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的,柳尘便看见了那一抹温暖的笑容,那样的笑容,使他从心底感觉到太多的亲切,青衣儒衫的程玄机在丫鬟的引领下,缓步走进了花厅,冲着柳尘微笑示意之后,他便坐到了柳尘的身边。
自始至终,北宫馥的脸色都不好看,眼看着程玄机越走越近,她那颗心都快提到嗓子眼儿了。
“大王,别来无恙!”等到丫鬟将茶放到了程玄机的身边,轻轻颔首道谢之后,他将目光看向了柳尘和北宫馥,“呵呵,娘娘万福!”
“这么客气作甚?”北宫馥的异状柳尘毫不知情,他还以为她是害羞了呢,也不多想,他自顾伸出手来,握紧了程玄机那刚刚抬起的右臂,轻笑一声之后,柳尘面带歉疚道:“上次的事情,还望玄机兄不要见怪,今天,柳某自当是好好的给玄机兄接风洗尘!”
望着柳尘和程玄机紧紧握住的大手,北宫馥脸色一白,差点没惊呼出声来,当然,她的担忧并没有持续太久,花厅外传来了一阵阵谈笑,没过多久,柳白和大舅哥便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更让柳尘蛋疼的是,那一直宅在房里从不露面的北宫烟,也跑来凑热闹了。
“哟,来客人了啊!”
大舅哥的声音还是那么的让人讨厌,柳尘笑得很勉强,心中却是恨得牙痒痒,这不,大舅哥自来熟的走近了柳尘和程玄机,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他挡在了程玄机的身前,让柳尘不得不收回了自己的大手,反而,大舅哥自己却和程玄机紧紧的握在了一起
“你!”
柳尘眉头一竖,却只能干看着大舅哥的背影,强压着心头的火气,沧澜王殿下勉勉一笑,朝着那一脸淡然的程玄机抱歉般的点了点头。
“对啊,学生前来长安赶考,特地来拜会一下老友只是不知,足下又是何人?”
对于大舅哥那略显无礼的举动,程玄机倒是没有生气,依旧是笑容满面道:“上次过来,倒是没有见过兄台呵呵!”
“呵呵!”大舅哥闻言一笑,侧头朝着柳尘努了努嘴道:“俺是他大舅哥!”
花厅里的气氛,让柳尘感到特别尴尬,瞧着大舅哥和柳白的架势,一左一右的站在程玄机的身边,就跟北镇抚司的牢头挟持犯人一样,而那一直沉默的老太太也是悄无声息的站到了柳尘的身边,就连北宫馥,也是起身将柳尘挡在了身后。
愣了好久,柳尘才想到一个和现在的场面十分贴切的形容词——如临大敌!(。)
第四十八章:我和你()
就算柳尘的脑子再迟钝,现在也该知道了一些
花厅里的人们,不是讨厌程玄机,而是害怕,虽然和柳白相处的时间不多,可现在,柳尘是第一次看到自家祖父脸上的凝重,能让剑圣大人如此戒惧的人,还能有谁呢?答案不言而喻
左右环顾了一阵,程玄机笑了笑,很是淡定的将手中那精致的茶盏放回了小桌之上,而后他起身,目光越过了大舅哥,堪堪落在了柳尘的脸上。
肉眼可见的情况下,程玄机的脸庞开始扭曲,消瘦的身形也慢慢变得挺拔魁梧,数息过后,站在人们包围圈中的那个书生,已经变成了柳尘的模样。
柳尘微微一叹,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说出话来
“可以聊聊么,我和你!”
鱼太玄开口了,他望着柳尘,目光中闪过了一缕复杂。
“”而柳尘沉默,沉默着被北宫馥拉到了花厅的角落。
“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想和你谈一谈,随便谈点什么,我不会伤害你,我只是想找一个说话的人,你能相信我么?就如同相信你自己一样?”
“夫君!”
当柳尘想要挣开北宫馥的手,一回头,却看见了少女脸上的哀求,那样的情绪,打破了所有一切关于往日的风轻云淡作为柳尘的妻子,她是深受爱戴的沧澜王后,当她转过身去,她更是孤山的雪,是北境的王这样的惶惑,这样的祈求,真的不应该出现在神王陛下的脸上!
“我如果想要害你,这些人,根本就阻止不了!”鱼太玄轻轻笑着,抬手一挥间,柳白和大舅哥却已经被他推到了数丈开外,挡在他身前的老妪仍然在苦苦支撑,可有什么办法呢,当鱼太玄再次出现,距离柳尘,不过咫尺之遥。
“朗州城三十万东陆原住民,加上金帐王庭的数万勋贵,他们所献祭出来的灵魂,足以让我恢复到了最好的状态,一万年了,即便陈丘还活着,呵呵,胜负两说”
一反手,柳尘将北宫馥拉到了自己身后,他抬头挺胸,目光如炬,死死的盯着鱼太玄的眼睛。
“圣阶?”
“对,就是圣阶!”鱼太玄嗤笑一声,回头一指那远处被禁锢身形的柳白和大舅哥,“即便这两个人,曾经无限的接近了这个境界,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现在的我,要杀他们,只需要一个念头!”
“哦?”柳尘眉角一挑,略有疑惑的开口问道:“你是说,我这个丑得如此别致的大舅哥,是北宫御?”
“呵呵,对啊!”鱼太玄笑得很愉悦,对于柳尘的困惑,他一直都是不吝赐教的,“还有你身后那个被你保护着的女人,呵呵,北境之雪哈哈哈,伟大的神王陛下,我是该称呼您为北宫煦呢,还是北宫馥?”
“”
如同脱力般,柳尘腾地一下,松开了一直握在自己掌中的那只小手,当鱼太玄的声音响起之后,柳尘的手心,全是冷汗,也不知是谁的
“呵呵!”仿佛是害怕柳尘不信,鱼太玄再次抬起手来,摇摇一指角落里满头大汗的大舅哥痛苦的呻吟过后,白发红瞳的北宫御,时隔数月之后,再次出现在了柳尘的面前。
“你身后的那位,需要我帮忙么?”
“不需要!”柳尘还是将北宫馥给遮挡得严严实实,晒然一笑之后,他又淡淡开口,如同闲话家常般发问道:“你想去哪里谈?”
“嗯,就去你二十一年前,降临的那个地方吧!”
“好吧!”
“听我解释!”柳尘刚要走,面色苍白的北宫馥突然就拉住了他的衣袖,转过身来,柳尘深深的凝望着那几乎都快印刻在自己骨子里的脸,沉默了好久,他苦笑一声,反手握紧了北宫馥的柔荑,如同往日里即将出门一般,轻轻的呢喃道:“等我回来再说,好么?”
“好我等你回来!”
强忍着即将夺眶而出的热泪,北宫馥松开手来,熟悉的白白胖胖已经消失不见,朝如青丝暮成雪,倾城一笑两茫然
这是将军府的禁地,空旷的花园内,也只有身前的一幢小楼,曾经,这里是元福帝姬的闺房,也是二十一年前,柳尘出生的地方当年的那场大火,这座院子是整个将军府唯一得到幸免的存在,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大火没有灼烤到这里来,更没有人知道,为何这些年,这里依旧是干净如初
守护在这里的隐武卫们见到两个一模一样的柳尘走了过来,还未来得及开口询问,他们都在鱼太玄的微笑之中,悄悄的沉睡在了阴暗的角落里。
“你想谈什么?”
听着角落里断断续续的倒地之声,柳尘眉头一皱,想了想,还是没有出声制止。
“我也不知道我想和你谈什么,孤单得太久了,我就想看看你”
“不应该!”
“为何不该?”
“鱼太玄是个侩子手,是个屠夫,是侵略者,他怎么会孤单?”
“可我确实很孤单!”
“那是你自找的!”柳尘冷笑一声,面露不屑道:“你亲手害死了你所有的朋友,从昊无穷,到陈丘这所有的一切罪恶,都是因你而起,你把痛苦,带给了人间,从此以后,你还能告诉谁,哪里才是天堂?”
“不!”鱼太玄怒喝一声,如同歇斯底里的疯汉,那震天的狂吼,直惊得整座将军府里,瞬间鸦雀无声“这一切,都是因你而起!当年要不是因为你的存在,我怎么可能输给独孤鸾那个贱人!是你!那可悲的怜悯,害得族人们失去了家园,从此颠沛流离,每每想起那个贱人登上王座的模样,我都恨不得将她和你都千刀万剐!”
“独孤鸾?”
“对!”鱼太玄突然放声大笑起来,那笑声,恍如来自于九幽炼狱的引渡,使人毛骨悚然,“独孤鸾,是凤族的女皇,也是鱼太玄的未婚妻,因为鱼太玄心底那些该死的慈悲,这个女人日益强大,强大到几乎就要杀死鱼太玄了!哈哈哈哈哈,当她的索取慢慢开始变得永无止境的时候,我都警告过你了,让你小心这个女人,可是你不听,你特娘的觉得她是真爱,结果呢?我鱼太玄,堂堂龙族之主,却被逐出了自己的故乡,流落到人间之后,我还不得不腆着脸苟活于那些个蝼蚁的庇护之下这一切,都是因为你,所以,我不惜削骨剥皮,将自己挫骨扬灰,终于,终于将你从身体里分割了出去”
“”
“你还爱她?放心,等我杀了你之后,一定会将你的头颅送到她的身前,你会看着,看着她是否会为了早已死去的你,流下任何一滴嘲讽的眼泪”(。)
第四十九章:爱上一座城()
“我不认识独孤鸾,我喜欢北宫馥”
“都这个时候了,我这么生气,你还逗我玩儿?”
“淡定!”
“好,我淡定!”
“如果可以!”柳尘沉默了好久,内心不断挣扎着,好不容易,他才鼓起了全部的勇气,走近了鱼太玄几步,压低了声音安慰道:“我跟着你回去,即便是死,我们一起,死在那所谓的故乡,放过东陆的人吧”
“呵呵!”鱼太玄不置可否,似笑非笑的盯着柳尘的眼睛,“如果你到了圣阶,或许我们还真是有机会宰了独孤鸾那个贱人,拔光她的鸟毛,你喜欢红烧,还是清蒸?”
“呃我个人比较喜欢油炸!”柳尘试探着,试探着露出了一丝十分友好的笑容,“那么你是赞成我的意见?”
“我赞成个屁!”只见那鱼太玄脸色一垮,瞬间就转做了一片阴冷,“你把我害得还不够惨么?再说了,我凭什么放过这群蝼蚁?好,你要我放过他们,可特娘的谁来放过我?”
“”
“别再露出那副悲天悯人的丑样儿,说起来,你比谁都残忍,你的伪善,从来都是将自己置身于永不超生的修罗地狱我仿佛已经看到了你的结局,哼哼,我会把你剁碎了,吃掉!”
“你已经疯了!”
“疯的是你!”一扬手,鱼太玄打断了柳尘的说话,“你看看你,从独孤鸾,到北宫馥,你用真心换回来什么?独孤鸾说爱你,她是想从你身上得到更多,从而来满足她的野心,最后,你付出了一切,变成了丧家之犬!北宫馥说爱你,她是想利用你来对付我!你还能想象你的将来么?即便你赢了我,这里却再也容不下你,世人都会知道,你柳尘,就是鱼太玄,你来自外域,你是入侵者!”
“”
“不管是人间,还是仙域,从来就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所有的爱,都是抱有目的性的,在你的生命里,唯一是真正爱你的,只有我因为,你就是我啊!”
“可惜,你是个男人!”
“你!”
“来喝酒吧!”走到了小楼近前的一方石桌边上,柳尘从戒指里拿出了一壶美酒,三俩小菜,扬声招呼着鱼太玄,“难得今天你如此愤怒都没有对我生起一丝杀意,谢谢!”
“我又不是白痴,难不成自己杀自己?”一杯葡萄佳酿暖暖的划过了鱼太玄的喉管,直让他脸色稍霁,眉头都舒展了而不少。
“可是过了今天,你还是白痴!”
“你不也一样?”
小楼的大门紧紧的关闭着,两个长相一模一样的沧澜王安坐在小楼前,交杯换盏的时光下,天边突然就燃起了绚烂的斜阳
将军府的高手们,在柳白和北宫御的引领下,远远的望着小楼的方向,即便那两人长得没有丝毫差别,可是大家还是能一眼认出柳尘很简单,柳尘的脸上,始终是和煦的,即便他发怒,也只是发怒而已,但鱼太玄不同,不管他是高兴还是愤怒,他的脸上,永远都是充满了暴戾那样的暴戾,如同此刻弥漫在整个将军府里的无尽血腥,使人胆寒,使人绝望
“送给你!”
酒过三巡,两人都有些微醺,又是一杯美酒下肚,鱼太玄随即从怀里摸出了两个物件儿,一支金钗,一支玉玦,金钗上雕琢着一只彩凤,甫一现身,那彩凤便如同活过来一般,在晚风的吹拂之中扑腾着翅膀,摇摇晃晃之下,它好像随时都要挣脱那金钗的束缚,自由的翱翔去天际
而那玉玦,自始至终都闪耀着柔和温暖的光,在那光晕的包裹之中,一只青鸾欢呼着,跳跃着,宛如永堕凡间的精灵,远方渔舟唱晚,黄昏的微光,都被那青鸾低诉出柔顺的涟漪
“这是什么?”
柳尘只是看着,却没有伸过手去。
“当年,父皇下聘礼去了凤族,没过多久,凤族的使者便送来了这两样东西作为独孤鸾的嫁妆。说起来,这小玩意儿也没什么太实用的价值,只是象征着祝福新人,能拥有一份不悔的爱情!”
“戴上它们,有什么好处?”
“当然!”鱼太玄淡淡一笑,显得满不在乎道:“戴上它们能长生,能拥有无尽的生命!更重要的是,当整个东陆都被我鱼太玄握于掌中的时候,戴上它们的人,不杀!”
“好!”没有多想,柳尘将那两件宝物揽到了自己手里,“谢谢你最后的礼物!”
“你会把它们送给谁?”
鱼太玄一脸的期待,期待着柳尘的开口,也期待着柳尘心中,最在意的那两个人
“玉爻喜欢穿红衣,红色的衣服,配这支彩凤甚好,至于这支玉玦,馥儿应该会喜欢,如果,那一天我注定要死,还请你遵守今天的承诺,将她们,流放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去吧或是极星海深处,或是”
“为什么?”
“我不想她们死!”柳尘的神色很严肃,没有悲伤,也没有任何情绪,“既然我只是从鱼太玄身上分割出来的一点东西,那么她们活着,便是我在这人世间,唯一存在过的痕迹。当然,如果我能杀了你,我也会把你,埋在你的故乡!”
缓缓站起身来,鱼太玄深深的看了柳尘一眼,而后清风徐来,仙圣消失不见,整座将军府,却都能听见他临走的呢喃,“即便你能成圣,你也没办法战胜我,除非,你能得到陈丘的封芒,但是封芒在一万年前,就已经死了它若能活,你们还有最后的希望可惜啊,哈哈哈哈哈!”
最后,当人们再也察觉不到空气中的杀戮,这才确定了,鱼太玄已经走远,北宫馥独自一人来到了柳尘的身边,什么也没多说,两人紧紧的抱在了一起。
“我不在意你到底是谁,我在意的”
“我爱你!”泪水,沾湿了柳尘的前襟,他颤抖着双手,轻抚着北宫馥的白发,听着怀中的少女,那歇斯底里的嚎啕,“从充州,到沧澜江,从沧澜江,到樊城,我看着你长大,你说过你会娶我,久久没等到你,所以我跟来了长安,最后因为你,而爱上了这座城!”
记忆模糊的瞬间,柳尘终于看清了那一年的楼兰,一脸稚气的白发少女,还有血泪模糊的佝偻剑圣,国教的强大,远超过人们的想象,一个个高手的陨落,更是让那老旧的街,都刻满了来不及告别的离殇。
“带弋儿走!”
这是关于柳白最后的记忆,柳尘失魂落魄的倒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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