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睡觉还是不规矩,睡一会儿就爬到我身上来了,还扭来扭去,手也到处乱摸,就像以前一样。
你总说我存心折腾你,趁现在生病就使劲报仇是吧?
好了,看你是病人,我也不跟你计较了。
只是,三成的沐春风在你身上,可我身上有七成,不公平,太不公平了,早知道这样就一人一半好了,一起憋死算了。
别在心里骂我,这五年我可没折腾你,每个月也就那么两次,我是个男人,每到月圆之夜就忍到极限了,再不做点什么就真憋死了。
你也不想我死,对么?
我保证,我有克制,很轻很轻的,所以,等你病好了,不可以无理取闹,跟我秋后算账。
对了,我也画了很多油画,我的画艺也是不错的,绝不比你的差,每个月一幅,现在刚好六十幅,等你病好了,全都送给你。
你再不好起来,以一个月一幅的速度,过不了多久,天凤宫都没地方放了。
宝贝,我等着你,等你真正苏醒,多久我都会等,一千年,一万年……
我会一直等下去,总有那么一天,你会想起我才是你最爱的人……
*
如果让凤帝看见某朵提着杰克灯或者带着杰克脑袋,他一定会似笑非笑地问:“没事在头上顶个南瓜干嘛?”
如果你告诉他,顶着南瓜的孩子提的要求他都必须答应的话,他一定会笑眯眯地说:“朵朵,西方的规矩对我天凤神君就是浮云,咱不玩这一套。”
如果你告诉他这是西方很著名的鬼节,他则一定会指着那些南瓜,笑眯眯地问:“这是鬼吗?这也叫鬼?”
总而言之,我们的陛下跟西方的万圣节是八字不合的,所以他十分鄙夷围绕在耶稣周围的各种节日。
今天他在天凤宫享受自己家的鬼节。
鬼节在道教中称中元节,在佛教中又叫孟兰盆节,拥有很大的群众粉丝。
不过不同于清明节,这天并不是朝廷的国定假日,所以官员们还得正常地上下班,凤帝也还能在工作结束后陪某朵热闹热闹。
但是宫里是个极为严肃庄重的地方,放鞭炮烧纸人等活动是无法展开的,来天凤宫过节的诸位能玩的也就是放放河灯而已。
这就又有一个问题了,用上好的金属丝编织的河灯虽然漂亮也很罗曼蒂克,但在这个祭奠死者的节日里,总不好写上“河灯一放三千里,郎君岁月甜如蜜”这类情话,只能写些“潮歌底曲,洒归西浦”的诗词。
于是乎,活动的气氛越来越低落。
这不是喜欢热闹的老太君想看到的景象,因此她把手中一个河灯送下水之后,就站起来拍拍膝盖,宣布道:“难得人比较齐,不如聚在一起讲讲鬼故事吧,也算是应个景。”
这句话讲下去,大家有两种反应:一部分很为难,因为他们不擅长讲故事,另一部分则很高兴,因为她们又可以倒腾了。
其中最高兴的非夜幽篁莫属,他营造恐怖气氛天赋堪称彪悍,在场大部分人都听过他讲故事,所以某朵明令禁止他参与此活动,这使得他十分郁闷。
不过很快夜幽篁又高兴了,因为某朵还说,所有不愿意参与的人都得听魔尊大人讲个故事再回去。
但是最后魔尊大人终究是失落了,因为原本不想参与的人在听到这项条件后,都表示愿意响应公主的号召,积极投身到集体活动中来。
总之心情大起大落几番后,魔尊大人也只能心有不甘地坐在一边,苦闷地喝着茶,对大家的游戏望眼欲穿。
他就这么点业余爱好都给剥夺了,想找个能抵抗他故事的听众就这么难吗?
“老身先来!老身先来!”之前为了配合气氛,所有的宫灯都给灭了,只靠单独的几根蜡烛提供光源。
在那星星点点的烛光下,老太君一脸兴奋,保养极好的脸上闪动着一种被打了鸡血似的红润,让人看了居然也会有种胆战心惊的感觉。
“那是几百年前的事,将军府有个侍女东菱死了,对了,几百年前你们几个小家伙还不知道在哪儿,肯定你不知道东菱了,不过你们都应该知道她那个半妖侄女,就是后来嫁给百里擎的那姑娘,错儿你还记得吧?你小时候喊‘百里他妈’的那位,她老公可是出了名的招蜂引蝶,据说给大理寺林大人家的……”
老太君在介绍故事中第一个登场人物时,就已经把话题扯了十万八千里,众人始终没明白她老人家到底想将什么,倒是清楚了不少有关尚书家、林大人家、柳侍郎家等门户的八卦绯闻、风流韵事之类的东西。
“老祖宗,您先喝口茶吧!”花错见自家老祖宗摸了摸嗓子,就及时地抵上去一杯茶,随便告诉她,像她老人家这么经历丰富之人的故事,应该留到最后压轴才对得起大家,变相地让老太太一边歇着去。
花错真心觉得这一堆“神仙妖魔”聚在一起将“鬼”的故事,忒白痴!
“那么接下来就我来吧。”紫嫣位居老太君之后,倒不是她对这活动有多积极,实在是根据养生之道,她一直是早睡早起的实践者,现在只想赶紧讲完个故事然后去睡她的美容觉。
“那是在一个漆黑的夜晚,一位进京赶考的青年书生,夜宿在一家大户人家的豪宅里面……”
“紫嫣,为什么不是破庙里?”本着遇鬼必荒郊野外漏屋破庙的原则,酷爱研究故事合理性的某朵适时提出了疑问。
“怎么?就不需妖精住豪宅啊!”紫嫣的话题被打断,不耐烦地表明她要给故事里妖精们提高住宿福利。
“为了赶路,那书生很早就歇下了,也不知道睡到了什么时候,未免突然刮起了一阵清风……”
接下来暂时也没有人打断花女王,她的鬼故事有条不紊地进行了西青区而没有卡壳的兆头,直到继书生之后的第二个人物出现。
“那是一位妙龄女郎,但见她娉婷秀媚,桃脸樱唇,玉指芊芊,秋波溜溜,歌喉婉转。有诗云‘佳人一篛腰肢绕,回雪萦尘皆尽妙’,她脚不沾地飘忽而来,衣袂飘飘,那样子简直把那书生看呆了。”
紫嫣对那佳人进行了大半天的外貌描写,却还意犹未尽,说到此处,当即站了起来,学着她口中人物的样子轻灵灵地走了几步,水蛇腰线条流畅,当真是皆妙相得很。
“紫嫣,你说的这个该不会是狐狸精吧?”青萝在一边插话问道。
“咦,你怎么知道?”某嫣显然很诧异自己这个关子是什么地方露馅了。
我本来是不知道,但一看你这个样子我就知道了。
青萝在心里悻悻地腹诽着,同时瞄了一眼神情跟故事里的书生有得一拼的元让。
某嫣讲的这个故事,笼统来说可以归类为二流的才子佳人爱情故事,除了女主狐狸精的身份之外,就跟鬼故事一点关系也没有了。
但是大家对于某嫣如此钟情于这个狐狸精的表示理解,所以都没有难为她,顺利过关的某嫣也便牵着元美人,扭着她的狐狸步子回家睡觉去了。
接下来,大家把视线都投注在了紫嫣下手的青萝身上。
“那我也说说听过的鬼故事吧!”面对大家的目光青萝气定神闲的开讲了。
“这故事讲一古巢老姥,话说一日江水暴涨,寻复故道,港有巨鱼,重万斤,三日乃死,合郡皆食之,一老姥独不食,突有老叟曰:‘此吾子也,汝独不食,吾厚报汝,若东门石龟目赤,城当陷……”
在烛光的掩映下,青萝不低不高,不急不缓的平静语调,仿佛将人带入了那悠久遥远的世界,很有一番意境,但是美中不足地只有一点——
“青萝啊……”瞅到某朵朦胧的小眼神,又背负着诸人一头雾水的表情,陛下作为代表提出了自己一个小小的意见:“你能用白话文再讲一遍吗?”
青萝一噎,闭嘴死不开口了,一群文盲!
“接下来是我了?”顺次坐着的祝黎指了指自己,然后开始讲故事,总之进行到这里,总算是祝黎和付珩讲了最正常最像鬼故事的两个鬼故事。
只是,由于过于正常,倒是一点儿故事效果也没有。
他俩分别说完故事后就依次吹灭了自己身边的两根蜡烛,厅里的灯光此时也已减半。
“我说的这个,是一个电影……”座次到了花错这里,他支着下巴想了一会儿,煞有介事地申明一番,便开始口若悬河起来。
“……待到一个月解围之后,城外的尸体可以说是满坑满谷,蛆虫多如牛毛,到处都是吃腐尸的雀鸟,战场上几乎没有完整的尸体,肠子和内置纵横交错,甚至风不清谁是谁。”
“那之后大半年,我就没吃过面条,因为一看到那形状,就让人想起……”雷斩也看过那部电影,在花错讲完之后适时地补充了一句,一只手还压在心口,显然现在想想都有点反胃。
诸人听俩哥们这样一唱一和,确实都觉得头皮阵阵发麻,心中断然打住联想,省得待会儿回去还睡不着觉。
可某朵还发现了一个大问题:“咦?鬼故事呢?你讲的鬼故事在哪里?”
死人虽然跟鬼有着莫大的关系,但毕竟还有一步之遥。
“朵朵,你觉得这样还不够?”花错指了指眉头紧蹙,一脸煞白的紫夙,似乎对自己的故事效果相当满意了:“要不我再讲讲用尸体补城墙的故事吧……”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可以不用说了。”再说下去估计不止是面条,连肉都没法吃了。
某朵这才知道花错讲的不是日本恐怖片,而是美国恐怖片,专门负责恶心大家胃口的。
“那么,下面轮到朕的了。”由于是围圆坐的,所以花错的右首是凤帝,只见他扶着额头想了想,不知为何会心一笑,开始讲了:“那是朵朵四岁的时候,发生过一件怪事……”
“父皇,什么怪事?我怎么不知道?”凤帝才开一句头,某朵就凑了过来,好歹她也是当事人,为何完全没有印象?
“朵朵别急,听父皇讲完。”凤帝别有深意地笑了笑:“那时候那还小,一个人睡害怕,所以溜到我房里来睡了。有一天,朕半夜醒来,发现她不在身边,不过当时朕也没在意,心想也许是又回自己房间睡了,可是睡到天亮,发现她还在朕身边睡着,朕就问她半夜出去干嘛了,结果她就回老一句:‘我什么时候出去过?’……”
凤帝说到这里,所有人都吃惊地看着某朵,祝黎神经兮兮地问了一句:“朵朵,你不会是鬼身上了吧?”
“胡说!本公主是神凤!什么鬼敢上我的身!”某朵愤愤地瞪着凤帝:“父皇,你怎么可以再大庭广众之下诬蔑我?”
凤帝倒是没理会这些,继续说道:“朕也知道不可能是鬼身上,只是想难道是自己睡糊涂了?谁知过了几天居然又遇到这种情况了。”
“所以朕决定非要搞清楚不可,静静地等到了半夜,朵朵果然起来了,还自己穿好衣服收拾一番出去了,她还理都不理旁若无人地就进了她的小书房,进去半天居然也不开灯,黑漆漆的屋子,朕实在忍不住就进去了,只见朵朵一个人坐在……”
“咳咳,父皇你口渴了吧,要不要喝茶?”某朵完全不顾大家的好奇心,突然打断话题,把花错用在老太君身上的手段剽窃了过来。
凤帝看着她把自己根本没有少水的茶杯拿走,又塞了一杯过来,兼带以无比愤怒、羞愧、哀怨、可怜的眼神望着自己,知道她已经想起往事,自己便也该见好就收。
毕竟嘛,这好面子的小丫头哪好让人家知道自己在管教压力下,半夜梦游到书房去背书的糗事。
“陛下,接着讲啊!然后呢?”偏偏祝黎这个八卦之王还要穷追不舍。
某朵狠狠瞪了他一眼:“什么然后!没有然后了!”
由于某朵明显不想让人知道,凤帝的“鬼”故事不了了之,也没有人敢追究。
顺次跳过凤帝,轮到夜幽篁了。
魔尊大人用俗称的星星眼注视着某朵,十分希望她能收回不让自己开口的成命,可是为了保护大家的身心健康,某朵还是立场坚定地漠视了他的眼神:“小夜跳过,下一个!”
下一个就是楚涟,他面无表情地看了看夜幽篁失望之余灰白黯然的侧影,重重叹了一口气。
“我对这些也没什么兴趣,只是偶尔道听途说过几个而已,你们不介意的话,我可以重复个别人讲过的故事。”
“当然可以,故事嘛,还不都是道听途说来的。”某朵觉得楚涟的要求完全没有问题,反而感动于他的配合参与集体活动,便欣然同意了。
于是楚涟用他脸部表情一样的万年冷嗓开口了:“那是一个惨淡的夜晚,没有月亮,只有依稀可数的几颗星星来衬托着晚风不安的吹动……”
大家的噩梦由此开始。
大约一个小时,除了早退的紫嫣夫妇,半途有事离开的青萝,扛不住精神睡着了的老太君……呃,当然还有本就对这玩意儿很感兴趣的小夜同志,其他人基本上是全部阵亡,更有胆小一点的紫夙,差不多已经被吓得意识不清,人事不知了。
神情淡定,声音却有些飘忽的的凤帝代表大家,艰难地开口问道:“楚涟,你这个……故事,是从哪里听来的?”
原来山外有山,天外有天,楚妖孽道听途说的这个故事之惊悚恐怖,只可意味不可言传,想来这故事的原作者完全可以跟幽篁一争高下的。
楚涟很轻描淡写地就供出了给他提供故事素材的始作俑者:“这个故事我也就是听幽篁讲过而已,觉得还不错,就随便讲讲了。”
……
*
“太可气啦!紫阳那根烂木头,朕只不过是随口一说,改一下难道天就塌了吗?还说什么下不为例!下次?下次朕就就让他去晴海戍边,看他改不改!”
“陛下,何苦跟花御史置气呢,他就是一个认死理的书呆子。”邱析一边安慰凤帝,一边打扫书房。
“这还是在朕眼前呢,要是在朕看不见的地方,谁知道他们拿帮史官会怎么写?太不像话了!”
惹得凤帝肝火上升的,正是这样御史馆那帮家伙;而惹的他肝火上升的事,就是他的这些臣子,总是积极地把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记下来存档——积极得就像每一句话都带提成似的。
本来,这对在位者谨言慎行倒是有一定的督促作用,可是不管是谁,不管多英明睿智,哪能没几次说话不经大脑的时候呢?
今天下朝的时候,凤帝随口小声感慨了一句“当明君还不如店小二”,于是,他这大老板就跟“秘书”花御史同志杠上了,虽说花御史最终并没把陛下这句记上去,但他那副“我是正义我怕谁”的工作态度却着实大大刺激了陛下一把。
“哎……难道朕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帮死书呆子糟蹋了吗?”
凤帝惆怅地叹了口气,心里就跟被毛毛虫爬过一般,要多难受有多难受,更让他觉得冤的是:他甚至都不记得自己说过这些话!
“陛下难道不能叫人偷偷把那些给改了吗?”
邱析话刚说完,凤帝就丢了他一记冷眼,把“废话”这俩字印在了他的脑门上。
“紫阳那死心眼守在御史馆,朕想看一眼都不行,还改?”
“那就干脆自己写本书,流传于世,以正后名嘛!”
对于邱析的这句话,凤帝没有用他的冷眼来回应,因为他忽然觉得这个提议的可操作性——那是大大地!
……
按照约定俗成的标准,这的头一章自然该从家庭族系,祖宗十八代开始说起,所谓人由何处生,水从何处流,当然得说个明明白白,倘若祖上有点什么光荣事迹,那更是要大书特书一番。
在这一点上,与那些绞尽脑汁也要把自己写得光辉一点的人比,凤帝就省事多了,远古上神没什么家族关系可写。
至于光辉,他更是有着只能让人膜拜的绝对优势,信手拈来拈得手都抽筋……不过坏也就坏在这过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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