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习,实在已经习惯了。
面对日本人人搞出的这场风波,宋军长索性从北平军部离开,径直回到山东老家安心养病去了。
日本人、心向日本人的冀察政务委员会要员、南京中央政府,各界媒体记者、还有许许多多人心惶惶的华北民众……
每个人都想从他这里得到些好处,从华北这块大蛋糕上划下一块可口的利益到自己口袋中去。
一连数月的交涉争吵,宋军长是真的开始对眼下的局势感到了力不从心。
见到华北境内除了日本人还在玩他们惯来的演习以外,就只是一片风平浪静的景象。
而日本政府也不时公开发表些什么和平共处的言论,叫人觉得似乎和平就在眼前。
在如此局势下,宋军长觉着就算自己不在北平也不会发生什么大乱子。又思虑到自己的旧疾又有再犯的趋向,本着眼不见心不烦的念头,便直接回到自己的老家去歇息养病了。
而在先前就已经帮着宋军长担了许多军务的冯师长,这次是真的必须担起整个华北、这副沉重非常的担子……
乔博荣和老刀子他们,也在五月中旬的时候,终于回到了我们新二团的驻地。
特意前往迎接的我,从两个营的战士身上见到了久违多时的凶悍之气。于是我就知道,老刀子他们这次的行动,应该进行的十分顺利罢。
“团座。”
“团座。”
看到两个人面上或是正经、或是玩笑的对我喊了声团座,又见到两人军装上沾满的风尘,我激动的上前几步,分别给了老刀子和乔博荣一人一个熊抱。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自从知道日本人也在盯着我们此次察哈尔剿匪的动作时,我心里就开始对这两位兄弟有了些隐隐的担心。
如今终于见到两人平安归来,还见到一支终于练出成果的精锐铁军,我又如何能不开心激动?
“欢迎回家。”站直身子,看着老刀子和乔博荣的眼睛,缓缓说道。
说完,又赶忙一边一个拉过两人的胳膊,“快回团部,今天我可是特意叫老蒜头加了菜,替你们接风洗尘!”
老蒜头,是团部的炊事员。以前在东北开过饭馆,孤身逃难来的北平,了无牵挂的他正巧遇上了我们二十九军招兵买马,便就顺势报了名。
也因着他自身手艺的缘故,本来就是要被当做炊事员分配到部队上的,却叫我给半道上劫了胡。
因为这老蒜头做菜的手艺,还真叫不赖。
说起老蒜头,我忽然想起乔博荣最喜欢吃老蒜头做的回锅肉。
于是偏过头看向乔博荣,挑了挑眉头笑道,“有回锅肉哦!今天,我可是占了你们俩的便宜,能一饱口服咯!”
“团座,有回锅肉也不带我们啊?”早就知晓了事情始末的陈东明,却是在一旁故作委屈的叫起了冤。
就好像我真的没给他准备好饭食,足足饿了他几个月一样。
不禁横目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再叫,可就真没你份了!”
而后松开拉住两人的手,指向春娃吩咐道,“待会准备座椅的时候,二营长那个你给我撤到马房去!”
“是!”春娃高声应是。
“团座!”而陈东明的委屈叫声,也显得更加委屈。
“灏文你呀……”乔博荣看着我连连摇头,见我又想说什么,却已经转过身子当先往团部走了过去。
声音远远的从前面传来,“回锅肉?我倒要看看,你小子是不是骗人的毛病还没改……”
“唔……”无奈的向围观的战士一摊手,指着前面乔博荣的背影,道,“我这个参谋长哟……”
战士们哄然发笑,我也随着战士们一同笑起,在笑过之后,对着战士们高声说道,“弟兄们也快些回营吧,回锅肉,每个人都有份!”
听到我的话后,战士们连声喝彩起来。
而我也笑了一笑,在对着战士们挥挥手后,叫上老刀子等几个营长,一同说笑着往团部走去。
接下来的时间,除了替乔博荣等几人接风洗尘以外,我还要问一问他们此次去往察哈尔剿匪练兵的具体过程。
“虽然有过前两个营的教训,我们在战前也三令五申过许多次。但第一次的战斗中,却还是出现了很大的伤亡。幸好往后的几场战斗虽然依旧有战损出现,却也终于在渐渐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乔博荣这次过去,带的是老刀子的一营和苗贺的三营。
像我们上次一样,两个营的战士在一开始也有些战损出现,但和我们一开始就要迎着数百悍匪打一场反冲锋相比,老刀子他们的行动就只是按部就班的进行着,叫战士们有了许多适应的时间。
听他们几人说完在察哈尔的经历以后,我也将最近平津一带的局势变化说给了几人听。
虽然他们一路上也能得到或多或少的消息,但此时再经我将许多细节说出,老刀子他们也终于察觉了日本人的不对劲来。
有不对,当然就要有应对的策略。
“上峰的命令是,叫我们谨守防线,不要给日本人制造摩擦的机会。”
端起手中的饭碗,刨了一大口的米饭到嘴里,我一边咀嚼着,一边将目光看向乔博荣,“所以我们新二团接下来的任务,就是全团休整备战,尽快消化这次练兵所得。”
眼底精光一闪而逝,“我希望再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磨合后,新二团每一名战士,都要有和小鬼子正面硬撼的实力!”
。。。
第269章 交流()
【二百六十九】
在乔博荣等人率队回归后,新二团众人经过短暂的整顿,便又投入了紧张的训练之中。
因为在熟悉历史进程的我心里明确的知道,七月,便是日本人全面侵华正式拉开序幕的时刻。
如今已然转到六月,训练过程中,夏日的阳光叫战士们身上的汗水如雨点般打下,却也给人心里平添了许多莫名的烦躁。
烦躁,只因为时不我待……
从六月初开始,日军于平津一线演习的频率更加繁密,演习的规模也在一次次的扩大。
如今代领二十九军军政大事的冯师长虽然和日本人提出过好几次的交涉,但在宋军长不在平津的现实下,日本人能有太多的借口叫冯师长无话可说。
况且,主动挑起摩擦的罪责,谁也不敢将其担起……
时局在一天天恶化,甚至于日本人的演习目标已然明确指向了宛平城、卢沟桥一线。
华北驻屯军紧急成立的临时作战科,更是日本人野心表露的明证所在!
各级将官,政府要员,还有报纸媒体,甚至于平津百姓。
人人都在猜测,猜测战争究竟会不会爆发。如果战火真的要重新在这华北大地上重新燃起,又将在什么时候打响战争的第一枪。
猜测,只能猜测。
虽然我知道那样一个具体的日子,但对战情瞬息万变的战争来说,一个时间永远不能成为指定作战计划的佐证。
我所能做的,只有尽力将眼前情报整理起来,用其中所现的蛛丝马迹为引,向上峰传达出自己日本人即将发动战争的肯定判断。
我相信,全军成千上万双眼睛里,总有明智之士能瞧破眼前的诡异局势下掩藏的杀机。
而我头顶的长官们,定然都有着这样一双堪破局势的利眼!
或许,对此时做不到太多事的我来说,唯一听到的好消息,便是冯师长令人逮捕了大量原本就暴露出行迹,潜伏在我平津后方的日伪特务、卖国汉奸了罢……
“团座,旅部急电!”
这一天,我正在陪着战士们一起训练。战争就在眼前,只有专心训练,才不致于因身居高位而使得自己的战斗技能出现退步。
而春娃此时忽然大叫着从远处跑来,他手上抱着的电报夹里,所盛放的显然就是他所说的旅部急电了。
“怎么了?”将手里打空了子弹的步枪放下,我顺手接过春娃送来的电报,问道。
“没说,旅座只叫您过去。”春娃擦了把头上的汗水,说道。
我看过电文上所写的内容后,轻轻点了点头。
王旅长只说有要事叫我快些往旅部去一趟,但上面又没有写明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
或许,是要开什么重要的会议吧。
无所谓的摆摆手,到了眼下这个时候,只要不是调我们新二团往前线布防的调令,其他任何消息都无法引起我的激动来。
“备马吧。”我抬眼看了看天色,继而低头看向春娃,吩咐道,“这个时候过去,赶在天黑之前就能回来!”
“马早就替您备好了!”春娃闻言却是笑了起来。
他伸手向着远处的树荫下一指,果然看到有一名战士牵了两匹军马等在那里。
一匹给我,一匹给春娃。
我一时间有些失笑,摇摇头叹道,“你呀……走吧,咱们出发,快去快回!”
春娃将手搭在自己腰间的两把短枪上,得意的笑了起来。
笑声未落,人已在我前方窜了出去,却是要把战马从树荫下牵出给我。
翻身上马,两人两骑,目标直指旅部,在身后留下一地的烟尘……
……
“你先前说要往三十七师交流的事情,冯师长答应了。”
王旅长在我赶到旅部后,对我所说的第一句便正是这样的一个喜讯!
“什么?!”终于遂了自己多时的心愿,被激动和兴奋充斥了整个脑间的我,只是惊疑不定的问出了一句后,就再也说不出旁的什么话来。
而王旅长的嘱咐和条件,也在这个时候传入了我的耳中。
“不过既然是交流,只许你亲自带一个营过去。要是全团都去了,没准儿冯长官一看你这个老下属带兵有方,把整个新二团扣下自己用。”
他玩笑似的看了我一眼,说道,“到那个时候,不就跟挖了咱师座心头肉一样嘛。”
“嘿嘿……”听到王旅长话音里藏着的夸赞,我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头。
但像他所说被冯长官自此留在三十七师的事情,还真就不是没有可能。
因为最早按军座的意思,我本来就是要被划分到三十七师,这个自己曾经度过了自己军旅生涯最初时光的老部队。
以前作为二连长的我,称谓前面可还要加一个国民革命军第二十九军三十七师的番号呢……
有这么多情分在,而如果战争真的会在有一天爆发,那么按照战时条例和我这个新二团所表现出的战力,我还真有可能就此被划分到三十七师的战斗序列里去。
摇着头以最正经的模样表了态,说自己生是132师的人,死是132师的鬼,却惹得王旅长不禁放声大笑起来。
笑过之后,他看着我的眼睛,沉声问道,“只带一个营过去,你这边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只带一个营的话……”我沉吟一阵,“那我就带一营过去吧,一营里面的老兵最多,还有好些当年曾经参加过长城抗战,有着对付日本人的经验。”
“万一真有什么突发情况,凭一营也能先支撑一阵子。”我的眼底闪过一丝凝重。
突发情况,这一次去是真的会发生的。
因为我争取前往三十七师防区,本就是为了赶上这次的突变,要在这次突变中出一分力气。
王旅长点了点头,道,“嗯,你心里既然有了考虑,那就快些回去准备吧。”
眼看王旅长已经说完了话,有了逐客的味道,我连忙出言问道,“旅座,我能不能提一个要求?”
“要求?”刚刚翻开眼前公文的王旅长,抬眼疑惑的向我看来。
“这一次过去交流,能不能要我去二一九团的防区!”
。。。
第270章 卢沟桥,我来了()
【二百七十】
国民革命军陆军第二十九军三十七师二一九团,团长吉星文。
二一九团如今的驻地防区,正是北平外的宛平县城!
而我之所以要求前往二一九团防区,所为的,也正是宛平城外,那个写满了中华民族血泪的卢沟桥!
卢沟桥,卢沟桥。
北平的咽喉,华北的动脉……
既然连跨师旅交流战力这样的大事都已经定下,那么只是选定一个去处,也就没有什么要紧的地方了。
王旅长答应将我的要求尽快报给上峰,而后他也肯定的告诉我,对于我这个小小的要求,上峰定然会答应下来。
回到部队,找来乔博荣、老刀子等人,向他们通报了此次的决定。
然后又郑重的嘱咐老刀子,叫他给弟兄们配足枪支弹药,更要提前和战士们做好动员。
要他们知道,这一次过去,我们是要去打大战,打硬战!
虽然不明白只是一次普通的交流演习,为什么我会有这样大的反应出来。但因着多年相交的默契,老刀子还是没有向我多问一句,只是点了点头后边去准备一营的出征事宜。
看着老刀子离去的沉稳脚步,我的心里也稍稍有了几分底气。
回头又找来乔博荣几人,与他仔细叮嘱了在我带一营离开后,新二团后续的工作该如何进行。
又着重和他与几个营长提出,万一战争真的有一天爆发,而到时候我又没有回来。要他们除了要谨守上峰的指令外,一定要给予侵略者最狠厉的打击。
交待完所有的琐事,其间又被乔博荣调笑了不止一次的我,这才终于的轻松下来。
现在的我,只需要等,等上峰正式的调令下来!
等待的时间漫长而枯燥,就在我忍不住想要再往旅部一趟,找王旅长问问具体的出发时间时。
军部的调令,终于在六月的最后一天,被准确的送入了我的手中。
“兹令:一三二师上校团长吴雨所部,率一营之兵力,往三十七师二一九团宛平驻地交流演习,受二一九团上校团长吉星文节制……”
在收到这个命令时,我眼中看到的只有叫我带兵去往宛平这一句话。
至于到了以后要受二一九团团长吉星文的命令节制,以及后续其他后勤琐事的安排,都已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
我只知道,我,吴雨。
即将带着一营之勇士,投入这个时代最大的洪流漩涡之中,在那中华民族八年血泪的起始源头,证明自己身为炎黄子孙之敢战气节!
我只知道,卢沟桥,我来了!
说起来,只不过短短几天的功夫,整个北平周遭的局势已经又起了变化。
北平往北,有日军部署于热河的关东军一部。
而在西北面,又有关东军下属日伪蒙军八个师共约四万余人。虽然伪军的战力并不出众,但仅是这些兵力,就足以牵制刘师长的一四三师在察哈尔境内,寸步不能移动!
北平东面,伪“冀东防共自治政府”拉起了一支有近两万余人的保安队。
这还不算什么,日军在前些日子又强占我丰台一境,迫使二十九军将防线全面回缩。
或许这些消息听着并不能叫人警醒,但若是将日本人和所有亲日伪军势力全部标示在地图上,那时就会惊异的发觉,如今的时刻,整个北平竟已被日本人团团包围了起来!
北平若要与外界联系,只剩由宛平县往外,走卢沟桥这一条道路!
七月初的卢沟桥,从先前微不足道的小小桥梁,陡然化身为北平军民的要害所在。
卢沟桥,成了事关北平安危的兵家重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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