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不想和柳尘干耗,班叔子明找了个座椅坐到了柳尘的对面,抿了口茶,他又摇头苦笑一声道:“大王,看不出来啊,刚才那一手,还真是玩得漂亮!”
“怎么”嘴角咧出一弯狡黠的弧度,柳尘坐直了身子,凑近了桌上的油灯,“是不是有一种‘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的感觉?”
“嗯是也不是”似笑非笑的将身子往后贴在软椅的靠背上,班叔子明放下茶杯,一边整理着儒衫的下摆,一边笑言开口道:“以子明的直觉来看,这样合纵连横的手段,肯定是王后娘娘的想法,只不过,大王将之贯彻得很好,很精妙!”
摇着手指头,点了点班叔子明那忽明忽暗的笑脸,柳尘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道:“难怪桐哥儿总是和你作对,你这脑瓜子当真好使,他那木鱼脑袋能不羡慕嫉妒恨么!”
“哈哈哈哈!”晒然一笑,班叔子明很是无奈的撇了撇嘴道:“子明且把这话当做是大王的夸奖吧!”
“可不是么!”就着清茶,柳尘微微湿润了干涸的嘴唇,一抬头,他又轻叹一声笑道:“这就是夸奖,如你所料,临出门前,北宫和我说了很多,关于咱们南军之中的老将和新生代将领”
“愿闻其详!”
“那些个老将,以前都是跟着我爹南征北战的班底,可以说宣威将军的名号,有一半是他们在战场上拼死挣回来的而那些年轻的将领嘛,天下人都知道,他们要么是我的堂兄弟表兄弟,要么就是沧澜郡土生土长的天骄,这一些,可以说是即将随我一起闯天下的班底”
“”
“咱们南军的情况就是我爹的班底混合着我的班底,表面看似一派和谐,可时间久了,难保不会出什么篓子,年轻的将军们仗着和我的关系,也许会慢慢的尝试挑战老将们的威望,而那些老将,毕竟是我爹留下来的老人,看我年轻,能真正心服口服的又有多少?呵呵老将们的功勋摆在那里,时不时生起一些娇纵,那是人之常情,年轻的将军们有热血,有激情,谁会愿意老家伙们挡在自己身前当菩萨?”
“是极,王后娘娘的分析当真透彻!”班叔子明颔首,一脸赞叹不已。
“北宫告诉我,咱们南军可比不得其他两路,徐侯那是成名已久,在琅琊卫中,冠军侯三个字就是神一样的存在,兰陵王呢,蛮族天生好战,估摸着木东林那浑人打的仗比咱见的仗还多,再说了,木东林作为晚辈,初代冠军侯又是他一生的偶像,上次见徐侯来参加我的婚礼,听他口气,这二人倒是‘狼狈为奸’好得不亦乐乎,所以啊,北军就不存在任何内部的问题!”
“”
“至于西军,那更不用说,晋公就一个心里不装事儿的性子,渭公呢,那可是四神将之一啊,他二人也算是相交多年,邻里邻居的,配合起来肯定也是相当的默契”谢过班叔子明给斟满的清茶,柳尘一口猛灌之后,又接着说道:“到了咱们这里,俺媳妇儿说了,南军的问题说大也大,说小也小,我是宣威将军的儿子,我爹的旧部再坑,也不会做得太过分,要想这两拨人平心静气的团结在一起,很简单,适当的给予新人机会,让他们快速成长起来,军功够了,老将们自然不敢再做轻视,另外呢,对于这群老将,该打压的时候,就得打压,但是打压完了之后,一定得给几颗甜枣,有机会,果断让老将们在新人面前表现表现,人都是爱虚荣的,他们舒服了,心中的抑郁也就少了很多”
“”
“总结来说,给予老将最大的信任,让他们快乐起来,给予年轻人更多的机会,让他们激情起来至于我嘛大家好,本王高枕无忧!”
“所以,大王让十三爷带着重装营的老将去了道河长桥,给他们表现的机会又把另外两路先锋给了年轻一代的将领最重要的是,把中军指挥权交给了那些个老人家哈哈哈虚荣也有了,激情也有了,信任也有了此法上善,北境之雪,当真是世间一等一的奇女子!”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的媳妇儿!”今天的柳尘明显高兴得有些难以自拔了,瞧那手舞足蹈的模样,班叔子明可以肯定,认识沧澜王这几年,还真没见过大王的如此形状,“咱们家,以修身立本,德妃负责齐家,王后负责治国,本王呢,安安心心的平天下!”
“哈哈哈哈哈!”状元公笑得十分豪迈,一起身,他还不忘冲着柳尘不断的比划着大拇指,天色渐晚,总参大人也得回帐歇息了
“子明留步!”才嫌弃帅帐的挂帘,身后突然又传来了柳尘的呼唤,班叔子明笑吟吟的回过头来,却看见柳尘一脸窘迫,磨磨蹭蹭了好半晌,他才满含期待的犹豫道:“若不然,你帮我写一份家书吧你写好了我再誊抄,明儿一早,我让黑鹰派人送回家里”
“家书?”状元公笑容一滞,随即有些摸不透柳尘的意味。
“对啊,家书!”柳尘起身,朝着帅帐的案桌走去,“你也知道,这是大事,传个丸子回去总显得有些怠慢,我想写一封信,也让家里人安安心,高兴高兴”
“嗯!”听柳尘这样一说,班叔子明心中了然,旋即追着柳尘一起去到了案桌边上,“二位娘娘有喜,这的确是天大的喜事,大王写一封信回去,倒也合乎人之常情这样,大王你来口述,子明帮你润润色!”
“那好我给你研墨”(。)
第十七章:谁执黑白()
“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溪。为天下溪,常德不离。常德不离,复归于婴儿。”
夜深,远山猛然拂来一阵狂风,悄悄的带走了秋老虎的燥热,一丝清凉,让整个南军大营都都弥漫上了一丝萧杀
柳尘一身锦袍,端端的站在帅帐门口,静静的凝望着前天得到过任务的各营将士们奔赴前线,沉默中,他并没有太多的慷慨陈辞。
在风中,沉重的盔甲伴随着将士们矫健的步伐,簌簌作响之时,宛若那小桥流水处的风铃唱晚
黑暗中的猛兽已经出笼,这是南军的第一战,也是收复幽州的最重要一战九州未眠,东陆都在期待着黎明到来十分,沧澜王昭示天下的捷报。
半靠在马凳上面,班叔子明揉着手中的书卷,偶尔抬起头来笑望柳尘的背影,宽阔的帅帐周围,也只能听得见状元公那冗长而又晦涩的低语。
“知其荣,守其辱,为天下谷。为天下谷,常德乃足。常德乃足,复归于朴!”
此时此刻,在狂风的侵袭之下,天边的半轮皎月早已是躲进了乌云之中,看不见黑云的流动,人们却能无比清晰的感受到,黑云压顶之势,竟悄然莅临人间
“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式。为天下式,常德不忒。常德不忒,复归于无极”惊雷乍响之时,班叔子明微笑起身,负书卷与后背,堪堪并立在柳尘身边,着眼于黑暗之中,他的双眸,却点缀着篝火的幽苗,“大王,今夜有雨,来得正好!”
“有雨好啊,明天本王挪营的时候,便看不到鲜血了”
“呵呵”班叔子明摇头,缄默不语。
“离开枫城之前,陈师兄曾质问于我,这幽州百万乱军,其中又有几人是真正心存反意的”柳尘昂首抬步,缓缓走下了帅帐的木阶,领着身后的班叔子明,沧澜王殿下开始巡游在热火朝天的南军大营之中,“世人皆以为,本王的罪己诏是为了那几百个白玉京孤儿所下,当然,人们也认可了玉爻的恃宠生娇可是,你们不了解我,念及玉爻的脸面,这自然是我的初衷,更重要的,本王需要让那些身处漩涡之中的幽州愚民看清,顺我者昌!”
“”
“所以,桂城之战,孤不需要任何俘虏,城中数十万军民,全部都要死这便是,逆我者亡!”
“大王屠城,实在有损仁德!”班叔子明皱眉,揉着书卷的大手,指节兀自一片斑白
“仁德?”柳尘嗤笑一声,顿住脚来回头望着班叔子明,良久,他又似笑非笑道:“孤的仁德,可给你给你班叔子明,因为你是孤的兄弟!也可以给南军的所有将士,他们是孤的袍泽!唯独桂城的那几十万人,不行!他们必须死”
“为何?”班叔子明凑近柳尘几步,眉心拧成了一个川字,恰如此,状元公的语气还是显得很淡定,很有风度,“桂城之中,定会有大多数百姓是无辜的甚至那些叛军,也大都身不由己的成为了反贼东陆之殇,来自域外,九州之乱,始于闻人,幽州之祸,起于张氏一黑一白之间,大王既然心有明悟,为何却不愿恪守?”
“嘭!”道河长桥的方向,陡然传来了一声剧烈的爆炸,那是神机雷的声音,跟随着柳十三抢攻右路的术士们,终于动手了!
随风而来的元气波动,让柳尘脸上的笑容更甚,细细的凝望着班叔子明的眼睛,那些智慧的光,已然随着内心的悸动而变得愤慨。
“孤杀他们,是为了就更多的幽州百姓,他们的死,会成为大多数人活下去的生机这样的牺牲,是值得的!”
聪敏如班叔子明,听得柳尘的叹息之后,自然也就明白了沧澜王殿下的一番苦心,那一丝愤慨悄然散去,多的,却是无奈,却是迷惘。
“桂城一战后,世人皆以为孤是暴徒,是侩子手,纵观我族万年历史,估计也找不出一个主帅,会做出如此惨绝人寰的行径”柳尘轻笑着,越来越像一个真正的人族沧澜王,“首先,我不管他们是为什么开始背叛大夏,苦衷也好,欺骗也罢,总的来说,当本王第一次遇到他们,只看到他们手上的兵刃,丝丝流淌着自己同胞的血这样,本王是无法原谅的”
“”
“你先前说到黑白知守,虽然孤并不能理解你念叨的圣尊经义,但孤心里明白,你肯定是想说些什么”摇头示意班叔子明不必开口,柳尘轻轻的拍打着他的肩膀,顺手拂去状元公肩上的草屑,“如果说,对于这场战争的白,本王给了被收留在沧澜王府的那几百个孤女,那么所有的黑,本王也会一丝不剩的赏赐给桂城的那几十万军民‘知其白,守其黑’呵呵,桂城之后的路,亿万幽州百姓,都会理解孤的黑白知守子明,孤相信你一定会很期待他们的选择”
“弟兄们!”悄无声息的摸过了道河浅滩,隐藏在密林之中,天凉,柳默却满头大汗,也不知等了多久,刚刚才把心腹中翻涌的躁动镇压回去,东南方顿时火起
紧握长枪,翻身上马,柳默头也不回的挥舞着马鞭狂吼道:“随我冲锋!”
“斩将!”
“夺旗!”
当桂城军的中军大营还在一片篝火惬意之时,沧澜军团的数万雄师嘶吼着,咆哮着,如同怒龙,踏着惊雷扑杀而至
天玑阁术士们的吟唱在树林里此起彼伏,绚烂的火光直直将狂风席卷的夜空都照得恍若白昼,一颗颗神机雷丢进了措手不及的叛军人群,霎时间,碎肉残肢便迎着风雷,洒成了漫天血雨
有好多叛军阵营里的术士都没来得及张口吟唱,就被踏马疾驰而来的沧澜军团健儿们砍掉了脑袋,即便敌众我寡,如此神来之笔的一次冲锋,也让柳默人生中第一次领兵就快要尝到了胜利的滋味。
“我们还剩多少部队?”
听着远方传来的战火,柳尘突然一回头,冲着班叔子明开口发问。
“呃”当真是愣了片刻,班叔子明这才满是疑惑的拱手回道:“大王,我们还有十四个营的兵力!”
“神机营呢?”神机营便是东陆对参战术士的特定编制。
“出去六个小队,还有四个小队在营中待命!”所谓总参,就是主帅的助手,乃军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班叔子明虽然是第一次以总参的身份参战,但他所作所为,还真算得上十分出彩了
“那好,调出四个营,带上你的人,跟着本王走一趟吧!”(。)
第十八章:奇袭宛城()
“去哪儿?”班叔子明有些发愣,对于柳尘面含深意的笑脸,他完全没明白其中意味。
“哈哈哈哈!”早有亲兵得到柳尘的示意,从不远处牵来了追星神驹,柳尘接过了缰绳,根本都不准备带甲,只见他昂自高举手中的秋水剑,笑容无比豪迈道:“咱们去拿下宛城!”
“什么!”班叔子明心中一惊,此时此刻,他已经抛却了一直恪守的尊卑之道,急急绕身跃到追星马的身前,张手挡住了柳尘的去路道:“大王,作战计划早就商量好了的,三军已然开战,您这样冒冒失失的朝令夕改,怕是会打乱全军节奏啊!”
“呵呵,子明啊,说你愚笨,这天底下也找不出几个有你这般聪慧的来,说你聪敏呢,每每你这倔劲儿一提起来,脑子还真不好使了!”
“大王此话怎讲,不管如何,要是大王不能将子明亲口说服,今儿若然我死,否则大王踏不出大营半步!”迎着柳尘的打趣,班叔子明气呼呼的抬起头来,作为谨守圣人之道的读书人,不得不说有些时候,状元公还真是迂腐得有些可爱。
“你说,咱们若是围了桂城,当扎营在何处?”柳尘很有耐心,任由班叔子明怒气冲冲的夺过了自己手中的缰绳。
“当然是梅岭!”听着柳尘的反问,状元公想都不想就开口叱道:“梅岭乃是幽州以北最大的平原丘林,东临阴山,西面沧澜江,可谓是直通苍山洱海的必经之路!”
“那好,你再说说宛城的地貌又是如何?”
“相比于桂城,宛城的地势相对平缓,身处梅岭平原南部,也是东临阴山,西面沧澜再往南,过了沧澜古道,那就是苍山洱海了!”
“好”柳尘颔首轻笑,又弯起嘴角接着发问道:“围了桂城以后,咱们主要打击的幽州叛军,都是从何而来?”
“苍山洱海沧澜古道”一问一答之间,状元公早就不知不觉的松开了紧握追星马缰绳的那只大手深深的看了柳尘一眼,班叔子明唯有抱以摇头苦笑,对于柳尘的灵机一动,他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嗬嗬嗬嗬”一勒缰绳,追星马嘶叫一声仰起马首,风云乍起,未着寸甲的柳尘竟在这昏暗无比的暴雨前夜,形容宛若战神,“拿下宛城,又在梅岭平原设防御堡垒,如此,宛城和梅岭成掎角之势,任他敌人多如豺狼,孤也能让他们有来无回!”
追着柳尘前去点将的背影,班叔子明白着脸,挥手苦劝道:“大王,这次子明心服口服,可是您也要留心,作为南军主帅,数十万将士的命运都系在您的肩上,可不能再有这样灵光一闪的行为了!”
“这样不好么?”
“这是这是不按常理出牌啊!”
“子明啊,孤要的就是这种效果!”柳尘笑着笑着,聆听着战火纷飞的远处传来了一声声凄厉的惨叫,他的心情变得十分舒畅,“你想想,等咱们打到了苍山洱海,那是一场硬仗,对面的统帅肯定是要日夜揣摩孤的心思吧孤偏不如他的意,老子自己都不知道明天自己会干啥,他凭啥知道这仗,老子就要乱打,把这幽州,给打他个七零八落张家老贼,本王定使他寝食难安!”
“大王,要下雨了!”如狼似虎的四营将士们各个眼冒绿光,本以为桂城之战没自己什么事儿了,没想到沧澜王一时手痒,想要亲自上场干仗,这目标也选得好,没有跟在其他三路人马的腚儿后面吃灰,直接绕开所有人,扑向宛城,一个字,爽!
“管它呢!”头都不回,任由追星马驮着自己在山道上狂奔,那风大得,几乎让柳尘眼睛都睁不开了,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