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孙降临(绿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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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孙降临(绿痕)-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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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轻巧地跃过窗扇。
  也跟著跳下去的天涯,忙不迭地追问:“慢著,你是想教我怎么同那些来求亲的人交代?”
  “楼子既然是你捅的,那就自己摆平。”在下人牵来马匹后,她边说边翻身上马。
  天涯差点被她的举动给吓短了十年的寿命。
  “霓裳,你不敢骑马!”自她十三岁那年,朝露夫人失足坠马而死后,她就对骑马怀有某种程度的恐惧感,因此平常若是要出远门,不是由他亲自载著她,就是海角抱著她骑,若是他俩都不在,不管路途再远,她情愿用走的就是不愿骑马。
  “谁说的?”带著负气的成分,她一手扯过手中的马缰,两脚往马腹一夹。
  “等等,你先慢著,不要冲动——”来不及拦住她的天涯,赶紧回头找著她的跟班,“海角!”
  早已冲去马厩的海角,在下一刻策马驰过天涯的身旁,如一柄疾射而出的飞箭,直奔向疾驰出城的霓裳。
  为了顾及她的颜面,让她出了天垒城在来到山道上时,一路上都守在她身后的海角,才加快了马速轻松地超越不善骑马的她,但在她不打算停马时,他索性骑近她的身旁,健臂一搂,硬是抱著她的腰强行将她拉过来与他共乘一骑,并将不停挣动的她紧按在怀中。
  “我可以骑的!”不想在这时与他相处的霓裳,使劲地推抵著他的胸膛,可却敌不过他的力道。
  “小姐受了伤。”海角淡淡地解释,将她按在怀中的大掌,无论她再如何闪躲或是推拒,就是怎么也不肯让。
  困在他怀中,悲喜任他揉捏,一颗心也因他而摆荡的霓裳,觉得现下的自己像只困兽,捉住她的人并不想留住她,可又不肯放她走,又或许,这座牢笼本就是她亲造的,从一开始,就是她将自己给困在里头不愿离开。
  许久过后,她幽怨地看著他的脸庞,但他仍旧没有低首看她一眼,也没有多话,他只是放慢了马速,专心挑捡著较好走的坦道,好让怀中的她能感到舒适点,这让她忍不住揪紧了他的衣襟,埋怨地将脸埋在他胸前,静静聆听著自他胸膛里传来,那一阵阵……
  不诚实的心音。
                与海角沉默地赶至三山山口,三道山门中处于最上头的第三道山门后,霓裳立即下马走向正等著她前来巡察的工头,被她留在原处的海角,在审视了她的背影一会后,不放心地也跟上。
  筑于两处高耸山头间的第三道山门,正巧处于断口中,两扇由她集资并耗费无数人力,才打造完成的巨大铜门,已在断口中高高耸立而起,照射在铜门上的曰光,让铜门反射的光芒远在数里外就看得见,而就在门外五里处与十里处,也各有一座先前已完工的铜门。
  这三道方落成,守护天宫三山的山门,有鉴于上回帝国的紫荆王,竟在一夜之间就无声无息地灭掉托云山天苑城,天宫所有山头的城主与宗主,在事后会商于天垒城,为免日后再有类似的事发生,一致决议筑上三座城门,以防止帝国再携军入山。
  随著工头在巨大的山门内外巡视了两趟后,忍著一身不适的霓裳,脚步愈走愈不稳,为免他人会看出她的异状,她支走了工头,继续在山门外检视,这时再也忍不住的海角忙走至她的身畔,在他欲伸手扶住她时,她却避开他的碰触。
  她别开芳颊,“我没那么娇弱。”
  “小姐,歇会吧。”海角直盯著她雪白的脸庞,知道不爱骑马的她定又是晕得很难受,她偏又藏著不说。
  听著他似乎带著心疼的言语,蓦然止住脚步的霓裳,回首看了他一眼,也觉得自己根本就没必要在他的面前逞强,即使是他先前有多伤她的心,但她也知道,他的性子本来就是这样。
  她抚额低叹,“算了。”
  再次迎上前的海角,小心地扶住她的两臂,见她没有推拒,他赶紧带著她到一旁的树下,将自己的外衫铺在遍布秋叶的地上,才扶著她坐下。
  秋风带著寒意轻巧地滑过树梢,所坐的位置处于高处的霓裳,往下俯看著一眼望不尽的树林,林中枫、槭、白桦、银杏交错种植,色鲜艳彩,将山林织成一片色彩缤纷的秋毯。
  看著眼前醉人的景致,霓裳总觉得它们和她都一样很孤单,每年三山的枫叶都会红,可真正能坐下来静心欣赏的有几人?就像海角每日都陪在她的身旁,但他却从不肯让她知道他的内心,也不肯让她偷看一眼,或是打开心门让她走进去一窥堂奥。
  “海角。”她看著前方,神情幽远地问:“你记不记得我小时候曾问过你,你为何不离开天宫?”
  “记得。”他定定地应著,从无一刻忘怀当年她那无私的言语,以及不顾自己只想让他自由的那颗心。
  “当年你为何不走?”他本有机会脱离这身分的,但他没有,这些年来,他也从来不提不说。
  海角顿了顿,眼中抹上了一份雪夜里的回忆,他记得那时背著她在雪地里行走,那一双紧搂著他不放的小手,也记得她是如何地温暖,提供了他从不曾在天宫所得到的关怀,他最忘不了的是,她那双众人皆对他视而不见,独独只有她将他放在心上的眼眸。
  “小姐需要我。”半晌过后,他说出个听来似理所当然的借口。
  “现在呢?”她偏首凝睇著他,“你想离开天宫吗?”那时若是他没及时救她一命,恐怕她就算是病死了也没人知道,可现下已不同,她早就不再是当年那个非仰赖他不可的小女孩。
  他坚决地摇首,“我的职责是守护小姐。”
  霓裳无奈地抚著额,大大地叹了口气,“职责并非人生的全部,我要的也不是你的忠诚,而是你的快乐。”
  “在小姐的身边,我很快乐。”
  “可我看不见你将自己摆在哪里。”她仰首直视著他的眼瞳,“告诉我,你真要一辈子都背著你的职责守在我的身后?你就没有属于自己的心愿或是梦想吗?难道你不想娶妻生子,或是成家立业?”
  其实只要他愿意,凭他的身手,他早就可以在天宫闯出名号并占有一席之地,他若愿离开天宫去闯荡天涯,也定能在三道扬名立万,可他不,他情愿不要得到那些,他只愿居于她的身后陪伴著她,十年如一日的以她的家奴自居,而他,似乎很满足于这种状况。
  看著她眼底掩不住的担忧,海角强迫自己别开脸。
  “没想过。”
  “倘若……”她哑声地再问:“倘若我真嫁了人,你怎么办?”
  怎么办?
  他根本就不愿想象会有那日的来临,他不愿去想象,没有她的日子会是怎样的生活,他只想象现下这般与她相依下去,就算她不会知道他的爱有多深也好,只能伴在她的身边,对他来说,这已是莫大的满足,他不敢再奢望能多一些。
  可就算不愿去想,他也不得不承认,那日终会有到来的一日。
  他曾想过,她若真要出阁,他可能会强行将她掳走,不让他以外的男人也能似他这般拥她在怀中,可他不要她的不情愿,也不要她被逼得离开她所拥有的世界,随著他颠沛流离,他不要她一丝一毫的不快乐。
  他也曾想过,若她真走出他的生命,获得了一段美好的良缘,那么,到时他可能会离开天垒城,将自己放逐到听不见任何关于她消息、不必再忆起自已是谁的地方,这样一来,他就不必再去忆起早就是他生命所有的她。或许这将会行尸走肉,将会是永无尽期的炼狱,可只要能遗忘,哪管再痛、再不舍,他也愿将心掏出,以求得她能获得永远的幸福。
  “海角?”仍等著他答案的霓裳,轻扯著他的衣袖。
  无法直视她的海角,执意不回头,不让她看到他抗拒的神情,只是,他仍是得逼自己言不由衷。
  “无论小姐嫁给何人,只要小姐仍愿让我追随,只要姑爷允许,到时不管在姑爷府中为奴或为仆,我都心甘情愿。”
  那一字字出自他口中坚守不移的诺言,仿佛是他近贴在她的心坎上,一刀刀,倾尽所有而刻下的,霓裳沉痛地闭上眼,不愿让他看见那些盛在她眼中的不舍,更不愿让他知道,心如刀割的她,因他有多痛。
  七岁那年,她欲让他自由,他却选择留下,错失了那难得的自由,她没想到,他这一留,就是永生不走,就是死心塌地的永恒守候,哪怕她将会嫁人离去与他人相守,他仍是会不惜放弃一切,只求能够跟随在她的身后。
  为何要这么傻?这真值得吗?
  为何他要将人生建立在她的人生上?为何他要如此无视于自己?他有没有想过,因他,她得去承担他人生中不由己的部分?他怎会知道,她更会因他那份愿为她甘心抛舍一切的无私,而感到万般心疼?
  他浅浅吹拂在她颊畔的鼻息,他的固执与理所当然,此刻在她的耳里听来,全都是种让人凄然的心酸,可她知道,当他的执念已在心中成了一座不会动摇的山头,她不能改变些许,亦不能动摇半分,无论是何人再如何对他劝说,山,仍旧还会是山,因无人能够搬改,也无人能令他别再为了她而委屈自己,进而再次放逐他原本拥有的梦想。
  抚上他脸庞的小手,在轻轻将他转首,再落至他的胸膛上绕至他的背后将他拥住,海角按捺下胸口狂乱的心跳,低首看著主动投入他怀中的她。
  “小姐?”
  “我累了。”她闭著眼,只管将他拥紧,什么都不想再多说。
  他一手轻探她的额际,总觉得微有热意,想起她臂上有伤后,放软了音调问。
  “我带小姐回城可好?”
  “我没事,歇会就好。”她摇摇头,拉来他一掌摊开他的掌心,像在打发时间似的,以指尖细数著他指上为练箭而拉弓拉出的厚茧。
  当霓裳的指尖在他的指尖上来回地轻抚著,海角花了好大的力气,才能制止那股想将她揉入怀中,就这么让她成为他身体中,永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的冲动,即使那只是一个她不经意的轻触,或是下意识的举动,对他来说,这都是足以让他在午夜梦回之际,牢牢据留在脑海中的美梦。
  “怎么了?”倚在他怀中好一会后,霓裳觉得他整个人突然像张绷紧的弓。
  “小姐请避一避。”双目直视著前方的海角,抱著她起身后,将她推往他的身后,并防备地取下身上的软剑。
  “谁来了?”什么也感觉不到的霓裳,不解地四下探看,可在前头的林子里,她却什么人都没见著。
  “不清楚。”已锁定来者的海角,微眯著眼,总觉得来者有些古怪,“小姐,来者不仅练过武,还有股奇怪气息。”
  “什么气息?”压根就没打算抛下他的霓裳,边问边解下腰际的金鞭。
  “与云神相同的气息。”三道中,仅有三个神女而已,可来者非但不是雨神或风神,他若没看错的话,来者还是个男的。
  “云笈?”既然是像云笈,他还需要摆出一脸如临大敌的防范样?
  无法分清来者是敌是友,没把握的海角伸手将她推得更远,打算先下手为强,以免来者有机会靠近霓裳,但就在他扬剑准备前去远处的林中揪出对方时,一直困扰著他的那股气息霎时不见,就像是无端端地消失在空气中,蓦地,在秋阳的照射下,一抹身影映在眼前的地上,他猛然抬首,一名仿佛从天而降的男子,已在下一刻跃至他的面前。
  措手不及的近距离面对面,海角想也不想地退了一步朝他扬起剑,但愈是看著来者的眼眸,海角就觉得自己像是被吸去了魂魄般,非但无法对他产生防备之意,持剑的手更是在他的目光下,不肯听从心意地缓缓放下。
  “海角?”站在他身后的霓裳,在见他居然弃剑时,忙不迭地来到他的面前,不解地看著额上沁出大汗的他。
  努力自眼前男子的眼神中挣脱出来的海角,费力地将霓裳拉至身后,此时陌生的男子朝他俩笑了笑,一语不发地绕过他俩,仰首直视著高高耸立的山门一会,再步回他俩的面前。
  “何事?”双手终于恢复自主的海角,忙不迭地拾起地上的软剑防备地问。
  他微微一笑,“在下想找两个人。”
  “找谁?”
  “天涯与风破晓。”
  海角更是疑心四起地看著他,“你是谁?”放眼天宫三山,还没有人敢直呼这两人的名讳,就算是其它两道的神子,也不敢如此大剌剌地登门点名两城城主,还有,他究竟是怎么通过前两道山门的?
  看了看他俩一模一样戒慎紧张的模样,他莞尔地扬起唇角,在下一刻,他给了他们一个,足以让他们呆在原地愣上好半天的答案。
  “转世天孙,凤凰。”
                地藏的段重楼为寻女娲,自夏末就出国门去找,至今也没半分真女娲的消息,不过段重楼倒是曾找到个假女娲,而他们天宫的天孙,完全不需他们大费周章的去找,他就自动找上门来了。
  为免假女娲的事再发生一回,在这个自称转世天孙的凤凰抵达天垒城后,天宫所有长老们闻讯全都赶达,一字排开地站在他的面前检视,就连素来从不踏出神宫的云神,亦亲自出宫前来确认此天孙是伪是真。
  这个凤凰,相貌与天孙完全不相似,但他稳重大方,看上去就有股难言的威严与气势,且他还拥有转世前一半的记忆,无论长老们利用天宫代代口耳相传的流言刺探,或是照天孙在战死前所留下,至今被他们奉为圣典的书籍的询问,对答如流的凤凰,从未让他们失望过,各种迹象都在在显示了,这个亲自登门的凤凰,很可能就是谕鸟口中所说,天孙降临中的转世天孙。
  就在对此仍存有疑心的云笈亲自出马,想藉云神之镜以看出他的真面目,但出现在镜中之人,不是他人,正是百年前尚未战死时的天孙。
  在失去了百年后,天孙终于再次返回天宫了。
  证实了他的身分后,长老们的眼眶中皆含著泪,而一直代替天孙守护天宫的云神,只是无言地看著凤凰,就在这时,凤凰开了口,他说,他既不要天垒城也不要织女城,还说他不过是个平凡的神子,只是想在转世后回来看看天宫的神子们,在他完成这个心愿后,他便会离开。
  怎可让他离开?无论是否经历过转世,天孙皆是天宫的主人,在场每个人在听完他的话后,顿时吵嚷有若菜市,你一句我一句地央求著他千万不能再离开,长老们甚至以死相逼,强迫他非得留下不可。
  听到天孙真如谕鸟所言降临,且亲自见过了天孙,天垒城里,最快乐的人,恐天涯莫属了。日日他都叫霓裳陪著凤凰在城里四处逛逛,要她先让他熟悉一下百年后的天宫,但光是看天涯脸上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打什么鬼主意的霓裳,压根就不想去招待什么天孙。
  为此,凤凰觉得自己实在是无辜到极点。
  打从天涯把他交给某对主仆起,他们就一直没给他好脸色看过,一个在脸上写著不情不愿,另一个,则待他冷若冰霜。
  脸色很臭的那个叫霓裳,据他的观察,她似乎是为了她表哥天涯想将她推给他,所以才在暗自生火,而冷若冰霜的那个就叫海角,话不多似乎是天性,但看他的眼神总是显得冰冷且防备。
  这种情况,若是一日两日那倒也罢了,可他们日日都如此,这让他实在是有些消受不了。
  当夕日出现在西方的山头,又是一日将尽时,再次带著贵客逛过天垒城一回的霓裳,在走至自己的房前时,像是终于能够摆脱他似地开口。
  “今日就到此为止,明日见。”
  “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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