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说了,他现在可是大名鼎鼎的神剑山庄继承人,这个名号说出去,任谁听了都要震三震。
“震你个鬼哦。”
苏慕仙媷了一把他的毛头,把他梳了两个小包包的头发揉成了杂毛。
“行了,快上车吧,你曾祖母许久没见你,可念着你呢。”
“娘……”江景时泪汪汪地看着她,希望能再挽回一下。
神剑山庄虽然好,可是有些人他实在不喜欢,而且规矩也不少,自然他便没有那么喜欢待在那里了。
“谁让你惹你爹生气的。”苏慕仙挑高了眉毛,“你难道不知道你爹说过的话就没有反悔的时候?”
“谁说没有的,上次你俩吵架他说要睡楼下,结果半夜还不是偷偷跑到了楼上,还把我丢了出去……”江景时碎碎念着,一抬头正好看到江元重从门口走了出来,表情顿时一凛。
“就你话多。”苏慕仙又揉了揉他的脑袋。
儿子从小就是个鬼灵精,管教起来也实在是个问题。
“怎么还没走?”江元重晃了过来。
江景时偷偷地朝他做了个鬼脸,说道:“在和我娘道别呢。”
“好了,说完了就该走了。”江元重点点头,伸出手就要把他丢上车。
江景时立刻嚎了起来:“不行,我还没说完!”
苏慕仙把手搭在他手上,江元重看了她一眼,然后放缓了力道,看着挣扎不停的儿子说道:“还想说什么?”
“娘是我的!回来后我要和娘睡!”
江元重冷着脸把他往车里塞:“你做梦。”
江景时不依不饶地蹬着腿:“我还小,本来就应该和娘睡,除非你教我易容术!”
他更年幼一些的时候曾见过江元重变脸。当见到一个陌生的男人搂着自己娘睡在自家床上的时候,他幼小的内心是崩溃的,结果那男人只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就从自己脸上揭下了一层薄薄的膜一般的东西,然后露出了他爹的脸。
惊吓到变形。
——“这是易容术,你爹的情趣。”
当时娘抚摸着他的脑袋特别温柔地说道,从此以后他就对易容术有了非常深的兴趣,千方百计地想从爹那里偷师,但无一例外都失败了。
“那不是你该学的东西。”江元重淡然地说道,然后把自家儿子探出来的脑袋又给按了回去,拉上车帘。
“可是我想学啊,你教我我就不和你抢娘了!”江景时从车窗探出了头。
“熊孩子……”苏慕仙揉着额低语。
她是物品吗?还父子俩抢来抢去的。
“她本来就是我的。”江元重面无表情地看着儿子,语气森然地说道,“你小子是不是又想挨揍?”
江景时心里打了个哆嗦,依然坚持道:“你不教我易容术,那就让我和慕容哥哥学剑!”
“乖儿子,那是慕容叔叔,不能叫哥哥。”苏慕仙试图纠正儿子的观念。
一听到慕容惊雪的名字,江元重的脸就更黑了,苏慕仙看出他想动手的念头,提前一步把他拦了下来。
江元重看着儿子英勇无惧敢于抗争的目光,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严肃说道:“你学了易容术就会变丑,然后找不到好看的媳妇儿……嘶……了。”
他泰然自若地把手伸到背后握住了正拧着他腰间软肉的一只小手,快速地转过头在苏慕仙耳边说道:“媳妇儿你还是好看的。”
拧着软肉的那只手松开了。
他转过头继续教育儿子:“再说了,你要想学剑,我们神剑山庄的剑法天下第一,根本不必向外人学习。”
江景时有些纠结:“可是……你的剑术又比不上慕容哥哥,他可是现在的天下第一呢,而且他也比你好看。”
哪怕才三岁,江景时小朋友已然成了一个颜控。
江元重:“……”
江元重:“媳妇儿你别拦着我,我今天要教训教训这小兔崽子!”
好不容易拉住了江元重,苏慕仙走到趴在车窗口的儿子面前,伸手再次揉了揉他的脑袋。
“乖,别惹你爹生气。你萧叔叔和沈姨的孩子快出世了,你就当代替我们去看看,怎么样?”
沈莹当年苦追萧清霖,死缠烂打各种方法都用尽了,最后竟然真的被她追到了手,一年前成了亲,如今怀胎八月,没过多久便要生了。每每想起来,苏慕仙还是十分感慨。
提到这两个熟悉的长辈,江景时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好吧。”
“而且你曾祖母一个人在山庄多寂寞啊,她那么喜欢你,给你买了那么多东西,你忍心让她一个人孤苦伶仃地待在山庄上吗?”苏慕仙继续循循善诱。
江景时想起那个慈祥和蔼疼爱自己的老人,立刻摇了摇头:“不愿意。”
“那就对了。”苏慕仙拍拍他的小脑袋,“我和你爹又不是真的不要你了,只是让你去看看你曾祖母和萧叔叔他们,所以乖乖去吧。”
江景时考虑了一番,这才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那好吧,我不会让娘失望的。”
他说着伸出双臂圈住苏慕仙,在江元重出手揍他之前,在她的脸上狠狠亲了一口,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缩回了马车里。
“娘我走啦,你要想我啊。”
“我会想你的。”
苏慕仙朝着马车挥了挥小手绢。
马车驶离的那一瞬间,江景时觉得自己是伟大的,是承载着娘亲的重任前往神剑山庄的。
但事实证明,这些都是错觉。
他听到爹娘的声音随着风飘到了还未走远的马车里——
“终于把那小子送走了,哈哈哈麻烦就扔给别人吧,咱们终于可以过二人世界了。”
“只住三个月是不是太短了,反正祖母喜欢他,让他住个一年吧?”
“也可以哦……”
“听说慕容惊雪最近似乎有了意中人,也许不日要成亲了。”
“你还在吃他的醋啊,放心啦,在我心里你易了容也比他好看,真的。不过说起来,最近王猛也似乎有点不对劲呢……”
“……”
“在他们之前……再生一个……”
“谁会……想那个……臭小子啊……”
马车离得远了,声音也变得断断续续,而听到真相的江景时小朋友早已悲伤到窒息。
“我还会回来的!”
他半个身子探出车外,冲着只剩下两个小黑点的父母大声喊道。
好吧,没人回答。
离得这么远估计早就听不见了。
就这样,江景时小朋友带着满腹悲伤来到了神剑山庄。
而这种因为他爹嫌他碍眼,时不时就把他丢山庄里的行为也一直持续到了十八岁。
……
十八岁已经是个大人了,是时候出去闯荡闯荡了。
他爹如是说道,然后把他丢到了客栈门外。
苏慕仙捧着包袱替他背上,然后为他整了整衣襟,如儿时一般温柔地揉了揉他的脑袋。
“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吧,也很精彩的。”她微笑,“毕竟雏鸟总是要离巢的。”
江景时垂首不语,一对两岁的龙凤胎挂在他的腿上,正把他的腿当成一座山峰似的孜孜不倦地攀爬着。
这是他的弟弟妹妹。
他一手一个拎起来,放到一旁的地上。
两个小不点不满地哼了几声,挥舞着手想要扑向他,却被江元重抱了起来。
“易容术已经教给你了,出门在外记得低调一点,不要招蜂引蝶,你娘只想要一个儿媳妇儿。”江元重在儿子面前的威严摆得还是很足的。
儿子集合了父母的优点,长得颇为俊俏,年纪尚小时就已经有姑娘追着跑了,这让江元重联想到了自己曾经被赵小姐猛追的可怕经历,于是决定把易容术教给他,好遮掩一下他那副看着不错的皮囊。
“是,我明白。”江景时乖巧地应了一声。
这么多年他和江元重可没少对着干过,屁股上的痛感至今还记忆犹新。
“江南和京城都有客栈的分店,实在过不下去了可以去投奔,你现在是神剑山庄的庄主了,旗下的店铺和势力也都可以号令,实在不行,你也不要为了面子而不动用这份力量。”江元重继续吩咐道。
“是,儿子知道了。”
“想回来也随时可以回来哦。”苏慕仙冲他俏皮地眨眨眼。
时光显然非常厚爱她,哪怕已经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了,看起来依然与少女无异。而且因为有爱情的滋润,气色更是比别人要好上两分,所以尽管年纪变大了,追求者反而更多了,害得江元重的醋坛子不知道打翻了几回。
江景时听完父母的教诲,抱拳一礼道:“儿子这就走了,爹娘不必担忧。”
“没担心你。”江元重说道。
抬眼望去,自家父母已经拖着弟妹开始回客栈了。
江景时:“……”
走得这么干脆,做做表面功夫也好啊!
夕阳下,少年的背影无端生出了一股悲怆之感。
……
大漠,一眼望去尽是漫无边际的黄沙,风一吹便铺天盖地地涌来。此处已近边塞,日光极盛,行走在途中不多时便满身蒸腾,稍稍抬起眼皮,大片刺眼的光芒晃得双眼刺痛,几乎教人睁不开眼。
江景时顶着烈日,牵着骆驼走了足足四个时辰,口干舌燥,嗓子冒烟,浑身大汗淋漓,裸/露在外的脸被风沙刮得不知是痒还是疼。
这路几乎没有个尽头。
他叹了口气,牵着骆驼继续前行。
远处有个小黑点,随着走近而渐渐清晰起来,似乎是一户人家。
他强振精神,迈步朝那方向走去,等离得近些了再细看,果然是户人家,只是不知住的是什么样的人,又是否做着什么样的事。
江景时牵着骆驼继续一脚深一脚浅地跋涉。骆驼先前载着他走了许久,这会儿早已累得没了力气,如若不是他还牵着,只怕要倒在这沙漠中了。不过周围的环境也随着他的前进而改变着,渐渐脚下冒出了一点绿,黄沙也凝实了不少。
看样子,快要走出沙漠了。
江景时加紧脚步,又走了小半个时辰,才在门前站定,却有些出乎意料,这似乎是间……客栈?
两层高的木楼经过烈日的长久暴晒,看起来残破不堪,微风卷过,便有沙石“咄咄”敲打着门匾。客栈的门口左右各挂着一盏灯笼,已经褪成淡黄色,随着风沙摇摇晃晃,门匾上用炭木歪歪扭扭写着两个字:黑店。
确实像极了黑店。
江景时蹭到门口张望了一下,肯定了这个说法。
客栈内无人,大堂中只随意地摆了几抬桌椅,账本凌乱地丢在柜台上,一支笔横斜在上方,笔尖冒出桌面,一滴凝聚在其尖的墨水当着江景时的面“啪”的一声落到了地上,砸开一朵黑色的小花。
这不像是没人,反倒像是有人刚匆匆离开。
会是什么人,在这个地方开这么一家客栈?又是谁,为什么要突然匆忙离开?
江景时心底升起了疑惑。
犹豫片刻,他终于踏入了一只脚。
“有人吗?”
无人应答。
空荡荡的客栈里只有他的声音在回响。
“掌柜的在吗?”
仍旧无人应答。
“奇怪,人都上哪里去了?”江景时挠挠头,半天没看到人影,见一道门帘隔开了后院,撩起帘子便要举步入内,忽然背后传来一声轻啸,有东西破空而来,直击他背部。
他反应极快,一缩头,一扭身,整个人便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从原来的位置挪了开来,抬头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绛紫色衣裙的姑娘坐在横梁上,右手接住了飞回来的暗器,一脸不愉地盯着他。
姑娘生得明艳,此时虽是怒视,但眼波流转间反而让江景时觉得心头一颤,恍惚有些悸动。
“你是什么人?为何要擅闯?”姑娘的声音也和人一般好听。
听着她的娇斥,江景时忍不住有几分陶醉,但还是保持着温和有礼的态度朝她拱了拱手:“在下是个客人,来此自然是为了吃饭。”
唐棠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面上露出了一丝奇怪的神色。
见那年轻人谦谦有礼地笑着,她犹豫了一下,伸出一根手指说道:“一个窝窝头一两,包子二两,不提供酒水。住店每晚二十两,若是问路或讨水,概不招待!”
江景时:“……”
这么坑。
“姑娘,这似乎也太……”
太黑了,赤/裸裸地打劫啊!
唐棠哼笑一声,一手指向客栈外:“出去看看,我这门匾上写的是什么?是黑店,我都明明白白告诉你了,你还进来,不就是来挨宰的么?”
江景时:“……”
你这店也太耿直了,说是黑店还真是黑店啊。
江景时沉吟片刻说道:“那就来两个包子吧,对了,这里可有其他的荤素菜色?”
他出门在外带的银两不少,哪怕在这黑店里住上十天半月也绰绰有余,自然不必亏待自己。
“……”唐棠别过头冷哼道,“没有。”
江景时:“哦。”
……
两个包子很快端了上来,味道不算好,但饿了许久江景时也顾不得那些了,囫囵吞枣地塞进肚,他伸手摸向包袱准备付钱时却摸了个空。
“……”
这不可能啊。
江景时又仔仔细细地摸索了一遍,还是没找到自己的银袋。
出门前娘亲的吩咐又回响在耳边——
“要小心保管财物哦,听说现在的偷窃手法可多了,防不胜防呢。”
还真说对了。
江景时实在想不起来自己究竟是在“进入大漠前的小镇上遇到的两个小乞丐”、“大漠边缘遇到的沙匪”还是“沙漠途中结伴走了一段的商队”手中丢失了钱财的,但无论是谁,现在唯一的结局就是他没钱付账了。
怎么办,如果拿不出钱……
江景时心里咯噔一下,下一秒,一只纤纤玉手啪地拍在了他面前的桌上。
“怎么?没钱啊?想吃霸王餐啊?”
“不敢不敢。”江景时连连摇头,黑曜石般的眼眸颇为委屈地看着唐棠,“只是我的钱财丢了,不知……”
“想吃霸王餐,做梦去吧!”唐棠伸手一劈,底下的桌子立刻四分五裂碎了开来。
江景时:“姑娘你冷静一点啊!客栈见血多不好,会影响你生意的!”
“无妨,黑店就该死死人,不然怎么能叫黑店。”
江景时无言以对,一边闪避她的攻击,一边无奈地大声说道:“我可以叫人送钱来,绝不会拖欠姑娘一分钱的!在此之前我也可以留在客栈打工抵债!”
此言一出,唐棠停了下来,目光如针般在他身上来回扫了扫,问道:“你?你会什么?洗衣扫地?端茶递水?还是暖床捶背?”
“都可以,都可以。”江景时忙不迭应声,“我来这之前也在客栈里打工,我观姑娘店里也无他人照料,正缺我这么一个合格的店小二。”
唐棠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并未说话。
两人无声地对视着,恰在这时,有两个身材魁梧的彪形大汉急匆匆跑了进来,进门就急切喊道:“来一份你们这的菜,要最毒的那种,现做打包,就在这等,急!”
“……”
江景时不明所以,扭头看向唐棠,后者沉着脸伸出一根手指:“不二价,一百两。”
“没问题,没问题,钱的事好说!”带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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