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独自站在焦土之中,慢慢的,他无比骄傲的扬起头来,初升的暖光斜斜的映在了他的侧脸,关于他的不屈,关于他的炙热,足够让天启十五年的夏天,都染上了一抹坚韧不拔的荣光
“你为何不攻击?”
“我早已底牌尽出了,咳咳大王,我想见见你的最后一剑看完这剑我想回家!”
颤抖的声音,自废墟深处传遍了整个广场,所有人都沉默着,沉默的悲怆,早已无以言表
“家?”手指上精光一闪,秋水剑消失不见,柳尘淡淡的轻笑着,俯身凝望着少年的脸,好久好久,他的目光有些复杂,别样的情绪,开始涤荡着他那早已失去温度的心。
“十多年前,家父曾带我回去沧州省亲,在仅存的记忆里,关于藏兵谷,那是一抹挥之不去的鲜红,记得那一天,大伯带我去到了论剑台,那是剑山的最高处,也是沧州最高的山峰,从那里往下看去,整个藏兵谷,都像是被披上了一层血红的外衣”
“大伯告诉我,藏兵谷没有雨,即便有,人们也不会觉得那是雨,行走在剑山蜿蜒曲折的山道上,落在你肩头的,从来就不是那一丝清冷纷繁的湿润,只会有无边飘洒的红霜,将你的周身,映得通红”
玄武门前的人们,齐齐抬眼看向柳尘,听着沧澜王的诉说,那些关于沧州的一切。有的人已经闭上了眼睛,在记忆深处,他们正小心翼翼的触碰着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有剑客,抱剑西来,长安不是故乡,故乡,秋意浓!”
风来西山,乍起冰凉。
不知来自于何处的红枫,一片,一片,染红了皇城的宫墙。
不知要去往何方的离愁,一点,一点,斑驳了旅人的悲伤。
大地秋来,恍若离怆。
长安有剑客,将抱剑归去,归兮归兮,何处繁花倾素妆
故里有归人,又抚琴唱晚,来兮来兮,山有红霜水有剑
“哈哈哈哈哈哈哈!”
年轻的道士仿若癫狂,长剑跌落在地上,他却兀自泪雨滂沱,仰起头来,那些个最红最艳的轻霜,漫无目的的飘落在他的双颊,折湿了泪,佝偻了腰。
梦回枫城,朱雀大街上,入目尽是殷红
“这一剑,送给你,愿此心安处,是吾乡!”
“无量,天尊!”
瞿浩然盘膝而坐,身形不再踉跄,轻轻的闭上了眼,庄严却不再迷茫。
“第一擂,第二场,沧州柳尘,胜!”
没有掌声,也没有欢呼,当柳尘的身影消失在半空之中,漫天飘落的红枫,随即消失不见,唯有那红枫所过之处,满地的刻痕,狰狞的剑光后知后觉的时候,沧澜王的秋意浓,仿佛始终都没有来过。
乌衣巷,将军府。
就在那红枫即将消散的当场,北宫馥眼疾手快,抓住了一叶轻霜,细细的打量了好久,沧澜王后莞尔一笑,回头冲着深陷回忆之中的府中女眷道:“好一个秋意浓,本宫现在,开始有些想念朝歌了!”
“我为何,痛到想哭?”
被北宫馥握紧了柔荑,徐玉爻从梦幻中清醒,殊不知,两行清泪绕过了她的脸颊,莫名的抽搐,让她心如刀绞。
“快些收点行装吧,大王他想家了!”
“没有那歇斯底里的疼痛,哪里会有如此精彩的剑招?”
把玩着手中的红枫,北宫御微红着双眼,一摇头,他便驱散了心中所有的负面情绪,苦笑一声,回望着一脸怔怔的柳白,北国神剑显得有些苦恼,“柳尘的这一剑,竟让我看到了四十多年前,该死的,你的那一剑,真的打疼我了!”
“我想静一静,这臭小子”
一转眼,剑圣大人在北宫御面前消失不见。
流着泪,小和尚清点完手中赢回的一沓银票,缓缓起身,他不再理会沉浸在梦幻之中的“法外狂徒”们,转身离开看台,他追着柳尘离开的方向飘然走远,沿途断断续续传来的抽泣声,都让他的脚步越来越沉重。
望江楼最豪华的厢房之内,吴桐仍然处于昏迷状态,而柳尘正失魂落魄的蜷缩在窗边的角落里,他精赤着上身,线条分明的轮廓上,却是写满了伤痕累累。
瞿浩然的太极拳,足以让柳尘在这几个时辰的打斗中遍体鳞伤
“尘哥儿!”静静的走到了柳尘的身边,房间里没有开窗,显得有些昏暗,有些压抑,小和尚踌躇了半晌,这才擦干了眼泪,慢慢墩身凑了过去,哽咽道:“以后,你能不能别用这一剑”
柳尘抬头,没有说话,就那般淡淡的看着小和尚青涩依旧的侧脸。
“这一剑,让我很绝望我都快都快记不清洛城的花香了”
“下次春暖花开的时候,我带你去看!”
“有卵用!”小和尚嗤笑一声,不断的抽着鼻子,满是埋怨道:“佛爷我可是要当大公的人这些该死的悲伤,有失未来大公的身份!”
“啪!”
一巴掌落在了小和尚的后脑勺上,那光秃秃的小灯泡,在昏暗的房间里不断的摇晃着,将筋疲力尽的柳尘摇晃到了梦乡(。)
第六十章:雨落南山()
春雨连绵,草木菁菁。
当“法外狂徒”几兄弟都是有惊无险的过掉了第一轮比试,那些个被淘汰出局的天骄们,则是留在了长安,等待着天玑阁的最终裁定,像苦泉和瞿浩然那般优秀的天骄,即便第一轮出局以后,他们还是有机会,能参加名额有限的复活赛。
对于天玑阁的公平公正,相信整个东陆,都不会有意见
第二轮的比赛还要等上三天,在望江楼休息了一个晚上之后,柳尘淋着雨回到了将军府。
“大王,你回来了啊!”
一回府,柳尘便在花厅之中看见了正用心学着女红的徐玉爻,踌躇好久,直到徐玉爻愣愣的侧过头来,柳尘的脸上,才露出一丝会心的微笑。
脱掉了外衫,任由徐玉爻拿着毛巾在自己身上擦拭着,柳尘面色淡淡,目光却落在了那方尚未完工的鸳鸯丝帕上。
“你什么时候喜欢上这个了?”
瞅着柳尘手指的方向,徐玉爻动作一滞,一抹通红不自觉爬上了她的双颊,沉吟了好久,她才满是羞赧的低下了脑袋,轻轻开口说道:“爹爹说了,女孩子总要有个女孩子的样儿,将军府可比不得别家”
“哎!”
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柳尘转身坐到了软椅之上,伸手将徐玉爻拉到了身边,他叹了叹,有些心疼道:“玉爻,你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么?”
“记得!”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徐玉爻的眼底,竟焕发出一阵别样的神采,“那时候你去找陈师兄办事,刚好那天我也去替师姐给陈师兄传信就在青龙画船,那天,你还和闻人昊他们打了一架你,小和尚,还有桐哥儿”
“是啊,就跟今天一样,那天也下着小雨”
“嗯”
“那时候,我觉得你就是整个帝都最漂亮的女孩儿,见到你,我都会很欢喜”等到徐玉爻缓缓的靠在了柳尘的怀里,柳尘伸手,紧紧的将她搂住,嗅着从少女身上传来的淡淡发香,沧澜王殿下顿了顿,而后微眯着双眼颔首轻笑道:“我喜欢的,是徐玉爻,在这个世上,也只有徐玉爻,能配得上我心中最美的那片鲜红,做你自己吧,那样,你会开心,我也会很快乐!”
微笑着,那方缺了翅膀的五彩鸳鸯,缓缓的落在了柳尘的手中,荧光一闪即逝,丝帕变作了青烟,袅袅飞向了远空
雨未停,风也没来,后府的饭厅之中,欢笑声传出去好远,就连那些来自于天南海北的丫头侍女们,都是各个脸上带笑,正交头接耳的说些什么,也许,这才是家的感觉吧。
“内宫有传来什么消息么?”
作为饭厅中唯一的男人,柳尘端坐上首,一边大快朵颐,一边开口轻问道:“文科第一场也该考完了吧”
“昨儿晚上传来的消息,班叔家的那口子,已经过了第一轮,貌似排名还很靠前哩!”
北宫馥放下了碗筷,接过了身边侍女递来的丝帕,模样端庄的擦拭着嘴角,听得柳尘的问话,她笑了笑,缓声开口回道:“放心吧,以他的实力,不出意外的话,前三甲是跑不了的”
“可不是么!”苏醒多日,金若水脸上也慢慢开始有了笑容,和将军府的女眷们玩熟了以后,顺带着在柳尘的面前,她也不再局促了,这不,当北宫馥话一落音,她便笑嘻嘻的开口打趣了一句,“班叔公子那句:‘千古文人侠客梦,肯将碧血写丹青!’现如今,可是火遍了整个长安呢,连那西市的小屁孩儿们都会有模有样的唱上几句了”
“那是!”柳尘翘了翘鼻子,显得十分嘚瑟,“也不看看他跟谁混的!”
“美你的!”
“哈哈哈哈!”
“哥!”
午后的小憩没有持续多久,书房外一阵絮絮唆唆,没过片刻,一声戎装的柳故便推门而入,抬步走到了柳尘的身边,拱了拱手道:“十三叔公已经带兵开拔了,越州方面,表哥昨天弹丸传书,说是要先过枫城!”
“什么时候?”柳尘眼角一挑,示意柳故坐到了自己对面,想了想,他又皱着眉头开口问道:“说好了去津口会师,他带兵绕这么大一圈,想做什么?”
“下个月十五,大哥成亲啊!”柳故撇了撇嘴,自顾埋头猛灌着清茶
“下个月十五?”这下,柳尘心头的疑惑更为浓郁了,“我咋不知道?”
“大伯请青阳先生看的日子,下个月十五,宜嫁娶,黄道吉日”根本就没想过抬头去看柳尘一眼,柳故的声音,倒是越来越小了,“枫城那边,已经在着手准备了,一应事宜,都是姑姑在操办着”
“你两位嫂嫂知道么?”
“知道”
“敢情我还是最后一个知道下月十五我得成亲的人啊”
“嘿嘿”柳尘皮笑肉不动,引的柳故好生尴尬,讪讪一笑之后,故哥儿轻手放下了茶盏,目光有些躲闪道:“这不是怕耽误大哥参加琼林宴么”
“你小子,就知道耍花腔”一阵哭笑不得,良久,柳尘才再次开口询问道:“上次要你去接你姐回府的,咋了,等了一个多月,你给我接的人呢?”
“如烟说,大哥从极星海带回来的礼物她不满意,拿不出满意的货色,她不回来”眼看着柳尘脸上的笑容慢慢凝固,柳故的头,都快埋到了胸口,“她还说,要大哥给她多捎点儿更漂亮的宝贝,她答应要分给她室友的”
“靠!”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柳尘长舒了一口气,整个人都软到了竹榻的最深处,“你们这一个个的,咋比那云州山野的响马还能作啊,讲真,那小姑奶奶不去占山为王还真是可惜了”
“呃”
“算了算了,你待会儿出门的时候,去找你嫂嫂,让她给小姑奶奶多拾辍点儿新的宝贝吧!”听着窗外雨打新叶,柳尘眯了眯眼,又岔开话题道:“离出征不到四个月了,后勤那边,准备得怎么样了?记得啊,答应木东林的那批物资可不能缺斤少两,他们那边儿是场恶战,能多给点,就多给点吧!”
“枫城那边的募捐结果还没出来,我这里也不知道能不能有多的,若是时间赶得紧,怕是兰陵王那边,咱们还真得缺斤少两了!”
“不行!”柳尘摆了摆手,一把坐直了身子,满脸严肃道:“就算是咱们这边少一点都没关系,木东林那边不能少,仙国的主力部队就在朗州,将士们吃不饱穿不暖,这仗还怎么打?这样吧你二伯当年不是还留下了一些产业么,你去你嫂嫂那里拿我的印戳儿,能变卖的,全部给卖了吧!”(。)
第六十一章:刀是用来杀人的()
法外狂徒们围坐在望江楼上临近玄武门的某个雅间,闷闷的喝酒吃菜,各自怀揣着心事,也不理窗外那阵突如其来的暖风,夏至未至之时,长安城显得十分慵懒。
十多天过去了,琼林宴已然行进了大半,余下来争夺最后十强席位的武试天骄,早就不足三百号人,今日上午停赛,因为因为十个擂台全部进入了修葺工程,着眼望去,玄武门前一片废墟,残垣断壁的广场上,工匠们人头攒动,伴随着虫鸣鸟叫,整个热火朝天
“你们说,咱们几兄弟,能不能一齐进入十强啊?”
大和尚率先打破了雅间里的沉默,几杯猫尿下肚,他的目光一片迷离,等到兄弟们着眼望来,他又憨笑一声,痴痴轻叹道:“九圣塔啊,这可是咱们这辈子,唯一的机会了,过了这村儿,以后,可不会有店证道之后,就是大门打开,咱也进不去了!”
“这几轮比斗下来,兄弟们都各个带伤,现如今,要说一定进入十强,那是假话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我这算是真正的体会到了!”
柳尘摇了摇头,将目光从窗外收了回来,缓缓一抬手,他又给自己满上一杯佳酿,“可是,我必须拿到魁首!”
“魁首!”吴桐咧嘴一笑,抬眼淡淡应道:“你不要有心里压力,前面几轮,你所战胜的对手都是九州各地最顶尖的天骄,保持这个状态下去,魁首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嘿嘿,你们还不知道吧!”仿佛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大和尚突然一低头,将声音放得最低道:“今年武试结束后,天玑榜公布新榜,地煞七十二天骄,就是取自于文武双试的前一百名,尘哥儿若是拿了武状元,那地煞第一天骄是跑不了了”
“哎,这样一个年代,天玑榜已经证明不了什么了”
日落西山之时,天色渐晚,微风吹拂过长安的每一条巷道,酒足饭饱的人们,又是一阵不约而同的走出了家门,朱雀大街开始变得拥挤起来,鼓锣的喧嚣嘈杂了似火的晚霞,休战半日的大朝试,又要开始了
“第一擂,第十三轮,守擂方,来自隐武卫——黑鹰!”
林夫子的唱名高亢有力,穿透了每一个人的耳朵,点燃了夏日到来前的最热烈的激情。
这是第一次有隐武卫参加琼林宴,因为一直跟在柳尘身边,所以帝都的人民对于黑鹰并不陌生,大家都知道,这个黑黑瘦瘦的清秀小子,就是那大名鼎鼎的隐武卫都统夜鸦的唯一传入,那可是下一代隐武卫的继承人啊。
当然,在前面十几轮的比斗之中,黑鹰的实力也赢得了所有人的掌声,要说这隐武卫的性质,倒是和听雪楼颇为相似,可是,隐武卫的武学又和听雪楼大相庭径,都是偏向于黑暗的作风,听雪楼的心法,侧重于隐匿身形,一击必杀。而隐武卫,则是为了杀戮,而去杀戮黑鹰的每一招,足够让在场的诸位观众心中好一阵胆寒!
当黑鹰出现在擂台之上,不断闪烁着幽幽寒光的双刀被他捏在了手中,令人窒息的杀意,伴随着刀光的阴冷,逐渐开始在擂台之上蔓延着明明是到了夏天,可那些离擂台比较近的看台上,人们都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冷颤。
“第一擂,第十三轮,攻擂方,来自长乐坊——尹放!”
“吼!”
“血修罗!”
“无敌血修罗!”
与黑鹰同样瘦弱的少年突然出现在了擂台上,随着他一现身,看台上的某个角落里,陡然爆发出一阵咆哮般的呐喊。
早有好事者将这尹放的履历在人群中传达开来,法外狂徒的几兄弟甫一知情,便各个面沉如水,皆是皱起了眉头
尹放,来自绿林江湖之中的游侠儿,和当初的柳尘一样,只是,柳尘的游侠儿,主要职责却是看家护院,跑商走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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