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小半会时间，叶羽身周已经只剩下七八个人影。
打得越来越激烈，叶羽心中也是渐渐激荡起来，他飞身而起，在空中扫下一道剑芒，朗声喝道：“一剑横天百世空！”这几个月来，他不是被追杀，就是陷入武道疑惑中，总是不得通畅旷达的意境，此刻打得舒畅，倒是把前几个月的郁闷都打掉一般，忍不住高喝一声。
“好小子！”看见叶羽发威，孙梁蒲元先同时笑骂一声，蒲元先手上动作加快，嘴上却哈哈笑道：“好剑，好诗，我蒲元先也来接一句！”他左右手交替而出，摆出鹰爪型，瞬间扫倒一大片绿柳弟子，朗声喝道：“生绝幻灭也有穷！”
原来孙梁继承祖辈功法，修炼的是“涛生幻灭神功”，这路神通化自大海阴阳变化，号称“生死幻灭，有穷无尽”。蒲元先如此说，自然是贬义，讽刺孙梁武功修炼得不到家，只修炼到“有穷”，却达不到“无尽”，更隐隐有携着叶羽威势威胁孙梁的意思。
孙梁哈哈一笑，手上印决变化，周围空中忽然一阵恍惚，无数雾气升腾，芳草形状若隐若现。一片白茫茫的芳草中，四周的人都倒飞而去，孙梁朗笑一声：“草木长青我长笑！”
这一招是“涛生幻灭神功”中的“色空幻”，一句话携威送出，既显出了自家神通，也对方才蒲元先的话做出了不屑一顾的回应。孙梁此等潇洒做派，倒是让不远处的叶羽都暗自喝了一声彩。
几句话说下来，大家伤敌的速度都加快了许多，但叶羽长剑纵横，还是隐隐占先，他胸中激荡，长啸一声，真气充盈，将这最后一句话都送了出去：“南北东西自居中！”
“好家伙！”孙梁蒲元先忍不住大笑。原来三人中，孙梁在左，蒲元先在右，叶羽处于奔雷山庄的地盘，恰好是正中间。而且，他说完这最后一句之时，身周除了两个仅剩的人影，所有人都已经跌倒下去！
第8卷江湖茫茫第二百零三章 唯我落羽
刹那之间，叶羽身边已然只剩两人，而孙梁蒲元先左近却都还有七八人之多。显然，这场正式比武前的气势比斗，叶羽已经赢了大半，这样一来，“南北东西自居中”一句，倒也不算豪言！
“好小子，孙某倒是看走眼了！”孙梁哈哈大笑道：“只是你这句‘南北东西自居中’恐怕还是太早了，只要人还没有倒完，孙某还是有后来居上的机会的！”
蒲元先瞥了叶羽那边一眼，也是哼了一声。
叶羽微微一笑，自然明白二人的意思。
百十名三庄弟子虽然都已差不多倒下，但倒下的也不过是普通的家伙，现在还站着的，才是三人这场气势比斗的最后一关。谁能抢先将这些剩下的精英也击败，才能放心说一句“南北东西自居中”！
叶羽虽明白此理，但也是哈哈一声，洒然笑道：“两位放心，这‘南北东西自居中’一句话，叶某还是会再说一遍的！”
孙梁想要说话，但此时，一声清朗的声音却忽然传入三人耳中：“三位高才，敝山庄无人能敌，唯剩下几个可造之才，如若无妨，还望三位能够指点一番……”
这声音清朗平和，不强不弱，却恰恰传入叶羽三人耳膜之中，震起一片回响。三人同时转过头去，正看见徐茂林青衣峨冠，面目和蔼，正对着这边微微颔首。
孙梁心中一凛，暗道：“父亲说这河西三大庄不过二流门派，这一代中也没有什么英杰，只有奔雷山庄的徐茂林需要注意，原本我还有些不信，现在看来，父亲的话果然不虚！”
有了徐茂林的话，三人的气势比斗不得不停了下来。
叶羽看向自己对面两个奔雷山庄的弟子，忽然一怔。原来他对面赫然便是一位熟人，正是昨晚逃走的那位卫峰。卫峰的身边还有一人，黑衣束带，体态优雅，是一个高挑美女。
刚才人群之中，叶羽恣意驰骋，冲杀无忌，自然没有特别注意到他们。而卫峰昨夜其实并没有看清过叶羽面貌，叶羽也没有用出什么过于高深的武功，因此今天看着一路华山剑法的叶羽，他倒还真没有认出来。
叶少侠这一番动作，二人自然知道这少年武功远超自己，也收敛了心中的意气。更何况徐茂林已经放下话来，一方面是让叶羽他们“指点”一番，另一方面也是让这些仅剩的精英弟子放下心中各种杂思，安心接受“指点”。
卫峰深吸一口气，踏前一步，道：“奔雷山庄卫峰，见过阁下！”
叶羽奇异地看了他一眼，洒然道：“两位，出手吧！”
“等一下！”那黑衣女子忽然道：“你好，我叫徐筠，我想知道，你明明武功比卫峰低，为什么会这么厉害？”她睁大着眼睛，就这么注视着叶羽，显得有些单纯直爽。
卫峰无奈地看了黑衣女子徐筠一眼，这女子是庄主徐茂林最小的女儿，也是山庄中武道资质最好的一位，她的性格单纯直接，属于有什么问什么的类型。因此现在，她才会管也不管人家的感受，直接问出心底的疑惑。
不过卫峰虽然觉得对方肯定不会回答自己的疑惑，面上还是不禁好奇地看向叶羽。他自然已经发觉叶羽只有神初初期的实力，而自己和徐筠一个神初中期，一个初期，再加上一群真我灵动的弟子，竟然也奈何不得他？
这让卫峰很是疑惑，即使明白希望不大，还是望向叶羽。
出乎卫峰意料，叶羽丝毫没有任何不悦的神情，反而哈哈道：“两位，神初境初、中、后三个境界的特点同真我境一样，不过是本命丹心的凝聚程度和真气储量的区别而已，不过，武道一途，很多时候都是与真气储量这些东西无关的……我只要一剑在手，别说你们两位，就是神初巅峰的武者，又如何战不得？！”
“神初三境，多的只是真气储量和凝聚程度。”这时候，奔雷山庄演武场正中间的徐茂林也同时说道：“若是普通武者，这一级阻拦，自然如临渊海，但对于有些人来说，这些东西，都不过是外道而已！”
他旁边有一位绿衫老妇，似乎是绿柳山庄的庄主，“真气凝练程度只是武者实力的一部分，同境界中，除了比试真气，还有神通、武技、法门，茂林公说的是这些吧？”
徐茂林摇摇头，道：“无论神通武技，都只是外在表象，我说的，是武道！”
徐茂林望向远方，眼神深邃如海：“天地如银河飘渺，你我取其中一缕，融入本心，既成武道。武道深了，无论刀剑，无论拳掌，无论枪棍，一举一动都有大威力，一举一动都是大神通！”
绿衫老妇惊讶道：“这不是晋身神道的法门么？”
徐茂林微微一笑：“神道说来神秘，其实也很简单，无他，不过是用心装世界而已。你们几位都看到了世界，奈何却无法放在心中，因此才在气道巅峰徘徊……”
绿衫老妇心有所悟，又问道：“我看对面那三人武功路数都是颇为精奇，似有乾坤之妙，境界虽然被限制在神初境之中，但武道的领悟却要比我和老黑都要强很多……不知茂林公如何看法？”
徐茂林略略颔首，看向孙梁：“生死幻灭，阴阳变化，这是世上最简单，也最复杂的道理，这位小孙已经领悟得颇深，只可惜一道难以顿悟，小孙领悟得越深，剩下限制他的道理也越大越难。”
“至于这位蒲元先。”徐茂林又道：“萧鹰王的天鹰九变和神鹰七式都是最上乘武学，武功一道，蒲元先领悟得不错，只可惜尚缺了萧鹰王的大自在之道，哪天他领悟了真正的大自在，他便可以来跟老夫过过招了。不过现在嘛，他还是要比孙梁差上一筹。”
绿衫老妇点点头，又道：“那最后哪位姓叶的少年又如何？”
徐茂林看了看叶羽一眼，良久才道：“这少年……虽然有高人在前指引，但其实走得是自己的路，他此刻虽然只是神初中期，但却绝对不比孙梁蒲元先弱上许多。他心中尚有一道朦朦胧胧的坎，只需要有人稍加指引，便可以透透彻彻地跨过去！”
徐茂林负手望向远方，眼中光芒流转不定。
“一年之内，此子便是神道！”
演武场中间，叶羽面前，卫峰昨日便在叶羽剑下受过伤，此刻更是不敌，不过十几招功夫，便已经再次受伤，萎靡在地。现在只有徐筠凭着一股意气，还在跟叶羽相持而已。
这个徐筠会的武功很多，徐茂林的“奔雷剑术”她自然会，除了这个，她甚至还会绿柳山庄的飘雪身法、长河山庄的冰河神掌，就连叶羽曾经在陈彬身上见识过的震雷殿“天罡三十六拳”，她竟然也懂一些。
很显然，徐筠凭着爷爷的宠爱，着实学到了不少上乘武功。
“接我一招飞凤脚！”此刻，徐筠一声娇喝，飞身跃上天空，左腿惊鸿一般踢下。
叶羽摇了摇头，一招“雀置喙”使出，剑影凌厉，唰唰堵住徐筠前路，徐筠没有办法之后收脚后仰，右手撑住地面，勉强收回了攻势。
徐筠站起来，盯着叶羽，气鼓鼓地道：“为什么无论我使什么招，你都能一下子破解掉？”
“你练的只是武艺，自然有迹可循。”叶羽笑了笑，想起昨晚凌天笑说过的话，有些恍惚地说道：“武学一道，如果不是练自己的功夫，便必定囿于别人的道理，无法做到随心所欲，恣意变化，我若眼睛不瞎，自然能够一剑破之。”
他一边说着，一边却在心中想到：“要练自己的武功，可是我平生所学，如何才是‘自己的武功’呢？七十二路基础剑法？落羽剑？灵犀分水剑？又或是无量剑藏中记载的那些神通武学？”
想到这里，叶羽的神色更加恍惚，这几个月来的一幕幕都在他眼前闪过：安野寨的见闻、悦来客栈的意气风发、棉河郡城的恣意、苍谷村茅屋里羡慕和坚定、乌家堡对敌时的无奈、一路上被追杀的惊忧……“学他人的功夫，总是要囿于他人的道理，唯有自己领悟的，才是自己的……”
“喧闹、闲适、甜蜜、孤独、涅槃，但求我命皆由我……”
叶羽皱着的眉头忽然越来越深，心中波澜起伏：“当年学剑的喧闹，江湖恣意的闲适，友情亲情的甜蜜，还有如今武道唯我的孤独……我自走自己的路，用自己的剑，悟自己的道，这便是自己的道理！”
徐筠见叶羽不动不言，有些发怔，想要询问，叶羽却忽然转过头来，脸上超乎寻常的平静和洒然：“徐姑娘，出手吧，你若只是这些招法，我一剑已足矣。”
“天上地下，唯我落羽！”
第8卷江湖茫茫第二百零四章 阴阳变幻
叶羽长剑在手，胸中激荡，却亦乎平常地平静下来。他忽然想到：所谓练自己的武功，走自己的路，但什么又是“自己”呢？方才那一瞬间，叶羽忽然想到，所谓“自己”，自己这个人与其他武者的区别，恐怕也就是自己的经历、追求和情感了。
“我练武初衷，也不过求一个自由而已，既如此，想太多似乎也是无益！”
叶羽长剑幻化，展现出如烟如雾一般的奇妙变化：“世界之大，无边无际；宇宙之大，难以探究，人生天地之间，不过匆匆百年，与天地宇宙相比，不过一缕浮游。我以有崖之见知探索无涯之天地，岂不大谬？”
“古时先贤穷极一生，也没能阐尽天地奥秘，如今之我，又能何求？我只要明白什么是‘我’，明白‘我’要干什么，能干什么，将我所经历的，我所明白的都转化成‘属于我’的真谛，也就足矣！”
叶羽对面的徐筠一惊，忽然发现叶羽身上似乎多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似乎更加豁达，更加悠远，充斥着一种神秘而吸引人的气息。她很不习惯这种变化，因为她觉得很压力，甚至提不起胆气送出一招。
徐筠挣扎了一会儿，才捡起地上的长剑，鼓起勇气，使出了一招奔雷剑术中的“八面转斗势”。
叶羽望了一眼，哈哈大笑：“我用我的整个经历对敌，你却只有单薄得近乎卑微的剑招，怎么能打得过我呢？”话音刚落，一剑划破虚空，银光仿佛贯穿天河，星辰在这银光旁边起舞，以至于对敌者甚至都发现不了这银光的可惧和恐怖，等她的心神从那美丽的星辰银光间收回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徐筠睁开眼睛，看着自己脖颈上悬着的泛着银色光芒的长剑，怔住了。
叶羽“唰”一声长剑入鞘，说道：“你会的上乘武学很多，可惜都不能领悟到其中的深意，因此你虽然可能打得过卫峰，但武道境界之上，你差他远矣！”
卫峰坐在地上，有些发呆，“但卫峰虽然精研这套奔雷剑术，却只能局限到剑招深意，无论是剑术中的雷之气和雷之道，还是本身蕴含的创造者心意，都没有丝毫领悟……”
叶羽摇摇头，长剑挽了个剑花：“你们，好好看看我这一招！”
长剑斜出，非刺，只是斜划，朝着八方……雷霆声轰隆隆响起，无数银紫色的雷霆化作一块保护罩，将四面八方的空间都覆盖。但这其实也不是雷霆，只是长剑，长剑的剑影含着雷霆般的气势，护住四野，任何敢于违逆这片保护的进攻者，都将引来最凌厉快捷的反击！
“我只为自由，我的奔雷也只自由之雷，因此我其实并没有复述这剑术的真意，只是心意所致，似是而非而已。你们哪一天能超出这剑法的限制，才算是真正领悟了剑法！”
卫峰和徐筠都若有所悟，但叶羽却也不在乎，他一个转身，朝着孙梁那边走去。
“真我铸本心，神初观世界，观得四万八千大世界，神道已成！”似乎是凌天笑淡淡的声音，响彻在叶羽心底。
但叶羽却不在乎了，他心中回想的是这几个月来的所见所闻，一幕幕真真切切地展现在他面前，真我境时走的错路，在此时看来格外清晰，因为当他从这段错路上走回来之时，才能看得更远……这时候，孙梁和蒲元先似乎也刚刚解决完绿柳和长河山庄的几个精英弟子。孙梁看着叶羽，笑道：“看样子叶兄弟似乎又有领悟，精神气质都为之一新啊！”
叶羽只是淡淡一笑，并不多话。
蒲元先说道：“茂林公的吩咐你我都已经完成，现在也是该你我三人争胜负的时候了！”孙梁看了他一眼，大笑：“怎么，蒲元先兄都已经等不及了么？”
蒲元先冷哼道：“正是，我的天鹰九大变已经恭候多时了！”
孙梁不在乎地笑道：“既然如此，不如就让孙某来领教一下蒲元先兄的高招吧，等孙某胜了，再和这位叶兄弟比过一场，倒也不迟。这一人比两场，甚好，甚好啊！”孙梁和蒲元先在河西相遇，一路上多次相斗，却都没有真正分出输赢，因此这两人之间多有不服，说话时也隐含针锋。
“风大了，也不怕闪了舌头！”蒲元先哼了一声，当然不肯先落了下风。
“两位。”这时，叶羽突然说道：“不如让我和孙兄先比吧，谁赢了，再和蒲元先兄再比过也不迟！”
蒲元先眉毛一挑，想要说话，孙梁却大声笑道：“好啊，好啊，老蒲，人家小兄弟都已经开口了，你好歹也年长几岁，不至于如此吝啬，夺了人家的面子吧？”
“哼！”蒲元先皱了皱眉，但还是退开了。
“好了，好了。”孙梁活动一下手脚，笑道：“现在无关人士都已经退开了，旁边也只剩下我们两个人，叶兄弟，谁能真正‘南北东西自居中’，就看此刻了！”
孙梁显然还记着叶羽刚才那句“狂言”，他们一脉多是武痴，执着于胜负，叶羽刚才那一句，着实有些令他记忆犹新，时时不忘争一争胜负。
叶羽微微一笑，道：“那就请孙兄品评一下我这一招了！”
话音未落，叶羽一招送出，挽出三朵剑花，每一朵剑花中却都是一片鸟雀，叽叽喳喳不停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