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雁心中苦涩,脸色微微变白,低喃道:“心月!”他想说,静琬有今日的一切,曾经经历过多少苦难,又有谁看在眼里,又有谁痛在心头?
这世上从来什么东西可以不劳而获,他和静琬在一起的时间最多,亲身感受过静琬的爱恨情仇,悲欢离合,这些东西又有谁会在意?人们只会看到母仪天下的辉煌,辉煌背后的沉重有谁会去在意?别人是,心月也是!
江心月苍白的嘴唇微微颤抖,手指紧握,“最近这段时间,我常常在想,是不是我前半生太幸福,所以后半生才会有这些磨难,无论我怎么不顾女儿家的羞涩,他也视若无睹,根本无意娶我,我心灰意冷之下嫁入云氏,现在也有了昊儿,如母亲所愿的相夫教子,平静地生活着,我想离得那么远,时间久了,我总会忘记,谁知命运还是把我拉了回来!”
江南雁低声道:“哥哥对不起你!”
看着哥哥脸上的歉然,江心月摇摇头,“哥,我从来没有怪过你,你无须自责,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若你一意孤行,不但救不了云氏,最后江王府还会大受牵连,得不偿失!”
江南雁微笑,微风掀起他的白衣墨发,风姿卓然,想起本应该极为讨要静琬的哥哥也很喜欢这个半路妹妹,江心月心底一酸,“有的时候我其实挺羡慕她的,随心所欲,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像我,想做什么,有那么多的顾忌!”
江南雁想起他和静琬一起隐匿民间的那三年,再荒凉的日子,静琬都可以让它变得有声有色,和静琬这样明媚如花的女子在一起,永远不会寂寞!
心月是金枝玉叶,只能活在锦绣琅苑之中,承载不起半分沉重和黑暗,可静琬是锦绣山庄未来的继承人,坚贞勇毅,见识魄力连世间男儿都望尘莫及,更不要说女子了!
云氏从富庶的江南水乡流徙至西北苦寒之地,个中艰辛,心月如何受得了那样清苦的生活?他日又会不会后悔?
江心月将哥哥的担忧看在眼里,微微一笑,“或许远离京城,远离他才是我生命的开始,我会想念父王,娘,哥哥,还有嫂嫂的,你们要保重!”
江南雁从江心月寝居出来,漫无目的地在府中漫步,看着墨蓝的天际,无声而笑,大雁南飞,冬天就要来了!
风灯下,一抹纤秀的倩影正在四处张望,见到他,欣然一笑,手中拿着一件披风急匆匆赶来,轻声道:“夫君,夜里风凉,要记得添衣!”
江南雁看着她,不辞风露,在深夜苦等,有些微白的唇,心底喟叹,是谁在以痴心换取他的痴缠,以深情换取他的深情?
回了寝居,想起心月黯然伤神的脸,头有些痛,明思凡见状,端过来一杯清茶,屏退了下人。
江南雁看着明思凡的温柔,轻声道:“委屈你了!”
明思凡蓦然红了脸,含羞不语!
江南雁无声而笑,心月的事情已经让母亲这样难过,他不想再伤母亲的心,得不到最想要的爱情,有思凡相伴一生,也好!
静琬两个孩子的可爱模样一直在他面前回荡,那样天真无邪的笑脸终于引起了他内心深处的渴望!
若明思凡骄纵跋扈,刁蛮任性,他连看都不会多看她一眼,可是她没有,她一直很安静,备受他的冷落,从无半句怨言!
江南雁凝视着明思凡清丽雅致的脸颊,思凡早过了做母亲的年龄,他不想再让静琬失望,也不想再让父王母亲失望了,世间哪里有那么多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天荒地老的爱情?对大多数人来说,不过是一场美好的愿望而已,可遇不可求!
明思凡在夫君深邃眼眸的注视下,意识到了什么,蓦然红了脸,低声道:“夫君!”
他修长的手指划过明思凡的脸颊,指尖凉凉的,轻轻抚平她的黛眉,“我们该要个孩子了!”
九十六 番外…赋卿一世安稳
明思凡突然有些担心,此刻她的容颜是不是足够美丽?此刻她的鬓发可有凌乱?在她深爱的夫君面前,有没有异性的吸引力?
明思凡越想越慌乱,竟然开始手足无措起来,匆忙低下头,不敢看夫君温热的眸光!
他们虽然早已是夫妻,可一直过着相敬不相亲的日子,她心中尽管期待,可是没有任何心理准备!
世子爷出身名门,却从不花心滥情,她心中钦佩不已,这天底下哪个富家公子不是妻妾成群,左拥右抱?更何况风流贵胄如江王府?可钦佩的同时难免又有些忧伤,在名门望族,爱情是最不堪一击的,可偏偏她的夫君如此渴望爱情,他背负家族,位高权重,又爱着不能爱的人,如何能不受伤?
她是名门千金,本以为会重复娘的命运,生于豪门,嫁与豪门,繁华一世,在高贵府邸内宅和一群多姿多彩千娇百媚的女人争丈夫的心!
可是她何其幸运,上天太厚待她,她的夫君不但丰神俊朗,却又专情如斯,她于最美的年华之时嫁给他,尽管备受他的冷落,却依然爱着这个连眉间都透着高贵气质的男子!
在江南之时,他每日忙于公事,深夜还在风灯下查看公文,日日如此,从不停歇,她心疼他的同时,也看到了他彻底惩治官场贪腐以正官风的决心,他骨子里流淌是世家子弟的一腔报国热血,这样为国为民有远大抱负的男子,是她明思凡引以为傲的夫君,她如何能不爱他?
自古美人爱英雄,更爱专情的英雄,她爱他的意气风发,爱他的深沉冷静,也爱他眼中淡淡的惆怅!
他们虽无夫妻之间的恩爱缠绵,却真的做到了相敬如宾,每和他接近一次,她对他的爱意就加深一份,可她从来不敢告诉他,她有多爱他!
她常常在背后痴痴凝视着他玉树临风的俊逸身影,有好几次,竟然出了神,惹来丫鬟玉蕊吃吃的窃笑声!
夜色深浓,江南雁看着思凡羞怯的模样,同样出生于富贵煊赫门庭,却温柔委婉,慧质兰馨,本应备受夫君宠爱,如今早也应该儿女绕膝,可夜夜独守空房,守候着自己的寂寞年华,痴痴等待他,对他没有半分怨言,甚至对静琬没有一丝怨恨!
三殿下说过,满目山河空念远,不如珍惜眼前人,他深爱过静琬那样光芒四射的女子,太繁华的开始,注定了以后的心如止水,再也掀不起初始的涟漪,却不能不珍惜思凡这样一个美好如莲花的女子!
明思凡始终不敢抬头,带着大家闺秀特有的矜持,忽觉耳边一热,熟悉而又陌生的气息在她耳边回荡,一阵天旋地转之后,被他放到床上,背着光影摇曳,看到他美如冠玉的脸,灿如星辰的眼眸深不见底,她无限娇羞,更觉慌乱,又有几分期待,几分好奇!
江南雁俯下高大的身体,贴上了她的唇,在她的舌尖辗转,明思凡浑身一颤,隔着薄薄的衣襟,她几乎能感受到他身体的变化。
男女床闱之事,虽未经历,却并非完全懵懂,在出嫁前夕,就有嬷嬷悉心教过,四年之前的洞房花烛夜,今日才迟迟到来,他的大手在她身上油走,如同点火一般,让她浑身燥热,提不起一丝力气,恨不得化作一滩春水!
缱绻温柔里,他的手指附上她娇媚脸颊,一瞬间一股暖流从指尖蔓延至心头,好像一泓泉水滋润了她楚楚明媚的一双眼!
伴随着从未有过的一记痛楚,她终于真正成了他的女人,**帐暖,一室旖旎。
这一夜,明思凡躺在他怀中,静静凝视他好看的眉目,仿佛永远也看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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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雁醒来的第一眼便看到在自己臂弯里熟睡的思凡,精致的面容上透着淡淡疲惫,锦被下白希的娇躯全是昨晚他留下的青紫痕迹,想起昨夜的事情,心中不免有一丝深浓愧疚!
花开无声,花落无语,不知何时,昨天夜里竟然下起了雨,淋漓了一夜,明思凡在他怀中醒来,有几分羞涩,几分欣喜,几分惆怅,成亲四年了,直到昨夜,两人才成了真正的夫妻!
明思凡羞赧一笑,她深爱着他,就算已经错过最美好的时节,也无怨无悔!
原来深深爱上一个人之后,你不会去计较谁付出的多一些,谁付出的少一些,她深知,像夫君这样沉静如水的男人,一生也只会那样情动一次,在经历过那样感天动地的爱情之后,能在她身边,陪她一生,已经足够!
此刻,他的笑容,温暖而又柔和,明明如此贴近,却又那样遥远,轻轻拥住她,声音轻柔,“倾我年华,赋卿一世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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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宁静琬正在宫中陪着两个小家伙,有宫女来报,“娘娘,四殿下求见!”
凤长欢?宁静琬微微一怔,将孩子交给嬷嬷,步出正殿!
正午时分,宁静琬看着那个在阳光下傲立的身影,一如往昔的轻狂张扬,不由得启唇轻笑,如春风吹过,千里莺啼,“凤长欢,我还以为你死了呢?怎么这么长时间都没见了!”凤长欢已经封王,不过宁静琬对他向来是直呼其名,从不避讳!
“铁…”凤长欢看见宁静琬明媚的笑靥,还是将后面的“公鸡”两个字咽了回去,三皇兄告诫过他,如今静琬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不要再铁公鸡来铁公鸡去的,静琬自己倒是从不介意,不过传出去终究有失皇家颜面!
宁静琬忍俊不禁,揶揄道:“如今都是做王爷的人了,还是这般老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和你二哥三哥一样成熟稳重?”
凤长欢语塞,没想到许久没见宁静琬了,一见面就会被她这样揶揄得说不出来话来,两人就像天生的敌人样,一见面就能硝烟弥漫!
自从宁静琬怀孕之后,二皇兄就严禁他来后宫,他也知道事关重大,万一再和宁静琬吵架,引起她情绪波动,动了胎气,他天不怕地不怕,可就是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承担这个责任!
现在好不容易给他解禁了,匆匆忙忙到了宫中,迫不及待,“快让我看看我的两个皇侄!”
看他如此急切,宁静琬轻笑出声,这人的性子一点都没改,随即吩咐婢女将一对龙凤宝宝抱出来!
一双漂亮可爱的宝宝送到他面前,凤长欢蓦然紧张得都不知道怎么下手,宁静琬看在眼里,轻笑道:“他们出生了这么久,你这个四皇叔现在才来,当然觉得陌生了!”
凤长欢闻言,心中满是委屈,忿忿不平道:“是我不想进宫吗?是二皇兄根本不让我进宫来看你,怕我把你身子给气坏了,我有那么大影响力吗?现在回想起来,貌似每次吵架输的都是我,只有你把我气得七窍生烟,我什么时候气到你了?再说了,一个巴掌拍不响,怎么现在反倒全是我的不是了,我这是招谁惹谁了?”
宁静琬噗嗤一笑,“他也太小心翼翼了,孩子都出生两个月了,才准许你进宫,再说,吵一吵架,有益于身心康健嘛!”
凤长欢早已明白他心中喜欢静琬,才会想着去不断招惹静琬,看到她脸上灿烂如花的笑意,他虽有些苦涩,但更多的却是为她高兴,静琬的幸福,只有二皇兄能给,三皇兄曾经私底下和他说过,静琬这样的女人,他根本驾驭不了!
凤长欢小心翼翼地报过曦儿,宁静琬想不到他这样大大咧咧毛手毛脚的人,现在竟然如此细心,极为小心,生怕摔到了她,曦儿是第一次见到凤长欢,睁着一双好奇的大眼睛,盯着凤长欢看个不停!
宁静琬轻笑道:“曦儿,这是经常和你母后吵架的四皇叔,你以后记得要帮母后!”
凤长欢十分不屑道:“曦儿还这么小,听得懂吗?”
宁静琬道:“听不听得懂都没关系,反正只要记得以后帮我一起对付你就好了!”
凤长欢瞪了宁静琬一眼,睁着一双忽闪忽闪大眼睛的曦儿忽然对凤长欢一笑,那种天真无邪的笑意让凤长欢心底深处蓦然一软,完全移不开眼睛,沉醉在这样的笑容里面,舍不得出来,难怪听三皇兄说宁静琬的一对龙凤宝宝简直跟妖精转世的一样,说的他一直心痒痒,想入宫来亲眼看一看,又怕二皇兄生气,他以前对宁静琬的心思早已落入二皇兄眼中,二皇兄虽似乎并不介意,可不代表他可以为所欲为!
凤长欢抱着曦儿,天底下竟然有这般漂亮的小家伙,他都有些爱不释手了!
忽然有宫女进来对宁静琬道:“娘娘,逍遥公子在殿外求见!”
百里逍遥?宁静琬当然知道他为何而来,和凤长欢说了几句,凤长欢沉浸在两个招人喜欢的小家伙带来的喜悦里,连许久都没有见面的逍遥都懒得接见!
宁静琬轻轻摇头,出了正殿,看到白衣墨发的百里逍遥,薄唇微翘,剑眉飞扬入鬓,风华绝代!
旁边还有一位须发皆白的精神矍铄的老人,宁静琬心下了然,定是百里逍遥的爷爷了,她挥手屏退了下人,他们尚未行礼,就被宁静琬制止了,“不必多礼,这里并没有别人!”
九十七 番外…解惑
宁静琬对百里逍遥的爷爷行晚辈之礼,“晚辈宁静琬见过老家主,谢过老家主救治之恩!”凤君寒可以命令逍遥,却不能命令百里爷爷这样的世外高人!
百里爷爷曾经给她医治过眼睛,没等她眼睛复明就离开了,她从未见过他的模样,如今见到,他给宁静琬的印象是超然物外却又童心未泯!
百里爷爷微微一颔首,含笑不语,逍遥一直念念不忘的女娃,如今成了皇后了,已经当娘了,这个女娃与那个尊贵高雅的年轻帝王倒是一对璧人!
宁静琬当然知道他们为何而来,两人都对她家族的起死回生之术颇感兴趣,有众多疑团未解,面对明澈通透的百里族人,她也无需掩饰,轻声笑道:“原本就应该为二位解惑,只是,今日才有这样的机会!”
百里爷爷面对如此年轻的宁静琬,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欣赏!
帝王专宠,位高权重,母仪天下,身上却没有半分权贵之人有的盛气凌人高高在上的气势,反而一直谦和有礼,令人有一种春风拂过的温柔,清澈的眼眸带着一种通达的澄明!
权力最容易让人腐化,再淡泊的人一旦拥有权力,就难保不会变质,可是这女娃不同,所有东西对她来说似乎都是外在的,她内心仿佛有一种波澜不惊的沉静,难怪逍遥一直难以忘怀!
不过百里爷爷并不担心,逍遥是他最喜欢的孙子,聪明绝顶,颖悟豁达,不需要他这个爷爷说什么,也会明白宁静琬这样美丽的风景从来都不属于他,今日同他前来,不过是一解心中疑惑!
宁静琬请他们于芙蓉树下坐,亲自沏水煮茶,一会功夫之后,芳香四溢,醉人花香和芬芳茶香交织,醇厚深浓!
百里祖孙两人静静地欣赏着宁静琬的动作,赏心悦目,说不出的优雅,百里家族的人都以清高而著称,出身商家的宁静琬却能最大程度地引起他们的欣赏和钦佩!
百里爷爷的目光不着痕迹地瞥过一旁的逍遥,却见他不知何时垂下了眼眸,看不出眼中的细微波动,百里爷爷叹了一口气,这些后生晚辈什么时候才会像他这样超然物外,看透世事,不问红尘?
宁静琬将煮好的茶送至百里爷爷和百里逍遥面前,百里爷爷一笑,“娘娘请放心,老朽知道疑惑之事涉及到娘娘家族,所以今日所言,老朽和逍遥必定会守口如瓶!”
宁静琬莞尔一笑,轻轻颔首,“谢谢,我知道两位今天的来意!”
百里逍遥终于出声道:“静琬,起死回生这种玄妙又不循医理的事情不能不引起我的强烈兴趣,早就想问你了,只是觉得你大概不会告诉我,所以一直等到今日才有这样的自信前来!”
宁静琬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