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看下青莲子在哪？要他在旁边偏院侯着！”采薇脸色微沉，回头对牡丹道。
一转身，却正好看见一道欣长的身影往厨房而去，不觉愣了一下。
没有让他听见吧！没有吧！
顾陌寒走至厨房门口，脚步顿住，轻轻的，靠在了门框之上，看着里面那忙碌的身影。
少女在衣裙外面罩了一件粗布罩衣，头上还蒙了一条包头巾，厨房里柴火烧得正旺，鲜红的火光映在她的脸上。
让那晶莹白嫩的脸颊之上带上了红润的光泽。
她额头上起了汗，顺着眉角流下，在将将要掉上那长而翘的眼睫毛时，便被那少女粗鲁的用手擦去。
留下了一道又一道黑色的痕迹。
不多久，那脸便成了花猫一般。
少女却是不查，依然在灶台前忙碌，嘴里嘀咕着，从一旁放置的几十个篮子里抓了不同的植物对一锅已经看不出颜色的汤汁里面丢。
火光将她的身形在墙上倒映出婀娜灵动的影子，她眼睛里的光亮和那上翘唇角带来的喜悦，还有不由自主轻哼出来的曲调。
只是这样看着，就让人从心底涌起喜悦平和。
顾陌寒静静的看着她，心跳一点点的平复，自己的唇角也不觉跟着她翘起。
心里慢慢泛起了一个词。
幸福。
秘制长寿面的汤汁熬制工序复杂，但是煮面却是简单。
将石榴赶好的面煮好捞出，那汤汁也正好熬制好，顾欣悦面直接放在汤汁里，再在上面盖上了一个荷包蛋，然后撒上了葱花。
看着那漂亮的模样，很是满意得意的去端碗。
手指还没碰到碗边，一双长臂已经从她身后绕过，端起了那碗。
“呀，哥你等着就好。”顾欣悦侧抬头，对顾陌寒笑道。
两人站得近，她这么一侧头，耳边的散发便拂过了他的脖子，口中的热气也吹拂在了他的脸颊之上。
费了老鼻子劲才收敛下去的绯红又染上了顾陌寒的耳根。
让他一对深邃的眼瞳里亮度惊人，又带了雾水般的迷蒙之色。
“烫，哥来端就好。”声音带了嘶哑低沉，顾陌寒说了一声后，便端着碗将顾欣悦牵出了厨房。
一出了厨房，顾欣悦便不觉打了个寒颤，随后身体便一转，顾陌寒已经一手端着碗，一手抱着她冲向了卧房。
“哥，有宴席。”顾欣悦叫了一声。
还在孝期，顾陌寒的生日不能大肆操办，而且，以现在顾陌寒的尴尬位置，也不可能请客。
但是自家人还是要过的。
顾欣悦可早就让人准备了十几桌酒宴，别人不说，那些亲卫和纪璟他们，还是可以一起热闹一下的。
“陈三，你们自己去吃。”顾陌寒回头道了一声，已经掀开门帘进去。
陈三揉揉头，转身拉了纪璟一起出去。
说实话，他跟了顾陌寒这么久，可从来没见过顾陌寒过生日，不过，有得吃就好，姑娘的心意也不能浪费嘛！
将人放在暖阁的炕上，面放在桌上，顾陌寒道：“哥跟你一起，就好。”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的生日值得庆祝，这一日，对于他来说，不过是责任的开始。
可是现在，他第一次觉得，有人记得他的生日，记得帮他请客，记得跟他一起高兴。
也不错。
采薇端了水盆进来，道：“将军你们不出去，那，我端进来？”
“我吃面就好，你送姑娘的来。”顾陌寒接过水盆，拿起了旁边搭着的帕子，一边给顾欣悦擦脸上的黑灰，一边道。
“我也吃面！”顾欣悦叫道。
“欣悦是给哥煮的面是吧？”见顾欣悦忙点头，顾陌寒微笑着，擦去了她唇边的黑印，道：“那便都给哥吃吧。”
呃……
顾欣悦愣了一愣，那么多哎……
除了端过来的这一碗，还有一大盆。
在顾欣悦惊骇的注视下，顾陌寒一根不剩的，连汤汁都喝了个干净的，全部吃完。
然后，当夜在跑了无数次茅舍后，顾陌寒早上起来看着那一滩奇怪的白色痕迹，红了耳根。
第153章 浴血而归（）
连下了两夜一日的雪，整个京城都是银装素裹。
天只透着浅淡的光色，街道上被铲到两边的雪积成了厚厚的雪堆，新的雪花又飘落在上面，成了一个个形状各异的冰堆。
树梢屋檐上都挂着厚厚的冰凌子，被朝霞一照，便反射出五彩光芒。
天气冷，铺子都开门的晚，只有几个早餐摊子开了张，坐了好些早起的客人。
当马蹄声从北门响起的时候，一众坐在铺子里吃早点的客人正说着京城最新的八卦。
清脆的马蹄声混着重车轮压碾着路面的声音，让众人不觉纷纷探头而看。
就见从北门那边，在清晨的薄雾中，一队人马缓缓出现。
为头的是一个身形高大的骑士，全身红甲，手持长枪，鲜红的披风随风微微拂动，好似一团火焰，又好似浓厚的鲜血凝集。
那凛冽的杀气，让人只是一看，就觉得心口窒住一般。
禁不住的，便赶紧将视线移开。
然后看见了后面，在两列红甲骑士之中的囚车。
囚车是粗钢打造而成，里面坐着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身上的兽衣已经有些破烂，一对眼睛却依然通红有神。
“是，是柔然人！”
有人叫了一声后，另外又有人叫道：“是秦将军！”
“秦将军送俘虏入城了！”
摊子里的客人都涌了出来，心情激动的靠在路边看着。
柔然和楚国打了一百多年，这次漠北大捷可是第一次取得这么大的胜利，还抓了柔然人的王子！
视线一扫，秦齐放慢了一些马步，退至囚车边，语带讥讽的道：“我可是安全把你送到京城了，只不知道，你能活多久。”
他说的是柔然话，那大汉听了顿时一惊，抬头道：“你居然懂我们的话！”
太奸诈了！他一直以为他不知道，所以和人接头的时候说的都是柔然话！
难道，他全部听了去！
大汉的脸色顿时煞白。
难怪，这一路上安排的三次劫车，都被他避开了去！
秦齐轻笑一声，道：“最后一次机会，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我还可以保你不死。”
大汉恨恨的转过去头去，道：“用不着你，自然会有人救我！”
秦齐淡笑一声，一夹马腹，道：“走快些，交了差，咱们也去吃口热的。”
兵士们应了一声，赶囚车的抽了一个响鞭，一众人快速的往兵部衙门而去。
刚到兵部衙门门口，就见宫中使者常公公急匆匆的前来，见到秦齐不觉露了笑容道：“秦将军！”
秦齐取下头盔翻身下马，要手下去交接，自己迎上了常公公，道：“常公公。”
“这一路辛苦了，皇上刚接到的消息，特推迟了散朝时间，命我来迎将军上朝。”常公公声音转低，又轻声道：“皇上已经知道，这一路上你走的可不安全，知道将军到了很是高兴，今日，就会封赏。”
秦齐亦压低了声音道：“多谢公公美言。”
依照他的意思，是想在漠北将所有事都从这个二王子口中掏出来，可是楚瑜却连下两道命令要他送俘虏进京，以显示他的国威。
可明显有些人不愿意二王子到京，这一路上，他安排了两队替身，躲过三次陷阱，还是在前面一百多里的地方遇袭，所以他干脆连夜赶路，在城门刚开的时候便直接进城。
那楚瑜要求的什么盛大典礼，吉时入城，满城欢呼什么的，他可顾不得了。
二王子要死在他手上，少不得就人参他，而死在京城，那就跟他没有什么关系了。
反正，他想知道的，都已经知道。
“那将军这就随我上朝吧。”常公公转身就走。
“那个，公公，我这身上还有血，等我换件衣服？”秦齐看了一下身上，带笑道。
“没关系，擦擦就好，等下将军可在朝上直接说明，有人想截杀囚车，将军是浴血而归。”常公公扫了一眼那溅满盔甲的血渍，带笑道。
要不，没有想象中的大典，楚瑜心中会有膈应。
带了这一身血和风霜上朝，虽然会吓着一些人，但是正能说明秦齐这一路回得艰辛，楚瑜必然会加重赏赐。
“如此，多谢公公。”秦齐抱拳一礼，便翻身上马跟随常公公往皇宫疾驰。
“对了，秦将军可能还不知道，前日皇上在朝堂之上给顾将军授印，封了顾将军承爵定国公。”
寒风之中，两匹马靠得近，常公公的声音也不高，足够秦齐能听见。
“后来，皇上又令将惠北侯府的抄家所得给顾将军做军饷，当时朝上吵得很厉害，顾将军便立下了军令状。”
“军令状？”秦齐问道。
“是啊，说是，明年一年的军饷，就用这次惠北侯抄家的全部东西变卖后的钱，少的他自己想办法，多的也归他，若是军饷不足引起士兵哗变，他提头来见。”常公公叹道：“顾将军，还是太年轻，太心急了些。”
秦齐的眉头不觉皱了一下。
顾陌寒要用惠北侯抄家的钱抵军饷他是知道，也同意的。
但是军令状……
士兵哗变，如果有心人在里面动手脚，便是军饷足，都会产生的。
“秦将军，皇上一直觉得边军太多，你在漠北，可以早做准备。”常公公身子微侧，靠近了秦齐一些，低声道。
秦齐就势扶了他一把，一块手指头大的宝石就滑进了常公公手中，轻声道：“多谢公公，秦某记住了。”
漠北名义有驻军十万，实际却不过七万，都是惠北侯的老部下，其中两万人跟随惠北侯世子开了门，另外五万，在漠北城乱之时，先是在大营不动，后来他率兵奇袭而来之时，才出营协助罗战。
那跟随世子的人，他和罗战直接做敌军当场斩杀，而剩下的那些，现在暂时没动。
皇帝给的旨意是罗战去秦州，他带的三万兵留在漠北，再从西北军叶将军手下调五万人，另外补充新兵五万，一共十三万人的架构。
那些新兵，他一直没有弄明白，皇帝的意思是重新征召，还是原来的那五万。
如果是原来的那五万，他宁愿将那些人就地解散，也省得担心晚上有人闯他的营帐。
如果皇帝有这个心思，那是最好不过！
第154章 以退为进（）
在顾陌寒让朝堂大哗之后，秦齐身着染血盔甲上殿再度引起了朝堂大哗。
楚瑜却很高兴，明里暗里的表示就算有人心怀不轨，但是他有顾陌寒秦齐和罗战坐镇边关，也动摇不了楚国（楚瑜）统治一分。
并且当场再给秦齐升了一级，封为镇北将军，统领漠州一州军务，赏银三万两，黄金千两，彩缎五百端。
满意的看着朝堂之上那些大臣们的脸色，楚瑜宣布退朝后，又宣了顾陌寒苏岑还有秦齐一起到御书房。
一进书房，楚瑜便指着秦齐对常公公道：“快，带他去换衣服！”
那满身的血腥味，也难怪最靠近秦齐的定国公一脸煞白，差点要被熏晕的模样。
常公公引了秦齐去换衣服。
楚瑜对椅子上一坐，带了讥讽的道：“苏岑，你觉得，是谁想要那二王子死？”
本还以为和柔然勾结的不过就是惠北侯而已，可是惠北侯家就连苏岑留下来的那几个，在那次子乱咬人后都已经被他下令杀了。
可还是有人要那二王子死。
为此，不惜去挑战带了五百人护送囚车回来的秦齐。
苏岑斟酌了一下，道：“皇上，漠北城，惠北侯敛财的手段，并不只有吃空饷，还有偷换军粮，而若是要偷换军粮，则不是惠北侯一家能做成的。”
最重要的还有，那些偷换下来的军粮卖到什么地方去了？
若是他没有猜错，那些粮食，只怕大半都卖给了柔然人。
否则，柔然人怎么会那么听惠北侯的话？
只是，这些并没有任何证据，所以他也不会跟楚瑜说。
“偷换军粮！”楚瑜一怔之后猛然坐了起来，怒道：“他们好大的胆子！”
军粮上用的钱可比军饷更多，那么大的量，要是在里面动手脚，就不是一点两点银子。
那可都是他的钱啊！
明年开春就登基一年了，他还想好好的修缮宫殿，将自己弄舒服点。
“查！给我查出那些人来！全部砍头！”楚瑜拍着桌子叫道。
“皇上。”卫昭悠悠然的从门外走进来，顺手将门给关上，再挥手，让外面的守卫离远点。
“你也知道？”楚瑜瞪着卫昭。
“皇上，此事牵涉很大，而我们没有证据，若是让有心人将事对惠北侯身上一推之后，再顺便引到顾将军他们身上，就得不偿失了。”卫昭叹气道。
“难道朕还怕了他们不成！”楚瑜脸色狰狞，怒道。
他就是担心出现这种不受控制之事，所以才威胁先帝写下那遗诏，然后不由分说的杀了一批。
杀少了嘛！
“皇上，此事不急在一时，倒是，要考虑日后怎么办？”卫昭道：“如果那些人不收手，提供给顾将军他们的依然是一些霉粮和陈粮，再有人鼓动一二，那么便是军饷有保证，士兵也会哗变。”
楚瑜的脸色顿时一变。
“卫大人，你有什么想法就请直接说出来吧？”苏岑对着卫昭拱手一礼道。
“你有法子？”楚瑜眼睛顿时一亮。
“臣这几日一直在想，军粮之事牵涉太大，真要动，一定会影响到军粮的供应，不过，臣想，我们要是另外找一个军粮提供的方法呢？绕过现在这些人，先保证军粮的供应，然后再严查，将那些人一网打尽。”
卫昭神色凝重，语气却平和。
“怎么做？”楚瑜眼中闪过一道光亮，面上亦松了颜色，沉声道。
“如果，我们利用商人趋利的本性，调动那些商贾之力，以高利诱那些商贾主动送粮去边关。”卫昭淡淡一笑，道：“岂不是用不到原来那些人了？”
“说具体点！”楚瑜嗖的一下站起了身子。
“我们可以以比市面上的粮价高百分之十或者百分之二十的价格，在边关收购商人运送过去的粮食，再以一部分现银配一部分盐和茶支付商人的粮款，盐和茶，我们给付一种引条，商人可以凭借这种引条去引条上指定的地方领取引条上相应数量的盐茶。”
卫昭停顿了一下，带了浅笑道：“这样，不光可以绕开那些人，还可以节省大量的运输费用，而且，不用支付现银，而是以盐茶抵扣，有商人加入销售，盐价和茶价我们也可以通过引条控制。”
“一举三得！”楚瑜的眼睛都亮了，道：“你有算过，朕能省多少钱嘛！”
卫昭揉了揉眉头。
昨天刚被这个法子给轰炸，他想了一晚上才将大致思路想出来。
这位倒好，只问能省多少钱……
这里涉及的并不只是省掉的运输费人工费，还有不用支付现银，最重要的是，能产生大额的商税！
不过，这些给他说也不懂。
想了想，卫昭道：“臣大致估算了下，一年，至少可以节省八百万两。”
“干！就这么干！”楚瑜哈哈大笑道。
秦齐在门口默了一默，等楚瑜笑声暂时听了，在门口施礼道：“末将参见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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