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见状顿时知道李慕禅能看到,冷笑一声:“好!”
自己的慑魂术竟没有效,这还是头一次遇到,他激起了兴趣,从怀里取出一支怪异的短棍,朝李慕禅扑来。
李慕禅知道暴露,却不睁眼,闭眼挥剑,迎上那奇异的短棍,“噗”一声闷响,如击中一块儿木头。
奇怪的是这短棍毫无损失,他的烈阳剑乃是宝剑,削铁如泥,竟削不断一根木棍,这木棍的材质极为古怪。
……
棍身弯曲像一条蛇,上面布满花纹,这些花纹映入眼里,周身泛起一股寒意,阴森森的,浑身不舒服。
还好他周身热气流转,很快驱散了这股寒意,剑光霍霍如阳光照耀,把老者圈在当中。
老者的招式透着古怪诡异,不是寻常的武功招数,而是左一指,右一挡,身体扭曲,脚下跳跃,仿佛在跳大神。
李慕禅越发觉得诡异,运功护体,剑光越密,将烈阳剑法使得滔滔不绝,却很难打败老者。
他没有招式,只是见招拆招,却总击在烈阳剑法的空隙,好像洞彻了烈阳剑法之妙,短棍看着毫无威胁,每一个都让他不舒服,将滔滔的剑势阻断,不能顺势而行。
过了三十几招,他就觉得气闷,好像一口气不能痛快的呼出来,每次想呼出来,又被憋回去。
如此数十下,血气跟着浮动,心燥动起来,忍不住咬了咬牙,拼着挨他一记短棍,也要痛快的使出剑招来。
果然,短棍如毒蛇出洞,透过剑招的空隙,轻飘飘击到了他胸口,他运足内力护体,并没在意。
他的金刚不坏神功如今已到大成,差一步就能圆满,如今的金刚不坏神功,即使是神兵利刃加身也无损。
除非是内力远胜于他,加上神兵利器,才能破开金刚不坏神功的防御伤到他,故他如此自信。
短棍临身,他却不觉得痛,轻过蚊子叮咬。
他一招斩出,眼前忽然一晃,好像恍惚了一下,来到了沧海山,他怔了怔,没想到怎么到了沧海山,忽然山上传来一声尖叫。
他吓了一跳,忙双腿用力如豹子般跑上石阶到了无极殿,但见无极殿内血流成河,腥气逼人欲呕。
莹白的石板地面变成了红色,地上躺着一排人,师父竹照师太,大师姐温吟月,还有梅若兰,宫轻云,小圆,甚至几个师妹。
她们身上赤裸,一丝不挂,身上有一块一块的淤青,脸上带着怨恨与惊恐,死得极惨。
李慕禅只觉眼前一黑,血气轰的涌上脑袋,难以置信的瞪着眼前的一切,良久之后,他喷出一道血箭,仰天长啸。
他转头四顾,虚空之眼打开,整个沧海山一片寂静,血流成河,竟然没有一个活人,所有的人都死了,包括演武堂,翠峰阁的诸位前辈高人,都死得干干净净,没有一个残活,偌大的沧海山弥漫着血腥。
……
“啊……”他仰天长啸,只觉胸膛要炸开了,愤怒如火焰熊熊燃烧,要把他烧成灰烬,随后是无尽的悔意涌上心头。
自己为什么要离开沧海山,明明知道东楚人不会善罢甘休,为什么还抱着侥幸心理,还要离开沧海山?!
自己要是没离开,东楚人来犯,自己足以挡抵一阵,即使不能救了全部的沧海山弟子,也能救下若兰,师父,大师姐,还有轻云与小圆她们。
这一切都怨自己,怨自己对她们不够关心,她们都死了,自己独活于世上还有什么意思。
不如死了,跟她们汇合,陪着她们同赴轮回。
这个念头一生出来就在脑子里扎了根,越想越觉得对,自己该自杀,尽快下去陪他们。
他拿起长剑,飘身到了沧海山之巅,站在一块儿巨石上远眺层层叠叠的白云,劲风凛凛扑面。
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天地之大,却没有自己独容之处,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泪水不知不觉的涌出,打湿了他的脸。
他抬手拿起长剑轻轻往脖子上抹去,就这么轻轻一下,自己就能解脱了,从此之后,不必再背负着愧疚,不必再被无尽的思念折磨,很快能与师父她们团圆,下辈子还要做师徒!
他露出解脱的笑容,长剑轻轻划下去,将要触到脖子,忽然停住,剑与脖颈只隔了一寸。
他盘膝坐下,微阖双眼,双手结一个手印,忽然断喝一声:“哞——!”
此诀一出,先是浑身震荡开来,血肉颤抖如筛,灵魂跟着一块儿颤抖,随后整个世界发生震荡,眼前一切开始坍塌,破碎,化为一块块碎片飘荡开来。
恍惚一下,他睁开眼睛,没有坐在沧海山之巅,而是坐在水里,地上的石头散发莹光,映亮了周围。
莫名的沧桑感弥漫心头,恍如隔世。
半晌过后,他的思维开始缓缓启动,想起了先前的情形,自己正与人拼斗,然后一下就莫名其妙的到了沧海山。
这一切好像过了很久,足有数十年,再看眼前的黑衣老者,竟有陌生之感,眼前的一切都觉得陌生,恍如隔了数十年再见。
思维越转越快,脑海恢复了灵动,他终于恢复如常,长长叹息一声,看着脚下的木棍,它沉在水底,被水光映照着,仿佛一条奇异的蛇。
……
再看那老者,喉咙血流汩汩,他躺在水里微微颤抖着,脸上挂着解脱的微笑,没有一丝的痛苦。
他已经气绝身亡,看他右手的匕首还沾着血,显然是自杀身亡。
李慕禅一转眼就明白了究竟,这老者给了自己一个幻境,让自己自杀,被自己破解之后反噬,造成了他的自杀。
他不知道其中的究竟,想必是一门秘术。
这门秘术施展在别人身上十拿九稳,威力无穷,再强横的武功遇上这般,也无计可施,只能乖乖的自杀。
但碰上了自己,算他倒霉,自己的定力之深,早就在修炼过金刚不坏神功时磨砺得坚不可摧,而且他有观天人神照经,对于观想世界更是熟悉,甚至更胜这老者一筹。
先有定力不为所动,再有观天人神照经反击,双管齐下,促使了老者的自杀,否则秘术不成,反噬也不至于如此严重。
他长吁一口气,暗觉侥幸,这一次真是险之又险,没想到这老者竟是如此诡异,防不胜防。
天下奇人异士多得很,行走江湖还真是要小心,有时候武功高也不一定有用,他暗自警惕。
扫了一眼老者,李慕禅慢慢走到幽黑的石室里。
石室里摆设简单,只有一张石案,一张石榻,榻上还有一黄色旧蒲团,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这老者还真是苦行僧一般,也难怪有如此精纯的精神力量,精神力量的获得方法之一就是苦行。
他忽然被案上的一个黑色佛像吸引住了。
这个黑色佛像看着眼熟,他凝神一想,自己在卧虎寺曾得到一个黑佛,虽然与这具黑佛不一样,但其风格,颜色,手法,却是一般无二!
他走上案前,仔细观看,黑佛是一尊卧佛,硕大莲花上躺着一人,身形舒展放松,双眼似睁非睁,似闭非闭,唇上一抹八字胡,相貌看上去英俊而年轻,是一个年轻的僧人。
与他的黑佛像确实不同,但神韵十足,懒洋洋中透着一丝邪气,丝毫没有庄严神圣之感。
李慕禅想了想,退后两步,缓缓抬起手一招,黑佛飘飘飞到他手上,小心翼翼放入怀里,转身离开了石室。
出了石室按一下旁边,轰隆一声石室关闭,周围恢复了宁静,一切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只有旁边一堆莹光流转的石头。
他不急着搬出去,提着两个老者飘身出了山洞,沿原路返回,上了青牛寨,把两人扔到台阶下面,坐在大殿里思索下一步怎么走。
青牛寨终于铲除了,他也松了一口气,没想到小小的青牛寨藏龙卧虎,隐着奇人,若非自己运气好,还真的折在这里了。
这一次最大的收获不是那些石头,也不是财宝,而是这尊黑佛。
他慢慢抬起头,一个黄衫青年男子正站在殿口,冷冷瞪着他。
第595章 青石
李慕禅装作才发现他,淡淡看着他。
不知这人究竟是不是青牛寨的,看其修为不俗,一幅渊渟岳峙的气度,是年青一代出类拔萃的高手。
他一袭黄衫,相貌英俊,一表人才,此时横眉竖眼,英气勃勃。
“纳命来!”英俊青年怒吼一声,拔剑飞身而起,身剑合一化为一道寒光,如白虹贯日般射向李慕禅。
李慕禅飘身一荡,与椅子一块儿平移一尺,堪堪避开剑尖,扬声道:“阁下尊姓大名,问清楚了再打不迟!”
“与你们这些贼子有什么好说的,今天我要替天行道!”青年怒吼着横削,剑光如练,奇快无比。
李慕禅赞叹此人好剑法,椅子一滑再次荡开,摇头道:“你要找的可是十二大寇?”
“不错!”青年一剑不中,拧腰再次横削。
椅子再次飘开一尺,恰避开剑尖,李慕禅摇头道:“兄弟弄错了,在下可不是十二大寇的人!”
“哼,你既在这里,不是十二大寇的人也是与他们有勾结的,不是什么好东西,该死!”
青年剑势连绵,虽在暴怒之中仍不失潇洒,别有一番闲云野鹤的韵味。
坐在椅子上飘闪,李慕禅摇头笑了笑:“说起来,咱们算是一路人,都是来杀十二大寇的,可惜你来晚了一步!”
“嗯——?”青年撤剑后退,双眼神光湛湛,冷冷瞪着他,长剑一指:“此话何讲?”
李慕禅摇头,这人英俊不凡,却是个爆脾气。
“我先你一步得手了。”李慕禅笑道。
青年一怔,瞪眼踏前一步:“你这话何意?”
李慕禅道:“我已经杀了十二大寇。”
“胡说!”青年皱眉,剑眉竖起冷笑道:“你这话骗鬼也不会信,我会相信你这话?!”
李慕禅笑了笑:“咱们素昧平生,往日无仇近日无怨,我何必骗你?”
“你是说,就凭你一个人,把十二大寇杀光了?”青年哼声问道。
李慕禅轻轻点头:“不错!”
“看招!”青年忽然一抖长剑,化为一团寒光朝李慕禅当头压下,绵密迅捷,着实不凡。
李慕禅摇头叹了一口气,腰间烈阳剑闪过一道寒光,随即归鞘。
“叮……”一声脆响,青年手上长剑飞到了空中,在空中翻转了十几圈开始下落,重新落到他手上。
……
“你……”青年目瞪口呆。
李慕禅笑道:“兄台这回可信了吧?”
“你真的杀光了十二大寇?”青年看了看他,又低头看了看剑,慢慢把剑还回鞘中,拂一下黄色剑穗。
李慕禅笑了笑:“我何必骗你,偌,他们在外面躺着呢,青牛寨的我杀了个精光,一个没留。”
“好——!”青年忽然一拍巴掌,哈哈大笑起来。
李慕禅椅子不知不觉飘回了原位,笑眯眯的打量着他:“这一回,兄弟的尊姓大名可以见告了罢?……有勇气杀上青年寨的,可敬可佩,咱们就交个朋友,我是李风。”
“哈哈,李兄得罪了,恕小弟鲁莽,我叫傅青石!”青年抱拳大笑,道:“李兄替天行道,受我一拜!”
说罢膝盖一曲便要跪下,李慕禅忙一拂袖子,阻了一阻,然后离开椅子,上前扶住他:“使不得!不敢当!”
傅青石正色道:“你杀了十二大寇,无异于救了无数人,这般义举,我拜上一拜是应当的!”
他用力往下,却被稳稳托住,无论如何拜不下去,只能无奈的直起身,叹道:“没想到这十二大寇真的死了,真是……哈哈!哈哈!”
李慕禅见他乐不可支的模样,知道定是有什么仇怨,笑了笑:“我也是侥幸得手,恰好他们分开,我才能逐一击破!”
“十二大寇的本事我可知道!”傅青石摇摇头,叹道:“说句老实话,就是一对一,我也只有送死的份儿!”
“既如此,那傅兄弟为何还要过来?”李慕禅不解的问。
他刚才试了一下他的功力,确实不如十二大寇,即使是十二当家的也胜他一筹,过来纯粹送死。
傅青石脸色一沉:“我二姐被十二大寇害了,这个仇不能不报,大丈夫死便死,又有何惧!”
李慕禅摇摇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练好了武功再来就是!”
“我练武功,他们也练,我练得强了,他们也老了,难道让他们白活这些年?!”傅青石不以为然的摆摆手。
李慕禅想了想,看他一眼,知道他身怀秘法,想必能够做到同归于尽罢,否则也不至于纯粹送死。
不过,对于这般英勇无畏之人,李慕禅只有赞叹,他自忖没有这般勇气,自己骨子里还是个贪生怕死的。
之所以不怕死,不是因为英勇无畏,而是因为知道生死奥妙,知道死没有什么可怕的。
在外人眼里,他不怕死是勇气,他自己明白不是。
……
('文')李慕禅笑着点头:“有理。”
('人')“你把他们都杀光了?”傅青石问。
('书')李慕禅点头:“是。”
('屋')傅青石道:“据说十二大寇的大当家的武功最强,威风不可一世,你连他也杀了?”
李慕禅指了指外面:“台阶下面的就是。”
“走,看看去!”傅青石霍的转身,兴高采烈的往外走。
李慕禅跟着一块儿出去,站在台阶上看,傅青石则蹲在两具尸首旁翻动着,让他们仰面朝天,他动作忽然一滞,直勾勾瞪着两人。
剑光忽然闪了一下,台阶下两具尸首断为四截,身首分家。
李慕禅忙道:“傅兄弟,死者为大,人死了就算了罢!”
傅青石人咬着牙,脸上肌肉扭曲,露出几分狰狞:“死了就算了,嘿嘿,我要把他们挫骨扬灰!”
他嘿嘿冷笑,宛如化为另一个人。
双眼如熊熊燃烧的火炬,身子颤抖,尤其按在剑柄上的手,青筋贲起扭动,如蚯蚓在皮肤下蜿蜒。
李慕禅伸手一点,傅青石晃了晃,软绵绵的倒下,被李慕禅伸手扶住,托着送到了大殿。
他软绵绵的坐在椅子里,仰头望着藻井,脸色阴暗变化个不停,好像心里有两股势力在交锋。
李慕禅能体会到他心头的挣扎,就这么算了,实在不甘心,十二大寇恶贯满盈,就是死,也该丢到野地里曝晒,不让他们入土为安。
生前做了这么多恶,身死仇消,哪有这般好事?!
李慕禅叹息一声,摇头道:“好吧,傅兄弟,我不拦你了,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随你处置,他们罪有应得!”
他想到了在与十二当家的老大交手一幕,想到了那个幻景,那股悲愤欲绝,毁天灭地的感觉犹清晰无比。
一旦真发生了那样的事,他会杀上东楚,把那些人折磨得生不如死,即使死了也要碎尸万段,永世不得超生。
他了解傅青石的感觉,自己不该阻拦。
他有些担心沧海山,想到这里,他撮唇长啸一声,顿时天空响起两道长啸,两只鹰扑了下来,落到他肩上。
……
他到了东南的轩案前,磨了砚提笔写了几句话,然后卷到竹管里系到鹰爪上,拍拍两鹰,它们轻唳着飞走。
李慕禅在信里询问他们的情形,叮嘱他们一旦有东楚来犯,马上通知他,不能耽搁,他白跑一趟不过三四天,没什么大不了。
他起身来到傅青石跟前,轻拍一掌,傅青石穴道解开了,捂着脸呜呜哭了起来,痛哭失声一发而不可收。
“二姐——!二姐——!”他趴倒在地,捶着地嚎啕大哭,涕泪四下。
李慕禅叹息道:“傅兄弟,人死不能复生,节哀罢。”
傅青石哭了一阵,慢慢起来,抹去脸上的鼻涕与泪水,有些不好意思:“李兄见笑了。”
李慕禅摇头:“傅兄弟至情至性,我只有佩服,哪能见笑。”
“唉——!”傅青石长长叹息一声,坐到椅子上:“二姐从小就疼我,出嫁之后过得不好,我那混蛋姐夫刚死,二姐就要过好日子了,却被十二大寇杀了,我二姐太苦命,太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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