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雨真叹道:“小姐所以派你出去,想避开赫连家?”
李慕禅点点头。
“小姐真是一番苦心呐……”赵雨真叹息道。
他脸色紧绷,神情阴沉,隐隐透着愤怒。
尉迟明拍手叫道:“对啊,五师弟你一走,天下之大,赫连家怎么找?”
李慕禅摇头,皱眉道:“我这一走,赫连家若找不到,定要迁怒于府上的,那可不妙!”
贺南山温声道:“小姐既如此安排,想必有对策,五师弟不必担心。”
“但愿蓬莱王家能快点儿过来。”李慕禅点点头,神情轻松。
赵雨真叹道:“五师弟,你要小心,赫连家是出了名的难缠,王家会不会为你强出头,拿不准,……况且,即便王家发了话,赫连家也会追杀你的!”
李慕禅点点头,笑道:“那就来吧,我倒要瞧瞧,西北第一家究竟有什么高明之处!”
“唉……”赵雨真起身,用力一拍朱红柱子,恨恨道:“武功不强,只能任人鱼肉,这么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其余诸人默然,他们都感觉到了一丝愤懑与不甘,在赫连家面前,好像是蚂蚁与大象,一脚就能踩死自己。
这种无力之感,让他们痛苦愤怒。
赵雨真沉声道:“四位师弟,无论如何,练功不能偷懒,要拼命,现在不拼命,将来就没命!”
四人默然,李慕禅笑道:“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兄,四师兄,甭这么垂头丧气,说不定,我命大,能挡得住赫连家呢!”
四人勉强笑笑,心情沉重,根本没当真。
赫连家来了,就是家主怕也挡不住,甭说他了!
……
他们正说着话,金开泰龙行虎步而来,站在台阶上,眯着双眼,目光如电一扫,沉声道:“湛然,随我来!”
四人纷纷抱拳,李慕禅合十行礼。
金开泰摆摆手,沉声道:“你们甭啰唆,我没功夫多说话!……湛然,别磨蹭,赶紧走!”
李慕禅对赵雨真四人点一下头,随金开泰出了天枢院。
两人沿着明湖边一直往南,穿过婆娑柳枝,然后往西一折,来到静园前,金开泰径直推门,走了进去。
这静园乃天枢院独有,除了天枢院弟子,旁人不得入内。
园内假山树林,野草鲜花,处处充满生机,是打坐调息,养性怡情极佳之所,向为赵雨真他们喜欢。
两人来到假山前一个小圆场子,旁边一个兵器架,上面刀枪棍棒齐全,另一边是几个石锁。
清香幽幽,绿意盎然。
金开泰脚下不停,宛如熊走,沉稳厚重,脚下却无声无息,透着一分轻捷灵动,显然身法极高。
李慕禅先前并不觉金开泰身法好,只是觉得气概不凡,如今他功力大进,眼界也大升,再看金开泰走路,发觉其妙。
显然,他这是一种独特的步法。
金开泰在小圆场中央停住,转头望向李慕禅,目光炯炯:“湛然,我今天要传你天枢剑法!”
李慕禅眉毛一挑,笑道:“天枢院镇派剑法?”
“不错!”金开泰点头,露出一丝笑意:“刚才小姐亲自下令,让我传你这套剑法!”
“那大师兄怎么办?”李慕禅皱眉。
他忽然想起,每院弟子,只能有一人修炼镇院剑法,瑶光院是宫师姐,天枢院是大师兄赵雨真。
若是自己学了,那大师兄就不能再学。
“天枢剑法,雨真已经学过了。”金开泰道。
“这……”李慕禅讶然,看了看他。
金开泰沉声道:“非常时期,行非常事,大小姐虽然严厉,却也并非古板不知变通之人!”
“是!”李慕禅不再多言。
……
天枢剑法,剑意取自天罡北斗中的天枢星,光芒不显,却支配掌控其余六星,乃是中枢。
天枢剑法,剑势平和从容,不疾不徐,却步步占先,宛如行军打帐,料敌先机,算无遗策。
这套剑法看起来平淡,却极难修炼。
一口气演练了三遍,金开泰收剑,叹道:“七院镇派剑法中,天枢剑法最难练,没有十年八年功夫,摸不着门!”
李慕禅慢慢点头,这套天枢剑法确实看着平常,但每一剑都蕴着奇异的变化,越是揣摩,越觉奥妙无穷。
看他皱眉沉吟,金开泰道:“这套剑法最重悟性,其实,你练这剑法是最合适的,可惜,练得太早了,……拔苗助长,终非好事!”
李慕禅点点头,明白他意思。
这套天枢剑法乍看上去平淡无奇,不够精妙,但越是琢磨,越觉奇妙,每一招都蕴着莫名的东西。
自己若没见过乾坤剑法,没经历过几场打斗,换了护镖前的自己,根本无法体会到这奥妙。
“你练练看。”金开泰道,把剑递过来。
李慕禅已经完全记住,接过剑,慢慢比划,像是在练太极剑,比划几下,又慢慢停下,想了想,又懒洋洋比划几下。
金开泰看得眉飞色舞,连连点头,恨不得仰天长啸的模样。
李慕禅比划了半晌,终于停下,剑尖垂地,他一动不动,若有所思。
片刻后,又比划了一遍,仍是练练停停,不成样子,脸上一幅意犹未尽的模样,摇摇头,不满意。
“哈哈!……哈哈!”金开泰忍不住大笑起来。
李慕禅被惊醒,转头望他。
金开泰哈哈笑道:“好你个湛然,真是……真是好样的!”
李慕禅露出笑容,摇头道:“统领,确实难练,我练得不好。”
“你已经入门啦!”金开泰哈哈笑道,摇头不已:“不愧是高僧啊,确实悟性惊人,佩服!”
他说着,还抱拳拱拱手,李慕禅忙摆手:“统领,莫折煞我也。”
金开泰眉开眼笑:“你小子,将来可了不得,来来,咱俩切磋一下,你试着施展天枢剑法。”
说罢,他从兵器架上抽一柄长剑,挥剑攻上。
李慕禅以生涩的天枢剑法相迎。
他练剑的资质实在不算好,看一遍就能记住,但想得心应手,却需下狠功夫苦练,比常人付出更多努力。
别人练十遍,他需要二十遍。
如此一来,他虽领悟了剑法的精妙,但施展起来,却不是那么回事,别扭艰涩,威力全无。
金开泰知道他的缺点,也不急,只是用剑招喂他,两人剑来剑往,一直到中午时分,才停下来。
两人气脉悠长,打了这么久,仍不见汗。
……
金开泰将剑一抛,插进兵器架上的剑鞘中,点头道:“湛然,不错!……可惜你明天就要走,不然,练上十天半个月,这套天枢剑能练个差不多,历代梅府弟子,你学得最快!”
“多谢统领!”李慕禅笑着将剑归鞘。
金开泰摆摆手,负手仰天,叹了一口气:“你的事我知道了,可惜帮不上什么忙!……我这功夫,在赫连家高手跟前,过不了十招!”
李慕禅笑了笑:“这么说来,我只能等死了!”
见他满不在乎,金开泰笑了笑:“你练了金刚不坏神功,又有天元吐纳术,或可一拼,无论如何,不能束手待毙,……跑得越远越好!”
“是。”李慕禅点头。
金开泰道:“依我看,你就找个地方躲起来,让赫连家找不着,躲上几年,把功夫练好了,再大摇大摆出来,扬眉吐气也不迟!”
李慕禅笑了笑:“统领这主意倒不错。”
金开泰安慰他道:“咱们梅府有王家,赫连家也不至于太过份,你跑了,他们不敢找麻烦的。”
李慕禅只是微笑,不再多说,心下却知这话不靠谱,自己跑了,他们找不到,定要找梅府麻烦的。
唯一之法,就是让他们找到自己,也就把他们的怒火引到自己身上了,不至于牵怒梅府。
他辞别金开泰,又与赵雨真他们辞行,想回家看看,准备明天出发。
刚要离开梅府,步子刚跨出大门,小圆从后面追上来,远远唤道:“湛然!湛然!”
李慕禅扭头,小圆正俏生生站在照壁前,冲他招手。
李慕禅转身来到她身前,笑道:“怎么了,是不是小姐又有吩咐?”
“嗯,小姐让我送来一件东西。”小圆点头,拉着他来到一片树林里,打量一眼四周,没有人,从怀里取出一本黄绢册子。
薄薄的,只有四五页,摸上去,丝丝柔滑,坚韧而细薄,材质奇异。
小圆道:“小姐说,你记住后,就把它毁了,不让它再传世了。”
李慕禅低头打量,四个大字森森入目:“舍身大法”。
第113章 准备
这四个大字,森然如山,看一眼,仿佛一座大山呼一下压下来,登时喘不上气,几乎要软倒在地。
李慕禅深吸一口气,双眼紫光一闪,身子挺直,脸上紫气氤氲,抵住了这股庞大压力。
他去看小圆,却见小圆若无其事,毫无异状。
“小圆,这几个字如何?”他暗笑一声,把绢册递过去。
小圆打量一眼,煞有其事的点点头:“挺好的,气势很足,……一看就知是男的写的!”
李慕禅抬一下眉毛,看来小圆没什么感觉。
他恍然明白,精神强大,感觉敏锐,才能感觉到这字上的气势,隐隐能猜出写字之人的心性。
此人霸气凛然,威风不可一世。
他笑了笑,收回绢册,接着翻看,眉头越皱越紧。
这舍身大法,确实当得上舍身二字,是刺激潜力的法门,只要点中数个穴道,顿时功力倍增。
这十几个穴道个个隐秘,他即便通了周天,内景清晰,若非这舍身大法点明,仍不觉这些是穴道。
大周天时,根本不经过这些地方,他怀疑,这些真的是穴道?
他伸出手,内力注入食指,轻轻按上一处,一道酥麻蓦地生出,瞬间传遍周身,状如触电。
他松开手,心下赞叹,彻底相信了。
同时点中这十几个穴道,内力暴涨,功力可翻倍,后果就是一个月不能再用内力,否则经脉断裂,吐血而亡。
他皱眉沉吟,片刻后点头,这舍身大法虽非十全十美,若功力倍增,仍逃不掉,只能束手就缚,但已经很不错。
不过,话说回来,功力翻倍都逃不掉,也只能怪命运不济。
……
“湛然,看好了么?”小圆嗔道,看他时而皱眉,时而微笑,盯着绢册不动,她觉得怪异。
李慕禅抬头,笑道:“嗯,记住了。”
“那好,给我吧。”小圆伸出莹白小手。
李慕禅递给她,看她双掌一揉,绢册化为簌簌粉末,摇头道:“小姐还真是小心。”
小圆低声道:“这套舍身大法是蓬莱王家的秘传,绝不能传出去的,被王家知道啦,可是大麻烦!”
李慕禅眉头一挑,慢慢点头,心下感动,梅若兰真可谓不遗余力,千方百计的帮自己。
私传武功,泄露绝学,对世家而言,其罪可杀。
当今世上,以武立家,独门绝学乃世家立世根基,私传武学,无异于掘其根基,可引发毁家灭族之祸,一旦查明,绝对有死无生。
当初自己传大嫂赵依依吐纳术,仅是粗浅的吐纳功夫,大哥就脸色大变,吓得不轻。
小圆低声道:“湛然,要是被王家人发现了,你可一定要咬死,是你自己悟得的,不是从别人那里学来的!”
李慕禅笑了笑:“嗯,我省的。”
小圆低吁一口气,压低声音:“这门功夫,小姐都不敢练呢,是三……三姑娘的绝学。”
“嗯——?”李慕禅疑惑。
小圆低声道:“三姑娘是王家未过门的媳妇,当初那王家四公子很喜欢三姑娘,私自送给她防身的。”
李慕禅点点头。
小圆接着低声道:“两年前,那王家四公子被人杀了,这件事就没人知道,……三姑娘听小姐说你的事,就托小姐给你送来这部心法。”
“王家四公子被谁杀了?”李慕禅问,这又是一番厚谊。
“毒手书生何志远,你听说过吗?”小圆歪头问。
李慕禅摇头:“我从前只闭门修禅定功夫,研究佛法,不理会武林中事。”
“那你是孤陋寡闻啦!”小圆嘻嘻笑道,接着道:“毒手书生可是天下顶尖的高手,不过,这人脾气怪得很,一言不合,就取人性命,不是什么好人!”
李慕禅直贯中心:“他杀了王家四公子?”
小圆用力点头:“是啊!……他胆子也忒大,竟杀了四公子,你说,王家能答应吗?!”
“然后呢?”李慕禅问。
小圆明眸闪闪,兴奋道:“王家所有的高手都出动啦!……这毒手书生也真厉害,杀了王家三十几个高手,才被杀了。”
李慕禅笑着打量小圆,小圆莫名其妙,摸了摸娇艳脸庞:“怎么啦?”
“小圆,你好像不喜欢王家?”李慕禅笑道。
小圆嘟嘴一撇,琼鼻一皱:“哼,你是没瞧见王家人的模样,盛气凌人,好像天下第一了,真惹人厌!”
李慕禅点点头,笑道:“王家人也不都这样吧。”
小圆道:“有的人强一些,像王家四公子,骨子里虽傲气,表面还和善,不过,我也不喜欢!”
李慕禅点一下她白皙额头,笑道:“你呀,人不大,毛病不少!”
他出手看着慢,却极快,小圆躲避不及,捂住额头嗔道:“你不也一样,不准笑我!”
李慕禅又取笑他几句,转身离开了梅府。
……
一路上,他心绪翻涌,无论如何,目的何在,只说梅若兰与梅松婉这份人情,自己就不能离开梅府。
人情如链,因果为线,这世间之事,真是越陷越深,无法自拔,他摇摇头,感慨万千。
回了家,父母都不在,唯有大嫂赵依依一个人,李慕禅问,赵依依说他们去了李健家,看他的干儿子了。
李慕禅运功默察,东边与西边隔壁皆有一金甲护卫,显然,二姐也知道这两人的存在,所以放心留大嫂一人。
跟赵依依说了一声,李慕禅进了自己屋子,拿出那尊漆黑的佛像。
铜铃眼,狮子鼻,满脸横肉,脚踩人头,包袱一解开,这佛像一现身,顿时煞气翻涌,屋内好像变冷了。
李慕禅仔细打量,伸手细细抚摸,翻来覆去,终究没探出异样来。
给天南卢老爷子的寿礼是两尊白玉佛像,他忽然想起来这尊佛像,总觉得不寻常,但仔细研究,又看不出。
叹了口气,放下了,既然研究不出,那是机缘未到,强求不来的,他转念就放下了心思,不再多想。
他出了屋,坐到南边的葡萄架下,赵依依正踮着脚晒衣裳,她有洁癖,衣裳洗得很勤,见不得一点儿脏乱。
天气热了,她穿一件宽松的绿丝褂,月白百褶群,脖劲圆润雪白,象牙一般,恨不得上去摸一摸。
李慕禅问起她的吐纳术,她笑道,有功夫就练着玩,很舒服,小姑子也指点了几次。
李慕禅点点头,打量她几眼,笑道:“大嫂,你再练一阵子,能比得上大哥啦!”
“他——?”赵依依撇撇嘴,摇头轻笑道:“他一天到晚忙得头点地,哪有功夫练功,一回来,沾床上就呼呼睡了!”
李慕禅呵呵笑了笑,没敢再说。
大嫂可能还不知道,大哥在梅府内还藏着一美娇娘呢,低眉顺眼,温柔如水,大哥怕是乐不思蜀。
他跟赵依依说了一会儿话,无外乎家长里短,待她晒好了衣裳,两人一起去李健家。
在李健家逗了逗干儿子,小家伙很喜人,乐得笑个不停。
时光如电,倏的一下,半天就过去了,晚饭索性直接在李健家吃了,众人聚在一起,热闹非凡。
正吃着时候,李慕风也来了,五个男人单独凑成一桌,喝起了酒,李慕风酒量本不小,这回却很快喝醉,不过三盅自酿的酒。
醉了酒,他开始哭了起来,话也多了,说自己不该把三弟送到梅府,说着又扇自己耳光。
好在李慕禅见机得快,忙把他按住,架回去了。
……
第二天,天光大亮,李慕禅跟家人吃过了饭,宣布自己今天要出任务了,去天南,给卢老爷子送寿礼。
众人听了,松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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