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轻轻一送,便能够割破大个儿喉管,对于这把别金切玉的宝剑,杜辊是极有信心的。傻大个地忽然动弹一下,喉咙直碰向剑尖。杜锟缩手不迭。只听大个儿含糊地说了几个字,便又寂然不动。
病金刚杜锟也不明白自己何以要急急收到。耸一下肩头,忽然后退了几步,他摸摸裤带,早先和大个儿动手时,用力太甚,腰带差点儿绷断了。他把裤子抽高一点儿,然后用脚一蹴,地上的砂石激起大片,直罩向大个儿全身。方巨吸气时被尘沙钻入鼻孔,痒得打个喷嚏。杜锟大喝一声,身躯一下子拔起大半丈,腰上用力一叠,斜扑而下,那柄宝剑直直吐出,指的是方巨的咽喉廉泉穴。方巨只打个喷嚏,没有睁眼。杜银剑光如虹,笔直刺向他廉泉穴。这一剑下去,纵使方巨有过人的横练功夫,也搪不住这口削金切工的高王宝剑。
正在这危机一瞬之间,病金刚杜锟因为在空中叠腰下扑,用力太甚,噗地轻响,那条裤子直掉下来。他的裤子掉落得及时之极,使他不得不回手去抓。以致持剑的手也偏歪一下,味的一响,那剑在方巨颈边擦过,直插入树身去,只剩下剑把。他的身躯同时撞向方巨身上,忙乱中手肘撞向方巨胸前的鸠尾穴,这穴道乃是方巨全身唯一致命之处,感觉灵敏得异乎寻常。
但见那巨硕的身躯猛然一侧,杜馄的手肘便撞在旁边,发出撞击在铁板上那种沉闷的声音。方巨这次可醒了,也不知怀中的是什么东西,胡乱地挺腰一弹,把病金刚杜锟整个人摔出半文。病金刚杜锟的手死命抓住裤头,另一只手却不得不努力封住方巨推他的手臂,是以那柄高王宝剑便留在树上。方巨瞧清楚原来是面黄如金的病金刚杜锟,便大声道:“小子你回来了?”
他问候了一句,便又靠在树身,嘴巴微张,悠然地瞧那茫茫的原野。病金刚杜锟一手抽住裤子,另一只手却十分酸麻,满不是意思地站在那里。方巨忽然记得这黄脸的人,曾经对他不怀好意,便大声问道:“小子你还要杀我?”
杜锟勉强着用一边麻了的手,帮助着将裤头拉起打个结,火躁地道:“爷爷非杀死你这浑蛋不可。”
方巨立刻自卫地冲起身,病金刚杜锟不自觉地退开两步。
方巨手长脚长,一下子站近来,伸手猛推。病金刚杜锟可真不敢让他推着,低头一钻,打算从他肋下钻过,去拔树上的宝剑。
方巨极快捷地踏步倒退,猛一转身,刚好将病金刚杜馄夹在助下。随即旋身一甩。吧啦一声,把杜银摔到二文外的尘埃中。病金刚杜银这回才算死了心,不敢小觑这条大个儿呆笨。肩膀着地一垫,滚身而起。眼角瞥见大个上儿赶来,连忙飞跃上马。
方巨吓唬地追赶上来,杜锟圈回马头,双腿猛夹。那匹马负痛急蹿,竟是落荒而走。方巨追了大半里路,这才晃呀晃地走回来,随便在附近的树荫下,坐着闭上眼睛。他并非老是磕睡,而是忙着追思一些图形,那些图形便是在萨加寺方丈五室中瞧到的。他回夕想学拳脚,却好石室中那些复杂的线条图案上,瞧出一个和尚,比着不同的架式,他当时倍倍懂懂地记得四个架式。
其中三个已普施展过,一是掴人嘴巴的妙着,本来有个名堂是“龙牙打板”。第二式是推跌金魁两次的妙着;本称为“白尘挂袋”。第三式是他用手指弹飞玉郎君李彬的创,称为“弹指乾坤”。第四式便是他想不大出来而又朦胧在心的“丹霞选佛”之式。这一架式神妙无穷,但极费气力,是以他瞧见石壁上的和尚,瞪目露牙,青筋尽现。不过以他的天赋神力,却是恰好适用此式,只因这一式“丹霞选佛”有点儿复杂,却能够尽量发挥他的天赋异禀,有力敌万人之妙,但比较难记些。早先他为了追想这一下架式,故此让恶客人金魁和玉郎君李彬同时刺戳正着。
这萨迦寺方丈石室的复杂图案,乃是密宗无上大法,随缘而现。方巨因缘凑巧,竟然学得这么神奇的四招,不但章瑞巴不会知道。便那得道高僧智军大师,也仅知他有所遇合,究竟内情如何,也不深悉。然而方巨却真个能使用出来,不可不谓千载奇缘了。他追想了一会儿,倏然站起身,漫然地踱了几步,不觉到了几株合抱大树中间。猛可拽拳踢腿,吐气开声,哗啦啦一阵巨响,前后左右几株大树,都吃他的万斤神力冲击正着,而且俱是巧劲,立时齐腰尽折,枝叶横飞中,一齐倒下,声势猛烈之极,把这浑噩的大汉吓得傻立不动。良久,章瑞巴已牵马回来,大声喊道:“方巨,你站着干什么?啊,这些树都倒掉,太可惜了;是你干的吧,过路的人可需要这些树荫啊方巨吃惊地转眼瞧着章端巴,以为他必会责骂。章瑞巴见了他的神色,便一笑道:“算了,树都倒掉,再也扶不起来,我们动身吧。”
于是两人继续往前走,却不知那柄所渴望追求的局王宝剑,就在那棵树身上。
一直赶到百里外的顺达,已是半夜时分。青海的气候,热少寒多,而且一昼夜间,往往寒暑相差如四季变换。
这时已寒冷到不得了,看那方巨,却洋洋如同平日,似乎一点儿不受外间气候影响。他们在一家玉树族人借宿。这玉树地方的人也是藏人,一切习俗都甚相似,是以毫无困难。
第二天离开时,章瑞巴道:“昨夜我想了一会儿,直在奇怪那三人为什么少了一个,而且也没有宝剑,怕是在另外那人身上,我们尽力赶一程,快点儿查个清楚。”
方巨唯唯以应,并不会告诉他昨日详情。原来他惦挂着那四个和尚架式图形,镇日心中反复默记。他本是个浑人,心一有事,岂能顾及其他?
两人赶了一天路程,晚上到了沙石隆地方。方巨有了玉郎君李彬赠的银子,便嚷着要买衣服。章瑞巴只好带他去找卖衣服的。可是这时天色已夜,而且这地方住户不多,哪有夜间还做生意的店子。卒之找到一个玉树族的牧人,请他让一身衣服,顺便借宿一育。那牧人大概环境很不错。找出许多厚重料子的衣服,任他选择。
方巨先把银子摸出来,章瑞巴一见大奇,问道:“你的银子哪儿来的?”
他道:“是一个小子给我的,他们弄破了我的衣服,所以赔我银子。”
章端巴哦一声。
他又眉飞色舞地再道:“我追上他们的快马,他们赶快赔的。”
章端巴责备道:“你怎可以仗着自己个儿大腿快,迫人家赔银子,下次不可以这样,记着。”
方巨心有不忿,只好嘟着嘴巴,不再说话。于是章瑞巴又错过了机会。
章端巴替他拣了好几件,都不合身。
他知道方巨将远走中原,这装束也不能应付,便道:“我们明天要绕路北上,到那星宿海西宁古刹,到那里再请寺里的师兄们替你弄一件合适的,这银子你且收起。”
方巨道:“和尚师兄你说这银子不好,我不要了。”
“你说得对,不好的东西我们不要。这银子就送给这主人吧,赌,我另外给你一锭银子,你藏起来。”
方巨立刻快活地将那锭相当大的银子接过,卷在腰带中。一宿无话,次日清早冒寒上路,跨越过无数河谷和水湖,午间便到了西宁古刹。
那西宁古刹寺门大开着,静寂中显得甚是庄严。二十年前白眉和尚到此寺时,那寺门堵住的巨大石香炉,此刻却在里面大殿前的阶下。他们的眼光沿着石甫道,一直瞧进去。那大雄宝殿里面较暗,看不见什么。眼光移开来,那长长的白石甬道,两旁都是苍翠欲滴的修竹,间或有好几株笔直的松柏。草地上几头朱顶白鹤,长长的腿悠闲地踱着,看来神气得很。章端巴不觉不觉合十礼赞这佛门的宁盗安详。
方巨左瞧右瞧,然后大声道:“和尚师兄啊,这佛寺大倒是够大了,但好像没有萨迪寺那……那么……”
他形容不出来,两只蒲扇大的手掌,不住比划。到底没使章端巴明白他的意思。
章端巴庄严道:“这西宁古刹同是佛门胜地,和萨迪寺怎会有上下之分。”
方巨道:“我不是说哪一座寺好些,只觉得有点儿不同,我是说……”
他嘟囔了许久,忍不住忿忿地大喊一声。草地上的白鹤们被他轰雷似地一喊,吓得都打翅飞起。甬道两旁的松柏修竹的叶子都籁籁震动。大雄宝殿内立刻走出四五个僧人,直着眼睛来看。章端巴连忙远远便躬身合十,再扯方巨一同走过去,打算命他道歉。
殿前一共是四个僧人,年纪都是甚老。章端巴和方巨走近去,只见全都面色灰白,显出战票的样子。
章端巴知道这西宁古刹位处青海,寺中僧侣多半识得藏语,便合十道:“诸位师兄请了,贫僧章瑞巴乃从后藏萨迪寺来此谒见贵寺主持秋月大师。”
那四个老僧人同时啊一声,一齐还礼,左边那位老憎道:“原来是萨迦寺的章端巴师兄,请进来,主持大师在后面的红莲精舍。”
章端巴和方巨拾阶上殿,随他们往后面走。那僧人边走边道:“老油等起先以为那位施主生气,敢情他天生的嗓子真响,料主持大师也听到了。”
章瑞巴肃然道:“若是惊动了秋月大师,贫僧罪咎之甚。”
“那本来没什么。”
那老僧又适:“不过当初我们以为别有用意,是以震骇不已。”
章瑞巴听了想道:“即使以为我们怀着歹意,也不必这么惊慌啊。”
口中却不便多说,跟着引路的老僧,绕过大雄宝殿,还有好几座佛殿,才到了寺后。
只见周围惧是修竹成林,那些竹全都圆润生光,挺拔坚劲。章端巴乃是佛门弟子,认得是南海紫檀竹。不觉大是惊讶,止步踌躇。
那老僧见了他的神色,猜出他心中之意,便解释道:“这些竹真个全是南海紫檀竹,乃佛门中贵重异常之物,本寺之能有这么茂盛的紫檀竹林,全仅三十年前本寺一位有道尊者,到那黄河源头,把五大灵泉之一名为万钧灵泉引进寺。才能将这宝竹灌溉得生长不息。老僧等适才震骇两位之故,便是记起昔年一位姓朱的魔君来到敝寺,声势极之惊人,后来又有种种怪异之事。不瞒两位说,老僧自幼皈依我佛,寄身沙门,从来不知惊喜之情,直到那魔君来时,才晓得这种情绪的味道。哎,这些都是陈年旧事,两位又非本守之人,怕无法得悉内情。”
要知瘟煞魔君朱五绝离开这西宁西刹时,乃在二十年前,即是天下四大剑派在百花洲比剑大会之后,但追溯起他之到西宁古刹,又在二十年前,合起来即是共有四十年了。这老僧当时亲眼目睹,印象自然非常深刻。至今时隔湮远,便以为外间人必定无从得悉。
章瑞巴道:“这桩事贫僧也得知一点,只不详细而已。”
方巨却听得糊里糊涂,没有兴趣,一边走,一边注意路两旁的竹林,忽然道:“这株紫竹怪光溜的,拿来玩玩倒是蛮好的。”
老僧闻言止步,犹疑一会儿,才道:“这些竹林费尽首年诸位尊者先德的心血,才能养成这片茂林,老僧不敢做主。”
章端巴忙道:“师父别理他,我这位兄弟心肠太直,想到就说,也不管别人受得住与否。”
这时,他们堪堪转出竹林,前面便是藏经阁。闻后便是那红莲精舍。忽然竹林转角处飘来清越语声,说道:“那位施主既然心爱那株竹,治初便送给他把玩。”
众人寻声而现,路口已转出一个披着灰色袈裟的和尚。面目清秀,身我微觉瘦削。当先那老僧立刻合十行礼。
章瑞巴听了老僧对这和尚的称谓,知道是本寺主持秋月禅师,连忙行礼,道:“贫僧章瑞巴奉我师智军上人之命,特来揭见大师。这位乃是贫增师弟方巨,方巨,快向秋月大师行礼……”方巨听话地行了一和,章瑞巴又道:“适才敝师弟乃是无心之言,请大师莫怪。更不敢贪受贵寺宝物。”
秋月禅师看意打量方巨一会儿,莞尔笑道:“方施主好一副天生异禀的身裁,无怪方才一鸣惊人。老衲久仰令师智军上人,乃是西藏前辈得道高僧,未知因何法缘,劳顿大师法驾。”
章瑞巴尼秋月弹师甚是客气,心中甚说,立刻将智军上人的手函奉卜那秋月神师虽识藏语,却不懂横行如蟹的藏文,接过之后,便道:“令师法谕,须待少停拜读,如今先请两位到红莲精舍奉茶。”
他接着又道:“那紫檀竹乃是沙门弟子至宝,竹身坚净之极,寻常刀剑,均难损伤。尤其以方施主这种神力天生的身手使用,因为竹身具有弹性,更能发挥无穷威力。这株紫竹已长至碗口之大,重量可逾精钢。如不是这位方施主,老衲虽肯相赠,怕也无法使用。”
方巨大喜道:“和尚你肯给我?”
章端已叱道:“你怎么这般无礼,应该尊称为大师才对。”
方巨连忙叫声大师。那样子是惟恐得罪了秋月禅师,因而不能得到那紫檀竹。秋月禅师并不以为什,还替方巨分说了几句。这才请他们两人合力动手,将那紫檀竹拗折。首先由方巨将那竹板低,然后由章瑞巴以大手印掌力,猛然震断。
他们照着这方法,果然一下子弄断那根紫檀竹。再除去顶端枝叶,和折断末端较幼的一段,剩下一丈二尺长,恰好给方巨当作铁棍用。
这紫竹一当折断之后,便自动坚凝,一个时辰之后,再不能折断。饶是生时能够折断,但也不能以刀剑去砍,必须有像章瑞巴这么好功力的内家好手,以重手法弄断。
方巨得意洋洋地把紫檀竹扛在肩头,不时用巨大的手指去弹那竹身,发出清脆的脉琼声,宛如弹在空心的精钢之上。
他们一道走到红莲精舍,在小厅中落座之后,秋月禅师便命人传来一位老僧,立刻翻译智军上人的手函。
那名老僧将函译毕,秋月排师师接过一看,便道:“令师谕中之意,章大师想必已知。”
章瑞巴应道:“贫僧已经知道,宝剑在此,还有家师释剑之文,请大师一并过目。”
秋月弹师接过那柄黑色的五易剑(即玄武剑),细细摩裟了一会儿,忽地蓬然抬眼道:
“老纳昔年也是武林中人,是以一睹神器,不免故习油生。章大师请勿见笑。”
章瑞巴连声不敢,方巨把紫檀竹扛得厌了,拄向地上,略地一响,裂了两块方砖,方巨喜道:“和尚师兄,你瞧这根竹就跟铁棍一样。”
秋月掸师微笑道:“除了方施主,相信无人能使得动这根紫檀竹。以老衲谬臆,方施主定然本学过棍法?”
章端巴一面替他回答说是,一面责他要小心点儿,别把寺内的东西都给砸坏。
秋月排师道:“智军上人法谕中,亦有提及方施主,说是与佛门有缘,当作金刚护法,为沙门解救一劫。敝寺有一位高僧,当年行脚四方。如今虽长居寺中,却仍然每日外出,广积功德。这位高僧法名青田,擅使十八手降龙杖法。若方施主有意,老销可请青田排师将十八手降龙杖法传授。”
方巨焉有不喜之理,一叠声说好。当下秋月排师便命人去寻青田弹师。不久,那沙弥归报说青田禅师前日出寺,至今未返。于是章瑞巴又和秋月排师商量起智军大师的手谕,原来该函乃请秋月禅师另派汉僧携剑往中原交给钟整,因为章瑞巴不懂汉语,而且智军大师自知西归在即,章端巴必须赶回萨迦寺。至于方巨,则暂时留在西宁古刹,等钟望再作安排。
这种事甚是易办,秋月排师当然答允。可是章瑞巴追夺不着那柄高王宝剑,一时便不能回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