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悲伤转化为巨大的愤怒的那一刻,嘭……的一声,琴弦断了,而那个妇人的一生也仿佛就此断了路线,在不该发生这些事情的岁月里发生了一切,琴音戛然而止,好似那个女人的一生也就此葬送。
不该如此……不该……
这是人们听闻这曲琴音后心中所遗留下了的一句暗叹,一句惋惜,怎会如此?琴弦断在了这里是那么的令人痛惜,却又偏偏无法救赎那个女人,她的一生也走到了尽头,无人能够拯救她。
晏知书沉溺在自己压抑许久被琴音幻化出来的悲痛之中,而这一厢,采颦更是断断续续发出了呜咽声,这世界,怎么会有那么悲情的故事?
纵然采颦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她就是想哭,她觉得不公,觉得怨恨交织,觉得一切的热烈都崩裂于此,在这片空气之中凝聚着浓得化不开的幽怨。
“姑娘当真是弹得一首好琴音。”刹那间,空气停止了跳动,花瓣停止了飞跃,鸟兽虫鱼都被这个声音所吸引,那样宁静中带着优雅,矜贵中带着一丝同情,一丝冷淡,一丝悲悯,好似所有矛盾的情绪都能被声音的主人所演化出来。
倘若说晏知书的琴声是悦耳动听,绕梁三日而不绝,那么这个人的声音就该是天地为之失色。
17。17断弦,晏知书赔偿()
恍惚在这时,起风了,微风吹拂着花瓣一片被空灵所笼罩的静态画面开始运转,晏知书从惊诧中清醒了过来,这时才感觉到了自己的失礼。
连忙起身,退后一步,对着空中行了一个礼:“小女子不知此处主人尚在,行事多有莽撞,望主人恕罪。”
那人悠然一笑,如同春暖花开,四季回暖,可惜这幅美景晏知书却窥见不得。
他再次开口依旧是让人沉醉的空灵之音,仔细听来声音中却夹杂了一抹笑意:“小娘不必如此自谦,原是我的不是,藏于此处多时,失了待客的礼数。”
晏知书好似感受到了寒梅铺面,冰霜带着积雪合着清幽梅香迎面而来,不浓不淡的韵致,如珠如玉的清凉,却是让人忍不住深深呼吸鼻尖,想要留住这刹那的美好。
饶是晏知书经历丰富,也不免被这声音弄的有些痴醉,片刻后回过神来,暗暗掐了一把手心,强行凝聚着毅力,稳住心神,以免再次被这声音陶醉了去,失了大家闺秀的礼数可就成了笑柄。
“公子既是外男,小女子不好再留于此地,还望主人担待一二。”晏知书依旧维持着福身行礼的姿势,并不过多动作,她根据那声音根本听不出那人在哪里,好似声音是从四面八方传来,又好似直达她的耳底。
可无论是哪一种,即便是那声音再怎么惹人痴迷,也改变不了音调是男子嗓音的事实,自己一个及笄的大姑娘,本应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才对,如今却误闯了这处世外桃源,与一个外男对了话,纵然晏知书自己可以不放在心上,然而传出去,那也是于她名节有损的。
晏知书的匆匆告辞,那人也未曾挽留,只是不再言语,显然是一副君且随意的态度。
这下晏知书却犯了难,就这般不动声色的走掉吧,可自己方才弄坏了人家的琴弦,恐怕不太好。
倘若自己提出赔偿,一来身上并未带有现银,二来能有这么大手笔在这京都最大的庙里辟出一个世外桃源的人显然是不缺银子的。
更何况“绕梁”古琴并非一般瑶琴,其价值根本不能用银两来计算,这种东西已然是千金不换的地步,坏了一根弦即便换好了也难以弹奏出原版的韵味。
想来想去,晏知书纠结不已,索性一咬牙说道:“小女子莽撞,未征得主人家同意就妄动了主人家的东西,更是将琴弦弄断,还望主人怪责。”
片刻后,那种极致空灵温和的语调又悠然响起:“小娘何必耿耿于怀,古琴也罢,名琴也好,都不过是用来演奏乐曲的工具而已,若小娘当真记挂于心,不如便将琴抱回去修复,何时修好了再归还于我也不迟。”
“这……”晏知书原本纠结不已,却承想在她眼中这般复杂的事情到了对方口中不过随口一提而已,晏知书有些踌躇的试探性问道:“难道公子不怕我将这绕梁趁机抱走,再也不肯归还公子了?”
18。18意外,五皇子出现()
晏知书语气之中试探之言颇多,怎料这厢反倒引得公子发笑不已。
片刻之后这公子收起了语气之中的玩笑之意,一番话说的倒是颇具肺腑之意,柔和的嗓音诉说着心中的感慨:“钟期际遇流水何惭,宝剑惜英雄,名琴赠知己。子清今日算是大开眼界,三生有幸能闻姑娘一曲,有感于姑娘琴音之妙,自觉自己已然配不上绕梁一琴,原本便有将此琴相赠的心思,奈何又怕姑娘心生不喜,只好将打算作罢。倘若姑娘当真抱琴离去,那才算是原了子清心底之意,子清怕是欢喜还来不及呢。”
晏知书被他逗笑了,觉得今日遇见的这个公子与她往日印象里的那些朱门子弟甚是不同,倘若是别的男子恐怕听自己说完后就要斥责自己好赖不分,贪慕名琴了,这位公子反而不怒却喜,更是道出了心里话。
然而算了算时间,晏知书也知道耽搁不得了,倘若被晏家嫡出的那两个姊妹出来没见着自己,自己可就有得苦头吃了。
故而也不敢多加耽搁,抱起桌上古琴,行了一礼,拜会告辞道:“小女子今日与长姊一起出门,不敢多耽搁于此地,告知主人特地辞行,今日带走主人这孔绕梁,它日修好之后定当奉还。”
晏知书说罢,携着采颦快步离去,脚下带起的梅花瓣飘舞不已。
这之中才传出一句声音:“许久不见三哥,竟不知三哥如今已这般大方,当日寻遍四方得来的宝琴,今日竟能舍得随手送出,子瑛佩服。”
倘若晏知书这时还在此地,定然能听出这个声音的主人就是钟离子瑛,前世的裴熙帝,现在的五皇子……晏知书化成灰烬都能认出的人,可惜在一墙之隔的距离下,与她擦肩而过。
微风拂过阁楼外的纱幔,轻掀起帘子一角,顺着缝隙窥觑,隐约可见一个白衣缥缈的公子与一紫衣华服的公子相对而坐。
二人之中隔着一般小桌,桌上有一盘下了一半的棋局,虽未结束,却也可以看得出紫衣公子再无回生之术,而白衣公子闻言只是笑了笑,轻晃了晃头说道:“子瑛可知,鲜花赠美人,名琴赠知己?”
看似简单的一句反问却让紫衣公子皱起了眉头,试探的问道:“莫非三哥将那个小小女子引以为知己?”
钟离子清抬眸笑看了一眼钟离子瑛,高深莫测的敛去了眸子,并未作出回答。
这时,园子里面突然闯进来一个女声,将这场僵局打破。
“太子哥哥,我去东宫找不到你,就猜你在这里。”来人正是当今圣上的第二女扶桑公主。
钟离子清微微一笑,对着迎面而来的小丫头淡然一笑:“就属你最机灵。”
“可不是,父皇也整天夸我聪明呢……咦,五皇兄你也在这里啊。”扶桑绕过帷幔进来后,才发觉原来五皇子也在此地。
故而展露了一个娇羞的笑颜,不再没大没小的胡闹。
当今圣上的原配柳皇后去的早,圣上与皇后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情分,故而皇后仙逝后,并未立新后。
至于柳皇后的嫡子,当今东宫太子——钟离子清,便寄养在扶桑公主的生母宸妃那里。
宸妃五子,膝下就扶桑一个公主,故而对太子视为己出,太子与扶桑公主也算是一起长大的,情分自然非别的皇子皇女能及。
故而扶桑一贯在太子面前颇为行止无状,在外却也保持着皇家公主的威仪,这次意外遇见了五皇子,有些惭愧。
扶桑公主尴尬之余,只好转了一个话题,眉眼一挑,好奇道:“我方才来的时候,见晏家的姑娘从这里出去,可是来见皇兄的?”
19。19身份,错认嫡小姐()
“奥?她晏家的姑娘?”钟离子清拣棋子的手一顿,唇角露出些许笑意。
“谁说不是呢,这位晏家的二姑娘可不是个善茬,虽然长相可人,但是太子哥哥可千万别被她骗了。”扶桑公主皱着眉头不悦道,满嘴的语气都是轻蔑。
钟离子清闻言有些不解,这位晏家姑娘看似并非那样的人啊,再说了外表可以骗人,但是琴音由心生,一个人的表象在如何欺骗世人,也会在琴声之中暴露出来。
“这么说……扶桑你认识这位晏二姑娘?”钟离子瑛到很是好奇,听闻扶桑如此评价,兴致不错的问道。
扶桑的眼眸淡淡扫了一眼在场的二人,垂眸道:“二位皇兄还曾记得前不久臣妹曾办的那场百花宴?”
钟离子清点了点头:“没错,我记得那个时候你还曾到我这里来借过‘绕梁’去助兴。”
在这时代中,古代闺中少女的事情并不多,特别是一些贵族女子,整日里打发时间的无非琴棋书画,除此之外再无事可做。
为了拓展闺中女子的交友范围,一些人就自发组织诗会、花宴等,邀请同是贵族出身的女子,展开联谊,如同交流会一般,品诗作画赏花抚琴,皆是一种雅致。
而皇家公主所举办的宴会更是贵重,能拿到帖子的也只有京都百年贵族的一些名门闺秀,一般的世家官小姐根本没有这个机会。众女参加公主的宴会也是一种身份的象征,几乎每个人都会拿出最优秀的一面,展示给众人,能讨得公主喜欢更是求而不得。
“时间虽然隔得不久,但是那天去的人很多,臣妹也记不清楚细节了,关于这位晏二小姐我只是隔着远处忘了一眼,那天她穿的就是与方才同一件衣裳,不然我也不知道是她。臣妹只是依稀记着……这位晏二小姐在那一日与刘家小姐穿了同一件颜色款式的衣服,但二人身上的花色纹路却是不同的,晏二小姐就与刘家的小姐起了争执。刘家也算是世族大户,刘小姐自然顾及着脸面并未与这位晏二小姐胡闹,本欲转身离开,奈何晏二小姐咄咄逼人,死缠烂打的不肯放刘小姐走。还说……还说……”
讲到了这里扶桑公主也真有些难以启齿,不过看见两位皇兄都盯着自己,只好撇了撇嘴道:“晏二小姐说刘家小姐一脸尖酸刻薄,一看就是克夫相,将来没男人要,只好去窑子里面卖弄风骚给那个下流胚子做一双玉臂千人枕、一点朱唇万人尝的猖妓……臣妹是实在听不下去,才命人将她给赶了出去,当时她还说着什么和猖妓一样的衣服,她才不屑穿呢,孰料今天见着她竟然还是这身衣服,真真是……叫人无话可说。”
太子和五皇子听完也愣了,五皇子更是皱起了眉头,堂堂世家女竟然如此粗鄙不堪,简直是丢尽了晏家的脸面。
钟离子清倒还有些分寸,只是风轻云淡的笑了笑:“怕是有什么误会在里面吧。”
在钟离子清看来,刚才那姑娘的举止作态,并不像扶桑说的那么不堪。但是他也知道扶桑是从不撒谎啊,不过说起来,晏家百年世族、书香门第,号称以礼传家,这二女听说也是主母嫡出,将堂堂嫡女教导这番模样,钟离子清立刻对晏家的印象大打折扣。
20。20恐吓,晏妃的阴毒()
钟离子清的一笑,反倒是让扶桑公主一时看的有些痴了,倏而出言赞美道:“太子哥哥一贯都是美人儿,即便是臣妹也甘拜下风。”
这下子话题彻底被从晏家的事情上带开,方才遇见的那个女子也被众人抛在了脑后。
钟离子清并未将扶桑的夸奖当做一回事,只是继续拣着棋盘的棋子,调笑道:“你这丫头可是咱们皇族之中出名的美人儿,却偏生的拿哥哥打趣。”
扶桑公主做了一个鬼脸,朝着钟离子清撒娇道:“臣妹说的是实话嘛,说那些话的人肯定都是没见过太子哥哥的风采,谁叫太子哥哥总是独居一偶,不肯在人前相见呢?”
钟离子瑛闻言,看了一眼太子的表情,将拳头放在嘴边咳嗽了两声,搪塞道:“扶桑莫要胡说,皇兄也是有自己的苦衷的。”
扶桑公主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连忙变了脸色,焦急的看向钟离子清:“太子哥哥你别伤心,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
“扶桑。”钟离子清空灵高雅的声音飘落出来:“无甚妨碍的,我的身子骨我比谁都清楚,即便你们不说也不代表就是好的……咳咳……”
钟离子清的声音带着一种治愈的灵动之色,然而说了两句话就咳上了一会儿。
在扶桑公主和钟离子瑛的注视中慢慢抬起头,俊美犹如瑰宝的脸庞更显苍白,微微的咳嗽了许久才压制下来,继而道:“你们也别多心了,都是一家人,生分些什么……来,子瑛,继续下棋……”
扶桑跪坐在二人身侧,抬袖给二人掷酒添杯。
微风拂动,山峦风光依旧。
这厢晏知书携着采颦已然回到了前殿,正赶上晏妃与二姐儿从厢房里面出来。
晏妃看着晏知书步履匆匆的小跑到自己面前请罪,皱着眉头一言不发的用视线冷冰冰的注视晏知书。
晏知棋显然不如自家姐姐那么沉得住气,一见晏知书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骂:“你个小蹄子又跑到哪儿去勾搭汉子了?在庙中都不省省心,也不怕佛祖看见了遭雷劈。”
晏知书低眉敛眼的半蹲着身子向晏妃请罪,丝毫不降晏知棋的话放在耳中。
晏知棋倒是来劲了,熊昂昂气壮壮的抬起头一脸嫌恶的狠瞪着晏知书,嘴里依旧不干净:“贱人就是贱人,到了哪里都受不住本分,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模样,我呸,还敢跑出去丢我晏家的脸面。”
晏知书觉得晏知棋的话也着实过分了一些,闭上眼睛索性想心事,晏妃不让她起身,她就蹲着吧,尽管难受的紧,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至于晏知棋,晏知书还真不想搭理,说自己丢晏家的脸面?也不知道晏家的脸早就被谁丢尽了。
晏妃还算是有点儿脑筋,智商比这个妹妹高了不少,直觉得晏家两个女儿在外的争吵有碍观瞻,自家妹妹的话说的也的确不妥。
但是她心中也是清楚妹妹对于这个庶女的厌恶的,莫说是妹妹,就连自己见了也对这个庶女喜欢不起来,奴才秧子竟然敢长了一副如此倾城的脸蛋儿,那身波澜不惊的气派,站在这里活活把嫡女都给比了下去。
“本宫与二小姐去后山转转,你就不必跟着了,早些回去也免得碍眼。明白吗?”晏妃盯着晏知书,双眼中溢出浓浓的鄙夷,一席话说的毫不留情面。
特别是最后一句声音尖锐狠毒,语气轻而上挑。
幸亏晏知书重生了一世,倘若当真是一个尚未出阁的姑娘,听见晏妃这样的语气非得吓着了不可。
后宫之中浸淫多年,那种带着阴森狠毒的强调,是妃子们惯会用的,压制不安分新人的良药。
晏知书被她这么一吓,眼中掠过一丝寒光,显些被晏妃将回忆带回了上一世。
好在晏知书飞快的掩饰好了周身散发的气场,也早些醒悟了过来,咬了咬牙只低低应道:“是。”
21。21见礼,晏家众姨娘()
回晏府的路上,只有采颦陪着晏知书一路无言的走着。
街道两旁的风景如同一个不朽的看客,一直屹立在街市两旁,看着一切兴衰荣辱,交替更迭。
采颦看了看自家小姐,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低下了头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