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脸断我腿是为了救我。”
顾欣悦一愣，回头看了唐老板一眼。
从她这个方向，那蒋夫人和下人是看不到唐老板表情的，她一看过去，那唐老板居然对她抛了个媚眼，还邪魅一笑。
随后便大叫道：“痛！痛！客人饶命！我都听你的！只求您饶了我等性命！”
这人……
轻拍了下兰君的背，顾欣悦起身，悠悠然的走到捂着嘴有些吓傻了的蒋夫人面前，抬起一脚就将她踹倒。
听得她一声痛叫，哼了一声后坐在了旁边的石头上，道：“臭女人，敢跟小爷比声音大！说说，你是谁！”
蒋夫人呆了呆，随后眼中便闪过一道厉色，恶狠狠的道：“你洗干净耳朵给我听着，我父亲是金陵巡查史，我夫家是江淮侯世子，你给我等着，等我父亲来了，必会将你拆骨剥皮！”
顾欣悦左右看看，起身从唐老板手中拿过扇子，回身，那扇子便抽上了蒋夫人的脸。
“你敢！你敢再打我！你知道我是谁嘛！”蒋夫人痛叫道。
“知道啊，你刚才不是说了吗？”顾欣悦悠悠然的又在石头上坐下，用扇子轻敲着手掌道：“巡查史的女儿，世子的夫人，却到这小倌馆欺负人，哦，我应该先问问你，到小倌馆来干嘛？我想想，你应该是点了酒开了房后听到兰君的琴声才来找茬的吧？”
眼睛眨了眨，顾欣悦阴森森一笑，道：“不知道，你那巡查史的父亲，和那世子的夫君知道不知道？你说，若是这金陵城，这江南，哦，甚至京城之人都知道，那巡查史的女儿，那世子的老婆，是个下贱无耻，跑到小倌馆里找乐子的女人。”
啧啧一笑，顾欣悦摇头道：“那可真是茶余饭后的好话题啊！”
唐老板还在小声假哭，等顾欣悦话音一落，却是哽咽着道：“客人，这些人议论的时候，能不能顺便提下，我们乌衣楼的小倌最善解人意，又漂亮又可爱？”
呃……
顾欣悦很是无语的瞅了他一眼。
那脸上的阴冷差点就绷不住。
秦齐的眼角一抽，嗖的一下将唐老板直接拎转了个圈，低声道：“别捣乱！”
抓着他脖子的手却是松了。
只不过拎着他的衣领而已。
唐老板依然哭泣着，眼中却带上了笑意，低声道：“多谢。”
蒋夫人脑袋里转悠了几圈，才消化理解顾欣悦那话中的意思。
脸色顿时有些白。
她一向受宠，有老娘惯着老爹罩着，做事根本无所顾忌。
这金陵城就她老爹最大，连知州大人都要避让三分，便是她做事出格一些，也没人敢动她，更别说将她做的事给捅到老爹那里，或者传到外面。
当然，以前她也不会做出到小倌馆来的事。
最开始来，不过是为了抓住世子在外面养的妖精。
谁知道她跟踪而来的不是花楼，居然是小倌馆，而世子喜欢的不是烟花女子，居然是烟花男子。
还是一个比她更漂亮比她更温柔的男子。
更过分的是，世子花费了千金，居然都没有将这男子弄上床，只说对方是高山之雪，不能亵渎，比对着她还要尊重有礼！
这让她真真是气个半死，让人将世子骗走后，便带人砸上了乌衣楼，这乌衣楼虽然是钱家所开，但是谁也不敢得罪她老爹。
终是让她找了一帮子地痞流氓将这兰君给轮了不说，还让唐老板下手将兰君给废了。
要废了他的脸，废了他的身体，废了他那一手让世子赞不绝口的琴。
最后，要了他的命，将那肮脏的尸体挂上城门。
当时，唐老板亲手画花了兰君的脸，断了他的腿，只是在准备断他的手之时，她看上了这乌衣楼里的一个少年。
乌衣楼里不光接待男客，也接待女客，只不过女客的地方更加隐秘而已。
外人根本就觉察不到。
她发现了这般好处，又从那少年那得到了从未尝过的甜头。
便一有时间就找借口回娘家，来这乌衣楼鬼混。
兰君，她本是忘记了的。
如果不是今日听到他的琴声，如果不是那世子虽然对破相后的兰君再无挂念却转头就接了好几个美姬进府……
她就不会来这里，不会气昏了头，坐下这等事项。
最重要的是，这金陵城里，只要报上她的名字，便没有人敢如此对她，为了活命，早就逃走！
这人，是谁？！
无论如何，一定要杀了这些人！
不光是这几个人，便是这乌衣楼的人都不能留下活口！
第620章 秦淮河畔5（）
顾欣悦低头瞅着那蒋夫人脸上的神色。
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惊惧之后，浮现出来的却是狠戾之色。
眉头不觉微微一蹙。
此人能如此大胆，就这么在这小倌馆里行走。
想来，不光是背后有人，还是个仗着背后之势力无所不为之人。
如今被她点破了，居然并不怎么害怕。
只怕心里打着杀人灭口的主意。
她们倒是不怕，带了人走就是。
可是这乌衣楼的人，却少不得要遭罪。
视线从兰君身上扫到那瘸腿青年身上，顾欣悦将扇子在手中拍了拍，道：“看样子，你是不怕。”
蒋夫人怒声哼了一声，这次却没有回话。
心里只想着，等这些人走了，或是来了援军。
刚这么想，就听得院子外面小道上脚步声声，有人正快步跑进来。
为头之人还叫道：“夫人，夫人！”
蒋夫人面上顿时一喜，大声叫道：“我在这里！裴二，快来杀了这些人！全部给我杀了！一个也不放……”
过字还未出来，脸上便被扇子狠抽了一下。
这次顾欣悦是用了死力，立时在她脸上抽出一条青肿。
声音也哑了去。
“小子敢尔！”那冲到门口之人正巧看到顾欣悦抽人，心头一凛，大吼一声，人便扑了上来。
身形还在空中，眼前便突然出现了一把长剑。
剑光若虹，剑尖微弯。
裴二心头一颤，忙急转身形，人往旁边闪开。
势老人落，他的身形刚落，脚尖还未着地，突听旁边一阵风声，他心下大骇，却再是来不及闪躲，只能将头偏向一处。
背上便被一道厉风扫上。
人被那剑鞘扫得直跌了出去，一口血喷了出来。
随后跟着冲进来的几人慌忙想后退，只退了一步，那拿着长剑之人已经掠出，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连样子都没看清楚，便被那人打翻在地。
裴二跌倒之后，人就势一窜，看都不看地上的蒋夫人，人便向院墙冲去。
他自认武功不俗，可连那剑鞘什么时候扫过来都不知道，可想而知对方的实力远在他之上。
而且，那使剑之人的剑他认得，那是，那是一个本应该死去之人的剑！那人根本不是他所能敌，再打下去，也是会折在这里。
还不如逃跑，先留下一条命先！
拼尽全力的，裴二脚都点在了院墙之上，却只觉眼前一黑。
一个黑影悄无声息的从院墙上冒了出来，一把短剑噗嗤一声，刺进了他的心脏。
不过短短一瞬间，地上便多了几具尸体。
青莲子挥了长剑，甩干净剑上的血渍之后，默默的看了那长剑尖头一眼，心里暗叹了口气。
看样子，以后不好再用这把神兵了。
秦齐将长剑挂回腰带上，从地上拎起唐老板（先头丢地上了），道：“这里你能收拾？”
唐老板愣了一下，呆呆的看了一眼那几具尸体，又将视线投向了蒋夫人。
眨巴了下眼睛。
这些江湖人士他能处理，可是蒋夫人他可没法子处理。
蒋夫人完全惊呆了。
她从来没有想过，居然有一天，会看到裴二死在自己面前。
不是说金陵第一的高手嘛！
不是说江湖上数得着的好手嘛！
不是说是太湖十三坞分舵舵主的弟弟，江湖上谁都要给几分面子嘛！
一个月五十两的雇佣费，就这么点能耐！
（秦齐青莲子：姑娘，我们好便宜）
可是，可是裴二都死了，她手下就再无人用，要是，要是这事真的捅出去了。
要是被世子知道她居然到了小倌馆来找男人！
蒋夫人的脸已经刷白刷白的，眼中，终于冒出了惧怕之意。
不过，这个时候顾欣悦已经不准备放过她了。
这种人，只要一有机会就会反咬一口。
她可不想做那救了蛇的农夫。
手在手掌上敲了一下，顾欣悦看向唐老板道：“我说，你那身契要拿多久才能拿到？”
身契没来，倒让这蒋夫人的人找了来……
“来了，来了！”一个身着紫色薄衫年轻男子从院子外冲了进来，看到里面的情况，脚步一顿，脸上掠过一丝不明之色。
随后便快步上前，将两张薄纸毕恭毕敬的递给顾欣悦。
顾欣悦接过那两纸看了下，对杜仲勾了勾手。
等杜仲上前，又拿眼睛瞪那年轻人，将年轻人瞪退后，扇子啪的一声抽在了蒋夫人的后颈上，将她直接抽晕。
顾欣悦这才附耳对杜仲轻声道了几句。
杜仲眼底有些深，却是一声疑问都没有，俯身扛起了蒋夫人，身形一闪一纵，便消失了踪影。
院子除了死人和晕过去的蒋夫人的下人，就剩了他们几个，唐老板也不再装，走至顾欣悦面前深鞠一躬。
顾欣悦扬了下手中的纸，道：“那蒋夫人不会再来找你们的麻烦，所以，兰君跟不跟我们走，你们自己定。”
唐老板脸上再无一丝调笑之色，回头默默的看了兰君一眼，再度深鞠一躬，道：“多谢公子援手之恩，请带兰君走。”
“唐爷！”兰君叫了一声，手撑在地上爬到亭间台阶上，道：“兰君愿意留在乌衣楼，兰君，做琴师都可以！”
唐老板唇角勾了一下，保持着深弯着腰的姿势，沉声道：“身契已经给了公子，兰君便是公子的人。”
“唐爷！”
“傻子！唐爷这是为你好！就算蒋夫人不来找你麻烦，你在这里还能有什么好日子过。”紫衣男子上前扶住了兰君，低声道：“难得有这样的机会，你带着梅童赶紧走，日后，再不要入这火炕。”
“可是，可是兰君若是这样走了，唐爷你怎么和东家交代？”兰君悲声道。
唐爷淡然一笑道：“你放心，东家还要用我，自然不会将我如何，何况，我可是被胁迫的。”
“你撒谎！你这样放了我走，东家如何会放过你！”咬着唇，兰君看向了顾欣悦，带了急促的道：“姑……公子！兰君愿意为奴为婢，公子您让兰君做什么都成，便是做那……兰君也愿意，求您，就算借给兰君的……”
知道自己的要求很为难人，兰君的眼眸里涌起了一片泪花，话亦是有些说不出来。
顾欣悦一笑，从袖中掏出两千两银票对唐爷的手中一放，道：“兰君和梅童的赎身费用，一个废人，这些钱应该够你交差了。”
第621章 秦淮河畔6（）
兰君的声音一下停住。
满院子都静了一下。
顾欣悦拍拍手不去看唐爷那一瞬间的神色，回头道：“你还要不要收拾东西？不要咱们就走，要的话，便快些。”
被这么一搅，她也失去了再玩下去的心情。
这些人看着光鲜，其实，都不过是强颜欢笑而已。
只不过是一帮可怜人。
可是她却无法做得更多。
这个社会如此，这个世道如此，她无法去撼动去改变。
能做的，也不过是看上眼了，起了怜才之意，便出个手而已。
“快，梅童，快去帮兰君收拾东西。”唐爷目光闪了闪，将银票一收，对那小童道。
他不会说谢，言语的谢是最苍白不过之事。
他只会记住这个大恩。
对这人来说，这不过是举手之劳，可是对他们这种人来说，却是……
小童一直在惊愣之中，听得唐爷的话，这才回神，跑入内室又转回头，喊了兰君去收拾东西。
“不用慌忙，这点时间我等得起。”那匆忙劲，看的顾欣悦发笑，出声道。
人也干脆又坐了回去。
想了想，又对唐爷道：“对了，我看那蒋夫人应该是喝酒开房，你们这里是不是也招待女客？”
唐爷微微一笑道：“是，公子有兴趣？”
顾欣悦刚想张嘴，被三道冷飕飕的目光一瞪，赶紧转口道：“我只是对有哪些人去有兴趣，哎，给我说说，有哪些人会来？”
唐爷瞅了眼那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站到顾欣悦身后的大高个，再瞅了瞅又将剑抽了出来，拿了块帕子装模作样的擦剑刃的青莲子。
咳了两声道：“咱们女客那的花销不小，来的客人多是一些寡居在家的有钱妇人，当然，也有一些官夫人。”
说着，眼睛转悠了一下。
青莲子直接拿剑尖又将那些昏倒的人戳得更晕。
唐爷的笑意更深，道：“那江南总督齐夫人，前吏部侍郎的未亡人，江南船厂总监大人的夫人，都是我们的客人，蒋夫人也带过她母亲来过一次。”
顾欣悦眉头不觉一挑。
唐爷又道：“其实不光这些，还有一些官宦人家的女眷，不过品级比较低，比如江南督造史家的儿媳妇，金陵府兵校尉的寡母，东海水师校尉的夫人。”
“也就是说，这金陵城里的官，都带着绿帽子呢。”秦齐摸着下巴淡淡的道。
居然能让家中女眷前来这种地方！
是说那些男人太弱，还是说那些女人太厉害？
这要搁在京城，早就浸猪笼了。
唐爷淡笑一声，道：“这话也就在这里说说，那些夫人可是贤良淑德得很，就说那校尉的寡母，可是得了朝廷的贞洁牌坊的，那齐夫人，亦是金陵城出了名的名门淑女，为了伺候婆婆，而独自留在这金陵，替夫君行孝道，这外头都道她是陈家女的典范。”
秦齐不觉一笑，道：“如此，唐爷的东家可是个厉害人物。”
说着，视线往远处瞟了一眼。
那边隔了两百多米处，有一个三层楼的高楼，若是在那楼上，便是这边修竹繁密，也是能看见刚才之事。
唐爷亦回头看了一眼，低声道：“今日东家并不在，小的明日自会去向东家汇报，这乌衣楼的东家姓钱，是江南大族，公子们若是不在金陵久呆，那便尽速离去就是。”
秦齐点点头，低头看向了顾欣悦。
这人刚才让杜仲去做的事，只怕就还会打一次回转到金陵。
不过也不怕，一个钱家而已，要的不过是这金陵的控制权，和他们没有利益冲突。
想来也不会为了一个已经废弃的棋子来得罪他们。
只不过，这种通过花楼小倌馆来控制官吏的法子……
呃，还是不要想了……
到时候别官吏人家的女眷没引过去，把自己女人给引过去了，那就麻烦了……
兰君的东西并不算多，也不过是两张琴和一个包袱。
唐爷让人喊了船在外头等着，看着青莲子将兰君背起，然后送了他们到码头。
等几人上了船，艄公将船点开之时，唐爷又抱拳一礼。
嘴唇蠕动着，用嘴型道：以后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说，兰君，就拜托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