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子见过祖母！”
“孙女见过祖母！”
两人如出一声，一起伏地，用力的磕了一头。
“快起来，快起来！”
座上之人一叠声的叫道，立时有两个丫鬟一左一右的扶了两人起来。
顾欣悦这才抬头看向前方。
屋子里主座之上坐了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夫人，头带黑底金丝的芙蓉抹额，身着黑底暗绣的锦袍，慈眉善目，圆润的脸上带了一些憔悴和未有擦净的哭痕。
面前慈祥的老夫人和先前那发出狠戾恨意之人交相在脑中闪了一下，顾欣悦心头浮起了警惕之意。
是了，这位祖母大人，对原主做的一切，面上看来都是为她好，便是欺负人，也从来不是她！
“我的儿，委屈你了，快过来给祖母瞧瞧。”顾老太君的视线在顾陌寒身上停顿了一下便一扫而过，对顾欣悦招手道。
顾欣悦心头无数个念头闪过，回了顾陌寒一个安定的眼神，眼眶一红，面带凄然，跌跌撞撞般的往顾老太君冲了过去，哭道：“祖母，祖母，父亲，父亲不在了！”
“我的儿啊！”顾欣悦的话好似击中了顾老太君的伤心处，一把抱住了顾欣悦，顾老太君也大哭起来：“我可怜的孙女，我的魁儿啊！”
两人抱头痛哭，顾老太君还哭得好似上气不接下气，旁边得丫鬟赶紧上前道：“六姑娘你……”
“祖母，”顾欣悦赶在那丫鬟出声之前便收敛起来，哽咽着出声：“祖母莫要哭坏了身子，那便是孙女的罪过了，祖母，莫要太过伤心，听哥哥说，父亲是为了救明君而去，他是大大的英雄，是我们顾家的骄傲，亦是祖母跟孙女的骄傲。”
旁边的丫鬟一愣，顾老太君亦是一愣。
只那惊诧只是在眼中一闪而过，顾老太君脸上依然带着悲痛之色，抚着顾欣悦的背道：“我的儿说的是。”
说着，抬头看向了顾陌寒。
厅中站着的少年已经换了一身白衣，身上干干净净，不再带一点血色，越发衬得人姿容俊美，妍丽无双。
只那冰冷的容色和那含而不露的冷凛之气，依然让人不敢靠近。
听说此子十岁便跟着边关大帅罗大将军上战场，年纪虽轻，身上却已有不小的战功，这次更是以先锋之身第一个攻破了京城城门，后又在皇宫之乱中力挽狂澜，将陷入陷阱中的靖王救了出来……
“祖母！”见顾老太君的视线转过去，直接忽视掉那藏在凄然之后的探视之意，顾陌寒拱手施礼道：“这个时候，孙子本不该麻烦祖母，但是王爷所派的卫大人就在前厅，而只怕不用多久，拜祭父亲之人便会上门，府里下人和姑娘多有逾制，若是给人看到，只怕……”
“逾制？”顾老太君心里咯噔一下，收起了脸上凄然之色，沉声问道。
“是，先前我见大姑娘二姑娘四姑娘满头金钗珠玉，后祖母院子里的碧竹前来传信，穿的是嫩绿的牡丹锦衣，”顾陌寒视线在屋子里的下人身上转了一圈，淡淡的道：“先不说父亲，先帝刚去三日，便是王爷，都是荆服木簪。”
顾老太君神色顿时一变，眼角冷冷的扫过站在一边的顾二太太薛氏身边的陶嬷嬷。
满头金钗珠玉？二房那三个姑娘是去了哪？顾陌寒看到了，那先前和顾陌寒在一起的卫昭呢？
她不过是发了三天呆，这后院便翻了天了吗？
薛氏那个蠢货到底在干什么？！
等等，碧竹？
“许嬷嬷，去把碧竹给我带回来，在庭前杖毙。”顾老太君手轻抚着顾欣悦的后背，声音轻缓，连眼睛都没眨一下的道。
许嬷嬷身子大震，还未回话，顾陌寒已经道：“祖母，碧竹一心想追随父亲，孙子便做主允了她的心愿，让她自尽，日后，便做父亲的陪葬。”
顾老太君不觉又是一愣，看着顾陌寒的眼睛稍微深了深，转而脸上便浮起欣慰的笑容，道：“寒哥儿做得好，只是那等下贱的奴婢，还没有资格进你父亲的墓室，便烧成灰，撒在坟前，做养料好了。”
她声音轻缓，还了低沉的磁性，面上笑容浅浅，很是和蔼。
顾欣悦心底却浮起了一丝凉意。
老太君，能在大儿子远离京城，其他儿子没有一个顶用的情况也能保持住定国公府的荣耀。
果然，不能小视！
虽然先前说是碧竹自愿殉死，但是将那殉死的奴婢挫骨扬灰，这等狠毒，传出去可并不是什么好名声，人是顾陌寒下令动的手，自然这狠毒之名，少不得还是顾陌寒来承担。
顾陌寒眼瞳微微一缩，拱手道：“敬尊祖母令。”
话音未落，见顾欣悦带了担心和不赞同的看过来，顾陌寒低垂了头，掩去了眼底的那丝突然涌上来的暖意。
他不在乎担这种名声，他要的就是这些人知道，谁敢动顾欣悦，他就敢杀谁！
只是，若是顾欣悦知道自己已经抄了几十户人家，灭了多家满门，早就在京城得了一个顾阎王之名。
还会不会担心他。
“六丫头。”顾老太君将视线从顾陌寒身上收回，很是慈祥和蔼的拍着顾欣悦的肩头，柔声道：“我知道你身子不好，但是你父亲只有你和寒哥儿两个血脉，你又是唯一的嫡女，那守灵若是由别人代替……”
顾老太君收了声，只拿满含期待的眼神柔柔的望着顾欣悦。
顾欣悦心里暗骂了一声，强压住满腔怒火，低头，怯怯的道：“孙女定然要守满七日的。”
顾老太君满意的点头，还未说话，就听得前头有人急急的跑进来，站在门外道：“老太君，安国公和老太君到了。”
第18章 守灵（）
这万恶的旧社会！万恶的死老太婆！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给我等着，总有一天要你好看！
顾欣悦心里暗骂着，听得外面有人高唱着什么什么夫人到，揉了一下腰，将身子跪直一些。
一连三日，定国公府串流不息，人流如潮，作为顾和魁唯一儿子的顾陌寒，忙得脚都沾不下地，而后堂，顾欣悦也是一点休息时间都没有。
府里姑娘虽然多，也不过在第一天陪着跪了一个时辰，便纷纷离开，只留下了顾欣悦，因为顾老太君每天都会在那些夫人小姐面前夸奖她的孝顺，而不得不继续跪下去。
亏得她前些时候去学习了一个远古流传下来的吐纳之法，那种修炼的姿势和跪坐有些相似，在那宽大的麻布孝服遮掩下，别人也看不出来。
只是这后堂空气污浊，而且跪的时间太久，便是她用吐纳之法练功，身子也是有些熬不住。
若是原身，只怕在第一日就受不住死翘翘了。
若是死了，只怕那死老太婆还会猫哭耗子的一顿作势之后，便将她跟父亲一起埋了，说不准还为她求个烈女牌位来为顾家争光。
“可怜见的，六姑娘节哀。”
面前传来一声温婉的叹息，顾欣悦下意识的就磕头回礼。
这三日也不知道来了多少人，她头都磕晕了，却根本搞不清楚来者是谁。
“六姑娘，我是威远侯夫人，若是，若是有能我帮得上的，你跟我说就是。”那声音的主人并没有和别人一般马上就走，而是顿下了身子，扶起顾欣悦的头，柔声道。
面前的贵妇人三十多岁，面容娇丽，眉目温和，看着她的眼睛里，带了真切的怜惜之意。
威远侯夫人？顾欣悦搜索了下记忆，在原身那少得可怜的社交活动之中，并没有这个夫人的影子。
“谢过夫人！”顾欣悦低垂了眼眸，深施一礼。
贵妇人忙搀住了她，两首相交之时，在她耳边轻声道：“我是你母亲的好友，乖孩子，你放心，你母亲最多不过一年，便会回京。”
顾欣悦一愣之时，那贵妇人已经起身，跟着顾家婆子往后院走去。
母亲？在生下原身之后便和顾和魁和离了的安宁长公主？
一年后才回京！
顾欣悦手撑在地上，良久没有起身。
这三日，虽然她这里来的人都是匆匆而走，没有人会和她说什么，但是在来往的一些仆妇嘴里，或者说，是特意有人要那些仆妇透露给她的，她知道，顾陌寒只怕等新帝一登基，就会离开京城。
而从这几日的了解中，她也知道，父丧，她要守孝三年，门都不能出，别人也再见不到她，等顾陌寒一走，大门一关，她这个身体羸弱的孤女能活多久都不知道！
而她本来的依仗，那个亲妈长公主，居然还要一年才回来！
指望那个便宜舅舅，新任皇帝吗？
那是做梦！
新帝夺位成功，是趁着三王大乱京城空虚而来，便是他借用先帝旨意杀了一大批人，但是要坐稳这个帝位也不容易。
他现在的事情多得只怕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
又怎么会去在意一个面都没见过的，名义上已经不是他侄女的孤女死活？
而她现在的身体，便是靠着那人参的生物能量转化，和她努力吐纳修炼，依然是虚弱无比，这么跪了三天都已经是极限，如果真跪满七天，就算她不死，也是强弩之末。
要弄死这样的身体，不要太容易！
而如果这个身体死了，那死人工智能又没有反应，她无法找到新的宿体，下场就是……精神体也被毁灭！
她就彻底死翘翘了！
更别说替原身和自己这些日子受到的磨难报仇！
危机！
真是大大的危机！
那死老太婆到底是怎么回事？原身好歹也是她的亲孙女，可是看这架势，便是生死仇人也不为过！
而从这几日接触和原身的记忆来看，那些叔叔婶婶姐姐妹妹堂兄堂弟亦是，对原身根本没有什么血脉亲情！
反而，反而像盯着绵羊的狼！
不行，得想法子，至少，在自己恢复战斗力之前，得想到自保的法子！
“内阁大学士，卫夫人到！”
前面传来了唱名之声，顾欣悦心头不觉一动。
这三日，便是再忙，顾陌寒都会抽空来看她，用自己内力给她通通筋脉或者找机会让她能小息一下，有时，也会跟她闲聊。
他偶尔提过卫家。
卫家是世家，便是前朝亦是鼎鼎有名的书香门第，出过好几个大儒，但是到了近三十年，卫家却没有出过大官，虽然门下进士及第之人不少，最大的官也不过是吏部侍郎和御史大夫，而这次三王之乱，卫家是中立之人，谁都不沾，反而成了赢家。
那御史大夫（卫昭父亲）被靖王临危授命，直升为内阁成员，而卫昭，则是连升五级，做了礼部侍郎。
这位卫夫人，可是现在炙手可热的贵妇人。
而且，从原主那模糊的记忆里，这位卫夫人，还是个刚正不阿之人！
眼中瞅到白底暗纹的华贵衣裙，顾欣悦猛吸了一口气，脸色苍白如纸的，直直的往那裙角跌倒下去。
“六姑娘？六姑娘？不好了！六姑娘晕了！”
第19章 吃瘪（）
“六姑娘体虚至此，便是她再孝顺，也不该让她继续这么守灵，难不成贵府只有这么一个后辈？贵府的姑娘不是挺多的吗？”
“卫夫人，魁儿就六丫头这么一个嫡女，六丫头有这个孝心，难不成我做祖母的还要挡着她？”
“老太君这话我就有些听不懂了，听说六姑娘前些日子莫名坠湖，已是伤了身子，如今带着这样的身子还连着守了三日三夜的灵，便是我等，也都觉得六姑娘孝心可嘉，可是，作为长辈，不是应该怜惜晚辈吗？难不成，让六姑娘跟着国公爷一起去了，才是成全了六丫头的孝心？”
“龙夫人慎言！便是你是威远侯夫人，也不能……”
“各位，这是定国公府的家事，你们这么着在这里说，也太过了一些吧？定国公虽然去了，定国公府可还在。”
“二太太这话说得真好，定国公可不是去了吗？”
“龙夫人！”
“老太君是个最最善心的人，六丫头可是老太君嫡亲的孙女，难不成你们还比老太君和六姑娘更亲？”
*
嘈杂的声音逐渐远去，顾欣悦闭着眼睛在心里分辨着那些妇人的声音。
她一晕倒，卫夫人便要佣人抬了她到后面待客的院子，又找人去叫大夫，这么一弄，后面的那些夫人小姐们便都知道顾府国公爷的嫡女六姑娘因为跪守了三日三夜的灵而脱力晕倒。
再一听大夫说六姑娘极度体虚，如今只能静养，如果调养不好，只怕马上会追随她父亲而去。
外面的议论声便大了。
可是，顾欣悦的确没有想到卫夫人和那威远侯龙夫人居然这么针锋相对的和老太君说话。
好似，一点都不怕得罪老太君。
这可真有点意思了。
“噹”的一声拐杖敲在青石板地面上的声音，在外面那已经安静下来的正房里响起，随后便是沉重的脚步声。
顾欣悦忙收敛起所有的心绪，暗自调整内息，让自己的面色更加苍白，而呼吸几若游丝，眼珠更是一动不动。
完全一副深度昏迷马上要死的模样。
“母亲，这卫夫人和龙夫人也太不懂规矩了！”
随着脚步声，二夫人满是气恼的声音响起，随后，一个佝偻着背的身影站在了床头，阴冷如同蛇一般的视线盯在了顾欣悦的身上。
“叫大姑娘二姑娘四姑娘代替六丫头去后堂跪着。”顾老太君的声音低沉带了一些阴冷。
“母亲！”二夫人不觉叫了一声。
大姑娘二姑娘怎么样她不管，可是四姑娘可是她的心头肉！
现在虽然已经入了春，可是天气还凉着，那灵堂后面更是阴森可怕，更别说，跪上一天，自家女儿那娇嫩的腿如何受得住！
“母亲，自古守灵都是嫡系子孙，这隔房的……”
“你还想要荆儿继承国公爵位吗？”顾老太君冷冷的打断了她的话。
“啊？”二夫人不觉一愣。
当然想啊！做梦都想！而且，这也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看这几天，那些前来吊唁的人一个个的讨好顾和荆讨好她便知道，大家都明白，这定国公的爵位必然是由二房继承。
便是自家姑娘，这几日也得了好些贵妇的眼。
只怕不用等顾和魁的孝期过去，就会有人来跟她提四姑娘的亲事。
顾老太君冷冷的瞅了二夫人一眼，道：“那便叫她们去跪着！左右这几日该来的人都来了，后面的人也不多。”
见二夫人还是有所不解，顾老太君顿了一下龙头拐杖，怒道：“还不快去！”
“是是，可是母亲，那卫夫人……”被顾老太君一瞪，二夫人立刻收了声，转身便往外走，只在转身之时，恶狠狠的瞪了顾欣悦一样。
都怪这个扫把星！
顾老太君轻吁了一口气，冷冷的看了顾欣悦一眼，对文竹道：“好生招呼六姑娘，要是六姑娘出了什么事，你们也不用活了。”
见文竹等人身子抖了一下低头应是，顾老太君方扶着丫鬟的手往外走。
薛氏那个蠢货！
那龙夫人是那女人还在宫中之时的伴读，和那女人私交最好，这次南海军能从南方神不知鬼不觉的上来，与镇守京郊港口的威远侯脱不了关系，那威远侯府，只怕也是新贵。
龙夫人，这是在替那个女人要说法！
原本一个龙夫人倒也成不了什么事，顾欣悦自个愿意孝顺替父亲守灵，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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