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蛮迷迷糊糊中,只觉得手脚的重量没了,身体是前所未有的轻松,轻飘飘的,好像被一团散发着馨香的温暖的云给接住了,一直紧紧皱着的整张小脸顿时舒展开来,嘴角轻轻地上扬,身子一缩,十分自动地往那温暖的源头挨去,两只手紧紧拽着容祁的衣服不放。
好舒服啊,玉蛮在梦里好像见到了昱哥哥,还是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模样,但是身量和影像还是和她幼年时第一次遇到的昱哥哥一样,身旁的火噼里啪啦地燃烧着,昱哥哥还是喜欢推开她,但是她就是死皮赖脸地非要和昱哥哥一起睡觉不可,昱哥哥转过身去背对着她,她就爬起来跳到昱哥哥的那一面,面对面躺下朝他嘻嘻笑着,昱哥哥再翻身避开她,她就又爬起来再跳过去,周而复始,昱哥哥终于妥协了,玉蛮高兴地钻进了昱哥哥怀里。
被她抱着,昱哥哥好像很不自在,一整晚都僵着背挺得直直的,慢慢地慢慢地,昱哥哥累得不行了,总算睡着了,脸上却还是一副疲惫又无奈的样子,但是这一次,他终于任由玉蛮缠着抱着,再也不推开她了……
这熟悉的拥抱的感觉又像在梦里,又像真真实实存在着,玉蛮的脸动了动,往他的怀里蹭了蹭,好似感受到了实在感,终于满足地呼出了一口气,嘴里含含糊糊地呓语:“昱哥哥,好舒服啊……”
这突如其来的一声“昱哥哥”让容祁的背脊忽然一颤,原本要抬起为玉蛮将粘在脸上的头发扫到耳后的那只手也忽然顿在了半空中,默了默,容祁这才若无其事地继续刚才的动作,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般,只是眼神越发的深邃,眸光越发的柔和,就连那淡漠的唇角也难得绽起了一抹少见的笑意,就连跟在容祁身边这么多年的堪言都要看得把自己的眼珠子掉下来了。/》 容祁心疼地用自己温柔的手轻轻擦拭玉蛮脏兮兮的小脸,玉蛮裸露在外面的胳膊上那些被链锁磨破皮又没有经过处理而化脓流血始终不曾结痂的大大小小的伤刺痛了容祁的眼睛,他甚至不忍心去看她的那些伤。
当年他始终不肯将她带走,为的就是希望有一天,那个快乐地生活在狼群中的丑丫头永远不会卷入肮脏的残酷的人的斗争中,不会让她受伤,不会让她受折磨,不会让她像自己一样……
先前虽是他误人了她乌孙公主的身份,但将她卷入这场灾难中的,无可否认,是他。
是他做错了么,是否他不该贪心,甚至不该在那一天她从树上掉下,落入自己怀里的时候,就动了将她永远拥入自己怀里的念头?
“这个丫头,我要带走。”
容祁神色平静,语气依旧温和,却带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冷漠。
原以为要在墨折的手里带走一个人并没那么容易,没想到那几个侍从也只是微微一愣,脸上有些困惑,大概是想不通容祁殿下做什么要带走一个连单于大人将人带回后都将其忘了一干二净的小奴隶?看来容祁殿下是真的很喜欢那位乌孙公主?就连一个小小的乌孙侍女也能得容祁殿下的恻隐之心。
反正这个奴隶也被锁在那好些时日了,单于大人也早将这个人的存在忘了个干净。况且单于大人早有命令,除了带走乌孙公主,容祁殿下想要做的任何事都随他。
“是,殿下要一个奴隶,属下不敢阻拦。”几人十分默契地眼观鼻鼻观心让开了一条道来,态度显然没有开始时那般嚣张。
看来堪言这个霸王还真不是用来摆设的,十分有震慑虎狼的作用。
堪言对他们的转变也十分满意,眉飞色舞地哼了声:“老子现在看你们几个孙子,觉得也没那么讨厌了。算你们运气好,否则你爷爷我的拳头可是不长眼的。他奶奶的,看你们几个龟孙子以后谁还敢要你堪言大爷卸刀,定要揍得你们满地找牙!”
堪言推着容祁的轮椅,人已经走远了,那嚣张的声音却声如洪钟,挥之不散。众人纷纷低头,悻悻地摸了摸鼻子,也难怪别人说堪言力大如牛,横扫千军,但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这一顿,可不是把自己也骂进去了……
轮椅一动,缩在容祁怀里的玉蛮就越发觉得自己是被云给接住了,轻飘飘的,还会飞呢。
“昱哥哥,昱哥哥,昱哥哥,昱哥哥……”也不知道是梦到了什么,玉蛮的脸红红的,尽管灰头土脸,没有人可以看到她的脸红,但嘴里却断断续续地不断重复着这一个名字,除了“昱哥哥”三个字,其他任何一句话都含糊得让人听不清,唯一能听懂的,就只有这一声更甚一声的呢喃。
昱哥哥,昱哥哥……
“傻丫头,我叫容祁,莫忘了……”一声轻叹,那温柔的话语,如微风吻落在颊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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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1 倍感珍惜的一刻()
“殿下,这孩子并无大碍,她的身体壮如牛。”
温暖的帐中泛着淡淡的药香,这与容祁身上长伴的那阵馨香颇为相似,显然就是容祁的营帐,此刻躺在他床上的,正是浑身脏兮兮的玉蛮。
大夫起身洗手,大概是检查过玉蛮的伤势无碍后,松了口气,心情也轻快起来,竟开起了玩笑。
壮如牛?
容祁失笑,这个词用在玉蛮身上,倒也适合,只是……他目光心疼地凝视着玉蛮不断哼哼的皱巴巴的小脸,微微蹙眉:“既是无碍,为何不醒?”
大夫净过了手,又从身上的大药袋里翻出了些药罐子,眼睛都没抬,麻利地回答:“大概是给困的。”
“……”容祁一阵默然无语,终于无奈地摇了摇头,命人送了大夫出去。
少了一个人,大帐里反而忽然变得狭窄了起来,容祁推车坐在玉蛮的床头,耳畔是玉蛮又深又长的呼吸,伴随着阵阵的哼哼声,一向泰然自若清静如水的容祁,竟是这些年来第一次觉得有些局促不安起来,这个空间分明宽敞,可此时天地间静得却好像只剩下他二人。r /》
一向孑然一身的他,当第一次感到对方的存在感如此强烈,竟能如此波动自己心绪的时候,容祁头一次感到慌张,远没有平日在别人面前那般淡漠清傲,也没有那么云淡风轻。
有些犹豫,也有些窘迫,终于,容祁还是轻叹了口气,抬起手压了压玉蛮的被角,正准备收回手转动轮椅离开这个宁静得让人喘不过气的空间,袖摆处忽然一紧,容祁顿了顿,那一瞬间的神色变化莫测,惊讶又无措,出现在他素来从容淡定的脸上。
“昱哥哥不准走!不要走……不要走……”玉蛮仍然紧闭着眼,好像是发了噩梦,满头的冷汗,手里紧紧拽着容祁的袖摆就是不放,似乎是察觉到袖子的主人正离得自己那么近,玉蛮终于安静了下来,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容祁有些为难了,袖摆被玉蛮死死拽着,每每他想要尝试着将自己的袖子从玉蛮的手里抽出,这丫头却总能忽然慌乱起来,双手乱挥着,寻找着自己的手,直到紧紧握在手里了,才老实了下来,又安安静静地睡了过去。
睡着后的玉蛮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啰嗦,嘴里不安分地小声嘀咕着:“昱哥哥,好香……”
大概是梦到了肉了吧,容祁不由得唇角轻扬,先前的局促不安竟也因玉蛮这一闹而淡去了不少,他放松了自己,任由玉蛮拽着自己的手,仿佛不知疲倦一般,墨玉一般的瞳仁静静地凝视着这张依然稚嫩青涩的容颜,好像一点也没长大,眉宇间还是当年那副傻乎乎的样子,性子也一点都没变,喜欢说话,有些聒噪,天真却善良。
“殿下,是否用药?”帐帘外忽然响起了堪言的声音,见帐内仍点着灯,堪言便把药给端了来,今天殿下的顽疾还是发作了,偏偏回来以后想的第一件事却是那个丫头的伤势,皮外伤而以,哪里能劳殿下费心。
以前是那个生活在狼群里的小丫头,现在又是一个莫名其妙的奴隶,堪言真想不明白殿下好端端的带一个奴隶回来做什么,还让她躺在自己的帐中,衣不解带地亲自照料。
帐内没有回应,堪言又不敢直接闯进去,只好忍住了好奇,扯着嗓门又请示了一遍:“殿下,是否用药?”
帐内,容祁有些为难,玉蛮死死拽着自己不放,只要他略一惊动了她,她就会立即像个小孩子一般哭闹,他也并不想让堪言看到自己这般狼狈的模样,私心里……他不愿堪言……打破了这一刻让他倍感珍惜的宁静……
如果可以,他情愿这样的夜晚能够一直持续下去,让这傻丫头依赖她,能安心地睡一个好觉,即使要他一直被她这样拽着,寸步不能离开,也没关系……
“退下吧,我很好。”半晌,容祁的声音才静静地在这个夜里响起,语带倦意,却是堪言听过的,前所未有的温柔。
“是。”堪言挠了挠脑袋,自家殿下的性子就是如此,虽看着温和,实则清冷得很,就是他跟了殿下这么些年,也从未有一刻真正了解过殿下。
堪言有些沮丧,顿时忍不住磨起牙来,等里面那小奴隶醒了,他定要揪着那小子问问,到底是使了什么妖法,竟然让殿下这般神仙似的人儿放下身段亲自照料着。
一想到自己殿下那衣袂飘飘的神仙样,再想到那脏兮兮还发着酸臭味的小奴隶,堪言的脑海里便不自觉地出现小奴隶化身龇牙咧嘴的猛兽扑向自己天神一般俊美无涛的殿下,惨绝人寰啊惨绝人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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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2 留在我身边()
这淡淡的馨香像一记安神药,玉蛮睡得极沉,这段日子以来,她每天提心吊胆,哪里有这么舒坦地睡过。
反倒是容祁,手被玉蛮拽得紧紧的,不得离去,到了半夜里,玉蛮一会吵着热,一会又吵着冷,折腾得容祁直到天快亮时才能勉强靠在轮椅上小憩一会,一脸的倦意,神情却温柔。
金色的太阳照亮了辽阔的草原,尖尖的嫩草是新晨刚刚抽出的芽儿,晶莹的湖泊像一面反光的镜子,早起的牧童仍打着呵欠,成群的绵羊懒洋洋地晒着太阳,不远处,炊烟袅袅,乳酪的香味已经开始四溢,煮饭的阿妈正掳着袖子往锅里添肉片。
玉蛮在床榻上翻了个身,一只脚甚至已经大刺刺地搭到了容祁的膝盖上,鼻尖耸动,嘴里发出了吧嗒吧嗒的声音,哧溜一下又咽了好大一口口水,肚子里咕嘟咕嘟的声音像是每天早上阿爹不厌其烦敲响的钟声把自己吵醒,玉蛮搓了搓自己的鼻子,终于气呼呼地睁开了眼睛……
这一睁,玉蛮不由得愣住了,没有刺眼的太阳,没有滚烫的沙地,没有笨重的手铐脚镣……身下是软软的厚厚的毛皮,被子已经被自己踢到了地上……
玉蛮迷迷糊糊地眨了眨眼睛,歪着脑袋盯着帐顶,似乎这才察觉到自己正死死拽着别人的手不放,玉蛮歪过脑袋,漆黑的眼睛像个好奇的孩子,一闪一闪地看着此刻正坐在自己身旁的男子,垂落的黑发半掩之下是一张深邃俊美的容颜,难道他就这么坐在这坐了一夜吗?
阳光从帐外半掀的帘子渗透进来,撒落在自己和他身上,玉蛮满眼冒问号,完全想不起来在这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呢,他是……
“啊!”玉蛮忽然惊叫了一声,似乎这才从刚才的半睡半醒中清醒过来,咋咋呼呼地跳了起来,生怕自己是在梦里,一不小心就要被打回残酷的现实一般,如狼似虎地扑了过去,直接跳到了容祁腿上坐了下来,两只胳膊紧紧地搂住了容祁的脖子,哇地一下委屈地啜泣起来:“是你是你!我以为你没有听到我在叫你!呜!玉蛮好高兴好高兴!”
这个早晨,一身疲倦的容祁就是被这阵尖叫嚎啕给闹醒了的,身下笨重的轮椅都因为玉蛮这一虎扑而向后歪歪斜斜晃了好几步,容祁睁开那双墨玉一样的眼睛,眼眸中闪过了一瞬的惊讶,遂而立即苦笑连连,一手急急忙忙地圈住了胡乱蹦过来的玉蛮,一手立即扣上轮椅扶手,暗中使劲,才让两人带椅一起稳住了身形。r /》
“你还是这样毛毛躁躁。”容祁的嘴边浮上一层淡淡的笑意,墨眸好似被一层神秘的东西覆住,少了几分平日的清冷,多了几分少见的宠溺。
玉蛮直起身子,脸上更像一只小花猫了,她胡乱用脏兮兮的袖子抹了一把脸,看着容祁原本应该不染纤尘的淡色衣袍上竟然是一团黑一团皱的,显然就是自己的杰作,玉蛮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了,挠了挠脑袋,傻笑道:“玉蛮在梦里也总犯错啊……”
“不是梦。”容祁的眼神暗了暗,随即释然一笑:“以后不会再有人用那些东西锁住你,也不会再有人让你饿肚子。”
玉蛮眨了眨眼睛,一脸困惑:“不是在做梦吗?”
“傻玉蛮。”容祁笑了:“不是梦,一切都过去了。”
“真的吗?”玉蛮神色恍惚,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好半天才敢确定自己真的没有被锁住,也没有残酷的烈日暴晒着她,见到容祁最初的放肆也渐渐演变为了几分不好意思:“我好饿啊……”
容祁好脾气地拍了拍玉蛮的背,命人将食物送了进来,玉蛮见了食物,总算老实地从容祁身上跳了下去,蹦到桌前狼吞虎咽了起来。
这样粗鲁的吃相,却让看的人也莫名地心情愉悦了起来,是今日的太阳和往日的不同吗,这个清晨,竟连空气也变得让人轻松了起来。
填饱了肚子,玉蛮抹了抹嘴,目光转向正淡然坐在那看着她的容祁,不由得脸一红,有些扭捏地低下头来:“我叫玉蛮……”
“我知道。”容祁淡淡点头,即使是那样坐在那,神色疲倦,可依旧浑然天成一股淑人君子的温润淡雅。
“你知道?”玉蛮眨了眨眼睛:“阿爹说,救了自己的就是恩人,君子以知恩图报,恩人……”
看着玉蛮如此生硬地咬文嚼字,在自己面前如此小心翼翼的模样,容祁无奈地摇了摇头,心中竟有一瞬的落寞:“唤我容祁便好。”
玉蛮仍是不敢放肆,拘谨地点了点头:“是你救了我吗?你也是匈奴人吗?”
“我是。”
“那……”玉蛮揪了揪自己的衣服:“匈奴真的说话不算话,说要与乌孙联姻,可是又背弃诺言了吗?”
容祁神色不变,甚至没有半分闪避:“是。”
“那……”玉蛮忽然有些紧张地看向容祁:“你和他们不一样,你不是坏人,对不对?”
容祁静静地为自己倒了杯水:“傻丫头,人的世界很复杂,不是只有好人和坏人。匈奴背弃了盟约,是不义,但我是匈奴的子民,无论如何,必须永远守护着它。”
玉蛮听不懂,更加不明白既然匈奴不义,容祁为什么又要站在它这边呢?
摇了摇头,玉蛮有些沮丧了:“谢谢你救了我,现在我要走了。”
容祁神色未变,只是那双瞳仁幽深,幽深得让玉蛮竟然有些不敢直视了。
玉蛮气呼呼地别过脑袋:“你救了我,是我的恩人,可是你又要帮那个坏蛋!他欺负银翘!连手铐都不敢给我解开!他一定是害怕自己打不过我!我要和他光明正大地打一架,救回银翘!银翘处处都想着保护我,我也要保护她!”
“你真的想救你的公主?”容祁的语气依旧平静,甚至让人听不出他的情绪。
玉蛮别着脑袋,不语,心里的委屈连自己也有些莫名其妙,可是他说的也没错啊,就像阿爹经常告诫自己,她是汉人,如果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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