默默的打量了她许久,足有半柱香的时间,然后一言不发提脚从里屋出来,走到她面前。
刚刚被那姑娘欺负,苏瑜心头并无一点怕意。
可这老者,就这么无声的盯着她,那双眼睛,像是能看透一切一般,苏瑜一颗心开始扑通扑通跳起来,越跳越快,手心密密渗出汗。
老者与她隔了一个茶杯的距离,立在她面前,冰冷的视线像是盘踞起来的毒蛇,停在她脸上,凝了一瞬,嘴角微翕,张口想要说话,却是迟疑须臾,只道:“进去吧。”
说罢,负手离开。
苏瑜回头看他的背影,不知他刚刚究竟想要说什么,只是那意味深长的一眼,让苏瑜莫名的心头升起揣测之意。
知道屋里那位脾气暴戾古怪,苏瑜没敢多耽误,老者一离开,她便抬脚掀起帘子进屋。
中药味扑面而来,苏瑜胃里就不由人的有些翻滚。
夏天虽是尾声,可天气依旧还热,炕上的人,却是拥着一床厚实的被子,倚靠在背后的大靠枕上,眼睛蓄着一缕幽光,冷冷的注视着苏瑜。
那床厚实的被子上,有一滩血迹。
苏瑜猜,这血,不是他咳出来的,就是他伤口流出来的,无论哪种,这家伙都病的不轻啊。
病的不轻就好!
两个人,一个在炕上,一个在地上,静默了足有一刻钟,那人忽的开口,“你过来。”
他的声音很低,不似方才咆哮怒吼那般暴戾。
低沉的声音,甚至有些好听,带着磁性。
苏瑜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所有的惊惧不安惶恐不宁,竭力镇定的抬脚。
有什么可怕,反正他们又不会杀了自己,不怕,不怕!
向前走了两步,顿住脚。
“抬起头来。”冰冷的声音又起,依旧低弱。
苏瑜依言抬头,入目就在透过大窗的阳光下,看到一张苍白但是英俊的脸。
五官挺拔,剑眉斜飞,薄唇微扬,噙着冷笑,却如同面颊一般,没有血色。
一双眼睛,漆黑冰冷,森**人,眼底之光,像是含了冰针一样,带着锋芒。
第一百四十六章 有用()
这张脸,苏瑜确定,她眼熟,脑子里飞快的想,却想不起来上一世到底在哪里见过。
“镇宁侯府的苏大小姐,果然姿色非凡,看来沈慕倒真是艳福不浅,不过,这样好的姿色,他却不能尝到第一口,反倒便宜了我,真是可怜。”
他蓄着寒冰的眸光微闪,说出的话,却是污秽不堪。
苏瑜愤怒之下,震惊更盛。
他竟然知道沈慕,而且还知道她和沈慕之间的感情。
她与沈慕,这一世的感情,从她自己这一方面,更多源于上一世。
尽管两人私下里,她几次三番被沈慕拥入怀中,可与外人而言,他们不过是一起长大的玩伴,并无其他关系。
再加上之前甘氏提出婚娶一话被搁置,就更无人再猜测他们二人会不会在一起。
毕竟两家都是武将。
他怎么就知道了呢?
难道他绑了自己,不是为了镇宁侯府,而是为了沈慕?
可沈慕从未上过战场杀敌,如何就惹罪了甘南人呢?
苏瑜沉默思索间,那人森然一笑,轻轻拍着自己身边的炕沿,道:“过来,这屋子冷的紧,你过来给我暖身。”
轻挑的话音儿落下,是促狭的肆无忌惮的笑。
面对他的侮辱,苏瑜自然不会像挨一巴掌那样简单的忍气接受。
反正他们不会真的让她死,留着她还有用呢!
顶撞一番,惹怒他,最多挨一顿打,总好过当真被他轻薄。
打定主意,苏瑜轻蔑一瞥,淡淡冷声道:“你是病的要死了吗,只有欺负女子的力气了!”
上一世,凭着本事熬成皇后,认真摆起姿态来,苏瑜身上的那种气势,绝对非同寻常。
苏瑜语落,那男子骤然面色僵住,苍白的脸上,一层一层晕染上愤怒的红色,一手撑炕,如闪电鬼魅般起身,不及眨眼功夫,人便立到苏瑜面前,“我是病的厉害,不过,病的再厉害,也能让你舒服。”
说着话,他修长苍白冰冷的手,一把掐住苏瑜的脖子。
慢慢收紧。
“求我,你求我,求我让你舒服,我就松开你。”
越捏越紧。
那种冰冷,犹如毒蛇缠绕。
苏瑜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瞪着他,带着讥诮蔑视,“你休想!”
他笑得阴冷,“你就不怕死?”说着,另一只手抬起来,在苏瑜面上游走勾勒,“这么漂亮的脸蛋,就算是不怕死,死之前都不知道什么事人间仙境欲罢不能,岂非可惜。”
面对他的污言秽语,苏瑜冷目视之,“我倒真是不信,你这个病入膏肓的废人,能捏死我。试试看,你若当真捏死我,看看镇宁侯府会不会饶了你,我虽然被你们带走,可我的婢女却是回去报信。”
苏瑜有意激怒并且试探他,想要知道吉月到底是否还活着。
苏瑜的话让他太阳穴突突狂跳。
满面阴森,眼睛微眯一瞬,闪出腾腾杀气。
这种杀气,和赵衍赵铎的那种杀气不同,这是那种源于战场的,带着血腥味的杀气。
捏着苏瑜脖子的手,骤然加大力气,手背胳膊,青筋暴突。
苏瑜骤然觉得呼吸不上,干脆眼睛一闭。
她闭眼一瞬,那人忽的松手,如同力颓一般,踉跄几步向后,撑着炕沿,用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剧烈的咳,身上玉色的衣衫,被他咳出的血迹浸染。
咳过笑过,他抬眸看苏瑜,眼底带着凌厉与玩味,“你倒是颇有几分胆色,带刺的玫瑰,我喜欢!”
苏瑜昂头,冷冷注视着他,一言不发。
这个人,说起话来,并无任何方言口音,和我朝京都人说话,一模一样。
若非从小受到培训,便是在京都长大。
可苏瑜,就是想不起来,他是谁。
“有句话叫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现在,我就是刀俎你就是鱼肉,我要一刀一刀在你身上割过……”。。
苏瑜冷笑一声,截断他的话,“究竟谁是刀俎谁是鱼肉还未可知!我是你的鱼肉,谁能知道,你是不是别人的鱼肉呢!你劫持了我,镇宁侯府必定倾尽阖府之力追杀你。你病成这个样子,怕是跑不了多远的路吧!到时候,还不知道谁要被一刀一刀割过。”
他没有回答吉月的生死,苏瑜就又激他,“我三叔一向心狠眼黑。”
他的话被截断,面上涌上恼怒,冷笑在唇边凝固,森然看着苏瑜,苍白的脸让苏瑜有一种在和死人对话的感觉,胸前一团血红,格外的刺目。
“你那丫鬟马夫身负重伤,能不能活着回去还未可知呢!就算活着回去,你以为我会怕苏恪?”
重重一声冷哼,“苏阙我都不怕,我会怕他!”
听到吉月高全身负重伤,苏瑜心头蓦地一跳,挑眉看他,“你劫持了我不就是为了镇宁侯府,他们若是回不去,谁去报信呢,你的计划岂非落空!”
苏瑜满目鄙夷,说罢,转身,走到一张红漆木双扶手大椅子上,淡定坐下。
看似淡定,实则她是实在站不住了。
身上还撕裂一样的疼着,又让这人这么一番惊吓……她再坚韧,到底也是个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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