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水九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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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水九剑- 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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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老杨啜喏着嘴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柳尘放缓了脸色,微微一笑道:“杨叔尽管开口,小子自当洗耳恭听!”

    “是这样,先生”老杨抬头盯着柳尘看了好久,这才缓缓站起身来,面色复杂道:“今天书院发生的事情老夫也算是有所耳闻了,先生既然要复仇,为何不直接找那张凌天下手,虽然他张家在幽州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大户,可咱是谁,武魂殿啊,区区一个张家,说真的,只要先生开口,料想几位尊主也是很愿意成人之美的,黄天宝一个,加上这刘文辉,都只能算是张凌天身边的跟班,先生这般大动干戈,貌似并没有对那张凌天起到什么作用,当然,先生有自己的主意,这些老夫本不该多话,您也别往心里去,西院那边,早就安排好了,保准明儿一早,书院又得热闹起来。”

    柳尘那直愣愣的目光盯得老杨有些头皮发麻,他有些不明白自家先生脸上的笑意所意味着什么,那笑容在自己看来是十分善意的,可是感受到了心里,却只叫他背后冷汗淋漓,老杨有些困惑,困惑于自己为何会感到害怕,作为武魂殿在帝都的香主,他有着人阶巅峰的修为,面对一个炼气五品的少年,这一切情绪都显得太过意诡异。

    “杨叔,你知道人这一生最大的恐惧是什么吗?”

    老杨沉默,柳尘莞尔一笑道:“一次又一次的鲜血,滴撒在自己眼前,隐藏在黑暗中的刽子手却没有伤及自己分毫,他会疑惑,他会联想,也就是这些愈演愈烈的联想,终究会让他跌入了恐惧的深渊,人的恐惧,是会随着内心的波动而放大的,我就是要把他张凌天的恐惧放到最大,让那些血淋淋的现实蒙蔽他的双眼,那来自于心底的折磨,会比那些那自于**上的创伤,更为刺激!”

    老杨沉默了,他就那样佝偻着肩膀,五味陈杂的望着柳尘的笑容,他为武魂殿效力已经有十多年了,所有掌柜,所有尊主,所有先生,他都是见过的,可就是从来没有一个人,给他心底造成的震撼有柳尘这般来得强烈,想起来或许有些冒昧,可是老杨不得不承认,相比于手段狠辣,办事干脆利落的卯掌柜,作为卯掌柜接班人的柳尘,比卯掌柜更懂得人心,人之所以是人,就是因为人的弱点,都是发自于内心,柳尘这个十八岁不到的少年,竟已经能将那人心的弱点,运用到了极致,后生可畏,不过如此。

    帝都没有宵禁,却还是有报时的更夫,那沙哑而又高亢的声音伴随着铜锣的清响,丑时初刻已到,甜水巷,杀意正浓!

    老杨悄无声息的跟在柳尘的身后,着眼警惕着阴暗的夜色中,所传来的一切响动,等他们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了甜水巷刘家西院的时候,一身鲜血的牛大,已经站在院子里等着他们了。

    “先生,院子里九口人,全部杀干净了!”牛大见到柳尘,旋即咧开了嘴角,整齐而又洁白的牙尖在银月的照耀下,正闪烁着一丝寒光。

    柳尘点了点头,微笑着朝那刘文辉的主卧走去,人家从长乐坊买回来的外室已然失去了踪迹,房间里回荡的残香仿佛在告诉这个不速之客,小美人曾经在这里待过,眼下的不知所踪估摸着又是被牛家兄弟弄到一边去打马吊了,柳尘停步盯着那鼾声如雷的刘文辉看了好久,这才从怀里抽出了短刀,晃晃悠悠的走了过去。

    书院的孩子们喜欢一惊一乍,贵族天骄们,从小就在那尔虞我诈的环境中成长,可每逢人前,他们又总是会做出一幅纯洁如水的姿态,以证明他们的高洁,以彰显他们的尊贵。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他们不是不争,只是喜欢在暗地里争,就如同那渭河清澈的水,所有的血腥,所有肮脏,都被埋在了河底的阴暗淤泥之中。

    当刘文辉的右手被挂在了远山集的垂柳树下,人们再次震惊于凶徒的残忍,张凌天煞白着脸色,脑中混沌一片,他开始有些怀疑,这里还是不是书院,不就是去到极星海待了大半年么,怎么一回来,这所有的一切,都开始变得有些陌生,这种陌生,也终于让他的内心,升起了一丝难以言明的恐惧。

    接连两次剁手案,让刚刚经历了端午节那场血雨腥风的帝都人民,再次绷紧了那一根脆弱不堪的神经,恐惧慢慢的发酵,各种各样的小道消息如同这夏日燥热的微风,使每一个人都开始变得噤若寒蝉。

    琅琊卫的密探,又一次充斥了帝都的大街小巷,甜水胡同的惨状,让无数看客的心中,都蒙上了一层阴影,复仇修罗的预言,从新来的九圣宫大祭司的口中轻吐,无论是朝堂上,还是军伍中,甚至是每一个酒肆茶楼,都在同一时间,议论着书院的那颗老树,那颗吊着半截手臂的老树。

    事不关己的柳尘,一点都不想去理会外界的风风雨雨,他的全部心思,都放在了身侧那个安坐在草地上,静静的看着书的少女,他喜欢给她舞剑,他喜欢听她说书,如同所有情窦初开的少年一样,每当少女冲他微笑的时候,他都是那般恬不知耻的开始在脑海中勾画着他和她的孩子,会是个什么鸟样。

    “虽然你很丑,但柳家的种比较好,孩子应该像我!”

    仿佛心有灵犀,少女抬头轻哼一声,故作嫌弃的扫视了柳尘一眼,那双狡黠的眼睛,仿佛正在无声的反驳道:“凡人,怎么会懂本小姐的美!”

第三十五章:静静是谁() 
薛正薛大都督已经有好几天没有睡个好觉了,此刻的他,正鼓着溢满血丝的大眼珠子,满是无奈的看着端坐在自己身前的柳尘。

    柳尘偶尔抬起头来,细细的打量着薛大都督,打心眼里他都觉得,薛大都督留着这一脸唏嘘的胡茬,简直是太有男人味了,除了模样憔悴了点,薛正还真配得上那句男人如酒,越陈越迷人。

    “我说,你这浑小子老盯着本督作甚?”

    “大都督,末将听说您还未曾婚娶,该不会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什么?”薛正顿时就来了精神,有些面红耳赤的站起身来,狠狠的瞪着柳尘骂道:“你他娘的才有难言之隐,你全家都是难言之隐!”

    柳尘撇了撇嘴,再次低头不不去看他,陷入抓狂的薛正龇牙咧嘴了好半天,最终还是苦叹一声,耷拉着肩膀坐回了太师椅上。

    “说吧,怎么又是你?”

    “啥叫又是我?大都督这话说得,末将是您手下的兵,没道理让您这般埋汰吧!”

    “我埋汰你?”薛正差点被柳尘那阴阳怪气的模样给气乐了,顿时脸色一垮,便没好气的从一旁的书桌上拿出一沓厚厚的报告扔在柳尘前面大吼道:“赵杰赵大人死的时候,你是重点怀疑对象,端午惨案的时候,你没事跑去城外和人喝酒闹事,被打得几个月下不了床,现在,帝都又是一连串的剁手案,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你公然在书院持刀行凶臭小子,你是故意和老子过不去是吧,自从咱爷两前后脚进京,你他娘的就没给老子消停过,当初在桑干河,金忘川那狗娘养的怎么没把你这杀千刀的给砍死了去!”

    “大都督息怒,息怒,气坏了身子可不好。”柳尘来不及抹干净脸上的口水,犹自讪笑道:“我那是不小心,一不小心,那刀子就戳到人家了,真的,您是知道我的,若是末将有啥坏心思,那小子还不得就地阵亡了。”

    “不小心?那您这位爷一旦小心了,还不把人家剁碎了拿回去包饺子吃?书院不得见血,你入学的时候就告诉过你吧,你呢,权当耳边风了?”

    柳尘沉默,埋着脑袋死也不抬头去看薛正一眼,薛大都督已经暴走了,那破锣嗓门都传出去二里地远,来来往往的教习们无不绕路而行,生怕接近了这训导处,被薛大都督的无穷怒火给烧到了自己身上。

    “当初老宋在稻香坡弄你的时候,亏得老子还寻他吵了一架,现在一想,他姓宋的咋没把你给弄死啊,弄死了多清净,书院也就少了你这么个祸害!”

    “哎!”等到咱们的大都督发泄完毕,承受着他全部重量的老旧太师椅也开始传来一阵阵不堪重荷的吱呀声,在这突然安静的训导处,气氛显得格外的怪异而又沉闷。

    “你是不知道,这大半年来,凡是把你牵扯进去的案子,那些个御史言官就差没把你弹劾成个筛子,我算是倒霉,每次他们弹劾你,总得把我给捎上,慢慢的,又牵扯到了咱们军方,大佬们在朝堂上吵得是乌烟瘴气,老子头发都愁白了,那些个弹劾咱们的折子,都快堆满了一整个签押房了。”

    薛正的落寞看在了柳尘的眼里,少年也只能一阵苦笑,很自觉的给这位老上司添满了一杯清茶,柳尘便乖乖的站直了身子,认真的聆听着老上司的训话。

    “关于处理你的事情,确实是很棘手,天启十一年的西北战事,你是军方拿出来做先进典型的青年将领,处置不好还有可能影响全军士气,你犯事了这么久,本督都没把你唤来就是这个原因,天天有人给我递条子,有威胁的,有劝告的,还有诸葛明那种酸秀才长篇大论洋洋洒洒数千字,老子一句话都没看懂的,连武成王都发话了,希望本督妥善处理,不要影响到军队的团结。你说说,我该怎么个妥善处理法?”

    “要不,您打我一顿?”

    “我说柳尘,你他娘的在书院也读了大半年了,是真蠢呢还是装傻?”薛正好险没一口茶水喷到了柳尘的脸上,重重的把茶杯往桌上一放,他又板着个脸来扬声道:“老子说的是你在书院行凶这件事的定性!该怎么定性,才能让所有人都满意,你不会以为你逃得了那一顿打吧?”

    “那您要怎么着吧,反正末将这百多斤肉就撂您跟前了,爱咋咋地!”

    “嗨还有理了吧臭小子!”薛正起身走到柳尘身边,一巴掌呼在他后脑勺上,打得柳尘就是一个趔趄,好不容易站稳了身子,便听道薛大都督继续说道:“没法开除你,不然老子在军方就没法混了,也没法不处理你,要不然那些个御史言官非得刨了老子的祖坟,若不这样,先打你小子三十军棍,然后让你光着身子去给那什么负荆请罪,我再派人给你写个折子上书陛下,承认错误,这样你看好不好?”

    “负荆请罪?承认错误?还得光着身子?”柳尘转过脸来,愁容满面的看了一眼薛正,想也不想就反对道:“您还是弄死我吧。”

    “大都督,您看我这想法好不好。”见薛正又要发作,柳尘只得连忙安抚道:“谁要刨您家祖坟的,您告诉我,老子这便带人先刨了他家的祖坟,谁敢不服,咱们弄死他们。”

    “你从军前是做响马的吧?”

    “不是响马,是游侠儿!”

    “你先回去吧。”

    “回去?”

    “对,我想静静。”

    “静静是谁?”

    “柳尘!”薛正的眼珠子都快喷出火来了,那不断起伏着的胸膛,正明明白白的告诉着眼前的这个少年,还不滚蛋的话,暴走状态下的薛大都督将会把眼前的一切都给撕成碎片!

    一溜烟似的逃离了训导处的柳尘跑出去好远,这才放声大笑起来,笑着笑着他心中却升起了一丝温暖,或许,关于他的处置不会就这么结束,总的来说,事情都没有他想象的那般糟糕,薛正明白了柳尘的底线,柳尘也明白了薛正的态度,这些,都足够了,那些来自于文官集团的集体仇视对于柳尘来说,并没有太多的意义,书院见血,说大可大,说小可小,朝堂上的文武相争,不过是需要这么一个借口罢了。

    就如同他最先来到训导处时,薛正并没有提起这件事情,首先问的,便是柳尘的修行情况,鹿鸣宴只剩下不到半年,作为柳尘的老上司,薛正很明确的表达了希望柳尘在鹿鸣宴上,能取得优异的成绩,好给僧军脸上争光,至于其他的,重要么?

第三十六章:书到用时方恨少() 
当第十三只鲜血淋漓的手臂被挂在了那棵老树之上,所有人都不淡定了。

    本是上早课的时候,可丙字十八号院的外围,早就被带着各种目的的看客们围了个水泄不通。

    更有那满口仁义的道德君子,甚至是拉起了横幅,希望凶残无比丧尽天良的柳尘,能给大家一个交代,虽然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这些个断臂都是柳尘砍下来的,但是身处漩涡之中的乙级太子党众人心中敞亮,这些个被剁了手的同门,全是那天参与了十八号院斗殴的,出手最狠的人。

    “干什么干什么?又想来打我们?”柳尘摇头晃脑的拿着竹签剔着牙,一脸恶心的看着站在人群最前方,正披头散发模样癫狂的张凌天,心中冷笑着开口嘲弄道:“你们这以大欺小,以多干少的玩上瘾了吧?”

    “是不是你?”

    “什么是不是我,说人话!”

    “我说,那些个右手,都是你砍断的?”张凌天见到柳尘出场,顿时就有些咬牙切齿的,好几次,他都想不顾一切的悍然出手将这可恶的柳尘直接打杀当场,可是一想到就藏匿在人群之中的徐玉爻,那好不容易提起来的杀气,瞬间就如同霜打的茄子,焉了。

    “哟,琅琊卫都不知道的事情,就这么被你知道了?”柳尘呸的一声吐掉了嘴角的竹签子,扬起头来居高临下的鄙视着张凌天道:“大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会死人的。”

    张凌天被气得浑身发抖,回过头去求助似的望了一眼闻人昊等人,却不料那群太子党的核心子弟们都是老神在在,整一副看好戏的心态。

    求助无果的张凌天在柳尘警惕的注视之下上前了几步,面容扭曲的低吼道:“柳尘,你不得好死!”

    “咱们看谁先死!”柳尘冷笑着,一把推开了‘香味扑鼻’的张凌天,自顾无视了拥挤的人群,抬脚便朝着书院藏的方向走去。

    上回在曲江池边见过了牛三的轻功,柳尘心中实在是羡慕得很,好不容易有了时间,他才特意养足了精神,好在藏选上一本适合自己的身法武技。

    藏位于卧龙坡的北角,毗邻紫荆山主峰,与书院宗祠南北相望,每一届的书院新生,都会在当年的端午,获得入藏的资格,选取自己想要的任何武技心法,端午当天,柳尘在外没有回来,这次机会,便留在了今天。

    当然,只要拥有了进入藏的资格,那么进入的次数就没有限制了,就像那北宫馥,自端午节后,基本上大部分时候都待在了这藏中。

    数千年前,圣祖开山立,直接掏空了紫荆山主峰的一侧山腹,建好之后,九圣人献上天下所有典籍道藏,有人说,书院的藏书有百万册,也有人说,书院的藏书根本就无可计量,因为包括圣祖在内,就没有人将书院的藏书读完过。

    初来乍到的柳尘,被藏的守卫验明正身之后,带着满心的震撼,走进了这宫殿一般的藏中,此楼如同一放大数万倍的鸟笼,旋转而上的阶梯倚靠在一层一层的书架边上,学子们时而站定,时而挑选,虽然人头攒动,却显得格外的安静,所有人都自然而然的沉浸在了这浩瀚无边的书海之中,偶尔有些师兄们从很高的地方取下来几卷旧书,便安安静静的去到了大厅里的角落,拿着现成的纸笔,仔细的誊抄起来。

    柳尘伸手抚摸着身边的书架,倒吸着凉气呢喃道:“这北宫馥还要看完书院的藏书,就她看书的速度,恐怕十辈子也看不完吧!”

    大厅的正中央,一个模样邋遢的老汉正软软的靠在藤椅上闭目养神,那脏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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