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着贾母坐在正房的炕上,她亲手捧着热茶递给贾母:“祖母,快些吃点茶。此时这里忙乱,倒也不好用我们自己带的茶叶。你先吃些歇口气。”
“难为你了!”贾母拍拍她的手,接过吃了一口放在一边让黛玉坐在一边:“可是看出什么没有?”
“都是谋着弟弟的身份来凑热闹。我看若不是知道我今儿会跟着您来,她们怕是也不会过来。这国丧刚去,就上门子这里。”
“你知道就好!”贾母叹了口气:“我早年糊涂,原想着把你带在身边,人情冷暖的让你看了清楚。你母亲去的早,教不了你这些。你父亲又是个男子,管不得内府的。倒不想,差点生份了。宝玉虽然不是个顶天立地的,但多少能让你就算没了夫妻情分,也能安宁一辈子。可如今看着,你那个伯母倒是比我想得明白。此时这京里若不是没得法子,她也不会把你送过来。她不放心我,我知道。你祖母我,也没多少时日了。沉着你是个聪明的,就教教你。”
“老祖母……”黛玉感怀的撒娇搂着贾母的脖子。她一直都知道的,就算祖母如何算计还是有情的。只是多少罢了。
“待会儿来人,别吭声,看着就是。若是外面传了你故作清高,就让他们传去。不是坏事。”贾母摸摸她的脖子,感叹的笑着。这个孩子……日后定然会比敏儿过的好。
“姐儿,左督御史林鸿的媳妇来了。”紫鹃没有报亲戚关系,而是说了官职。黛玉明白,这怕是带着人来的。
“我就说我那侄女定是在的,你还不信了!”林鸿媳妇拉着一位娇俏的梳了妇人头的女子进来,看见贾母在两个人连忙见礼。
“见过婶子!”黛玉是熟悉这个女子的,跟她那闷声闷气的丈夫不同,性格如同琏二嫂子。她起身让了坐,让紫鹃上了茶:“老祖母,这是四房叔叔的弟弟,称二婶子。性格就跟琏二嫂子似的。”
“别把我跟凤丫头那个坏的算一起。”林鸿媳妇拉过身边的女子:“这是我幼时的闺蜜,带过来给你见见。她现在是九门提督家的次媳,性格怪腼腆的。”
“惯你会作怪。”那女子红着脸笑笑,行了礼:“你这婶子在闺阁的时候,就是惯不正经的。也不知怎的就找了一个闷罐子。姑娘别嫌弃我人糙,这是我绣的巾子。”她从腰间荷包里拿出一方满绣的炕桌巾子给黛玉:“我家是蜀地过来的,姑娘看着可是喜欢。”
“这可是定好的东西!”贾母看着黛玉接过来,笑着:“你也是个手巧的。我老托个,那凤丫头可还好?”
“好着呢!我年头还见到过,只是这会儿怕是跟着她那相公准备科考去了。说不得,明年就能返京。只是她那身子,倒是让人担忧。肚子大的不像是四个月的,看着到比六个月的还大。吓得她那相公,连书都读不下去天天绕着她转悠。这回子,怕是在船上了。过不了多少日,老太太定是能够见到。只是可怜了她,连父亲最后一面都见不得。”林鸿媳妇说到这里,很是感叹。知道生病的时候,肚子就大的不良于行。这是好不容易劝着留了两个月,只担心别在船上出什么事儿才好。
“怕是双胎?”王熙凤怀孕的时候她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如此凶险。她想着,要不要让人快船看护一下。
“看着不像一个,但是老手摸了说估不出几个。我看着也揪心,原劝着说是送葬的时候在金陵拜了也就是了。毕竟她那样子,谁看着都揪心的很。可就是不听劝,她那相公也是,舍不得生气的,这不尊着让人送上了船。已经走了快十日了,估摸着出殡的时候就能赶到。”
“二嫂子那性格,怕也是个麻烦。”黛玉叹了口气:“用的可是新作的船?”
“别的船,我们也不敢给她啊!”林鸿媳妇锤锤桌子:“年前你们要用的那个大船,因为冰封担心搁浅。这回开化,倒也顺溜。三嫂子那边做事情,是放心的。”
“三婶婶做事情倒是放心的,刚来的那会儿过来跟我说了,家里的事情都她管着呢。我想着,伯母这事儿多本是要回去的。但是不放心祖母一个人在家……”黛玉含笑的抿抿唇,没有吭声。因为她看着史家两个太太进来了,在坐的除了贾母都站了起来。毕竟贾母是他们的姑亲,不管爵位品阶单是一个亲缘就够了。
“听姑母在这边歇息,就赶了过来。”史家两个妇人笑着坐在一边,看着林鸿媳妇:“想必是左督御史的夫人?我听我们老爷提起过,今日见了才发现竟而是亲戚来着。”
“这算亲戚,拐着弯呢!”贾母因着宝玉的婚事,跟史家闹得有些不开心。她扯扯嘴角向林鸿媳妇道:“凤丫头回来,我那孙子可跟着?”
“圣旨在哪里,不过碍着是丧事我听闻说皇上让他陪着回来了。”
“这倒是好!”贾母点点头:“那就劳烦一下,让他们回来这边住着陪陪她母亲不说,也有个人照应。我听着那肚子就担心的很。”
“这话儿我替老太太带到了,我跟她关系好。家那里,性子活泼的少都是大家淑女。诗书绘画的,我可是还不容易找了她那么一个合心意的呢!”林鸿媳妇笑着看着黛玉:“三嫂托我跟你带个话,你看我到了这里倒是光顾着跟来太太话常了,倒是把正事忘了!”
“婶子这话说的,倒是三婶可有什么话?”黛玉看着在一边笑的和煦的史家夫人们,微微低头。
“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大嫂子人忙一些。这些日子怕是顾不上你,就让人把你的行李打了起来。等忙完了这些,你好生陪着老太太一阵子。到了时日,就从贾府直接启程。她是要去会盟那边的,正好带上你。然后啊……”林鸿媳妇笑着打趣的看了贾母一眼:“带个俊小子回来,也是好的。”
“婶子竞打趣我来着?”黛玉听到这个,有些不乐意的侧侧身,将头别进贾母身后。
“好啦好啦……她是个脸皮子薄的。”贾母安抚的拍拍她的背:“这倒是好事了,我原还想着是哪那边的哥儿过来呢。”
“怎能那般?”林鸿媳妇笑着伸手刮了黛玉脸颊一下:“我们家的姑娘,怎能让人过来。可不是要去相看?若是不满意了,再挨个的挑。”
“这般说的,倒是跟那选妃子似的。”史三夫人抿了下嘴。这御史夫人,一向都是圈里的热闹人。他们家是行伍出身,这些年也是风光。但到底功勋家庭,同那文臣御史的还是不对付。
“那可比不得!”林鸿媳妇微微眯眼儿:“我们家姐儿神仙妃子般的人物,这娶夫可不是要仔细了。不得要长得好,还得要人品端正,才气有望才行。虽然不要求出仕入相的,也得跟我们家姐儿琴瑟合鸣才是好的。说到这个,侯夫人这是刚刚从那边过来?”
“是,那边的事歇了就过来看看。毕竟是正经的亲戚。”
“那我估摸着也能见到我那嫂子了,就先告退了。”林鸿媳妇笑着起身行礼,然后捏了黛玉脸蛋一把:“日后有空,跟你老祖母来婶子家吃茶,别的没有好的。茶倒是管饱。”
“知道婶子家茶好,今儿初茶园送来的春茶吃着有些寒了,倒是想要些六月的。祖母惯是喜欢六安。”
“那成,到日子了我给让人给你送去。”林鸿媳妇笑着起身,跟贾母告了别拉着闺蜜离开。
“听说,凤丫头要回来了?”见到林鸿媳妇带人离开,黛玉起身出去送。史家大太太看着自家姑母,小声的问道。
“是要回来,林家的船。她父亲去了,终究是挂念的。”贾母点点头:“湘云那丫头也是有了的,你们常去看看。自从旨意下来,倒也不见他们上门了。我听说你们还有走动,她一个女孩儿家家的……终究是要娘家惦记的好。”贾母叹了口气,想起那在大观园的湘云和宝玉,感叹世事无常。
那丫头看着是个没心机的,倒是让那下面的丫头先有了。竟然还顺着宝玉的意思,分了房子。虽说那院子给了他们,可这眼下她也是有心无力了。这一家子的事情,她能做的都做了。
“送了嬷嬷过去,她倒是个能吃能睡的。”
“你们吃茶,这边院子里的人都忙着前面事儿了。也不知道我那丫头笨手笨脚的,合不合心意。”黛玉笑着让紫鹃上了茶,坐在一边安静的不吭声。
“小姐,有要事禀报!”在两位夫人吃茶的时候,黛玉跟着的巧哥儿走了进来。
“可是有了什么事?”贾母知道,这个身边自己带着大丫头小丫头各两个,婆子两个的丫鬟,是张云溪身边的得力贴身丫头。那吃穿用度,可不比一个官家小姐差。
“贾家奶奶到了!”
☆、70
王熙凤并着贾琏驶着林家的高低大船进了京,歇都没歇的入了王府后院。见到母亲;母女抱头痛哭不说贾琏换了一身麻孝站在了灵前;拿起了帆。这让前来的人,都十分诧异。毕竟已经是几年未见;曾经的片片粉公子成了溜须清瘦男。不说别的;就是那一身风骨味道;就很难让人将两个人联系起来。更不用说他的举动。此时奔丧;他可以从金陵一代赶回来不算违旨。毕竟明年就有大考,可此时打帆……就别有深意了。林如海三年大孝刚过;按道理尊重师礼也就够了。毕竟考了举人,回京就有爵位。可这帮老丈人打帆;岂不是又要拖三年?很多人看着贾琏;说他想不清明。
王子胜的儿子,王仁也想不明白。不过他知道,贾琏这么做的结果是他原本可以继承叔叔家的那份家产没了。不过人家也没有自己揽下来,王熙凤挺着一个大肚子在京城。贾琏以儿子的行径,送了王子腾的灵柩回金陵安葬。于此同时,因为王熙凤肚子里的孩子,在太医的确诊下为三胎,而她身体健康气色不错。应该能够足月生产,所以夫妻俩商量了若是两个儿子,就让一个儿子继承王子腾的家业,姓王。而对于王子腾的家业,他们也没做贪念。而是如数等级造册,封存。店铺买卖依然经营,但凡盈余都如数入账,并且请了银楼的高等管事做了通帐。人家做的清明,合着公允。而且,不看别的就看王熙凤的肚子,也是知道的。因此,王仁就是想闹腾也只能歇菜。至此,贾琏扶灵南下又是三年孝,而王熙凤则留在家中陪伴母亲待产。她实在是不适合挪动了。
林晗最终被留在了皇宫大内中,对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孩子。后宫中一片安静,毕竟那是遗诏出现的孩子。一个王爷,虽然是亲王但是却不会影响皇位继承。十二三岁的年纪,谁能说一个孩子的不是来?更重要的是,这个孩子一直都很安静。每天抄书,然后下午跟成王出去走走。
“太后,临平王来了!”跟在太后身边多年的嬷嬷,低头说道。太后躺在床榻上,太上皇一走她的身体就开始坏了。她知道,自己怕是被下了毒。下毒的人,就是那个撒手进入陵墓的太上皇。但是她什么都没有说,这一辈子她活够了。活到现在,也是看着那个小小的被自己拉在手中的孩子,能够安宁的坐在那个位置上。她将最好的一切都捧了过去,她无憾。只是这个突然出现的孩子,似乎打乱了什么。
“见过太后,千岁永昌!”林晗简单的行礼,一身藏青的亲王蛟龙袍,没有戴冠梳着一个发髻上面用白色的绸带扎住。整个身上没有任何装饰,除了代表他亲王位的玉牌。乌黑的眸子,清澈干净。这是一个无法让人讨厌的孩子,太后在心里对自己说道。前几次因为身体不适很好,她也不想太早见到这个孩子,只是隔着帘子问了好。
她招招手:“到我身边来。坐下!”她指了指自己身侧的床榻,青白的脸色,带着铁锈色一看就不是很好。嘴唇泛着青紫,林晗在医书上看过,这样的人心肺是不舒服的。他慢慢走过去,小心的坐在床榻上很是认真的询问一边的嬷嬷:“可是用过药没有?”
“刚刚用过了。”嬷嬷温和的笑着回答。
“那就好!”林晗点点头,看着已经上了年纪,但依然华彩的女人。她此时很是单薄,他看着她眼睛中的青丝微微皱了皱眉:“您身子不好,应该多多休息才是。”说完这个,他抿了抿唇低下头:“我……不是很熟悉这里的规矩……我跟母亲……没有外道过。您别介意!”
“不,我这里也是自在一些就好。”太后看着这个孩子。似乎看到了当年那个被领进她院子的圣上,六七岁的样子。小小的瘦弱的很,瞪大了眼睛说:我……以后就是您的儿子了!
“不合……规矩!”林晗嘟嘟嘴。
“无妨,横竖我最大不是?”太后笑着用手帕捂着嘴咳嗽了一阵,喝了茶缓了缓:“可是住的不习惯?”
“还好,只是有些东西没有家里的便利。母亲……不,我是说少君说,会让内务府给我改好的。”林晗腼腆的笑笑,太后摇摇头:“还是喊母亲吧!好好的儿子变成主子,任谁都委屈的。不弱,就那样处着。横竖,是你坚持不是?”
“是!”林晗笑着点点头,这一次他答应的爽快。太后看了看嬷嬷,两个人相视一笑。到底是孩子,心思倒是纯净。
“老身听闻,王爷的学习都是少君安排的?”嬷嬷在一边岔开话题。
“是,母亲一直亲自教导我。”林晗点点头,他做的直挺,小小少年身上带着一股生命向上的气息。
“都学些什么?”太后温和的侧了侧身,问道。
“前一阵子,一直在学皇者之说。”林晗抓了抓手下的布料看着两个瞪大眼睛的人,一副赤子的表情:“母亲说,皇帝是世界上最不好做的工作,做好了是应该的。做不好,就是罪过。所以,要在以后体谅一些。毕竟林家要起来,靠的还是我们这些。不过……现在倒是不学了。”
“为何啊?少君是可以进来的,我对她那个人也是好奇的很。只是这些日子,倒是不好喊她过来的。”
“母亲说……当初学那些是为了做好臣子,之后我只要学习如何做一个纨绔就好。”林晗眼中带着笑意:“母亲说,成王兄是一个绅士,懂得身份处境。我是小孩子,日后面对的是比我还小的侄儿。与其日后因为权益伤了感情,不若做个能够陪他们玩和捣蛋的纨绔来的好。横竖,圣上也不会因为我生性荒唐一些,而制罪于我。而且,母亲说当王爷比当皇帝……还倒霉!”他最后的声音很小,细碎的似乎没听到。不过太后则笑得伸手锤床:
“我素是听闻她是一个有意思的,却不知道如此有意思。这皇帝都是吃力不讨好的活了,怎么这王爷还能更倒霉不是?快说说……哎哟哟……真是……”
“您不怪罪?”林晗眨眨眼睛,笑了:“因为王爷做好了,是为君分忧的本分。做不好,会伤了皇室的脸面。做的太好,会被小人认为是谋权篡位。做的太差,是说皇家不会教育人。怎么……都不好。所谓恰倒其分,母亲说那是累死圣人都做不得的。不好!”
“这倒是肺腑之言!”太后笑够了,感慨的说道:“你是个有福气的。”
“嗯!”林晗诚恳的点点头,看着太后摇头笑笑。然后带着一份骄傲的说道:“能认她做母亲,是我最大的福分。”
“这话不假,这些日子我知道她的忙碌。听说,还要代表林家去参加会盟?”
“是!”林晗点点头,他看着太后:“您能跟皇上说说吗?让成王兄多照顾一下,那边的人……不太好。”
“怎么个不太好?你见过?”听到这个,太后来了精神。今天本来是想见见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孩子,结果没想到还会有收获。她想上靠了靠,林晗恰如其分的拿了软枕垫在她身后。端了茶给她用了些,才缓慢讲道:
“早年我年纪小,母亲说光是读书不能表示我能够日后掌控家族的大方向。所以要我趁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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