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蓉道:“娘,你也别急,说不定呀,再过几年皇帝会下诏废了禁俗令呢,是不是?”
秦氏精神一振,忙道:“对,老头子,咱们要好好活着,总能等到那一天的!”
“好吧好吧。”李柱子摆摆手,大声道:“吃饭!想饿死人不成!”
李玉蓉轻笑道:“好好,吃饭!”
她在外人面前甚是冷淡,拒人于千里之外,宛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一般,但在家里却是女儿,比不得李慕禅受宠爱的二女儿。
……
控鹤添油术果然玄妙,当天晚上,左手已经止疼,不再难受。
他修炼观天人神照经,从子时练到清晨,莲花皎洁,宛如实质,仿佛触手可及,但莲花上那团白光一直没进展。
第二天,阳光仍旧明媚。
床搬到小院中央,家里仍只有他与大嫂赵依依,李柱子与秦氏都去李健家帮忙了,二姐李玉蓉天一亮就回了映月庵。
待赵依依收拾完,他让其坐到身前,背对自己,然后伸左掌抵她背心,渡过去一团内力,让其体会内力之存在,再修炼吐纳。
赵依依觉得奇妙,修炼得很认真。
他则什么也不做,六大真经也不修,只静坐于榻上,合眸定息,仿佛入定,脑海里思维却在高速旋转。
整整想了半天,他做了一个猜测:这团白光需心神滋养,要以心火灼烧,方能增强变大。
当天晚上,子时,一滴甘露自百会落入,滴到莲花上,莲化很快吸收,变得越发坚凝,越发真实。
他马上从观想中退出。
念头一动,丹田内力全部涌出,如浩浩洪水,轰然席卷左手经脉,迅速沿着无影剑心法运转。
左手如被撕开,裂成了数片,其痛难当。
他强忍痛苦,浑身放松,调息宁神,花了一会儿功夫,终于进入定境,马上开始观想。
进入定境,五官敏锐,痛苦更加清晰,被放大了数倍。
此时,他十几年来苦修的定力显威,他强抑住心神,弃痛苦于不顾,心神专注于这团白光中。
倏的一下,浑身一轻,随即一暖,如跃入一眼温泉中,周身温暖舒畅,痛苦一下消失了。
他感觉就像是换了一幅躯体。
沉浸于这美妙之感中,不知不觉中,天色大亮,阳光照在窗纸上,映得屋子明亮柔和。
心神从天人神照经中褪出,身体仍暖融融的,左手只是轻微灼热,微疼而已,可以忽略。
他解坐下榻,伸了个懒腰,露出一丝微笑。
莲花上的白光凝实些许,大有进境,自己所猜不错!
这是喜事,可惜,这修法太过匪夷所思,竟是传说中的苦行僧修行法,想要练成,需得承受莫大痛苦。
他禅功精深,种种记忆越发清晰,想起来师父生前说过,佛家修行有八万四千法门,皆可成道。
其中有一支苦行法,专于凝炼心神,常自残身躯,以痛苦来激发潜力,坚定心神,此乃旁门左道,并不可取。
但看这观天人神照经,庄严浩大,绝非旁门,难不成,自己练得偏了?
他想了想,决定还是停一停,暂且看一看,不能太急,免得出岔子,坠入魔道可就万劫不复。
惊喜被浇灭,他恢复从容宁静。
右手拉开门,穿过正屋,来到小院,赵依依从厨房探头:“小叔,醒了?吃饭么?”
李慕禅应了一声:“好,吃饭。”
待他洗漱过后,饭已经摆到桌上,热腾腾的,香气四溢。
赵依依一袭桃红色单衣,娇艳动人,见李慕禅右手拿筷子,笑问:“小叔,你不是练左手么?”
李慕禅笑了笑:“左手又受伤了。”
赵依依一怔,忙问:“好好的,怎么受伤了?”
李慕禅笑道:“不要紧,练功太急了,出了点儿岔子。”
赵依依抿嘴笑道:“这右手刚好,左手又伤了,玉蓉知道了,又得一顿埋怨。”
李慕禅笑了笑,又摇摇头。
……
四天之后,清晨时分,他出现在梅府外。
他一靠近梅府,便觉察有异,门口钟大河他们四个本是绷着脸,杀气腾腾,气势慑人。
一见到他过来,马上变了脸色,笑眯眯的看他,目光古怪。
钟大河他们四个是梅府铁甲护卫,与李慕禅的关系甚好。
梅府护卫有四等,铁甲、铜甲、银甲、金甲,按武功与功勋计算,每上一层,薪水翻倍,相差悬殊。
铁甲护卫轮流站在门前,每三天一轮转。
李慕禅合十一礼,笑眯眯地问:“钟大哥,有什么事?”
“哈哈,没事!没事!……湛然,你快进去吧!”钟大河笑了两声,却不肯多说。
李慕禅看了看他,又看看三人,不再多问,进了府。
第23章 第一
一踏进梅府,只见明湖如镜,倒映着碧蓝的天空,朵朵白云。
空气湿润清新,清风徐来,拂面清凉爽快。
周身十万八千毛孔倏一下张开,李慕禅心下赞叹:如此好所在,身处其中实乃享受!
他缓步而行,左手拨动佛珠,走一步拨一珠,不徐不疾,神情沉静庄严,宽大的灰色僧袍飘飘荡荡,沿着湖边垂柳前往天枢院,浑身一派洒然出尘之气度。
迎面走来两个青年,墨绿绸缎劲装,周身干净利落,乃开阳院的弟子,年约二十,英姿勃勃。
本是有说有笑的两人,抬头见到李慕禅,脸色忽的一变,声音马上变小,偷看李慕禅一眼,与他目光一触,忙不迭转开,神情古怪。
李慕禅合十一礼,冲两人微微笑了笑,脚下不停,装作没看出异样。
三人很快交错过去,李慕禅如今内力颇深,耳力过人,隐隐听到两人低声议论:“他就是天枢湛然?”
“应该就是他,咱们梅府没别的和尚。”
“看模样也寻常嘛,竟能胜了宫师姐,真是人不可貌相!”
“他进府还不到两个月,不愧是进了天枢院的,真的是怪物!”
“天枢院的都是怪物,天赋个个好得让人嫉妒,唉……,都怨爹娘,没给咱们一个好身子!”
“嘿嘿,你这话让宫师姐听了,准帮你重新投胎去!”
“宫师姐正忙着练功,准确扳回一城,哪有功夫理会咱们!”
“他是个和尚,看来咱们白担心一场!”
“嘿嘿,和尚不能娶老婆的,妙,妙,真是妙!”
再往下,走得渐远,模糊不清了,李慕禅也收敛心神,不再理会,却也明白,自己果然扬名了。
他虽然缓步而行,速度却不慢,很快来到天枢院。
乍进院中,但见槐树下两团寒光闪烁,在阳光下吞缩不定,不停撞击,叮叮脆响伴随着一声声大喝,煞是热闹。
李慕禅露出笑容,是三师兄程晓风与四师兄尉迟明在交手,大师兄赵雨真与二师兄贺南山站在一旁笑眯眯的观战。
中央的大槐树下,阳光照得一地光斑。
四人穿的都是一身宝蓝色劲装,绸缎布料,闪闪发光,衬得四人朝气勃发,英武不凡。
听到脚步声,剑光倏的一敛,两人各自往后一跳,转头望来。
“哈哈,是五师弟来啦,快来,快来!”尉迟明一抹额头的汗,欢喜大笑,用力招手。
“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兄,四师兄。”李慕禅合十一礼,依次叫道,从容微笑,慢慢走过去。
赵雨真面如冠玉,神采飞扬,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微笑道:“五师弟,伤可好了?”
“已经无碍了。”李慕禅笑道。
他右手很快好了,后来左手又伤了,现在也好了,控鹤添油术神妙之极,确实不愧是映月庵独传。
“哈哈,五师弟,宫轻云已经发话了,要在小比上与你决一胜负,闲人不得干扰,这丫头倒也硬气!”尉迟明迫不及待的道。
他上下打量着李慕禅,右手一捶他肩窝,大笑道:“好小子,看来在家很滋润嘛,更精神了!”
“宫师姐这是……?”李慕禅笑了笑。
尉迟明嘿嘿笑道:“五师弟,这宫轻云是不是看上你啦?……也不对,你是个和尚嘛!”
“四师兄慎言,宫师姐听了这胡话,要跟我拼命的!”李慕禅摇头笑道。
尉迟明忙道:“五师弟,我这可不是胡说!”
他望向程晓风:“三师兄,你跟他说说!”
程晓风微微一笑,道:“五师弟,你可能没听过,宫轻云曾说,嫁人只嫁武功胜过她的男人!”
李慕禅恍然大悟,摇头苦笑:“我是一个出家人的。”
贺南山大笑:“哈哈,五师弟,你虽是和尚,但七院中能胜过她的,只你一人,没有旁人啦,大伙岂能不多想?”
李慕禅摇头苦笑。
赵雨真温声问道:“别胡闹了!……五师弟,心法练得如何了?”
李慕禅笑了笑:“算是入了门,……大师兄,多谢你传我提纵术,赶路确实快多了。”
赵雨真道:“宫轻云她轻功绝顶,这提纵术太粗浅,远非敌手,让统领传你更高明的吧。”
“好。”李慕禅点头。
尉迟明招招手,嘿嘿笑道:“来来,五师弟,咱们比划一下,看你这几天偷懒了没!”
“好!”李慕禅直接答应。
随着莲花上白光的坚实,他心神壮大,导引内力越发迅速,每天只抽两个时辰修六部真经,进境极速。
六部真经果然不凡,如今,他觉得经脉强壮许多,与从前判若两人。
这让他对观天人神照经越发期盼,但因炼法奇异,他生怕不妥,以定力克制住诱惑,这才回了梅府。
……
尉迟明见他答应得痛快,兴奋的叫了一声,拔剑出鞘,哈哈大笑:“来吧,让我见识一下五师弟你的真功夫!”
李慕禅笑道:“四师兄,那我可不客气啦!”
说罢,腰间闪过一道清光,剑尖蓦地到了尉迟明胸前。
尉迟明怪叫一声,撤步闪避,步法极其精妙,间不容发之际避开剑尖,左肩却被划了一道口子。
还好只是划破了绸衫,未伤及皮肉。
没想到李慕禅出手如此之快,尉迟明被激起了豪气,大叫一声,长剑呼啸,宛如一阵狂风卷过,裹向李慕禅。
劲风扑面,睁眼困难,李慕禅深吸一口气,清凉内力在手少阴经中飞速流转,消减不适。
但见他僧袍鼓荡,猎猎作响,如站在山巅,罡风凛凛。
尉迟明剑势一旦施展,顿时滔滔不绝,长剑如御大风,随着长剑挥动,大风相随,呼啸盘旋,气势惊人。
李慕禅长剑奇快,幻出道道清光,形影不离尉迟明身前。
两人一个似狂风,一个似清水,纠缠在一起,难分难解。
槐树叶被剑风扫过簌簌落下,纷纷打着盘旋往下飘,乍碰到剑光,倏的化为粉末。
“叮叮叮叮……”清鸣声连绵不绝,宛如玉珠滚盘。
“停!”尉迟明大喝一声,忽然剑光一敛,跃后一丈,摆着手叫道:“不打了不打了!”
“四师弟,你败了!”程晓风微笑。
尉迟明睁圆了眼睛,怒瞪他一眼,哼道:“这小子手劲儿忒大!”
他还剑归鞘,用力甩着手,想甩去酸麻感。
心下暗忖,五师弟这小子力气太大了,硬碰一记,虎口便是一阵发麻,可他出剑太快,不硬撞不成。
若再打一会儿,自己就握不住剑了,那可丢人大发了!
李慕禅呵呵笑着归剑入鞘,道:“我全靠这一把蛮力气,论招式的精妙还差四师兄很多。”
尉迟明一摆手,气恨恨的道:“你就甭给我脸上贴金啦,输了就是输了!”
贺南山抚掌叹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五师弟,你把无影剑与梅花十二剑合二为一了!”
李慕禅笑道:“是,我试着以无影剑心法催动梅花十二剑。”
“不错!不错!”贺南山赞叹。
赵雨真露出微笑:“五师弟果然天纵之资!”
“大师兄,二师兄,过奖啦。”李慕禅笑道。
程晓风拔剑出鞘,微笑道:“五师弟,来,咱们过两招!”
他本是站在一旁笑眯眯的看着大伙,一幅云淡风轻的神情,这句话一出,整个人顿时一变,仿佛利剑出鞘,锐气逼人。
李慕禅笑着应了。
四位师兄之中,大师兄沉稳干练,公正威严,二师兄城府甚深,气度和煦,三师兄傲气峥嵘,四师兄憨直爽利,各具风采。
他心知,大师兄这般夸赞,二师兄与四师兄还好,三师兄定是不服的。
……
“铮……”一声清吟,程晓风拔剑出鞘。
他倏的一滑,如一条线扯着在冰上滑行,长剑平平向前一递,云淡风轻中,剑尖已至李慕禅喉咙前。
李慕禅腰间寒光一闪,“叮”一声脆响,两剑各自荡开。
“叮叮叮叮……”连绵不断的清鸣声响起。
程晓风剑法飘逸,冉冉如云,透着一股潇洒与飘逸,好像并不快,偏偏金铁交鸣声密密麻麻,比雨打芭蕉还急几分。
赵雨真三人紧盯着场中,但见两团清光不停撞击,快得看不清剑,唯有叮叮叮叮的脆响。
片刻过后,程晓风飘然后退,摇头苦笑:“五师弟,你胜了!”
李慕禅长剑归鞘,笑着合十一礼:“三师兄,承让了。”
“嘿嘿,三师兄,尝到滋味了吧?!”尉迟明得意的笑,幸灾乐祸。
程晓风瞥他一眼,对赵雨真与贺南山道:“五师弟膂力极强,硬碰不得,我手已是麻了。”
“怪不得呢……”贺南山笑道。
尉迟明拉住李慕禅的袖子,嘿嘿笑道:“五师弟,给我说说,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李慕禅笑笑:“我也不知,天生如此。”
几位师兄虽然友善,但十二大劲他不想让旁人知道。
十二大劲是他与前世相联的唯一纽带,地位特殊,不想跟外人分享。
况且,这十二大劲能起妙用,关键还在禅功,大哥李慕风曾练过几年,强身健体罢了,效果还不如练武,他一入梅府学了武功,马上放弃了。
若告了几位师兄,练了没什么效果,反面惹人怀疑,是不是随便搪塞,徒惹麻烦,不如不说。
他两世加在一起活了五十几年,对人性颇为了解。
“唉……,我怎么就没那么大的劲儿呢!”尉迟明举起胳膊用力攥了攥拳头,唉声叹气,摇头不已。
赵雨真道:“五师弟,你如今算是咱们天枢院第一高手了!”
“大师兄,这可不敢当!”李慕禅一怔,忙摆手。
赵雨真摆摆手,笑道:“五师弟你招式虽粗浅,但胜在剑快,兼之力大无穷,抵得二三十年苦修,这第一高手之名,绝非虚夸。”
几人正在说话,忽然进来一个少女。
她身穿桃红罗衫,明眸弯弯,容貌甜美,看着约十五六岁,但身材饱满,仿佛熟透了的水蜜桃,委实诱人。
她绷着脸站在台阶上,冷冷看着他们。
“小圆姑娘!”尉迟明忙叫道,满脸堆笑迎上去:“小圆姑娘,大小姐可有什么吩咐?”
小圆姑娘斜睨他一眼,紧绷着俏脸一哼:“哪个是湛然?”
“小僧湛然。”李慕禅上前一步,合十一礼。
第24章 若兰
“你是湛然?”小圆姑娘上下打量他一眼,明亮的目光落在他光头上,点点头道:“跟我来罢,小姐有请!”
“小姐?”李慕禅疑惑望她。
尉迟明脸色一变,忙道:“大小姐要见五师弟?!”
小圆明眸圆睁,跺了跺脚,小手一指尉迟明,娇嗔道:“尉迟明,你少跟我废话,让开!……湛然,随我去吧,莫让小姐久等!”
“大师兄……?”李慕禅转头望赵雨真。
他对于人心把握极准,自己初入梅府,根基甚浅,唯可倚仗的便是几个师兄,武功强于他们不要紧,有益无害,却不能忘了长幼之序。
赵雨真沉吟一下,抱拳对小圆温和一笑,道:“小圆姑娘,不知大小姐对五师弟有何吩咐?”
小圆收敛了薄怒,正色道:“赵师兄,放心罢,小姐不会吃了他的!”
赵雨真呵呵笑道:“五师弟初来乍到,什么规矩都不懂,到时还望小圆姑娘关照一二。”
小圆忙点头,不耐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