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禅摇头微笑。
人不可貌相,宫师姐看着锋利倔强,应是个好强不屈的性子,应对命运不屑一顾,想要反抗命运,不曾想,她竟信命!
李慕禅飘身而去,远处传来簌簌轻响,他很快回来,笑道:“师姐,咱们去那边!”
宫轻云收回目光,看他一眼,见他笑眯眯的,轻哼道:“又捣什么鬼?!”
“去了便知。”李慕禅笑道,转身离开,宫轻云跟上。
不过二十多米,眼前忽然变敞亮了,地上四个树墩,没有了这四棵大树,露出一大块儿天空,仰头能看到漫天红霞。
旁边一堆树叶树枝,四棵大树被做成了一张大床,是寻常床榻的两个大,规规整整,样式简单而古朴。
除了没上漆,与寻常床榻一般无二。
宫轻云讶然,指着它,扭头问:“这……这是你做的?”
“我的手艺如何?”李慕禅笑道。
宫轻云打量着这床榻,严丝合缝,颇为美观,摇头道:“真没想到……”
“我爹出身木匠,一点儿家学罢了。”李慕禅笑道。
宫轻云恍然:“原来如此……”
“师姐,咱们上榻说话罢!”李慕禅上榻,跏趺而坐。
宫轻云迟疑了一下,坐到榻沿上。
李慕禅双手结印,微笑道:“我打坐一会儿,师姐可以躺着,养精蓄锐。”
“嗯。”宫轻云点头,却没躺下。
忽然结束交谈,她莫名的失落,却强自压抑,做若无其事状。
李慕禅微笑入定,神情详和,一动不动如雕像。
宫轻云先坐着,盯着李慕禅看了一会儿,见他眼皮不动,真的入定了,于是躺下,仰头望天。
漫天彩霞,天空瑰丽,她为之痴迷。
……
夕阳很快下山,暮色降下,到了后来,夜色涌上来,淹没了周围一切,黑暗降临大地。
宫轻云先是看着天空,痴迷于漫天晚霞,后来暮色一起,她也起身打坐,调息运功,养精蓄锐。
她知道,李慕禅绝不会善罢甘休,定要闹腾一番的。
不知过了多久,她耳边忽传来声响,睁开眼,李慕禅已经下榻,整理身后的箭壶。
见她醒来,李慕禅停下动作,微笑道:“师姐醒了?”
“就要出发?”宫轻云问。
李慕禅道:“照理说,下半夜最好,不过等不及了,我先去看看。”
“我也去!”宫轻云跃下榻。
李慕禅点头:“走,小心一点儿,看我手势行事。”
“好。”宫轻云答应了,两人往南去,来到树林边,但见两条火龙腾空而起。
小径两旁点满了灯笼,远远看去,就是两条火龙蜿蜒而上,青石小径照得一清二楚。
宫轻云皱眉道:“不行!”
这般阵势,纵有奇绝轻功,想上去必被发现,无法幸免。
李慕禅苦笑摇摇头:“硬闯罢!”
他转头道:“师姐,你先行一步,我杀几个人就回去,不会往里闯。”
宫轻云摇头:“我跟你一起!”
李慕禅道:“师姐,你轻功不如我罢,呆会儿逃起来……”
宫轻云道:“那就算啦,咱们这就回去!”
“唉……,也好,就回去吧!”李慕禅无奈苦笑,点头答应。
于是两人往回赶,一会儿功夫赶回原处。
梅府队伍已经离开,他们沿着路往南,到了一座小镇,在镇中一户人家找到了梅若兰他们。
见二人安然回来,梅若兰舒一口气,李慕禅没多说,只是苦笑,直接进屋入定了,由宫轻云说话。
子时,李慕禅从入定醒来,飘身出了小镇,直奔卧虎山而去。
……
卧虎山一片寂静,万物休息,无声无息。
月光之下,李慕禅贴着树梢疾掠,从树林中飘下,径直落到青石小径上,随即疾驰向上。
走出十几丈远,忽然一声沉哼:“什么人?!”
李慕禅手一动,冰玉弓开合,一道乌光射出,无声无息。
一声闷响传来,一个光头大汉躺在台阶上,胸口插着雁翎箭箭,一动不动,已经断了气。
李慕禅看也不看他,直接跨过,继续向上,冰玉弓同时开合,向上射出一箭。
“嗤”一声轻啸,随即又一声闷哼。
他飞云箭法越发纯熟,箭上蕴深厚内力,周围虽然点着灯笼,但毕竟比不得白昼,箭出无声,防不胜防。
“什么人?!”一声怒喝响彻山林。
寂静被打破,随即呼啸声接连响起,此起彼伏,响成一片,整个卧虎山被惊醒了,仿佛一只猛虎醒来。
匆匆脚步声中,一个个火把出现在青石小径上方,明亮如白昼。
李慕禅抬头一看,十几丈上面,站着二十几个光头大汉,站满了十层台阶,火把之下,二十几个脑袋闪闪放光。
他们举着火把,死死瞪着李慕禅,一言不发,眼神森森。
三更半夜,扰人清梦,惹得他们一腔怒火,恨不得马上将李慕禅千刀万剐,剁了喂狗。
看着他们,李慕禅微微一笑,搭箭上弓,射了出去。
“嗤!”一声轻啸中,乌光一闪。
“叮”一声脆响,一个大汉挥刀斩落乌光。
这大汉身材魁梧,赤着上半身,胸口绣着一个虎头,栩栩如生,威猛逼人。
他伸舌头一舔嘴唇,嘿嘿笑道:“小和尚,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上前,送死来啦!”
李慕禅挑了挑眉毛,这帮家伙果然不俗,虽说火把太多,亮如白昼,想暗箭伤人很难,但能一刀把雁翎箭斩落,端是不俗。
他收起了冰玉弓,拔剑出鞘,掠过十几丈远,一阵风般来到大汉跟前,直刺其心口。
大汉又一刀斩下,李慕禅剑尖向上一挑,刀剑相交。
“叮”一声脆响,大汉的长刀荡起,李慕禅顺势一刺,刺入其心口,随即拔剑,身子一侧。
“嗤——!”一道血箭射出,掠过他身边,溅到青石台阶上。
那大汉伸手指着他,嘴巴动了动,忽然血涌上来,没等发出声音,缓缓倒下了,被身边一个大汉扶住。
……
从李慕禅上前,两人交手,长剑刺入,拔出,仅是瞬间而已,快得众大汉没反应过来。
“你该死!你该死!”一个黄脸大汉咬着牙怒哼,脖子青筋贲起,如蚯蚓蜿蜒,狰狞吓人。
鬼头刀锵啷一响,猛的挥出,雪白寒光一闪,已劈到李慕禅头顶。
李慕禅剑尖一挑,撞上刀身,斜斜撞开,顺势又一刺。
他一心二用,无时无刻不在练内功,进境极快,如今内力已深,加之一身的神力,又有开弓诀融入,剑上所蕴力量极惊人。
“叮”旁边伸出一柄剑,格开他的剑。
黄脸大汉后退一步,背后冷汗涔涔,脸色变了。
他把刀交到左手,甩了甩右手,向前一挥,沉声道:“弟兄们,点子扎手,大伙并肩上!”
“并肩上!”众人沉声喝道。
他们是大寇,不必讲什么武林规矩,不管有什么法子,打倒了对手就是好汉。
不过,青石台阶狭窄,一次只能容两人。
两个削瘦汉子上前,两柄长剑同时攻来,剑光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
两人长得一模一样,都是黄瓜脸,狭长眼,目光阴森,一看就知是同胞兄弟,剑法绵密,配合如一人。
开弓诀与无影剑诀合二为一,威力更强,李慕禅挥剑如电,剑蕴强横力量,两人如此精妙剑法,却占不了上风。
看得众人啧啧称奇。
一个矮个汉子道:“十二当家的,这和尚厉害,小心为上,还是叫醒大当家的吧!”
黄脸汉子一扭头,瞪眼道:“放屁!他就一人,还要劳烦大家当的,咱们都是酒囊饭袋吗?!”
“我这不是怕……”
“呃……”一声闷响忽响,打断了他的话。
两人扭头望去,李慕禅正拔剑,左边汉子心口喷一道血箭,缓缓后倒,被后面的人接住了。
长剑脱手,李慕禅一抄手接过了,轻轻一抖剑身,仰天哈哈大笑,豪气干云:“有胆的就来吧!”
替天行道,他底气十足,逸兴豪发。
第80章 佛塔
他两手持剑,仰天大笑数声,酣畅淋漓。
这激怒了众大汉,黄脸大汉怒喝道:“小和尚好猖狂,谁来教训他?!”
“我来!”一声断喝,人群分开一条缝,一个麻秆般的汉子飘然出来,停在台阶上俯视李慕禅。
他身材又高又瘦,本就比李慕禅高半个头,又站在台阶上,李慕禅只到他肩头,需仰视。
他一张苦瓜脸,零星几个麻子,眉毛很长,一条黑一条白,左手持一柄怪异长剑,闪着烁烁寒光。
“哈哈,赵麻子,把他解决喽!”黄脸大汉抿抿嘴唇,哈哈笑道:“早晨就做肉馅包子啦!”
“好!”麻脸大汉点头,面无表情的望向李慕禅。
李慕禅与他目光一对,觉得他像在看一个死人,颇是渗人。
李慕禅转开目光,看他手上的剑。
他左手持剑,不得不防,左手剑法多是阴毒诡谲,招式出人意表,此剑狭而长,与平常青锋剑相比,狭窄三分之一,长了三分之一。
好在他腿长,剑尖没触到地,换了李慕禅拿这柄剑,一定别扭。
黄脸汉子哈哈笑道:“小和尚,提前告诉你一声,这赵麻子杀人非常的不痛快,喜欢把人一剑一剑剐了,你要小心呀!”
李慕禅微一笑,左手剑平举,右手剑微垂,摆出一个起手势:“少废话,动手吧!”
“哼!”赵麻子冷哼,蓦地一道寒芒迫近,已到了李慕禅胸口。
李慕禅暗道:“好快的剑!”
他侧身撩左手剑,避开剑尖的同时,削其肩肘内侧,招式精妙,刁钻诡异,乃梅花十二剑的一式:倒折梅枝。
梅花十二剑粗浅,招式简单,但他将其融入骨子里,一招一式,顺手拈来,不必思考,纯是下意识的本能。
如此一来,原本普通的招式,在外人看来,却是精妙绝伦,化腐朽为神奇。
……
见他反撩,赵麻子身子一扭,侧身避过,剑尖闪烁,绵绵不绝攻来,招招怪异绝伦,从不可思议的角度刺出,令人防不胜防。
李慕禅左手施展镇岳八剑,从容不迫,身前形成一层层剑光,绵绵不层,如山水画的大山,层峦叠嶂。
剑光层层,如一座大山耸立,沉浑厚重,难以逾越。
镇岳八剑威力宏大,乃金开泰压箱底的绝学,李慕禅已得这套剑法神髓,施展开来火候十足,韵味无穷,整个人顿时变得大气磅礴,如山如岳。
赵麻子剑法奇诡,李慕禅感觉自己正面对一条毒蛇,蛇钻在草丛里,看不清,找不到,它不知何时,从哪里钻出来。
黄脸大汉哈哈大笑,扬声道:“这小和尚细皮嫩肉,做肉包子,最好不过,今天咱们要吃个痛快啦!”
一个大汉笑道:“十二当家的,人肉包子好吃,关键还是赵麻子的手艺,人没死,就得把肉割下来,咽气了再割肉,不好吃啦!”
黄脸大汉点头:“嗯,最啊,赵麻子这手艺,咱们是比不了的!”
一个大汉摆摆手,扬声叫道:“这小和尚能挨多少刀,咱们打个赌如何?”
“我赌一千刀,十两!”又一个大汉瓮声瓮气道。
又有一个瘦小汉子叫道:“我赌八百刀,二十两!……嘿嘿,这小子太瘦,挨不过一千刀的!”
“我赌三十两,一千两百刀!”一个魁梧大汉粗声喝道,嘿嘿一笑:“你们看走眼了,这小子气脉悠长,耐力不凡,能挺过一千多刀再咽气!”
他们七嘴八舌,兴高采烈,一边盯着李慕禅看。
李慕禅神色不动,淡淡微笑,心中杀机盈沸,思维越发清冷,速度加快,意在剑前。
这帮家伙不像虚言恫吓,确有其事,吃人肉包子,如此行径,畜生无异,不杀他们,对住自己。
他右手一直提着剑,剑尖下垂,好像受了伤不能动,这时忽然动了一下,一点儿寒芒闪过,人们没看清他的动作。
“呃……”赵麻子忽然发出一声闷哼,动作一滞,心口已中剑。
李慕禅左手剑不停,一道银色匹练掠过赵麻子身前,剑尖划过喉咙,他身体又一颤。
长剑脱手,“当啷”一响,落在青石台阶上。
他也缓缓往后倒去,黄脸汉子忙扶住了,惊异的瞪着李慕禅,叫道:“来人,去叫大当家的!”
“是!”一个大汉应道,转身往上跑。
李慕禅微笑摇头,左手右手齐挥剑,冲进人群。
“叮叮叮叮……”连绵不绝的脆响声中,他沿着台阶一步一步向上,所向披靡,凡挡他道路的,无一幸免,像割麦子一般。
无影剑,配以开弓诀,快与狠都增了几分,威力无穷,这些光头大汉毫无招架之力,纷纷毙命。
他剑上蕴着奇力,大汉们不想硬接,但身不由己,台阶太窄,两人并肩站着,根本没腾挪空间,只有硬接一途。
再者,他的剑太快,想闪开也难,唯有用刀剑格挡,一旦硬接,手臂顿时酥麻,动作滞一滞,这一滞就送了命。
……
一转眼功夫,除了先前跑上山报讯的,二十几个大汉,一个不剩,全部伏诛,个个都瞪大眼睛,死不瞑目。
李慕禅的剑太快,下手太狠,他们竟像小孩对上大人,毫无还手之力,被杀鸡崽鸭一般收拾了。
李慕禅内力送入剑上,轻轻一抖,剑上血迹顿时脱离,恢复光洁雪亮。
他脚下不停,拾阶而上。
这条小径极长,一路之上,不时有光头大汉们阻拦,一波接着一波冲过来,他们明知不是对手,仍悍不畏死的冲上来。
李慕禅心下赞叹他们的硬气,杀意却不减,剑出无情,直接斩杀,当走到半山腰时,剑下亡魂近百。
他停下脚步,垂手而立,仿佛一尊雕像站着。
周围一片寂静,灯笼形成的两条火龙绵延向上,仿佛直入云霄,仍看不到头。
月光如水,他微阖双眼,运转九曜心法。
心神凝定,贯注明月上,片刻后,柔和的月华自天门降下,沿任脉注入丹田,一会儿功夫,丹田清凉,微涨,他收功。
月华沿任督二脉流转,后上前下,如随水车转动,每转一周,月华释放出一分内力,仿佛由水化为蒸气。
几个周天循环后,丹田饱胀,他大感满意,九曜心法果然妙不可言。
九曜心法对旁人而言,艰难深奥,无法入门。
想入门,有两个条件,一是心神强大坚凝,纯粹凝练,二者天地之桥贯通,任督二脉通畅。
前者,可以引下月华,后者,日月之华可转化为内力,月华入体,仿佛实质的水滴,催动起来极沉重艰涩,转成内力,临敌之际方能指挥如意。
修炼九曜心法,两者缺一不可,能满足这两条者,世间罕有,李慕禅也是机缘巧合罢了。
……
脚步声传来,李慕禅抬头望,一片灯笼漫延下来,他凝神一望,约有二十人,隔着五个台阶停住。
当头一个光头青年,约二十余岁,眉清目秀,唇红齿白,若非颌下的喉结,会以为是女子。
他气质儒雅,负手而立,微笑道:“这位和尚,不知如何称呼?”
李慕禅笑道:“我是来杀人的,何必通报姓名,让开吧!”
他杀了这么多人,身上自然弥漫着森森煞气,虽然微笑,却给人阴森之感,气势迫人。
儒雅青年微微一笑:“大当家想见见你,敢不敢上来?”
“前头带路!”李慕禅摆了摆剑。
学了开弓诀后,自己实力大增,这些大汉虽是硬手,想杀却容易,不见一见首领,岂不是白来一遭。
儒雅青年转身,众大汉往两边一分,堪堪站到台阶两侧,一不小心,直接会掉出台阶。
台阶两旁是光滑的石壁,没有一点儿借力处,落到上面,会直接滑下山去,摔个粉身碎骨。
李慕禅待他们都往上走,跟在他们身后,避免陷入包围。
这些家伙个个悍不畏死,陷入包围,一旦他们发疯,要与自己同归于尽,自己再有能耐也没用。
金刚不坏小成,这么高处摔下去,怕也会粉身碎骨,不敢轻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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