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景时不明所以,扭头看向唐棠,后者沉着脸伸出一根手指:“不二价,一百两。”
“没问题,没问题,钱的事好说!”带头的大哥说道。
唐棠瞥了他们三人一眼,一转身往厨房去了,没过片刻就拎着一个饭盒走了出来,递到带头大哥手里。
“老规矩,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大哥“诶”了一声,连忙掏出银子给她。唐棠掂了掂分量,满意地扭身往柜台去了。
大哥拎起饭盒,神色凝重:“二弟你闻,这就是死亡的味道。”
二弟面露惊色:“还在饭盒里便有此等威力,黑店毒菜果然名不虚传!”
江景时:“……”
他一头雾水地看着这两大汉向唐棠抱拳一礼,然后又急匆匆地离开,目光呆滞地移到唐棠身上。
这到底……是咋回事?
唐棠打量着他,沉吟许久忽然说道:“你刚才说是要留下来打工抵债是吧?”
江景时愣愣地点点头。
“我想过了,就让你留下吧。”唐棠转着羊毫,问道,“你会做菜吗?”
在自家客栈的时候没少下过厨,江景时自认厨艺应该还不错,便说道:“会。”
“很好。”
唐棠从柜台后走出来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感慨道:“咱们店终于能转型了。”
江景时:“???”
怎么感觉自己入了狼窝啊。
……
远在南方小城的某家客栈里,苏慕仙从信鸽腿上取下信件,一抬手,鸽子又扑腾着翅膀从窗子飞了出去。
她一边展开纸条,一边嘀咕道:“那臭小子要是知道我们沿路都派人监视着他,一定会不高兴的吧?也不知道派出去的人有没有顺利偷到他的钱袋?”
“他不高兴有什么用,警惕性那么差,没人暗中照顾早就混不下去了。”江元重扯起嘴角微嘲道。
龙凤胎正被他点了穴道在床上睡得酣甜,全然不知外界发生了什么。
江元重瞥了他们一眼,然后在背后圈住了苏慕仙的腰,下巴搁在她肩上,凑过去看纸条上写了什么。
“嗯?去了大漠?”
“那地方可不是什么好去处啊。”苏慕仙念叨着继续往下看,“我听小蝶说,他们家小女儿最近也跑那里去了,还开了家客栈,不知道会不会和那臭小子遇上。”
唐羽一接任唐门后便和胡小蝶长居蜀中,路途遥远,大家也不常见面,但却时有书信往来,联系倒是一直没有断过。
“他们家那丫头叫什么来着?是叫唐……唐棠吧?是这名儿吗江元重?”
“好像是。”
江元重垂下眼,指尖在字条上划动着,忽然在某一处停了下来,轻笑道:“看来他们已经遇上了。”
那一处写着:客栈黑店,掌柜唐棠,唐门门主次女。擅长做菜,剧毒,食即毙命,故黑店又称毒店、阎罗殿。目前客栈新增了一名小二,名为江景时。
“还真是比她爹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苏慕仙低吟道,不由想起了当初唐羽一在客栈时所做的那几道菜。
那真是教人欲仙/欲死、永生难忘,一口菜一口命啊。没想到他女儿更是把这毒菜发扬光大至此,在大漠威名赫赫。
不愧是唐门后人!
“这小子应该没见过唐棠吧,看起来并没有认出她的身份。”江元重眼睛微眯,说道,“有趣。”
看自家儿子的好戏他还是很乐意的。
苏慕仙拿手肘拱了他一下,娇羞道:“大白天的,手往哪放呢!”
“都好夫老妻了,儿子都十八了,你还害羞什么?”江元重附在她耳边低声蛊惑道,“王猛和慕容惊雪家新添的都是儿子,不如我们再生个女儿?”
“你想得美。”
苏慕仙瞪他一眼,转身出了房。
抬头望望蓝天,天空万里无云。不知道远在千里之外的大儿子怎么样了,不过看他明明打得过唐棠却丝毫不还手,甘愿留在黑店打工的模样,怕是春心萌动了吧?
……
千里之外。
“唐棠掌柜,你这是非礼啊!”
“闭嘴!”
“哦……”
第64章 (番外 三)()
开元城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城,若不是位于江南富庶之地,城中十分繁华富饶外,只怕真的毫无名气可言。
整个开元城北为城主府,西为衙门。一条常安街自城主府门前延伸至开元城南门,沿街多为官贾权贵所占,或筑府邸商会,或酒楼妓院林立,不一而足,渐渐汇成了开元城最繁华的中心。
当然,再繁华的城市,也有衰败的一隅。京城东南一带,便是那些穷苦之人聚居的地方。
肮脏的集市,简陋的房屋,羊房猪圈鸡窝菜地,廉价的卖身女,藏匿的死囚,似乎连天色都昏蒙蒙的不怎么看得清。
开元城所有难登大雅之堂的一面全都聚集在这里,熙熙攘攘,昏昏沉沉,不见天日。
在这一带,有一个姓王的屠夫,家里的猪肉铺开了多年了,因为价格实在厚道,生意一向还不错。他一小把年纪了,才得了一个宝贝儿子,取名王猛,时时带在身边,只盼着他日后能争气,继承自己的这间铺子。
王小子倒也算出息,十来岁就能帮着他爹打理生意了。只好景不长,王老头一声不吭就去了。他平时也没什么大毛病,唯有一项极爱喝酒,便是喝多了酒在回家途中失足跌进了河里,等第二日天明捞起来时,尸首都泡得发白了。
痛失支柱,家里的条件每况愈下,王猛没有办法,只得独身一人挑起了肉铺的生意。
母亲身体不好,家里全靠他撑着,不过有铺子挣钱,他过得倒也没有那么艰辛。早些年时他爹曾给他订了一门亲事,对方是个失怙的孤女,不过心性贤淑,为人善良,哪怕王老头走后也没有提出悔婚的说法,反而处处帮衬,是以王猛对着姑娘也渐生了一些好感。
然而人间的事,十有八/九是不能如意的。
就在王猛对现状感到满意的某一天,当他外出回来时,迎接他的却是一片狼藉的店铺以及横尸当场的老母亲。
“都是南宫家的人干的呀,唉,可惜了……”
周围人聚拢在一起嘀嘀咕咕地看着热闹,却无一人敢上前劝慰。
王猛从他们三言两语的议论中得知原是南宫家的人路过此地,不知怎么看上了未婚妻的美貌,想强行带她走,却没想到这眼睛不好的老太婆一再阻拦,最后便杀了她了事。
不过死一个人,这实在没什么好奇怪的。世界上时时刻刻都有无数人死,东南角鱼龙混杂,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都有,杀人越货的事情也时有发生,所以死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婆在这里来说,真的很正常。
围观的人慢慢散去,独留王猛一人跪倒在满是狼藉的废墟中。
他找来一架板车,把他娘的尸身搬上车运到城外埋了。
出城的时候天空飘起了冷冷的细雨,像针般狠狠地抽打在他身上。雨水很凉,凉得入骨。夜幕降临时,他跪在堆出来的坟包前失声痛哭。
他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屠夫,连最简单的招式都不会,又如何能向在江湖上称霸一方的南宫家复仇。更何况,杀了他娘的人还只是南宫家的普通族人。
官府不愿过问江湖中事,也不肯直面南宫家,这种小事他们定然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当做没发生过,王猛拿他们也没有办法。而如果仅依靠自己的能力复仇,不会武功的他怕是连南宫府上的仆役都打不过。
复仇,谈何容易。
“我可以助你。”一道声音从侧后方传来。
王猛回身看去,只见一个人影隐匿在斗篷中,只听声音似乎年纪也不轻。
“我可以助你,我与南宫家也有仇。”那人又说道。
王猛信了他,跟随他开始习武。
那人究竟和南宫家有什么仇,他没问,那人便也没说。只知道他的天赋所限,年纪已经上去,但武功却毫无长进,没有能向南宫家复仇的能力,这才把注意打在了王猛身上。
失踪的未婚妻两日后在一处乱葬岗找到了。
找到她时,她全身赤/裸,死状凄惨,可以看得出生前惨遭□□而死。王猛一言不发地把她葬在了母亲坟边,开始更加用心地学武。
他已经十多岁了,论常理来说,这年纪有些大,并不是那么适合习武了。但他根骨极佳,悟性又好,是个真正的练武奇才,不出两年便已经能和当初教他武功的神秘人打个平手。
又过了几年,等他年满二十的时候,他的武功已经算得上出神入化了。
长刀一出,便是教他功夫的神秘人也不敢掠其锋芒。
是时候去复仇了。
他轻轻地用布擦拭着由名匠所制的长刀,目光里充满了恨意。
又是一个雨夜,他站在了南宫家的大门前。
庄内,笙箫靡靡,行乐的人们还不知道死亡已经临近。有南宫家的族人发现了这么一个奇怪的人站在山庄门前,正要上前呵斥,就在这时,王猛动了。
他的身影快如闪电,抬手挥刀间已取下了敌人的首级。
鲜血四溅,他踏着敌人的鲜血一步步走入庄内。心想,杀人原是这般简单的一件事,杀人与杀猪,又有何异?
他杀红了眼,长刀翻转,像收割稻草般不停地收割着人命。
待到停手之际,南宫家族整整五十八口人已经全部毙命,尸首分离,无一例外。
他望着天际的鱼肚白,轻吁一口气,提着刀离开了。
南宫家被屠族的事很快传遍了江湖,一时间人人震惊,也有人开始下令追击王猛,怀疑他入了魔道,是多年前被灭掉的魔教余孽。
王猛武功极高,寻常人伤不到他,但若是遇上围攻,他也很难讨到好。便是在这样一次围攻中,他负了伤,然后遇到了外出的司徒李夫妇。
“年轻人,你走的路子不对,再这样下去,就要走火入魔了。”李老先生温和地对他说道。
他们夫妇救了他之后,便带着他去了附近的一家山间野寺。
王猛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便问道:“先生何出此言?”
“你练的那刀法有问题,越练凶性越强,心智不坚定的人便会在无尽的杀戮中迷失自己,最终走火入魔。”李老先生摇摇头,感慨道,“教你这刀法的人,怕是也心存歹意。”
王猛不知该不该信他,但他也清楚自己如今确实出了一点问题,长此以往,即便没有遇上敌人,他自身便会崩溃瓦解。
李老夫妇二人把他留在了山寺里,请一位德高望重的大师为他说佛讲禅,助他早日摆脱心魔,又出面替他摆平了江湖上的追杀,给了他一个新的身份。
王猛不解,他们素未谋面,对方为何要帮他至此。
“想帮便帮了,哪有那么多理由。”李老先生笑道,“也或许是,你让我想起了多年前的一个朋友,可惜的是当时没有人帮他。”
他说到这里忍不住叹了口气:“年轻人,你不必担心,我们并不图你什么。”
王猛摇了摇头说道:“我向来不喜欢欠别人,今日你帮我,就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他日定会还你。”
李老夫妇只笑了笑,并未说话。
临别时,李老夫人说道:“我夫妇二人开了一家小客栈,若是有空,随时可以前来。”
王猛应了一声,却并未往心里去。
一别多年,曾经充满戾气的他已退去全身的锋芒,重新变得低调温和起来。与李老夫妇虽未再见面,但双方时有书信往来,不知不觉便成了好友。再次得到李老夫妇的消息时,他二人已经过世,只余下一个养女继承了客栈,一个人艰难经营着。
王猛想起尚未还清的那个人情,又听说有人把主意打到了这家客栈的掌柜身上,皱了皱眉,最终决定亲自跑一趟。
在城里他揭下了苏慕仙张贴的聘书,跟着胡小蝶来到了江湖客栈。
面对少女疑惑的眼神,他挠了挠头,无害地笑道:“小苏掌柜,我是来应聘的。”
第65章 (番外 四)()
慕容惊雪在等人,一个将死的人。
他的剑放在了右手边。
这里是景阳镇上最好最贵的酒楼,有着闻名方圆百里的“*醉”,然而他花了一锭银子却只要了一碗清水。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形成了密不透风的雨幕。屋檐上的雨滴下来,像是断了线的玉珠。
风中带着湿气,隐约还有泥土的腥味。
慕容惊雪凝神倾听着窗外的响动。半晌,他抬起手,修长的手指搭在了剑柄上。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动的,店小二只觉得似有一阵风吹过,那个坐在位子上谪仙般的白衣客人便失去了踪影。
古怪,当真古怪。
小二摇着头,不着痕迹地把客人留下的银子塞入自己的腰包。
窗外,马蹄声急促。
吁——马嘶鸣着停了下来。马背上的人惊骇,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从慕容山庄到这里便是骑马也需三日,那个人怎么可能会在这儿?
但他很快收敛了震惊。
“庄主,你是来杀我的吗?”他沉声问道。
慕容惊雪静静地看着他,没有答话。
“庄主,我为慕容山庄出生入死这么多年,你又何必赶尽杀绝?”
“叛庄者,杀。”
这是胡满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他只看到慕容惊雪那双干净修长的手握在了剑鞘上,然后白光一闪,他便没有了任何知觉。
他确实不可能再有知觉了,因为他死了。
马受了惊向前跑去,胡满的尸体从马背上滑落下来。直到这时,他脖子上的伤口才开始慢慢渗出血来。
慕容惊雪的剑到底有多快,大概只有死去的人才知道了。
收剑归鞘,路边的酒楼窗边忽然传来啪啪啪的一阵掌声,慕容惊雪循声望去,燕绥正起劲地拍着两只小手,语气兴奋道:“刚才那一招好帅,我要写进话本里!”
慕容惊雪回过头转身就走。
“诶,你等等我。”
燕绥两手撑着窗柩,动作灵敏地翻了出来,小跑两步跟上他。
“我们今晚住哪里?”
慕容惊雪停下脚步,恰好停在一家客栈门前。他望了眼头顶的门匾,迈开步子往里走去。
“今晚住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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