胳膊少腿,你他妈又不是没人要,你他妈又不缺美人投怀送抱,你他妈怎么就对着亡人不死心呢?老子的女儿就这样把你迷的神魂颠倒吗?”
绯衣青年肩背瘦削,本就单薄的身子被打的摇摇一晃,中年女人怔了怔,她身陷的眼窝里目光迟滞的看了一眼中年男人,随即拉着青年,心疼道,“融儿,你没事吧?”
☆、【064】青柠,青柠!
绯衣青年向后避了避,“青柠性子乖巧,最是顺着爹娘的意思,融儿也会顺着二老的意思,如果秀姨和霍叔遇到看对眼的姑娘,你们让我哪天成亲,我就哪天将人家姑娘娶进门。”
中年男人听到这话,顿时又怒气上涌,“什么叫我们看对眼?是你娶媳妇还是我们娶媳妇?成亲大事,你怎么这样无所谓的态度?”
“姻缘大事,自古以来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融儿觉得让秀姨和霍叔做主,没有什么不妥。”
中年女人眼看着丈夫又要发怒,赶紧打圆场道,“融儿啊,你霍叔其实没什么意思,只是成亲以后要和人家姑娘生活一辈子的人是你,所以这事也马虎不得,最起码要选一个你看的过去的姑娘,我跟你霍叔都是上了年纪的人,你如果肯听秀姨一句劝,这成亲的事我们可以帮着张罗,但是这姑娘还得你自己挑,你觉得呢?”
“秀姨的话我会放在心上,今天时候不早,融儿先走了。”绯衣青年转身提脚离开。
“融儿,你每一次都说会放在心上,这一次能不能不要再敷衍秀姨?我跟你霍叔膝下无儿无女,我们俩现在最亲近的人只有你了!”中年女人哑着嗓子,“融儿,如果你哪天遇到自己喜欢的人了,带回来给我们瞧瞧,我们会很欢喜。要不然,你事情那么多,也不用经常来看我们了,我跟你霍叔,能把自己照顾好。”
绯衣青年止了脚步,却不回头,语声僵直的道,“那你们早些休息吧。等到下次,我会带个女人回来。”
他说完,大步离开,皎洁的月光自万里高空挥洒而下,长途跋涉的光亮被一路的时空磨损许多,朦朦胧胧的微光下,绯衣青年疏离的眼眸中泛着晶莹的水光,有湿润的液体从他的眼中扑簌簌的滚落,青年伸手捂住了脸,那冰凉的液体顿时从他的指缝间缓缓溢出。
月光浅淡,绯衣青年伶仃的身影比月色更淡。
孤月清寒,那些流出眼眶、划过脸角,从指缝间渗出的液体为冷寂的月光更添一抹湿凉。
绯衣青年一路前行,掌间一片潮湿,在那些咸涩的水渍还未及风干,前方的大地上现出一片快马轻骑,大约二三十人的模样,看到绯衣青年,俱都急急勒马,领头的男子在马上对着青年抱拳一礼,“属下见过堂主!”
绯衣青年颔首回了一礼,却无言语。那领头的男子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什么,等了半天,也不见青年询问,终于忍不住开口。
夜晚的凉风里,时断时续的虫鸣声自荒草间传出,声音脆而亮,像是淙淙的流水,奔过山涧,传出高低起伏的声响,流水向前,光阴向后,时光回溯到两个时辰前。
百草不知道流川夜为何突然身体不适,她寸步不离的守了他一天,直到伺候着流川少爷吃过晚饭,又绞尽脑汁的软语哄慰。
眼看着某少爷终于安然入睡,百草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正要起身,却发现那厮不知何时将头枕在她的腿上。
百草霎时间怒了,本姑娘任劳任怨的服侍你一天,你这厮即使沦落至此,还把自己当个少爷,莫名的身体不适以后,德性更差,差遣起人来毫不含糊!
这些本姑娘都忍了,不跟你计较,但是你怎么可以蹬鼻子上脸,对本姑娘做出轻薄的举止?是可忍孰不可忍?!
形容娇俏的女子心生恼怒,似乎忘了前不久在奕剑听雨楼的山峦之巅,那个白衣如雪的青年曾经展臂揽着她的腰身,同样的肌肤相亲,彼时的女子娇羞不语,此刻却是秀眉一蹙,顿时想将某厮漂亮的脑袋扔出去,她毫不迟疑的抬起那颗头颅,却发现那脑袋有些异常的沉甸,想扔出去实在不容易!
少女恨恨的磨了磨牙,双手一掷,将那颗面容精致如画的脑袋重重的搁在床上。她起身,大踏步的离开,等在墙角的腼腆少年,紧随其后跟了出去。
小屋的门从里打开,又从外被合上以后,躺在床上的少年忽然睁开了眼,他翻身躺在床上,用手枕着头,一只腿翘在另一只腿上,晃晃悠悠。
月色攀升,当那领头的男子对绯衣青年说出第二句话的时候,镜湖山庄沉寂如渊,恍若无人。
珠帘深垂的小屋里,以手枕头的少年目光灼灼,他凝神细听,似乎是在极力的辨别着空气里传来的每一缕微末的响声。
许久,他打了个呵欠,少年如宝石般明亮的眼眸里慢慢滋生出缭绕的困意,他用手揉了揉眼睛,眼底生出浓浓血丝。少年用力撑着眼眶,直到眼底的困意完全遮没眸中的华光,少年再也坚持不住的阖上眼睫。
屋顶的碧瓦忽然掉下一块,摔在地上摔的粉碎,床上的少年毫无反应,等了许久,碧瓦铺成的屋顶上才传来一口暗暗吐气的声音,随即听到低低责备的语声,“小骨头,你他妈就不能注意点吗?”
“我擦!你以为老子想弄出动静啊?老子连续守了两夜,老子容易么?”
“老子难道不是守了两夜,老子就容易了?你要是生出什么岔子,让堂主不满,老子一定不会轻易放了你!”
“切!反正有堂主撑腰,你以为老子会怕你!”
“你要是坏了堂主的好事,你看堂主给不给你撑腰?”
“话说,这次要是能遂了堂主心意,咱兄弟俩可算是有功之臣,五花肉,你说是不是?”
“那还磨叽个毛线?”被唤作五花肉的男子,用手撮唇,口中吐出一道短促有力的哨声,一声骤响,四下火起。
原本悄无人息的山庄大院从每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里窜出源源不断的人影,黑衣蒙面,身手矫捷,各自持着十八般武器,杀入同一个方向。
高空之上飘过一段铁青色的乌云,月色没入云层之后,像是不忍卒读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杀戮,当沉黑的夜幕下,兵器碰撞的剧烈声响由浓转淡的时候,冷月自乌云后露出狭窄的一角,细如女子的眉。
☆、【065】求我是要付出代价的
稀薄的月光下,绯衣青年骑马徐徐而来,纵深辽阔的庄院里,浓稠的血腥气扑鼻而来,百草看到他的时候,像是看到了救命的稻草,她直起跪压的双腿,转身奔过来,用手死死的拉着他的衣角,“求求你,救救他们。”
绯衣青年看着她哭红的双眼,只是淡淡的道,“我为什么要帮你?”
少女双目噙泪,长睫湿润,她用手背揉了揉眼眶,声音含混的道,“你不是说只要我求你,你就肯帮我吗?”
绯衣青年看着她,半晌道,“求我是要付出代价的。”
少女捏着他衣襟的手松了松,她默然的垂下头,语声低低的道,“我什么都答应你。”
她没有问是什么样的代价,她说完,手上彻底一松,掉头走了回去。小屋一片狼藉,殷红的鲜血飘溅满室,透过那些晕染成河的浓烈热血,不难看出这精美的屋宇里曾经遭遇过怎样惨绝人寰的杀戮。
百草俯身抱着奄奄一息的少年,带着哭腔道,“星河,求求你,不要有事。”
“姐,幸好……你……没事……”少年遍体鳞伤,满身是血,他勉力笑了笑,声音弱不可闻,“星河……最怕……大……哥……”
少年猛烈的咳嗽一声,嘴角边渗出艳红的血丝,百草忙不迭的用手拂拭,少年断断续续的咳嗽着,艳红的鲜血从他的唇角蜿蜒而下,将他的唇染成娇艳欲滴的红。
百草紧紧抱着他,语调泣不成声,“星河,如果你有事,我该怎么和你大哥交代?”
少年嘴唇蠕动着,却发不出一个音节,他有些支撑不住的闭上了眼睛。躺在少女怀里的小小少年,单薄的身子,紧闭的双眼,长长的睫毛,苍白的脸色,像是一个雕琢的木偶娃娃,百草再也抑制不住的……痛哭失声。
星河这孩子,那般的乖巧羞涩,对她左一声姐姐,又一声姐姐,喊得就像血脉相连一样的亲热。在今夜那样铺天盖地的合围杀戮中,他更是紧紧护着她,哪怕是以自己的血肉之躯替她挨刀受剑,他也坚决不离她左右。
小小少年用自己的伤痕累累,换的她在那样招招夺命的杀戮中,安然无恙。星河,你想不负大哥所托,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我又该如何跟他交代?
几步外提剑而立的少年,从他的指缝间源源不断的冒出涔涔的鲜血,沿着剑刃,划过剑尖,无声的落入地面,汇成一泊盈盈的沟渠。他咬牙点过自己胸口间的几处大穴,顷刻,少年涣散的眼神逐渐凝聚出一刻的清明。
绯衣青年沉寂半晌,对着身侧的青年男子道,“你去请雍州最好的大夫,速去速回。”
“属下遵命。”说话的便是原先在马上对着绯衣青年抱拳行礼的男子。提剑而立的少年一步步走来,身后的每一步都留下血色的脚印,他看着绯衣青年,声音如常,“陆融止,本少不需要你救。”
“事实上,我也不见得有多想救你。”
“那么,请你圆润果断的从本少面前滚开。”
绯衣青年抬头,语声淡漠,“你总是要这么轻狂吗?”
提剑的少年手腕一扬,空气里陡然传来金属划过的刺啸声,随即便见血色流淌的剑刃直直抵着青年的胸口,少年扯一抹笑意,“你信不信以本少现在的实力,拿下你还是轻而易举的事?”
小屋外,黑黢黢的夜色下,陡然传来一阵疾若奔雷的马蹄声,直到踏入门庭外的丈许之地,陡然传来骏马踢腾的嘶鸣声,有人翻身下马,直入屋内。
绯衣青年侧目而视,向来寡言少语的男子难得主动开口道,“墨白楼主,好巧不巧啊!”
进屋的男子着一袭白衣,风尘仆仆,他的眼底布满血丝,神色疲累,他顿了顿脚步,微笑着回了一句,“融堂主,我们又见面了!”
百草无助的抱着星河,眼泪像是断线的珍珠,哗哗的往外流,屋外马驹的嘶鸣声引起不小的声响,百草急急的扭头望去,却看到迎面走来的男子,衣衫……如雪。
随即听到两句寒暄的话语,百草身子一震,她不是不期待他能从天而降,可是真的看到他活生生的站在眼前,她却……她抱着昏迷不醒的少年,自己的身体也有些僵硬,如果星河没有为她变成这个样子,那么一切该有、多好。
白衣青年缓缓走来,近在咫尺,百草想看他却又不敢看他,她舔了舔自己被泪水打湿的双唇,无所适从的道,“颜初,我没想到会这样,我、我……”
“你没事就好。”白衣青年柔声道了一句,他俯身,用指腹拭去她眼角的泪水和满脸的泪渍,“百草,我来了,我在你身边,再不会有事。”
“可是星河他,伤的……很重。”百草咬着嘴唇〖TXT小说下载:。。〗,艰难的说了一句。
“我看到了。”颜初用手轻抚着她的脸,声音温温的道,“我会替他运功疗伤,他不会有事。”
举剑的少年动作缓慢的回头,世界在他的眼中摇摇晃晃,视线也变得模糊不清,他竭力的想辨认那抹青色的身影,想要跨步走过去,但是眼前的世界忽的天旋地转,他眼睛一黑,就要头重脚轻的栽向地上。
电光火石的刹那,从小屋敞开的木门外,倏地射进一条纯色的软鞭,腾腾的缠在少年的腰间,随即有一个身轻若燕的女子飘门而入,她纤弱的手臂牢牢的环住少年,半空一旋,带着少年飞身而出。
那女子身形快如闪电,整个动作一气呵成,百草竟没有看清她的长相,眼看着她不声不响的将人带走,百草反应过来,她分不清敌友,自是起身要追,颜初似乎知道她的心思,他扶着她的肩膀,说了一句,“那人不会伤害他。”
“你怎么知道?”
“我有骗过你么?”
百草想想也是,心中稍微放下几分,颜初见她并不能完全放下心的样子,又补了一句,“那人身上没有杀气。”
☆、【066】求我是要付出代价的
百草目光飘了飘,杀气是个什么东西?那样短短的一瞬,她甚至没有看清那女子的面容,难道这杀气比面容还要直观?尽管心中或多或少的会有一丝担忧,但是百草愿意相信颜初。
绯衣青年孤身而立,他弹了弹指,示意身后弟子离开。俱是属于归云堂的精英武者,听到属于堂中最高指令的凌波弹指,面容一肃,待听出指韵以后,转身齐齐离开。
颜初待众人走后,双腿盘膝而坐,他的目光在陆融止身上顿了顿,“融堂主,可否帮颜某一个忙?”
“融某生平从不多管闲事。”
颜初按了按眉心,百草看着他疲惫的脸色,心想是关于给星河疗伤的事吧,想着他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是不是有些力不从心,可是自己却帮不上忙,如果延误了星河的伤情,她要怎么原谅自己?
百草走到绯衣青年身边,压着嗓子说了什么。
颜初两手搭在腿上,拇指扣着中指,他闭目将体内的真气运行一周天,当他将精纯之气导引向掌间后,睁眼看到指尖缭绕着绯光的青年,那同样是属于一个习武之人最渴求、最宝贵的……无上真气。
“如果融堂主改了心意,想帮颜某一次,他日融堂主如有用的上的地方,但凭差遣。”颜初略微怔了一下,随即淡笑着说了一句。
“你自然没有这么大的面子。”绯衣青年答。
“那么,融堂主的好意,颜某心领了。”
绯衣青年侧目望了一眼百草,“他不领情是他的事。”
百草张嘴欲言,颜初却先她一步开口,“百草,星河伤成这样,我不怪你,但是如果让你受制于人,我会怪我自己。”
百草对着他的目光,“可是,星河是为了保护我才变成这样,如果他有个闪失,我也会怪我自己。”
“我不会让他有任何闪失。”颜初语声沉静。
“如果没有我,星河不会伤的这么严重,他用自己的身体保护我,我就不能为他做点什么吗?”
颜初一瞬不瞬的看着她,“那么,你能告诉我,你是以怎样的方式去做自己想做的吗?”
百草被他看得无处可逃,她的脸上不禁一阵发红,有些难以启齿的道,“我帮不上你任何的忙,我唯一能做的,只有这些。”
“我不是不可以顺着你,但是我也不会用你去交换什么。”颜初平静的看了看她,温和的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威严气势,“你和融堂主先出去坐一会儿,我给星河疗过伤,就出来。”
百草倔强的站在原地,“你有你的立场,我也有我的处事原则,为什么我就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
白衣青年凝眸看着她,半晌,只是温和一笑,“小丫头,听话。”
如果他还是说一些堂而皇之的话,百草势必不肯退让,可是他微笑着带着宠溺的语气,仿佛她是一个淘气的孩子,做着无理取闹的事。百草跺了跺脚,“我就不听话!”
颜初抿了抿嘴唇,苦笑一声,“你不听话也没事,最多我给星河疗伤的时候,多耗一些真气。”
小屋里安静下来,彼此无声的耗了些时间,百草心生不忍,如果她终究不能为他分担丝毫,至少不要成为他的累赘。百草咬了咬嘴唇,又一跺脚,“我出去还不行么?”
绯衣青年指尖缭绕的光芒逐渐变淡,百草走到门口,见他还是原地不动,不由的折身,手上使力将他拽了出去,直到拽出门外,百草才肯松手,又从外将门带上,严严实实的关好。
同一时刻,雍州最繁华的地段,巍然耸立着一座锦绣楼阁,楼头的匾额上大手笔的写着“潇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