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孙降临(绿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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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孙降临(绿痕)-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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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汗一滴滴地自他的两际滑下,见他努力忍著双脚传来的疼痛,两掌却仍是紧握著她的掌腕不放的模样,当下不再挣动的霓裳,缓缓在他面前蹲下,心怜地抚去他的汗水后,她挣开他钳制的两掌,伸手环抱住他的颈项,并将脸埋进他的胸怀里。
  “我不要治……”
  一壁抵抗著疼痛有如万蚁钻动的双脚,海角没听清楚她在他怀里说了些什么,靠在他怀里的霓裳,侧首看著神医家门前的软土上,都已被他跪出两个跪印的小窟窿,更是难掩喉际间的哽咽,她强行地将他所造成的酸楚都咽下去,并把到了眼眶中的眼泪都狠狠压回眼中,再将他抱得更紧。
  “我再也不要治眼了……”
  若是往后,他又听到什么可治百疾的神医,他是不是又要不辞千里,不顾自尊的去求?倘若又有人像这个神医这样糟蹋他呢?若是又有人趾高气扬地将他给踩在脚底下怎么办?这个傻男人,他是不是又会为了她什么都愿豁出去?
  海角不该是这样子的,她不要他为了她而委曲求全,她的海角,根本就不该受到此等际遇。
  “小姐?”清清楚楚徘徊在他耳畔的低语,令海角在大惊之下忙拉开她,就盼性子顽固的她能回心转意。
  她看著他心慌的眼眸,坚定地重复,“我不要。”
  自那日起,海角就一直被矛盾的心情纠缠著。
  她不再让他离开她的身边,他也发现,她真的用一眼努力生活表现给他看,而这看在他的眼里,是种椎心的疼,刻骨的痛,因此他也极尽所能地跟在她身后,为她掩饰,也让她依赖。
  可有时候,他会有种自私的想法,他会希望她的眼就这样不会好,也不会再坏下去,如此一来,她能就这么一直地依赖著他,而他俩之间的关系就将永远都不会有所改变,可后来他才发觉,其实并不是她需要依赖,而是他需要被她依赖,他怕一旦她不再需要他了,她便会像只自由的鸟儿振翅远飞,再也不停留在他的身边。
  走在她身后这么多年来,看著她的背影看久了,他甚至渴望能够真成为她身后的一道影子,如此一来,他就可以永远跟随著她的脚步,无论她上了何处皆与她同在。
  他不想离开她的。
  但有时候,他又会希望她的眼能够完整无瑕,因看她强装无事的模样,那实在是太过磨人也太令他心痛,偏偏,她从不肯让他去找人来治,即使是他去请天涯来劝她也不成。
  自私与不自私的想法,就像一面矛与盾同时住在他的心房里,因此这些年来,他一直都在愿与不愿之间摆荡,无一日平静,也无一日安宁。
  若是命运都有个一定的轨迹,那么他定是为了她的出现而出现,并为了她而存在,她少了一只眼,他便更努力张大眼来代她去看,并守护她为她避过风险,她的人生若是因此而缺了一角,只要她开口,他便会尽全力来为她填补,在他已将自己的所有都投注在她身上后,他已不在乎他能得到多少,他只在乎她能否开慎。
  可现下,他再也不能满足于现况了,他不能因他的自私而让她看不见她的未来,他要的是她真心的笑,而不是人后的愁。
  “你可知黄泉国有个叫药王的人?”仰首看星看了许久的凤凰,突然在一片沉默中开口。
  海角想了想,“他是黄泉国的宰相。”
  “且他的医术相当精湛。”冷得有点受不了的凤凰拉他起身,微笑地鼓励著他,“若能请得动他的话,霓裳的眼或许还有得治。”
  他垂下了眼,“我说过小姐不愿治眼。”她踢走大夫的功力,就跟她踢未婚夫的差不多,任他再怎么请来高明的大夫也是徒劳。
  “再试试吧,总不能让她真瞎了是不?”凤凰用力地拍拍他的肩,“即使她再不愿,你还是该给她一次机会,也该再给你自己一次机会。”
  再给自己一次机会?
  当受不住冷的凤凰,把话说完就赶紧入屋去避风时,站在原地的海角,怔看著他离去的背影,久久,都没有移动。
                往后她再也不喝酒了……
  醉至次日正午才醒的霓裳,此刻正趴在桌案上,将脸埋在一堆公文里忏悔昨夜的愚行。
  她记得昨晚她是在海角的房里喝的酒,但今早醒来她就回到她房里了,头疼得像脑袋要和身子分家外,向来在她睁开双眼,头一个所能见到的海角,今早也没在她的房里,派人去找,来人却说海角不在他的房里。
  当天涯幸灾乐祸地踱进她房里时,正在想海角上哪去的她,听见脚步声马上抬起头,一见来者是他,她又委靡地继续趴回那堆文件里。
  “还疼吗?”天涯挑高一眉,挨在她身旁看她受苦受难的模样。
  他的声音一窜进耳底,脑中有若金鼓齐鸣的她,忙不迭地将他给推远一点,再捧著脑袋哀号。
  “我决定要戒酒了……”为什么她永远都学不乖?明知道第二天会痛得要死,每次还是照喝不误。
  “喏。”看她自找罪受的天涯,刻意将一大碗泛著怪味的醒酒汤推至她的面前,再拉了张椅子坐在她身畔。
  光是闻那味道,霓裳的眉头更是因此再打了两圈结。
  “喝下去。”在她脸上摆出一副唾弃样时,辛苦端汤来的天涯不爽快地命令。
  “不要。”她皱皱鼻尖,不给面子地撇过小脸。
  天涯两手叉著腰,“这是海角命人特地弄给你醒酒的,你表哥我只是负责端来。”
  霓裳慢吞吞地瞄了他一眼,虽然是心不甘情不愿,但还是拿过碗,动作缓慢地一口一口喝下腹。
  态度差真多……
  亲表哥都放下身段拿来请她喝了,她不赏脸,但只要提到海角这两字,就比任何万灵丹都管用,他这个表妹的心会不会偏得太多了点?
  “喂,你不好奇你的海角上哪去了?”在她真的乖乖喝完一碗汤时,他以指戳戳她。
  她以绣帕拭净了嘴角的残汁,“等我的头不痛了我就去找他。”
  “甭找了,他不在城内。”天涯笑了笑,心情大乐地往椅里一靠。
  “他去哪了?”不在城内?怎么海角要出城也没跟她说一声?
  “找人。”要是他从凤凰那边套来的口风没错的话,那个不死心的海角,应该是已经起程前往黄泉国了。
  “找谁?”
  “不……告诉你。”难得能在她面前占上风的天涯,趾高气扬地拖长了音调,还对她摆出一脸欠揍的贼笑。
  霓裳在他愈笑愈乱肉麻一把又恶心兮兮时,忍不住抚著两臂以阻止鸡皮疙瘩全往上窜。
  “你……”她怕怕地闪避他那活像逮著了什么把柄的眼神,“你干嘛这样看我?”
  天涯咧笑著嘴,心情甚是愉悦地朝她伸出两根手指头。
  “因我知道了两个秘密。”打昨晚知道这两件事后,他就一夜无眠到天明,今天要是不来找她麻烦,不让她今晚也同他一样失眠的话,这也未免太不公平了些。
  “没空听你胡说八道。”她朝天翻了个白眼,觉得喝下腹的解酒药已经生效,而她也感觉好多了后,她准备去打听一下那个也不通知一声,就独自跑出城的海角究竟是上哪去。
  天涯冷不防地在她身后问:“你的心上人,是不是只肯走在你身后,却从不敢牵著你的手与你走在一块?”
  两脚登时顿住的霓裳,表情甚是不可思议地缓缓回首。
  “怪不得无论我为你找来多少未婚夫,你谁都不肯嫁。”也好啦,这个不嫁、那个也不嫁,就连天孙也看不上眼,有个海角愿意主动牺牲,他就该谢天谢地感谢祖宗有保佑了。
  “你知道了什么?”带了点心虚的成分,霓裳问得很小心,并不希望任何人会发觉她的心事。
  天涯不合作地摊摊两掌,“你不想让我知道的都知道了。”在终于知道她的心上人是谁后,现下想想,那些被她踢走的未婚夫,被踢得还真冤,他们哪会知道她早就已经定好人选了?
  “你……”她马上做出这种联想,“你赶走了海角?”海角不在,他又这么高兴,她当然头一个所想的就是他把海角给撵出天宫。
  满心不是滋味的天涯,当下黑脸拉长了三倍不止。
  “嘿,别急著乱扣冤帽,你家心上人是自个儿出门去的,你表哥才没去他面前嘴碎多说些什么,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人看啦?”都已经巴不得能把她嫁出去了,他哪会还去做那种棒打鸯鸳的蠢事?
  “那他……”霓裳百思不解地蹙紧眉心。
  他耸耸肩,“别问我,昨儿个半夜他就走了,我也不知他上哪去了。”
  为免天涯嘴大,多事的向海角或是他人说些什么,令海角在日后做些什么事,有先见之明的她,不安地向他叮咛。
  “我与海角的事,别说出去。”既然海角希望能这样与她在一块,那么她最起码可以办到这点,继续以主仆的身分与海角共处。
  天涯一手撑著下颔凉凉地问:“因为海角不是我会考虑的对象?”就算他肯点头,但海角是海道的奴这个身分,天宫的长老们就绝不可能会让他把她嫁给海角。
  霓裳随即板起了脸庞,“我不在乎你或他人如何看他,你们当他是奴也好,是仆也罢,我不在乎。”
  他坏心眼地转了转眼眸,“我若在乎呢?”刺探一下好了。
  她冷冷轻哼,“我说表哥,你要还想逍遥的过你的日子,不想接手那些属于你的责任,我建议你最好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他垮著脸,不可思议地看著这个不惜为海角而大义灭亲的妹子。
  “你……居然为了一个外人威胁你表哥?”这算什么自家人?胳臂专门往外弯的吗?
  霓裳没好气地撇过芳颊,“海角才不是什么外人。”与海角相比,他才是外人好吗?
  “是是是,是爱人好吧?”他挥挥手,识相地顺著她的话锋应下去,并顺道挖了个坑让她跳。
  不小心著了他的道,霓裳霎时红晕遍布了整张小脸,不习惯被他瞧见这样的她,难为情地一手掩著脸,两眼硬是不肯看向他。
  “你想不想听另外一个秘密?”相当享受自家表妹这个模样的天涯,笑咪咪地朝她招著手。
  她考虑了半晌,半带怀疑半带好奇地凑近他的身边。
  “你的那个心上人,昨晚在你喝醉对他说了一箩筐的话后——”才摇头晃脑对她说了一半的天涯,下一刻马上被瞪大眼的她给揪紧了衣领。
  “等等,我说醉话?”她怎么会做那种蠢事?她平常不是喝醉了就只有乖乖睡觉吗?
  他用鼻音应著,“嗯哼。”
  “说了些什么?”浑然不知昨夜把自己出卖了多少,霓裳一头冷汗地追问。
  “这个嘛……”像是要吊她胃口般,天涯刻意为难地搔搔发,“太多了,我一下子记不清。”他要是记不清楚,昨晚他就不会烦恼得睡不著了。
  她屏住了气息,紧张万分地再问:“我所说的内容,我现在听了会想挖个地洞钻吗?”
  “应该会吧。”天涯皱皱眉,煞有介事地枢著下巴,“我就挖了好几个。”昨晚他算是开了眼界,没想到他这古古怪怪的表妹,在心上人的面前原来还有较为正常的一面,也难怪那个硬邦邦的海角会破功抵挡不住。
  不知该脸红还是该流冷汗的霓裳,虽然不太想知道昨晚究竟发生了哪些事,可还是得继续面对现实。
  “然后呢?”她期期艾艾地看著目击证人,“海角有什么反应?”他不会又什么反应都没有吧?
  “嗯……”天涯思索了一会。伸出一指朝她勾了勾,直接附耳在她的耳边,将昨晚看到的场面一字不漏地转告她,然后再兴高采烈地往后一坐,开始欣赏霓裳脸上千变万化的神色。
  没想到海角会有那种反应,只差头顶没冒出烟的霓裳,两手掩著绯红的脸蛋,浑身僵直地站在原地,一时之间还无法将他口中所说那个热情如火的海角,与那个冷漠待人的海角联想在一块。
  “现下,就看海角怎么想了。”乐见其成的天涯站起身,一手拍拍她的头顶,“你就在这乖乖等他回来吧。”
  
  



  第五章
  秋意渐淡,清晨的风里寒意令人冷得不禁有些瑟缩。
  大清早就出现在艮泽宫前的孔雀,独自在偌大的宫院里来回踱步,不时回头看向殿门处,是否有夜色的身影,但等了好些时候,仍是未见她出殿。
  啾啾鸟语声中,一日复始,但今日天际悬著重重密云,见不著一丝阳光,灰蒙蒙的晨雾也徘徊在四下不肯消散,站在宫门处的宫卫,都被繁唱如歌的鸟声给催得声声入眠了,唯独心事沉重的孔雀,仍在继续一步踱过一步。
  半个月前,六器不知在私底下对日月二相说了些什么,二相竟去说服皇帝让六器代替紫荆王出兵海道,让六器派遣大批战船前往东域里的迷海千岛,准备赶在三道找齐天孙、女娲之前,先行夺下海道三岛,再进一步将海皇给寻获。
  虽然紫荆王大力反对,但皇帝仍是应允了日月二相所奏,但因为六器不想直接得罪紫荆王,故青圭与玄璜,就改派手下玉笄与玉珩前去东域。
  为了这事,压根就不愿他人踏上自己东域地盘的紫荆王,已经恼火地随著玉笄他们赶去东域多时,而不放心此事,更担心紫荆王会不问情面地与玉笄、玉珩杠上的夜色,在紫荆王到了东域后,也随即赶派石中玉借口巡逻迷陀域,在暗地里跟著去探探东域的情况。
  当夜色的身影出现在逐渐散去的晨雾中时,孔雀忙不迭地迎上去。
  “如何?”
  夜色紧敛著黛眉,“他们两人谁都没说实话。”
  孔雀没好气地哼了哼,“我就同破浪说日月二相未必会是站在咱们这边。”这下可好,很显然日月二相打算帮著六器来牵制他们了。
  但夜色却不这么想,她总觉得,方才在殿上,与一味滔滔不绝找借词推托的日行者相比,犹带一脸睡意的月渡者的脸上,那抹饶有深意的笑容就显得很诡异,仿佛正在暗地里计画些什么,又似想刻意误导他们四域或六器。
  这件事愈想愈觉古怪,素来只掌管朝中大事的日月二相,立场一直都算是中立的,从不介入四域与六器之争中,也不会在表面上偏袒哪一方,只是这回,日月二相怎会为了海道而打破素来坚持的原则?
  “夜色。”孔雀在她仍在发呆时,伸手推著她提醒。
  夜色定眼一看,被她派去探消息的石中玉,正骑著快马,无视宫卫的阻拦策过宫门,她先是以眼向石中玉示意,再与孔雀往艮泽宫的宫墙一跃,决定先返回离火宫再说。
  骑著马的石中玉见了,也将手中的缰绳往旁一扯,令马儿跳过庭中的小灌木,穿过小门离开艮泽宫。
  站在宫柱旁冷眼看著这一切的日月二相,只是相互交视了一眼,而后各自伸著懒腰再次进殿。
  当晚一步赶来的石中玉一踏进离火宫内,等不及想知道情况的孔雀就忙著凑上前问。
  “东域有什么消息?”
  “慢慢慢……”累得口干舌燥的石中玉,将性急的他给推到一边去,并将宫内正端出三碗香茗的下人拦截下来,一口气扫光了三碗茶后,还嫌不够解渴地到处找著还有什么夜色在他顶著一头大汗到处喊渴时,直接命下人去外头涌泉池打了桶水,再将那桶水放在石中玉的面前。
  “这叫牛饮吧?”站在夜色身旁的孔雀,翻著白眼指著那个提起水桶咕噜猛灌的某人问。
  夜色耸耸肩,“他觉得痛快就行。”
  “呼——”灌完满满一桶水,觉得重新复活的石中玉,扔开手中的水桶,心满意足地拍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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