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啊就是啊。”苏慕仙附和道,“而且你不是说要带我去看元宵灯会的嘛,算算时间也没几天了呀。”
江元重定定地瞧着她,半晌才点头道:“好吧。”
“不过……”不等苏慕仙开心,萧清霖的声音就适时地响了起来,“药还是要继续吃,如果出门也要多穿点,她现在身体还比较虚弱,万一受寒了就麻烦了。”
最后一句是对江元重说的。
“我知道了。”
“其他就没什么好吩咐的了。”萧清霖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往外走。
一脚跨过门槛,他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过身,看着已经把苏慕仙抱回床上的江元重,他沉默了一下然后诚恳地说道:“看在朋友多年的份上,算我拜托你。”
江元重挑挑眉:“什么事?”
“首先没事就别来打扰我了,我很怕麻烦。顺便告诉沈姑娘,就说我近期要出远门,不在山上,让她不要再来了。”
他前两天一觉醒来,收到了沈莹派人送来的书信,说是等过完元宵就要来找他,言辞诚挚恳切,让萧神医认真地考虑起了去外面避一段时间的想法,不过想到最近一批用以实验的草药马上就要成熟,他不得已放弃了这个念头。
江元重玩味地笑了笑,说道:“前者我说不准,后者我管不了。”
“……”
目送萧清霖一脸郁卒地离开,苏慕仙忍不住用胳膊肘捅了一下他的腰:“干嘛这么逗萧神医?”
江元重耸了耸肩道:“你看他成天窝在山上,除了采药也不下山和人交流,我怕再这样下去他都不会和人相处了。”
“可你看萧神医对沈姑娘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样,他们真的有机会?”
“不要小看沈莹那家伙,她鬼主意可多着呢。”
江元重说着在苏慕仙身后垫了个垫子,端起散发着苦味的黄褐色的药汤递到她面前:“已经不烫了,喝吧。”
苏慕仙:“……嘤。”
明明她一直在努力转移话题,为什么最后还是逃不掉喝药的命运。
……
时隔多日,再次站在皇城脚下,苏慕仙的内心是复杂的。
好不容易摆脱了被困在床上的生活,她兴奋得恨不得绕着京城跑两圈,然而一想到就是这个地方才害得她受伤,她又有点小小的心累。不过种种感慨在见到满大街的花灯时迅速一扫而空。
“现在还没到时间呢。”瞧出她雀跃的表情下蠢蠢欲动的想法,江元重替她整了整身上裹着的厚厚的狐裘,将领口收紧了一些。
“不过你现在可以挑一盏,然后写上你的灯谜挂到街中央。”江元重牵起她的手拉着她慢慢走入拥挤的人流。掌心里的手指微微动了动,很快又顺从地任由他牵着,他笑了笑,不着痕迹地加重了力道,与她十指相扣。
两侧的路边挂满了大大小小的各色花灯,可以看见其中的一个面上已经写好了灯谜,暖暖的烛光从花灯里倾泻出来,与四面八方的光线相互交错,把整条热闹的大街照得仿佛另一个世界。
灯下的小贩们手脚麻利地扎着花灯,手一折一翻,一个粗浅的型就出来了。又蘸笔墨,龙飞凤舞地在灯面勾了两笔,最后点上朱砂,一条栩栩如生的锦鲤就跃然其上。
苏慕仙摇了摇头:“我再看看。”
小贩也不勉强她,冲她笑了笑,继续忙着招呼下一个客人。
苏慕仙和江元重从摊位前退了出来,两人继续沿路逛着,不时点评一下路边已经挂上的花灯。
“这些都是百姓们挂上去的么?”
她驻足站在一对凤凰花灯下。凤凰分雌雄,这两只花灯做得小巧玲珑,惟妙惟肖,交颈相缠,寓意一看就明白。只是似乎空白处落了一个鲜红的款,看起来和路边小贩所制的有些不同。
“这些灯既有百姓挂的,也有宫里派人送出来的。”江元重解释道,“若是有人解出了灯谜,便送至大街中央,那里有专人给你核对,若是答对了便会给你相应的奖品。”
“普通百姓的奖无非是些小玩意,皇宫里的倒是可以稍微期待一下。”他说着转头看向苏慕仙,“想不想解一下这个灯谜?”
话音落,一旁就有人笑道:“小兄弟眼光不错啊,一眼就看中了这对凤凰灯。先前有人猜了几次都没猜对咧。”
他一边说话一边解下了花灯递到苏慕仙手里。
只见凤灯和凰灯上各是一首诗。
凤灯上写着:鸳鸯双双戏水中,蝴蝶对对恋花丛,我有柔情千万种,问今生将与谁共?
凰灯则是:红豆本是相思种,前世闲来把它种,今若有缘即相逢,共数春夏与秋冬。
这两首似诗非诗,又不同其他的一般可以拆文解字,是以常人难解。不过,很巧的是,苏慕仙恰好知道这两个灯谜的谜底。
“燕绥果然是个小仙女啊。”她喃喃道,对上江元重同样若有所思的视线,她莞尔一笑,“走吧,去看看奖品是什么吧。”
江元重也笑:“好。”
……
谜底其实只有八个字,凤灯对应的是情投意合,凰灯对应的是天长地久。
看起来与灯谜毫无联系,实际上也确实没有什么联系,苏慕仙之所以会知道,完全是因为这两首诗在小仙女最新的话本里出现过。
躺在床上养病无聊的时候她把燕绥的新书都看了一遍,很巧地记下了这两个灯谜。唯一超出她想象的是燕绥的受众竟然已经发展得这么壮大,连皇宫里的贵人都在看她的话本,并且还用了里面的句子做成灯谜。
……这届皇宫要完。
至于刚才说到的燕绥,苏慕仙也有一段时间没和她联系过了,只听说她现在不跟着慕容惊雪混了,自己一个人满世界瞎转悠,说是要取材,唯一能知道她动态的就是每三个月按时推出的新话本。
也是江元重告诉她了,苏慕仙才想起来为什么那天在皇宫里看到慕容惊雪是独自一人,原来是少了燕绥这么一个小跟班。
“那慕容现在去哪了?回他的山庄了吗?”苏慕仙一边将奖品揣入兜里一边随口问道。
到底是皇宫出品,出手就是大方,一对羊脂玉做成的如意,让苏掌柜默默掂量起了换成银子能值多少。但最后想了想,她还是默默地放入了衣兜里。毕竟是这么有意义的纪念物,卖了多不划算。
“慕容惊雪应该还在京城,你想见他?”江元重问道。。
“没有啦,只是突然想起来罢了。”
苏慕仙摇了摇头,一抬头忽然看见前面的人群涌动起来,都向着某一个方向涌去,便拉着江元重跟上了人群。
“他们是去放花灯,也是元宵节每年的习俗吧。”江元重牵着她的手慢慢走在她身边,“放花灯的河流经栖云寺,据说所有人的心愿会被菩萨听到,自然也会心想事成。”
两盏风凰灯还提在他手里,苏慕仙看了一眼说道:“正巧,我们也凑个热闹好了。”
“说到栖云寺,你还记得那里的地道吗?”江元重突然问。
“嗯,记得,怎么了?”
“从我们出来后已经被封了,以后也不会有人通过地道进入皇宫了。”
苏慕仙咂咂嘴:“那他们咋不早点封起来呢。”
害她白白受了一回罪。
“知足吧,皇帝没和你算账已经是运气了。”江元重屈指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只是想提醒你,栖云寺地道的事不要对外传。我听霍王说,宫里的事这回就算是揭过去了,日后不要再提便可。”
苏慕仙撇撇嘴道:“我替皇上挡了一剑,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呢。”
也不嘉奖嘉奖,说好的皇帝都很有钱很豪气的呢!
她一边嘀咕一边弯腰把花灯放进了河里。看着在一众普通花灯里格外显眼的两盏风凰灯随着水流慢慢飘远,她直起身子叹了口气。
“希望今年的运气好一点,不要再遭罪了。”
细数上一年,真的全都是血淋淋的历史。
江元重握着她的手紧了紧,低声应道:“一切都有我在。”
……
河边风大,看了一会儿江元重就不让继续待了。
苏慕仙被他拖着回去还不乐意,结果江元重一瞪眼她就说不出话来了,缩着脖子委委屈屈地控诉道:“你最近有点得寸进尺啊。”
江元重“嗯”了一声,说道:“比如呢?”
“你以前都不这么管我的。”苏慕仙闷着声说道。
“现在和以前,能一样吗?”江元重揉了揉她的头,笑吟吟地回答道。
以前他还没有认清自己的心意,现在既然清楚了,对她怎么可能还和以前一样。
苏慕仙皱皱鼻子,说道:“也是哦。”
正说着,两人沿河拐了个弯上了桥。正要往下走,迎面而来一个手里提着剑的白衣剑客,看那张淡漠又俊秀的脸,不是慕容惊雪又是谁。
“江兄,苏掌柜。”他平淡地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慕容兄也是出来看灯会?”江元重问道。
瞥见苏慕仙眼神不住地打量着对方,他微微斜跨一步挡住了她的视线。
慕容惊雪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目光从苏慕仙身上移到他身上,又移到两人交握的手上,忽然浅浅地笑了笑。
“睡不着,出来走走。”
同样是穿白衣,他穿和梅红雪穿却是不同的两种感觉。梅红雪温文尔雅,尽管也许只是表面装出来的样子,但仍旧让人觉得翩翩公子如斯,似白莲出淤泥而不染。而慕容惊雪却让人觉得清冷禁欲,像是雪山顶上不可触摸的冰山雪莲。
一阵悠悠的夜风吹过,吹得他衣袂飞舞。白衣飘飘,再衬上那极浅的微笑,仿佛从画卷中活生生走出来的美人。
苏慕仙听见自己咽了一口口水的声音,喃喃道:“真好看……”
在场的另外两人俱是武功登峰造极之辈,如何听不见这一声赞美。江元重嘴角一抽,成功地黑了脸。
慕容惊雪识趣地告辞道:“我还有事,便不打扰了。”
……
苏慕仙发现,遇见慕容惊雪之后,江元重就有点不高兴了。
她跟在他背后思来想去,还是小心翼翼地扯了扯他的袖子,低声问道:“你吃醋了?”
江元重:“……”
他偏过头:“我没有。”
“那你怎么生气了?”
“我没有……”
苏慕仙摸着下巴沉思道:“难道是因为我夸慕容惊雪好看没夸你?可我的确不能昧着良心说你比他好看啊。”
身为颜控她还是有尊严的。
江元重:“……我觉得我们得谈谈。”
苏慕仙一顿:“谈什么?”
话才说完,她突然感觉身体一轻,整个人被江元重抱着飞上了屋顶。还没反应过来,嘴上便传来了一个不属于她的温度。
那人的唇齿与她相抵,像是要吸尽她的氧气般直到她小脸通红才放开。看着她大口大口喘气,江元重忽然凑了过来,习惯微眯的眼睛大张着,像是盛满了漫天的星光,晶亮晶亮地看着她。
苏慕仙反应迟钝地眨了一下眼。
“你……想说啥?”
“在我面前,不准夸慕容惊雪。还有,你说对了……”
男人再次吻住了她。
“我确实吃醋了。”
第57章 (五十七)()
也许是因为有了更进一步的接触,苏慕仙觉得从那天晚上之后某个人便越发的恬不知耻了。
比如时不时牵一下小手啊、拈去粘在脸上的米粒结果嘴巴不小心擦过脸颊啊之类的,简而言之,两个字概括的话就是——无耻。如果用四个字的话就是无耻之尤。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能不能不要做这么有伤风化的事啊!
她别过脸拒绝了某人伸过来的勺子,鼓着脸说:“我可以自己来。”
“你手受伤了。”
苏慕仙:“……”
她深吸一口气平静道:“都说了是左肩受伤啊!我又不是左撇子!”
江元重保持着递勺子的姿势,略微沉吟道:“看你被投喂的样子感觉很可爱。”
苏慕仙闭上眼,无奈地按了按太阳穴:“我们是第一天认识吗?说这种话你自己不觉得恶心吗?”
“还行。”江元重淡然道,收回勺子塞进自己嘴里。嗯,果然是老字号的甜粥,米粒软糯,甜度适中,还带着一丝淡淡的清凉,味道非常棒。
他一边给甜粥评价一边开口继续回应苏慕仙的疑问:“我只是忽然觉得我们需要更加亲近一些的接触,你觉得呢?”
说完,又递了一勺子过去。
“尝尝,味道确实不错。”
苏慕仙皱着眉尝了一口,随即表情有了少许软化。
确实挺好吃的哦。
不过……
“你就不能叫两碗吗?或者拿两把勺子也行啊。”
她用余光瞥了瞥周围的人,大清早的,老字号里坐了不少人,表面上看起来都在安安静静地用食,但时不时就要趁他们不注意偷偷瞟两眼。偶尔被她用眼神逮到了,还要抻抻脖子,轻咳一声,若无其事地低下头继续喝粥。
……没办法,在这种场合下一个大男人给一个姑娘喂饭的确过于瞩目了些。
“我以为你会喜欢。”江元重招手叫来小二吩咐下去,一边疑惑地问道,“那些书里不都是这样写的吗?”
他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浅淡又一本正经,仿佛在说什么真理一般。
苏慕仙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你看的那些书不会是指我的话本吧?”
江元重扬扬眉:“不然呢?”
“那是……哪一本?”
她收藏的书虽然种类繁多,但目前带在身边的却没有几本,据她所知,里面应该没有这样的内容。
江元重微眯着眼,思考了一下说道:“就是你当成宝贝似的收在包袱最底下的那本《霸道少爷俏掌柜》,我记得就是燕姑娘那时候和你说的要写的那本吧?”
后半句虽是疑问却十分肯定。
苏慕仙在脑海里翻了半天才在记忆的角角落落里找到了这么一段经历,燕绥那会儿是说要拿她和江元重做原型来写故事来着,结果后来真出了她也没好意思看,作为真爱读者就收了一本压箱底,谁知被江元重又给翻出来了。
所以那本书里到底都写了什么啊……
苏慕仙默默抖了两抖,想要回忆一下却发现自己一页都没看过,什么内容都不知道。但看江元重现在的样子,显然是被里面的故事教坏了。
而且她根本不是当成宝贝似的收藏着,只是因为不好意思看啊!
“书里说,给喜欢的姑娘喂饭可以增进感情。”江元重姿势优雅地用勺喝着粥,嘴里却讲着与此时的场合毫不相干的话题,“作者还评价说,比起冰冷毫无人情味又不会表达自己爱意嫁他等于嫁给一把剑的男人,还是会从小细节处关心姑娘温柔而又体贴的男人更受欢迎。”
他喝完最后一口粥,捏起帕子擦了一下嘴角,幽黑的眸子看向苏慕仙,问道:“是这样吗?”
又来了。
苏慕仙无奈地抚额。
自从那晚遇到慕容惊雪之后,江元重陈了二十多年的醋坛子似乎全打翻了,时不时就要含沙射影地提一下对方,明明以前在客栈的时候她夸慕容惊雪他也没怎么样啊……
苏慕仙托着腮回想了一下。
哦不对,好像以前他也不太喜欢慕容惊雪来着。
她戳了戳自己鼓起来的腮帮子,手伸到桌下悄悄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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