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宫……”晏知书闻言,两指并拢轻轻敲击着木椅上的扶手,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你自称是翡翠宫的婢女,既然能出现在这里,莫非这儿便是本宫的嫡姐晏妃娘娘的宫里?”
晏知书问的含蓄,然而意图很明显,她在问自己所处之地。
小丫头听了,连忙行礼回答道:“回娘娘的话,这里正是翡翠宫……不过……”
那丫头支支吾吾,有些措辞扭捏。
晏知书见了,一双眸子打量了她一圈儿,只道:“有什么话你但说无妨,本宫不会盘问你太多的。”
“是!”那丫头这才如同得了赦免令一般,清脆的声音快速回答道:“这儿虽是翡翠宫,然而已非晏妃娘娘的住所,而是晏贵妃……”
那丫头抬起头来,双眼之中盈满了骄傲:“我家娘娘今个儿早晨已经被封为了贵妃,圣旨早已晓瑜六宫了。”
啪……晏知书一愣,手中的白玉镯被她一个不留神儿摔到了地上。
那丫头一怔,晏知书连忙补救道:“本宫有些意外了,就一晚上的功夫。承想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具体的情况你若是知道了便说给本宫听听吧……”
晏知书一边儿说着,右手却伸到了头上,取下了发髻上的金步摇,随手扔到了那丫头的面前:“说!你若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本宫还有重赏。”
宫里的奴才们,又几个不贪图富贵的。
那丫头见了,连忙将步摇揽在了裙下,收了起来,声音洪亮的答道:“娘娘容禀,自昨个儿晚上,谢贵妃娘娘不知道犯了什么错事,被陛下从御书房赶了出来,紧接着御书房又来了公公,传了圣上的旨意,将我家娘娘晋为了贵妃。”
那丫头侧过头想了想,又抬起头来:“就是这些了,多的奴婢也不晓得了。”
晏知书仔仔细细观察了一番她的表情,确定她是真的不知道了。紧接着又从发髻上抽出了一支通体碧绿的翠玉簪子,不经意般的放到了桌子上面,挑过眉看了那丫头一眼,淡淡道:“那本宫为什么会在这儿?又是谁将本宫送来的?”
“回娘娘,这个奴婢晓得,是我家娘娘强闯了玉坤宫将您从谢贵妃那儿抢出来的,娘娘一带您回来,就把您交给了奴婢照顾。”那丫头说的煞有其事。
晏知书再三的判断了一下她的话,虽然肯定她没有撒谎,因为一个人即便再能编谎话,眼睛却是骗不了人的。
倘若不是那丫头演技太好,就是事实当真如此。
在晏知书看来,倘若那丫头当真那般厉害,怕也不会是一个小小的宫婢角色了。
而且这宫女看着就不像是能挑大梁,说大话的人。
晏知书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最终确定事实果真如你丫头所说。
一想到这里,晏知书就犯了糊涂,她和晏知琴的关系还没有亲密到,值得晏知琴不惜与谢贵妃翻脸,还要救自己吧?
怎么说谢贵妃也是把持后宫多年的人物,晏知琴即便封了贵妃,却离谢贵妃的威慑力还差得远,又怎会公开与谢贵妃开战?且由头还是因为自己。
晏知书是怎么想也想不通透,正打算给那丫头说一声,让带自己去向晏贵妃请安时。
外头突然一阵喧闹,惊的屋内二人一同向外看去。
只见一条绵长的人流从外头涌了进来,打头一个宣旨的公公手中抱着一卷明黄色卷轴,再细看那人容貌,约莫是在御书房伺候的,同晏知书有过几面之缘。
那人见了晏知书,也不跪拜行礼,而是端重的捧着圣旨,朗声道:“太子妃晏氏接旨。”
晏知书闻言连忙收拾好衣裳,从椅子上起身跪下。
这一跪,晏知书内心却着实有些诚惶诚恐,不知道这个时候来的一道圣旨是什么?
她想知道景德帝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然而又奈何,实在是揣测不出来皇上的意图。
只好安静的跪着,等着听旨。
公公见了晏知书跪地齐整,便打开了卷轴道:“朕久在殿前,得闻太子妃入宫以来,身体抱恙,症况堪忧,特下圣旨免其晨昏定省之仪,赐珍稀药材百味,回东宫将养,钦赐!”
那公公说完,便将圣旨对方起来,躬身道:“太子妃娘娘接旨。”
晏知书起身,四下里看了眼周围众人,依旧是一些宫女侍从,不见晏妃身边的人,便算是明白了自己这位嫡姐,并未在意过自己。
索性拿过圣旨,直接出了宫门,回了东宫去。
一进东宫院子,采颦便连忙迎了上来,扶起晏知书道:“娘娘您昨日怎么在宫里歇下了呢,谢贵妃她没有为难你吧?”
晏知书看了一眼平静的东宫,晓得众人根本没有收到自己昨日被刁难的消息,这般想来也好,免去了一重解释。
晏知书笑着拍了拍采颦的手,道:“不必担心,谢贵妃待我极好。”
采颦闻言,这才打心眼里露出了笑意,呢喃道:“这样就好……这样就好……奴婢生怕娘娘您在宫里头受了委屈。”
傻姑娘,既然已经是皇家儿媳妇,在宫里受不受委屈重要吗?这不也是迟早的事情。
呵呵,即便如此想着,晏知书却也不想让采颦担忧,故而只是牵动唇角笑了笑,未曾言语。
由着采颦一路上欢欣雀跃的将自己扶入了寝殿:“娘娘您不用去宫里头日日给那些妃子们行礼了吗?真是太好了,皇上这道圣旨下的真是及时,若是让太子殿下知道了,不知道该有多么开心呢。”
晏知书被采颦扶着,一路上转过了屏风,彻底走入了内殿。
内殿里头的丫头们朝着晏知书行了一礼,晏知书正欲回答采颦的话,这时一个声音传了进来:“奥?知书不用去宫里头守礼了吗?”
太子殿下这句话,说的正是时候。
晏知书闻言一愣,有些惊诧的抬起头,面前的人穿着一身胜雪白衣,绣着金色双龙镶边的腰带,朝着她点头微笑,一切竟似温暖和善到顺其自然。
晏知书不知为何,眼角突然有些湿润,经过了昨日的折磨,她才方知自己想要的,也许就仅仅只是这般温暖平和的日子,有一个温润和善犹如冠玉的男子在等着自己,一身白衣胜雪,翩跹一笑恍若神祗降临,朝着自己微微一笑,胜过千言万语。
“殿下……”晏知书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突然拾起裙角,快步跑到了钟离子清面前,一下子扎入了他的怀中。
钟离子清拥着他,温暖舒适的怀中,泛着点点的药香,没有寻常药的苦涩难闻,却带着难以言喻的温暖和药香,就这样传入了晏知书的鼻尖,令她沉醉不已。
“傻姑娘,这是怎么了?”他的声音温柔平和,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轻轻拍着晏知书的背部,如同哄小孩子一般,那么的伟大而又平易近人。
这就是太子殿下,一个高高在上却又永远让你感觉安稳沉静的殿下,具有一种特殊的亲和力,让你忍不住的想要去靠近他。
晏知书突然开始渴望他身上的那种感觉,带着光明与圣洁,如同点化凡人的神君,从遥远而来,只为带给自己救赎。
“殿下……我,我好害怕。”哇的一声,晏知书颤抖着哭了出来。
平生第一次,她在一个男人面前示弱,之前即便是五皇子,也没有让她在他面前哭过。
因为晏知书很清楚,眼泪并不能代表什么,也不能给自己带来任何利益,流泪是弱者的行为,自己要走向成功的巅峰,一定不可以哭泣。
然而今日,就在这个带着温暖与宁静的男子怀中,她多么想努力的哭一场,痛痛快快的哭出来,将自己的委屈与难受,通通在他怀中倾诉出来……
………题外话………这一章……过渡章节吧,也许有些平淡了,但是这种淡淡的互相依偎的感觉,才是晏知书与太子相处的模式。彼此之间不必解释,只需要一个怀抱,一个眼神就能理解对方的心理,就能给对方安慰与安宁。“我愿许你一世安宁,百岁无忧……”这是太子殿下给晏知书的誓言,也许就是这种平淡的感受吧。没有潮起潮落,大的涨幅,却在生活琐事之中,关怀备至。这样究竟好不好,套用一句俗话: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92。92夫妻,苦涩的甜腻()
钟离子清没有开口,也没有规劝她。
他只是温柔的拍着她的背,给她温暖与宠溺,他的怀抱是她永远的港湾,如果她累了,难过了……她只要肯转身,他永远在她的身后,不离不弃,给她温暖光明。
他晓得她现在需要的不是劝阻,而是放声大哭,而是放肆的哭出一切不公平!没关系,他在这里!会一直陪伴着她,直至她不想再哭的时候,他会替她擦掉眼泪……
他的姑娘啊,他又岂能舍得她默默哭泣偿?
在别人眼中,晏知书落下的的泪珠,在钟离子清眼中,却比珍珠还要珍贵。
他多想将她庇佑在自己的羽翼之下,一生不再接触风雨。然而他却清楚的知道,他的小娘子,不是一个会在丈夫羽翼下偷生的人。他的小娘子,总有一日,要用自己的光华,却征服天下之人。
如果当真有那么一天!他,钟离子清,愿意做她的陪衬,陪她看尽十里云海翻涌,万丈金芒流霞。
让世人都记住她的名字,而非自己的。
真爱不是许你江山为聘,皇后之尊。而是愿意为你退居幕后,遮风挡雨,铺平一切争锋道路,任你生活在阳光之下,而自己一生默默无闻,只做你一人的风景,你一人的陪衬。
他不介意她立于云端之上,成为世人敬仰的女子,怕只怕,她的身边没有他的位置。
他生而不足,太医断定他活不过弱冠之龄,然而只要他还能活着一天,他就会是她一生的庇佑。
哽咽的哭声萦绕在耳畔,等她哭累了,太子殿下这才拥着她,替她擦拭眼角的泪滴。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忙碌的身影,轻柔的动作,晏知书猛然间想到了一个画面。
就在她昏倒之前,迷迷糊糊之中眼前闪过的那一个残影。
虽然很清楚,那个时候太子殿下又岂会出现在玉坤宫中,然而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让她不得不去思考这种事情的可能。
“殿下……”晏知书咬了咬嘴唇,在他投过来好奇的目光之中,试探着轻声问道:“殿下昨日可是一直在东宫里头?”
“是啊。”钟离子清的动作没有一丝的停顿,用她脸上拿下了自己的手指,轻笑着看向她:“小妮子,你又乱想什么呢?”
乱想什么?晏知书有些尴尬的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件事情,也许是我看错了吧……我……我自己也不太确定。”
钟离子清倒是没多说什么,只道是:“不确定就不要再想了,人的一生不过数十载,哪有那么多时间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事情呢。”
“嗯……”晏知书轻轻点了点头。
“来尝尝这块马蹄糕。”如玉的指尖请捏着一块儿纯白的糕点,递到了晏知书唇前。
晏知书怔楞了一下,这才注意到他身后的小几上放置着的糕点盘子,各种类型都有,红白、粉的、白的……圆的、方的……各式各样精致小巧的宫中糕点,摆了满满当当一桌子。
晏知书在他期待的目光之中,就着他的手指,将糕点慢慢的吞入口中。
钟离子清笑了笑,轻盈的手指点了点她的唇角,在晏知书惊愕的目光之中,拭去了她唇边的糕点渣滓,轻轻的放入了自己口中。
面上带着无比温柔宠溺的眼神,险些让晏知书把持不住,一头栽倒了下去。
在晏知书的无比惊诧之中,太子殿下却开口道:“好吃吗?”
晏知书有些皱了皱眉头,点了点头道:“好吃倒是挺好吃的,味道很是不错,不过……”
“不过什么?”他笑了,如同三月的桃花绽开,迎来无边春色温柔。
晏知书有些羞涩的低下了头,声音喃喃道:“有些甜了,我不大喜欢这种甜腻腻的味道。”
“奥?为什么呢?甜了不好吗?”钟离子清一手抚着她的眉眼,一只手将她带入怀中,轻轻的抱着她。
晏知书有些扭捏的动了动身子:“甜了固然好……只是发腻了些。”
“别动。”太子殿下按住了她:“让我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他的声音有些许沙哑,晏知书也不好拂逆他,便任由他抱着。
只听太子殿下续续断断的说着:“甜了……其实挺好的,腻了也好……难道你不觉得甜腻的东西很有治愈性吗?”
晏知书还在思考怎么接过话茬的时候,就听他继续说道:“我就很喜欢甜食,自幼就一直很喜欢,父皇还曾经说话,喜欢甜食那是女孩子才会做的事情,没想到我一个皇子也会喜欢。”
晏知书闻言唇角竟也泛起了几点笑意,符合着:“那殿下您是怎么回答皇上的呢?”
钟离子清把头埋入她的发丝里,嗅着她身上的幽香,双眸好似想到了什么,回忆道:“我告诉他,因为我喜欢。”
这个答案令晏知书有些意外,抬起头来看他。
太子殿下的思绪好像还埋在回忆之中,他并没有注视到晏知书的视线,轻笑道:“父皇很诧异,却在片刻之后,拍着手道好,说是钟离一族的男儿就要有这样的气魄。没有为什么,喜欢就是最好的答案。因为这样足够的骄傲,足够的令人羡慕。”
晏知书想了想那样一个场景,也点了点头道:“是啊,只要喜欢就好了,简简单单的两个字阐述了一切理由,多好啊,这种随性的生活怕是很多人一辈子也追求不到的。”
“知书。”太子殿下收回了回忆的目光,柔柔的一撇看向她:“你还是不懂。”
他的声音笃定非常:“喜好只是一方面,重点是为什么喜欢。我喜欢甜食,并不是因为喜欢甜食的本身,而是喜欢它那种甜到发腻的感觉,因为甜着甜着就不哭了,就像……就像我小的时候整天泡在药罐里面长大,每次喝药的时候,宸妃就会给我吃一块儿糖。宸妃告诉我,这样药就没有那么苦了。久而久之我便也这样劝着自己,觉得心里苦的时候就吃甜食,就不苦了!”
他的声音清淡平和,逐渐带着些令人悲伤的意味,好似说着说着就要离开了一般。
晏知书一把抱住他,她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乱的很。
只要一想到太子殿下向她阐述的他小时候的故事,她就觉得心里堵得慌,该是什么样的日子,让一个本该千尊万贵的太子殿下,整日里与药汁为伴。他自嘲自己是个药罐子,从小就喝那些苦涩的药汁,为了不那么苦,就学着努力去吃甜食。
太子殿下……他本该是皇后嫡出的皇子,天之骄子,高高在上,活的令人仰望啊,而不是现在这样,苦笑着诉说自己的凄凉。
“殿下。”晏知书不知道为什么又哭了起来,那种感情自己压都压不住,她抱着他带着哭腔道:“殿下不怕,以后知书会陪着您,陪着您一起走下去,药再苦都陪您一起尝。”
“知书……”他摸着她盈满泪痕的脸。
晏知书望着他,眸子里满含了痛惜,坚定着语气道:“因为我们是夫妻啊,夫妻本是同林鸟,你所有的痛苦,我也应该尝上一遍。”
他笑了,一贯出尘的容颜上染上了些许笑意,恍如神祗般令人醉心:“我的知书总算能够正视自己了。”
他这话似是有深意,晏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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