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欣悦声都没发出来,便昏睡过去。
将大氅将她的脸亦轻轻遮住,秦齐脸上闪过坚毅之色,大步迈向了那已经可以看出全貌的寺庙。
走出不过百来步,从树后闪出一个人来。
白色的僧衣,铮亮的光头,若不是那满脸的络腮胡子,还真难从雪堆背景里分辨他出来。
“来人止步,此处是禁地,擅入者死。”胡子和尚瓮声瓮气的道。
秦齐停住了脚步,抬头看了一眼山上的寺庙,道:“血鹰旗下不救无用之人,若是我能过你们的十八棍阵,敢问大师,能否救我怀中之人。”
和尚满脸的胡须都抖了一抖,眼中闪过惊异之色,道:“你居然知道血鹰旗!你是何人?”
“我是何人都没有关系,我怀中的人是一点都不知道的。”秦齐笑道:“只要大师能将她送出去即可。”
“哦?”和尚长眉抖了抖,道:“你意思是说,你自己去过十八棍阵,求的事,不过是送她出去?”
“是,大师送她去马蹄镇上的客栈,然后留言给一个叫何牛的人就好。”秦齐点头道。
“哈!”和尚笑出了声,道:“你真的是知道什么是十八棍阵嘛?”
“知道,不过就是十八个和尚拿棍子揍人嘛。”秦齐说得那是一个云淡风轻。
让和尚看着他愣了眼,道:“什么叫拿棍子揍人!啊!你这个小子!你都伤得只剩半口气了!我看你能撑过两根棍子就不错了!”
秦齐眉眼微弯,露出了憨厚至极的笑容,道:“我知晓,不过,血鹰旗的规矩,只要我敢过你们的十八棍阵,在不犯你们的忌讳之下,你们就要答应我一个要求,你看,我的要求很简单是吧?”
“你想用自己的命,来换她的命?”和尚摸着胡子,眼睛里精光直闪的道。
“大师是个明白人,晚辈也不欺瞒你,晚辈身上伤重,靠自己,一定走不出这深山,何况,这里只怕还有你们的各种防御陷阱。”秦齐笑容更深,道:“既然都是一死,晚辈觉得,死在你们的十八棍阵里,比较划算。”
“有趣!”和尚哈哈一笑,道:“不过,你说得是不是真得我可不知道,但是想靠说狠话让我心软,那是不可能的!”
秦齐一笑,解下身上大氅铺在地上,小心的将顾欣悦放在了大氅之上,又将身上的包袱和锅子解下放在她身边,再脱下身上的毯子给她盖好。
他动作小心翼翼,眼中的缱绻柔情便是和尚看着都觉得心跳不已,忙退后两步,连声在心中说着,不能心软不能心软,心软会没饭吃!
将毯子角都压好,秦齐轻轻的在顾欣悦唇上亲了一下,站起了身。
毯子一脱,他上身没有任何遮挡,满身带了青紫色狰狞可怕的伤口便露了出来,特别是前胸和腹部的那几道肉都翻开的伤痕,彰显着他经历的是何等恶战。
和尚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看着面前这个身材魁梧伤痕累累的男人,明明连站立都很勉强,却带着轻若春风的笑容,道:“大师便是第一阵吧?请大师指教!”
第260章 十八棍阵()
长棍是山中千年大树所做。
韧性好,硬度好,一棍子抽下去,山石亦要被击碎。
可十八棍阵一起,便是心里带着怜惜,和尚也不会手软。
携带着风雷之声的长棍抽在脊背之上,除了皮肉发出的闷响,还伴随着一声骨裂的脆响。
可那男人却只是身子颤抖了一下,便又站直了身体,眉目清朗,眼神清澈的看了他一眼,向前迈了一步。
和尚眉头轻蹙,手一扬,第二棍便横扫而来。
这次,对准的是那男人伤痕累累的腹部。
和尚亦不忍,但是他也没办法。
十八棍阵,每人三棍,一棍脊背,一棍腹腔,一棍大腿。
取背顶青山,腹容天下,坚不可屈之意。
秦齐绷紧了腹部肌肉,八块腹肌将那些伤口都撑大了些,可是一棍之下,仍然忍不住一口黑血喷了出来。
“小子,你至少要撑过三人,才能让主持同意你的请求。”和尚长棍在手心里击了一下,带了些许怜惜的道。
随手将口边的血渍抹掉,秦齐笑意浅浅,站直了身体,再度迈前一步,道:“晚辈知晓,大师请。”
第三棍击在了大腿后面,大腿上的伤口被击得直接崩裂开来,在雪地上溅出了一片血色。
身子只是微微颤了一下,秦齐迈步,向着那白色庙宇上前一步。
胡子和尚轻叹了一声,往后退了两步。
前方二十米处,缓缓站出了另外一个瘦高人影。
手中漆黑长棍在血光反映下,竟带了暗红之色。
那是,被血色常年沁润才有的色彩。
秦齐唇角微勾,一步步的朝着那人走去。
走一步,便在雪地上留下了一个血色窟窿。
看着身形笔直的走近,瘦高和尚微微颔首,上前一步,手中长棍带了历啸,快若闪电般。
连击三下。
闷响脆响响做一处,巨大的冲击力,让秦齐的身体随着那棍势摇晃了三下后,便往前倾倒。
可将将要倒地,秦齐手在地上一撑,脚下用力,强行,将身体给扳了回来。
口一张,黑红色的血液在雪地上喷成了一片。
这次,便是他拿手背去擦,都止不住嘴里的血涌。
秦齐干脆放下手,轻咳几声后,任唇角血流如注,迈步向前。
瘦高和尚发出一声轻叹,身形退后,而在山坡之上,出现了第三个人。
那是一个矮矮敦敦好似一个圆球一般的和尚,手中的长棍比他的头都长出半米。
鲜红色的,晶莹透亮的长棍。
“小子,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胖和尚笑眯眯的道。
秦齐微微一笑,道:“那,大师可愿意听晚辈请求,送人出去?”
他说一字,嘴角便喷涌出黑血,偏生脸上依然风轻云淡,笑容憨厚,映着那满身伤痕,黑红血迹,走一步,便带出了烈烈风声般,那是生死早置之度外,一往无前的凛然。
胖和尚不觉收敛起了笑容,双手合十,道了声:“得罪。”
秦齐淡淡一笑,手臂微伸,道:“大师请!”
血棍带了凌厉呼啸,如同死神残影一般,重重的击下。
一棍脊背,击得秦齐身体前倾,棍子在空中停留了一下,反手,带了翻转之力,更加凶猛的击在了那伤口裂开连内脏都隐隐露出的腹部,再又停滞了一下,胖和尚身形急转,惯性带出来的力度,让那绕到后面击向大腿后面的血棍连空气都划破。
留下一片真空。
那片溅起的血珠都似乎停滞在了空中。
随后,如同天女散花一般,洒向了方圆五米的距离。
一片血红之中,那双手撑地,硬生生的将膝盖支撑在了离地几公分之处的男人,异常醒目。
秦齐眼前一片血红,耳中耳鸣严重,身体因为剧烈的疼痛而痉挛着,撑着地的手臂,亦随时都想弯了下去。
只要倒下去,那这所有的苦痛都会消失。
反正都是死,为何不死得舒服点?
一片耳鸣中,有声音细细得响起。
呆了呆,秦齐微微笑了起来,手用力在地上一撑,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他身子抖个不停,因为巨力,身上被冻住的伤口都绽放开来,腹部的伤口更是完全迸裂。
鲜血已经将他身体全部染红。
手掌贴在腹部,将想要露头的肠子给塞了回去,秦齐笑意浅浅,侧头看了一眼那一片血红之中的圆敦敦身形,道:“原来,十八棍阵里,还带迷惑之声的嘛?”
胖和尚脸色不觉一红,缓缓退后两步,可忍不住又道:“你怎知,那不是你心里的想法?”
“呵呵。”秦齐轻笑出声,腿已经无力抬起,便拖着腿往前走,淡淡的道:“晚辈只知,再苦,活着也比死了好。”
死亡是最轻松的事,死了,便一了百了,不会再痛,不会再苦。
可那是弱者的选择。
他秦齐不怕死,但绝对不会自己去选择死。
何况,不走完三阵,这些人绝对不会送顾欣悦出去,那他便是死,也一点意义没有。
不过就是一些皮肉之苦,他有什么受不住!
无论多痛,多苦,他都会熬到最后一刻。
他过的阵越多,这些人就会越看重承诺,说不定,还会派上一两人,护送着她,到和何牛相会之时。
随着他往前拖行,雪地留下两道触目惊心的血槽。
饶是胖和尚一向冷情,亦不觉动容。
前方二十米,第四个人站了出来。
这是个长得方方正正,连脸都是长方形,嘴角抿成了一条僵硬直线的和尚。
额头间四条皱眉皱出来的纹路,隐隐的,形成了一个王字。
待得秦齐走至面前,方和尚道:“你不错,放心,我等会依你所求,将那姑娘送出去。”
“多谢。”秦齐颔首道谢,在一片血红中,看向了声音发出的方向。
“看在你是条汉子的份上,也不用多走了,我帮你解脱吧!”方正和尚手腕一翻,手中露出了一条银白色的细长竹棍。
晶莹若玉,细长若剑。
一棍断骨,二棍断心,三棍断人性命。
方正和尚全力施为下,便是完好之人,都只有死路一条。
何况是面前这个内息全无,完全靠着意志力强撑的男人。
秦齐淡淡而笑,手掌向上,举起手臂:“请大师赐教。”
眼中闪过怜悯和敬重,方正和尚举起了竹棍。
第261章 奇怪的和尚()
“住手!”
方正和尚的竹棍正要落下,就听得山上有人大喝一声。
随之一道青影伴着雪团滚下。
啪嗒一声,砸在了方正和尚的旁边。
一个五十出头模样猥琐的老和尚从雪堆里钻了出去,一脚就踹在了方正和尚腿上。
“嗷!师叔你干嘛!”方正和尚丢了竹棍,抱着腿叫道。
臭老头,你那腿是精钢打制,踢人很痛的知道不!
“干嘛!你们这帮死小子,没长眼睛嘛!看看!看看!这小子像谁!”老和尚如同风一般,连掠三人,将前面三个和尚都踹翻在地,怒吼道。
“他这脸上都是血,哪里看的出样子!”胖和尚亦捂着腿哀嚎道。
“猪!猪头!蠢猪!一帮蠢货!”老和尚再度一人踹了一脚,身形一掠,扶住了摇摇欲坠的秦齐,沉声道:“小子,你叫什么!”
秦齐眼中闪过疑色,道:“晚辈,姓秦。”
“果然!”老和尚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药瓶便对他伤口上倒去,同时对方正和尚道:“还不过来帮忙!”
“师叔,你光只骂我们!你先前不也是一直在上面看着,要是不对,怎么不早出来!”胡子和尚抱着腿一路跳过来,不满的道。
老和尚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咳嗽一声道:“老子老眼昏花,你们跟着将军的时候还都年少,怎么就不记得将军的身形了!”
打死不说,他就是想看看秦齐的表现才偷看着不出来的!
“他,真是将军的儿子?”
耳边嘀嘀咕咕的,在耳鸣之中声音逐渐淡去,而伤口上了药的地方发出了一种炙烧之感,连带着身体里面的热度也压不住。
趁着最后一丝神智还在,秦齐看向了顾欣悦的方向,想挣脱开那个老和尚,往顾欣悦走去。
“我知道,我会带那丫头进去的。”胡子和尚赶紧道。
“多谢!”道了一声,秦齐眼前一黑,人是再也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快点,快去找你们师傅回来!天啊,怎么伤得这么重!你们这帮臭小子!这是往死里整他啊!”
“师叔,这不是你说的,咱们不能泄露踪迹,凡是外来人都得弄死,再说,也是你说得,只要知道十八棍阵的,就绝对不能让他活着出去!”
“还有啊,师叔,这可真不能怪我们,他这伤势本来就重,便是咱们不出手,他也活不了多久!”
“你们别吵!师叔,他真是将军的儿子?”
“别说了,快回去!他要死了,你师父能把我们全部给剥皮抽筋了!”
一顿慌乱之后,几条身影往山上急掠而且,林间总算恢复了平静。
过了一会,从山上又连滚带爬的跑下来两人,口里嘀咕着忘记了忘记了,用张门板,将顾欣悦给抬了上去。
山林里总算恢复了安静。
顾欣悦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后脑勺闷闷的痛(和尚抬她上去时在门板上敲的),眨巴了下眼,呆了半晌,才确定,自己是睡在了床上。
很硬的木床。
好在她身上还裹着大氅毯子什么的,还不算烙得慌。
头顶上,是一片白色的屋顶,顾欣悦扭了下头,里面,亦是白生生的墙壁,再将头扭了一下,便看见了一扇窗。
同时,也看清楚了她所在的地方。
不超过六平方的小屋,除了她身下这块床板(就真是一整块木板的床),再无他物。
这里,只怕就是那庙宇之中。
看着房间,只怕是苦行僧的寺院……
苦行僧虽然条件不好,但是心地一般都不错,所以,才救了他们吧?
摸了摸脑后的包,顾欣悦撑着床板坐了起来。
只一动,就觉得腹中一痛,腰一软,又跌了回去。
“哟,姑娘醒了?正好,吃点东西。”房门被打开,一个长着满脸胡须的和尚走了进来,将一个托盘放在了床板上。
托盘上面是一碗面条,一个软乎乎热乎乎的馒头,旁边,还有一碗烤的焦香喷鼻的……肉。
肉!
顾欣悦盯着那肉看了三秒,吱溜一下吞了下口水,然后满是怀疑的看向了胡子和尚。
什么意思?
考验她?!
“这是雪羧的肉,师父说,你吃了很好。”胡子和尚挠了挠光头,道:“你不喜欢这种做法?先尝尝,我烤得不错的。”
顾欣悦瞅了那肉一眼,用手指拈了一块丢进口中。
有鹿肉的香味,超脑也没有提示不对。
顾欣悦便毫不客气的直接拿起那碗肉,连吃几块后,转头问道:“大师,和我一起的那个人呢?”
见多了青莲子戳戳,顾欣悦亦想明白了,当时秦齐是点了自己睡穴的!
胡子和尚眼睛一眯,道:“那个人啊?哎,姑娘,你和那个人是啥关系?”
连命都不要也要救她不说,被师父弄醒后,第一句话问的也是这丫头。
想不多想都难!
关系,顾欣悦看着屋顶想了一会,道:“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胡子和尚脸色一垮。
就这样?我当然知道他是你救命恩人了!
“恩,我们是很好很好的朋友!他对我很重要。”
听得顾欣悦迟疑了一下接着说的话,胡子和尚脸色顿时又飞扬起来,连连点头道:“哦哦,很重要!”
把前面朋友两字直接忽略!
神马关系都是从朋友来的嘛!
“他在哪?”顾欣悦侧头望着胡子和尚道。
怎么感觉这和尚的气氛很不对?
“哎,你那重要的人,伤得……”胡子和尚叹着气说了一句,就听得门外有人猛咳,突的一下,捂住了自己的嘴。
他想起来了,呃,答应了秦齐,绝对不能对这丫头说他过十八棍阵的事!
连他伤都多重都不能告诉她!
不过,眼珠转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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