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安长老来啦!”小圆脚尖一点,掠上高台,忙叫道。
梅若兰蹲着扬声道:“安长老!”
“大小姐!”安长老抱拳,蔡休平他们抱拳让开一条路,让他进去。
梅若兰仰头,迷离明眸盯着安长老,缓缓道:“安长老,请您老妙手回春,无论如何救回他!”
“大小姐放心,小老儿必当尽力!”安长老抱一下拳,蹲下来,三指搭到李慕禅腕上。
片刻后,梅若兰看一眼湛然:“安老?”
此时,李慕禅微阖双眼,仿佛昏了过去,却是心神皆入观天人神照经中,感官关闭,不应外界。
安长老眉头紧锁,慢慢放下手,看了看瑶光剑的位置,比划一下:“这一剑正好扎在肺上,一旦拔了剑,血马上会阻住呼吸……”
“……没救了么?”梅若兰蹙眉,明眸迷离如烟。
“唉……”安长老摇头叹了口气。
“大小姐,我去请李姑娘!”金开泰大声道。
梅若兰蹙眉问:“安长老,若有控鹤添油术,可能救他?”
“控鹤添油术?!”安长老一怔,随即露出惋惜神情:“控鹤添油术虽是神品,可毕竟不是无所不能……”
金开泰顿时默然,垂下头去,脸色难看。
第29章 险境
“试试看吧!”梅若兰稍一沉吟,断然说道。
安老慢慢点头:“死马当活马医,就试上一试!”
他随即道:“大小姐,你内力至阴,还需要一个练至阴内力的!”
“轻云,你过来!”梅若兰冲宫轻云招了招手。
宫轻云一直在发呆,眼神迷蒙,神魂仿佛离体而去,乍听到自己名字,循声望过来,满是迷惘。
梅若兰又招招手:“轻云,过来一下!”
宫轻云这才听清,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慢慢走过来,神情冷漠而倔强,她下唇殷红一片,柔嫩的樱唇被咬破。
金开泰扭过头不看她,咬了咬牙,却没说话。
毕竟比武切磋,刀剑无眼,难免有什么意外,这般情形谁也不想,只能算是失手罢了。
梅若兰温声道:“轻云,听安老的吩咐。”
“是,小姐。”宫轻云轻轻点头,低头看一眼李慕禅,眸子闪烁,精致的瓜子脸神情复杂。
“别分心!”梅若兰皱眉轻斥。
宫轻云忙收敛心思,转向安长老。
安长老抚着三络清髯,沉吟片刻,道:“大小姐,你内力精纯,从剑上注入内力,以便取出来时,尽量少出血。”
梅若兰慢慢点头,右手按上瑶光剑剑柄,神情凝重。
安长老又道:“轻云姑娘,你将内力输入他身体,减缓其心跳。”
宫轻云点头,伸手慢慢按到李慕禅心口位置。
李慕禅忽然睁开眼,抬头看一眼宫轻云,又望望梅若兰,双眼清亮灼人,宛如实质,澄静如明湖之水。
宫轻云神情复杂的望向他,疑惑的盯着他的眼。
梅若兰微笑,柔声道:“湛然师父,现在要拔剑,你咬牙坚持住!”
李慕禅轻颔首,微微一笑,从容沉静。
众人心中俱觉黯然,如此奇才,如彗星般崛起,又要如彗星般坠落,委实天妒英才,面对死亡如此从容,非常人可及!
梅若兰阖上迷离明眸,神情肃然凝重,慢慢运功,这其中火候轻重极关键,过了,加重伤势,轻了不管用。
宫轻云深深看一眼李慕禅,也阖上眼睛。
金开泰看了看蔡休平他们,又看看梅若兰,重重一跺脚,转身背起李慕风,离开了高台。
……
宫轻云闭着眼眸,细细注入内力,两人交手的情形再次闪现,她一直在想两人这最后一招,心存疑惑。
李慕禅一直强攻,勇往直前,她被逼取守势,极是恼火,与人动手从来都是她主攻,还没被人打得这般狼狈。
数百招过后,她被逼得急了,不顾李慕禅刺来的长剑,一剑刺出去,要来个玉石俱焚,看谁更狠。
他的剑快一分,剑尖及体,寒气钻入,就在要刺进身体时,他却忽然一滞,反被自己刺中。
当时,他露出一丝苦笑,究竟发生了什么?
凭他的快剑,既能刺中自己,也能轻松避开自己的剑,为何竟成了这般局面,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恨不得抓李慕禅衣领,大声问个明白。
安长老与梅若兰神情凝重,众人黯然,她却一直信心满满,相信李慕禅绝不会这么容易就死。
台下众人伸着脖子,紧张看着上面,尉迟明也忘了挣扎,瞪着眼睛直勾勾看着,偌大的练武场安安静静,落针可闻。
……
安长老一直按着李慕禅手腕,忽然开口:“小伙子,要拔剑了!”
李慕禅微笑点头。
“大小姐,拔剑!”安长老沉声道。
清光一闪,瑶光剑离体,李慕禅身子一颤,闷哼一声,嘴里顿时往外涌血,汩汩如泉,喉咙咯咯作响。
梅若兰迷离目光一凝,望向安长老。
安长老脸色沉重,惋惜的看着李慕禅,摇摇头,叹道:“大小姐,老夫回天无力了。”
梅若兰脸露哀伤,悠悠叹息一声,望向李慕禅,不由一怔,却见他眸子清亮,沉静从容,竟丝毫没有紧张与恐惧。
李慕禅心中苦笑,不想他们竟如此蛮来,这一下让自己陷入最危险的境地!
顾不得其他,慢慢阖眼,返观内视。
宫轻云忽然又搭上一掌,双掌按住李慕禅背心,想止住他的抽搐。
她脸色苍白如纸,低声道:“小姐,救他!快救他!”
梅若兰叹息一声,目光越发迷离。
“小姐!小姐!”宫轻云低声轻唤,直勾勾看着李慕禅的脸,他嘴里鲜血狂涌,身子抽搐越发剧烈。
“……轻云,算了吧……”梅若兰艰难的说了一句,声音粗涩沙哑,仿佛换了一个人。
“他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宫轻云喃喃道,直到如今,她仍有强烈的信心,湛然不会死!
众人皆摇头叹息,黯然神伤。
……
李慕禅忽然伸手一撑,跏趺而坐,梅若兰及宫轻云只觉掌心一麻,手被震开。
李慕禅睁眼一瞥众人,目光清亮灿然,宛如实质。
随后,双手在身前迅速结印,转眼之间结了十几个手印,端放至丹田,一动不动,又慢慢阖上双眼。
他虽然身子抽搐,嘴涌鲜血,神情却沉静自若,如此阖眼一座,顿时宝相庄严,仿佛寺里的佛像。
梅若兰叹息一声,知道他是出家人,这是示寂了,很快要圆寂而去。
她转头道:“小圆,请李副执事过来罢。”
小圆泪眼婆娑,早成了一个泪人儿,一想到李慕禅澄静的眼神,温和的微笑,仿佛就在眼里,不由又是泪涌而出。
她抹着眼泪答应一声,飘飘而去,如一阵清风,转眼不见。
宫轻云失神的看着李慕禅,一动不动,失魂落魄。
梅若兰看她一眼,轻轻一拍其背心,度过去一道清冷内力,护其心脉,怕她受刺激太大,郁积于心。
安长老看着李慕禅,满是惋惜,蔡休平与赵法宁也是这般神情,一代奇才马上便要逝去,他们虽与李慕禅不熟,也觉恻然。
在众人怜惜的目光中,他身子渐渐平静,抽搐渐停,嘴里鲜血也停止,好像血已经流尽了。
胸口的起伏也渐渐停下,最后一动不动,宝相越发庄严,周身隐隐泛起一股神圣气息,众人不由的屏住呼吸。
“三儿……”李慕风喃喃低唤,踉跄上了高台,脸庞煞白如纸,双眼通红,看着吓人。
这一会儿功夫,他就模样大变,好像几天几夜没睡觉。
小圆与金开泰跟在后面,小圆泪珠涟涟,明眸红肿,陡增几分楚楚动人与娇艳清丽。
金开泰脸色阴沉,一步一步缓缓走来,双眼晶芒闪烁,仿佛一座压抑的火山,随时会喷发。
李慕风一把推开挡在前面的赵法宁,看到了李慕禅盘膝而坐,脸色苍白,没有一点儿血色,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死了。
李慕禅失神的盯着李慕禅的脸,喃喃自语:“三儿……三儿……”
金开泰一见,又封了他的穴,让他睡过去。
赵法宁上前一步,食指停在李慕禅鼻孔前,片刻后,悲悯的摇摇头,叹息一声:“没气了!”
“我不信!李慕禅,你给我起来说清楚!”宫轻云大叫一声,清光一闪,拔剑便刺李慕禅胸口。
“胡闹!”梅若兰手一动,瑶光剑顿时归鞘,宫轻云僵住,被封了穴道。
“咦?!”安长老忽然惊叫。
众人忙转头望去。
“安长老?”梅若兰忙问。
安长老惊奇的望着李慕禅,摇摇头:“他好像还有生机!”
“还有救吗?”梅若兰问。
安长老满脸疑惑,怔怔说道:“他没了呼吸,却还有心跳!”
梅若兰刚一伸手,安长老忙一摆手:“别动!”
见梅若兰不解望来,安长老道:“他可能在施展什么秘术,先别惊扰了他,且等等看。”
“啪”的一声脆响,金开泰忽然用力一拍额头,急忙道:“湛然他不用鼻子也能呼吸的!”
“果真?!”安长老一怔,忙扭头问。
金开泰用力点头:“据他说,在修炼禅功时,无意中有了这个神通。”
“好!好!”安长老抚掌,满脸笑容,对梅若兰道:“大小姐,这小伙子能保住性命了!”
梅若兰长吁一口气,露出微笑:“佛法果然有不可思议之能!”
……
李慕禅这一入定,一直没有醒来的迹象,虽一动不动,没有呼吸,但生机犹在,仍活着。
练武场被封闭,严加把守。
高台四角各有一名中年人,衣衫不同,但衣角都绣了一朵银色梅花,个个精气神完足,气势慑人。
高台之上,梅若兰,金开泰,小圆,宫轻云,还有天枢院的四人,围坐一圈,将李慕禅围在当中。
梅府七院的弟子们禁止到练武场,早晨练功改在自己院中自由修炼。
金开泰如今全没心思,一直守在高台上,除了去方便,一步不离,即便睡觉也睡在台上。
其余几人也如此,坐在蒲团上打坐,当成了一次闭关。
时间流逝,转眼功夫,三天已经过去,太阳升至正中,阳光火辣,诸人之中,除了梅若兰,皆无精打采。
梅若兰一身紫衣,挺腰盘膝而坐,透着一股优雅从容气度,神情平和淡然,精神完足。
宫轻云身子越发单薄,神情憔悴,越发楚楚动人。
第30章 醒转
一张八仙桌摆在高台上,旁边是几张椅子,在阳光照耀下,闪烁隐隐红光,透出几分古朴。
小圆起身离开蒲团,到了高台西北角,揽裾蹲下,伸手拨弄一个红泥小炉,汩汩声中,白气袅袅,飘荡出一阵阵清香。
这般蹲着,她背脊形成一个优美的弧度,明眸盯着缭绕盘旋的白气,一眨不眨的怔怔出神。
良久之后,她悠悠一叹,吹散了袅袅白气。
唉……,这都三天了,湛然他怕是凶多吉少!
安长老确信他活着,可受了这么重的伤,流了那么多的血,身子虚弱,怎么受得了三天不吃不喝?饿也饿死人了!
偏偏安长老下了严令,任何人不许碰湛然,大伙儿只能干着急。
李副执事第二天就病倒,下不了榻,他们兄弟俩的感情真好,副执事从来不生病的,说倒就倒了,据安长老说,急火上攻,郁积于心,弄不好会落下病根,得小心调养。
外人看来,小姐平静宁和,毫不担心,只有自己知道,小姐也急,只是不想让人看出来罢了。
天枢院的四个家伙,个个蔫头耷脑,没了精神,嘴角都起了泡,湛然入门这么短,他们师兄弟感情已经这么深,真是好人缘呢。
金统领呢,脸黑得能拧出水,三天一句话不说,谁也不搭理,可是吓人。
最可怜的是宫姐姐,她每一天憔悴一分,像是干旱的树苗,三天下来,瘦了一大圈,下巴更尖了。
她性子倔强,小姐让她回去,她不听,偏要呆在这儿,忍受着天枢院四个家伙凶狠的眼神,看着都替她难受!
周围空旷,练武场周围郁郁葱葱,站在台上本应心旷神怡,可这三天却压抑得很,喘气都要小心翼翼。
小圆托着下巴,又悠悠叹了一口气,吹散了袅袅白气,眼眸越发朦胧。
……
“咦,快看!快看快看!”尉迟明忽然急促叫道,惊醒了小圆,她扭头一看,顿时瞪大了眼睛。
李慕禅浮起一尺高,维持着盘膝坐姿,一动不动,端坐在虚空中,宝相庄严,如佛祖降世!
这时的他,脸色红润,神情祥和,还挂着一丝慈悲微笑。
“五师弟!”尉迟明叫道。
梅若兰一摆手,淡淡道:“尉迟,等等!”
尉迟明扭头望过来,顿时神采飞扬,笑道:“大小姐,五师弟他还活着!他还活着!”
“嗯。”梅若兰凝视着李慕禅,点点头,竖葱指到樱唇前:“别说话,莫惊扰了他!”
尉迟明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忙紧闭嘴巴。
他刚才情不自禁,被梅若兰一提醒,马上省悟自己的鲁莽,有些讪讪。
众人却无暇理会他,个个精神大振,瞪大眼睛,唯恐错过任何一个细节,虽知李慕禅没死,但真的活过来,他们仍觉匪夷所思,无异于死后还阳。
小圆也跑回来,坐着蒲团,瞪大了圆圆的眼睛。
李慕禅端坐于虚空,一动不动,约有一炷香功夫,他灰色僧袍忽然动了,先是慢慢鼓起,再缓缓落下,一起一伏,如海浪起伏。
起伏越来越剧烈,到了后来,急促如狂风卷旗,猎猎抖动。
众人愕然不知所从之际,衣衫蓦地一下停住,紧紧贴到他身上。
李慕禅如一片树叶悠悠落地,双眼缓缓打开,倾泻出两道清亮光芒,缓缓掠过每一个人。
小圆一怔,只觉他目光亮得扎人,不由自主的躲开。
……
众人被他目光一照,只觉身子一沉,好像面对一座巍巍高山,禁不住仰头观瞻,心生渺小之感。
这一刻,李慕禅如佛祖化身,宝相庄严,浩浩威仪,让人忍不住顶礼膜拜。
“五师弟!”尉迟明大声叫道,哈哈大笑。
他不理会李慕禅的异样,唯有欢喜无限,情不自禁的大笑。
“四师兄。”李慕禅微笑,双眼清亮柔和。
他一微笑,浩浩威仪倏的敛去,仿佛从没出现,他声音却粗涩沙哑。
“咳咳咳咳!”他剧烈咳嗽几声,随即“噗”的吐出一块儿黑乎乎的东西,竟是一个血块儿。
小圆一跃而起,飘飘而去,转眼从西北角回来,端了一盏茶递上来:“湛然,喝点儿茶!”
“多谢小圆姑娘。”李慕禅微笑接过,揭盏抿了一口,顿时皱眉,茶是凉的,又苦又涩,实在难喝。
小圆一直盯着他,见他皱眉,忙道:“这是最上等的参汤,很苦吧?”
“确实苦。”李慕禅点头,放下茶盏,解座起身,朝众人合十一礼,微笑道:“大小姐,统领,宫师姐,小圆姑娘,还有四位师兄,劳烦诸位担心了,实在罪过!”
“五师弟别动!”尉迟明忙上前扶他,急声道:“你受伤太重,现在不要紧了吧?”
“不要紧了,四师兄不必如此。”李慕禅笑道。
尉迟明扶着他,催促道:“坐下坐下!……即便伤好了,你三天三夜没吃东西了,哪能受得了!”
“我去盛粥!”小圆一跃而起,忙又跑开了,像欢快的小鹿。
“五师弟,真是好险,差点再见不着你了!”贺南山呵呵笑道。
“确实好险。”李慕禅笑道。
这一回,真是险死还生,差点儿离开了这个世界,若非观天人神照经,如今已去西天极乐界了。
清亮的目光落到宫轻云身上,他微微一笑:“宫师姐,我不要紧了,放心罢。”
见她如此憔悴,他心生怜惜。
宫轻云咬了咬牙,冷冷道:“好人不长命,祸害一千年!”
赵雨真四人齐唰唰瞪过来,手攥紧了,青筋微贲,便要动手,尉迟明的牙咬得吱吱响,双眼瞪圆。
金开泰的脸也阴沉着,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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