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没空,右手很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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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手没空,右手很忙-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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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把她一直抱在怀里,很久一段时间不说话,她的眼睛不时睁开又闭上,睫毛轻柔地扫着我的下巴。我喜欢这样拥抱的温暖,贪恋这身体的热度。这没有进入那种必然的急切,也没有大功告成之后的空虚。这样的热度是永恒的,只要身体还这样紧密地靠在一起。在我看来,江楠是跳脱的,难以拿捏。陈燃是刻板冰冷的,靠近了也象一块融化不了的冰。而她是温存平易的,象一个炉子,看不见火光,却有着深入肌骨的温度。
 第二天,我们被淅淅沥沥的雨打醒了。我们的周围一切都是湿漉漉的。远远望去,滨海大道上雾蒙蒙的一片。我眼睛睁开时看到她已经醒了,也许昨天晚上没睡好,血丝满布她的眼白。她整个人缩成一团,衣服潮潮的。她看我醒过来了,就仰起脸问我:我昨天回答得正确吗?那个男人对女人究竟说了什么?
 我笑说,那男人说,亲爱的,帮我把这骆驼弄趴下,好吗?
 她听了这个答案,趴在我身上笑得身子乱抖一气。我说,赶紧走了,别笑了。待会真要得感冒了。她才爬起来,起来之后又红着脸笑了一通。
 我一边整理好自己的衣服一边问她:你们艺术学院最近出了大事你知道吗?
 她说,什么事?
 我把那些听来的和在网上看见的讲给她听,她听了一会就打断了我:你别说了。我问怎么了。她说,我男朋友就是其中一个,他已经被勒令退学了,昨天回了家。我惊讶得张开了嘴巴,她说完就一直沉默。在我们走到半岛酒店的时候她开口了:他是为了和我在一块,才出钱请了一个人代考,考到这个学校的。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可能。他爸爸有钱,要送他去日本……
 她的声音有点辛酸惆怅,象敲打乐器发出的声音凄凉的余韵,疲惫的,幽幽的,跟苦雨打着芭蕉一个味道。
 22,你的忧伤是浅薄的
 大学四年的最后半年,我们的目标只剩下最后两个:写毕业论文和答辩。我们就象一个零件一样,已经到了最后一道工序。很快我们就能够为社会主义建设添砖加瓦了。在完成目标的余下时间,我们几个基本上都是无所事事。好象对前途胸有成竹,又象茫无头绪随波逐流等待命运的宰割。快毕业了,到宿舍来串门的多了起来。那天许文泽进了我宿舍和我瞎扯了一番之后,他悄悄地告诉我。上个礼拜六他看见江楠和一个男生在外面开房。
 我象遭了棒打似的呆住了:不可能吧?
 许文泽微愠:什么叫不可能?我又不近视!
 许文泽走之后,我在宿舍里呆呆想了很久。江楠在和我相处的时候虽然调皮捣蛋,不时也和我来几句脏话,但我知道她绝对是个未熟谙男女之事的女孩。在我看来,处女与非处女最本质的区别是看她的情绪。处女快乐和忧伤都是浅薄的。她前一天哭得肝肠寸断,第二天就因为有顿好吃的跟你傻乐上半天。非处女的忧伤常常深入骨髓,它会象一把锋利的刀割开别人的心。比如陈燃。她随便一声叹息,那莫名的疼痛就以摧枯拉朽地姿态穿透一切,直抵我的内心。
 江楠在我面前处处表现得敢爱敢恨,那样子单纯得叫我心疼。有一次,我以过来人的身份教育她说,世界根本就和你想的不一样,你别理想化地去看这个世界。理想与现实十万八千里呢!她笑着说,理想在你的脑袋里,现实就在你脚下。理想与现实在你不过一米六七的距离而已。怎么会是十万八千里呢?我正要为自己的身高害羞一番,她又接着说,你这人看起来很快乐,其实你忧郁绝望得要死。何必呢?
 我被说中了心事,哈哈一笑掩饰过去。我想,人的一生可以发生很多事情,有的可以忽略,有的却会在人心中留下痕迹。以后的日子里,我们就得带着这些痕迹生活,我们的语言行为无不深深打上往事的印记。虽然我们百般掩饰,可悲观的情绪经常在不经意间昭然若揭。
 可这些话我终究没对江南说,我怕她说我倚老卖老,更怕她钻牛角尖似的的追问。在网上,我就经常被类似的年轻小姑娘追问得左支右绌无话可说,她们的执着和天真让我无地自容。所以以后我发誓:绝对不跟处女讨论人生和爱情,绝对不把她们引向正确的道路,让她们自生自灭。
 可我还是有点心疼江楠。有的事情,我不想她经历得那么早。在我看来,性的侵入能够使女人成熟丰美,也能够让她憔悴悲伤。这世上有很多如花烂漫的笑脸,也可以看到孤独痛苦的灵魂。她是天然的,纯粹的。成熟丰美应该是多年以后,一切痛苦都应该与她绝缘。在我心里,她永远是那个旁若无人地骑着自行车的女孩,清纯秀美,眼神清澈得如同一汪清水。尽管我知道这多么不现实。
 这些原始的可爱与纯真,这么快就要消逝了吗?我暗暗地遗憾。
 傍晚,我依然在篮球场看见了林海峰。这家伙一上来就问我:你最近有没有看见江楠?我看他满头大汗的样子,试探说,你最近瘦了嘛。是不是纵欲过度?他笑了:找谁纵去啊?哎,问你最近有没有看见她?
 我奇怪了:我不找你要她,你倒找我了啊?你们不是经常一起的吗?上个礼拜六你们不还在一起?我接着试探,看看许文泽告诉我的是不是属实。
 他听我提到上个礼拜六,脸突然红了。他说,最近这几天没有。
 我看他神色,就确定了许文泽没骗我了。我心里十分不快,冷冷地说:我怎么知道她在哪,你自己找她去。
 林海峰显然没发觉我情绪的变化,他说,我给她打了很多次电话,没人接呢。宿舍的说也不知道她去哪了。
 我有点担心江楠出什么事情了,但是对林海峰我还是不想多说,我没好气地说,打球了,不要说了。
 晚上,我给江楠打电话。那边嘟了好久都没人接,我拨了很多次,还是一样。打到她宿舍,她舍友的回答和林海峰说的一样:不知道。
 我的心空落落的,闷闷不乐地呆到十点。手机响了,是个陌生的号码。一接才知道是江楠。
 我急切地说,你在哪呢?躲债啊?她说,我在家。爸爸出了点事。
 我立即条件反射地说:被双规了?
 她急急地说,放狗屁!我爸爸是清官!他撞车了。我现在天天在医院陪着他,手机都放家里呢。
 我听她这么说,没再敢开玩笑了:没事吧?
 她沉默了半晌,然后哽咽说,刚刚度过危险期……
 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了,只能说,别担心。
 江楠告诉我,她从小就在农村跟奶奶住一起,没陪过爸爸。而他也忙得很少来看她,现在她可不想他有事。她长这么大,连跟爸爸撒娇的时间都没有过。她说,如果爸爸这次没事,她得死跟着他,他去哪,她也去哪。
 我还想说点什么,可不知道从哪说起。若换了平时,我还可以天马行空地胡说八道一番,今天可不行。那个关于她礼拜六去开房的疑问也不好说出口。我说,林海峰跟你还好吧?他几天没见到你,找我要人呢。她说还好,我知道他打电话过来啦,可没心情和他说什么。那天也走得急,没跟他说。现在我在医院外面的公共电话亭里给你打呢,给你打完,我就跟他打。我说好,就把电话挂了,心里居然不合时宜地高兴一阵:这丫头还是蛮懂事的,知道先给我打。
 23,你需要这么颓废吗?
 李连伟骂骂咧咧地进来,说某个女人不厚道。我猜又是哪个买了四级答案不给钱。最近这段时间李连伟受了张国立的影响,骂人喜欢用“不厚道”一词。他骂人的原因我也知道。在去年考四级之前一天,他从天津老家那边某同学处搞来一份答案。花了一千二。他这人颇有商业头脑,四处散布消息说自己有答案,叫人来买。一人四百,先交钱后考试,过了那钱就归他,没过全部退回。
 都大四了,四级考试的次数已经差不多完了,再不过以后就很可能没机会了。同学都明白这厉害关系,就四处花钱买答案,病急乱投医嘛。李连伟这一宣传,很多同学就闻风而来找他洽谈,也有几个女同学过来,说是暂时没钱,能不能先拿答案,过了一定给钱。我平日就看那几个女生不顺眼,叫李连伟别答应,没给钱,绝对不给答案。杨东因曾经被其中的一个女生耍过,也很坚决地表明立场:不给钱,休想答案!可李连伟这人心软,居然答应了那几个女生。现在好了,那几个女生真的过了,却不给钱。理由是,那答案她们根本就没看!她们是凭着自己的真本事过的。还有一个女生甚至说,就她那高水平,别说过四级,就是过六级八级,也不过自家园子里采花,手到花来。李连伟忍住气说:我们事先说好了的,不管你看没看,拿了我的答案,你过了就得给钱。你当时也同意了是吧?那些女生可不管这些信用问题,她们的理由非常充足:拿你们的答案是来看的,我们没看,怎么可以白白给你四百块钱?
 这下真真应了那句,欠钱的是爷爷,讨债的是孙子。我看李连伟在电话里孙子一样跟那些女生说,一切好商量一切好商量。然后将价格降低到200,100。那些女生还是那句:不给!
 李连伟肺都气炸了,骂吧,肯定功力不逮,女人都天生的吵架高手,更何况她们是“联军”。打吧,怎么出得了手?为了那几百打人,而且还是打女生,这不把自己名声给搞坏了?他无可奈何,只好打算放弃。现在,他整天在宿舍用意识操那些女生本人出气。赵良杰开玩笑说,有本事亲自操去,隔空打穴你又不会。谁叫你自讨苦吃来着?我说,你也赚了坛满灌满了,就算了吧。李连伟见我们也不支持他,只好扁了扁嘴恨恨地说:就当喂狗了!
 我们其他三个在一边笑得乐不可支。一条信息发到我手机上,是杜蕾蕾的:喂,还好吧?
 我笑了,这个傻瓜。昨天我们还见面了,今天肯定还活着。我回她:我好的很,宝贝你好吗?
 她回,谁是你宝贝?
 我回:在我眼里,你就是我宝贝,连寒毛都是金子打造的。
 她回:你对所有人都是这么说的吧?
 我很坚决地告诉她:不啊,我对男人从来不这样说。
 她过了半晌没理我,可能被我逗笑了。我想象她那笑得前俯后仰的样子,不禁也微微笑了起来。一边的赵良杰说我:你还忍俊不禁了哈。
 赵良杰学会“忍俊不禁”这个词是在篮球场上,那天他打得有点累了,就坐在旁边休息。一个老师模样的人叫他接着来玩一会。他开始摆了摆手不愿意,后来休息好了,又忍不住跑上来玩。那老师就用这个词来形容他:你还忍俊不禁了哈。赵良杰当然知道“忍俊不禁”是忍不住要笑的意思。所以他听完老师的话半天没反应过来:我什么时候想笑了?等他醒悟了老师是说他“忍不住”,他还真忍俊不禁了。这老师,连个成语都不会用!
 现在,赵良杰嘴里整天挂着“忍俊不禁”,李连伟就整天数落这个“不厚道”那个“不厚道”。我在那一笑,赵良杰说我“忍俊不禁”,李连伟马上就断定我有“不厚道”的淫贱想法。我正准备回击,杜蕾蕾的信息来了:
 已经是四月份了,你马上就要毕业了啊?
 这个问题她问了我很多遍。我知道她是舍不得我,所以总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按照外面的人看法,我和她就一对纯粹奸夫淫妇关系。有感情,没爱情。我们在一起只是贪图身体的温存与欢乐。我们从来不问对方爱不爱自己,问起来我们都没办法回答。我曾经跟她说,大四这半年就交给她了,再也不找别人了。她说她也是这么想,这半年就陪着我。可半年之后她怎么办?她还没毕业呢。我没问过她,我暂时还真不想对她负责,也不想让她对我负责。自从跟陈燃分手,我对爱情产生了严重的恐惧心理。
 她将她的过去告诉了我。她的第一次,她为他怀过的孩子。她还告诉我,她打胎时候,男朋友正好去北京见网上的妻子,她一个人去了医院。那冷冰冰的金属伸入体内的疼痛让她刻骨铭心。她这辈子都怕金属碰撞的声音,一听就浑身打颤。我也把我所有的事情告诉了她。有一次我心情糟糕透顶,跟她说,我要去嫖妓。她问为什么。我说,这世界上女人都是妓。我得先和她们混个脸熟,免得以后娶了妓都不知道。
 她知道我在说陈燃,就说卓越你振作点,分手就分手,你需要这么颓废吗?
 还有一次,她打电话告诉我,她以前的一个同学被男朋友抛弃,就割了自己的动脉,并且在自己的肚子上插了三刀,不过没死。她还说,换了是我,一下捅死自己算了。真要想死是很容易的。她根本就不想死。
 她这话说得不快不慢,语气十分强硬。我担心她受那同学的影响,也跟她说同样的话:你振作点!你需要这么颓废吗?她继续说,那个同学对男朋友很好,自己什么衣服都舍不得买,给她男朋友买的却是名牌。一个月生活费她拿出一半给男朋友花,自己每天吃素。男朋友毕业要找工作了,她自己的工作没找四处奔波托朋友帮他忙。最后那男人工作找到了,还把她甩了,跟办公室一个女人好上了。你说。她在话筒里哭着说:这世界还有什么可以相信吗?
 我无言以对。
 她现在的信息同样让我无言以对。说什么呢?我们这样的状态。是友谊?是爱情?我们畏缩在一片暗暗阴冷的天空下,只不过是互相取暖的炉子。可是总有一天要分开的。这就象人类交欢之后,总是那么容易跌入虚妄。因为我们永远不能完成融合。我们的身体迟早是要脱离彼此,各自去讨各自的生活。无论我们是多么的努力地想象两股水流一般交汇在一起,永远永远。
 我给她回:毕业了有可能还会在海口呆一段时间。我说是有可能。过几天我就要去应聘了。定了就在这留下来。
 她回了一个字:哦。我不知道她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24,你的意思是说你现在不行?
 应聘之前,我理了个板寸头。据说现在的公司都不要留长发的,形象不好。理的当天确实有点不习惯,毕竟留习惯了的长发,形象非常固定。回到宿舍,我对着镜子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忽然想起军训时候理的板寸来。不禁有些感慨:入学的时候光一次脑袋,毕业的时候又光一次,生活就是一场什么都改变不了的轮回。
 第二天,我在异性好友秀秀那借来一辆自行车,去那个什么文化传播公司应聘。我应聘的是编辑。去的路上我寻思,就冲我在杂志上发表过一些文字,在学校拿过几次奖,在国内的重量级作文比赛中也拿过一个小奖,这个编辑工作还不是手到擒来?我越想越觉得有把握,不一会就感觉自己已经坐在那个位置上了。正心花怒放的当儿,嘎地一声,车停了。我身子往前猛地窜了一下,幸亏手握得紧,不然非摔个狗啃屎不可。我吓得满身冷汗,回头一看,自行车被一个戴着黄色袖标的中年妇女给拽住了。她笑嘻嘻地看着我说,小伙子,不要命了?
 我抬头一看,哟,闯红灯了。那妇女还是笑嘻嘻的,手伸到我面前:罚款!
 李连伟曾经也碰到过这种事情,他教导我,碰上这事,先赶紧赔不是,然后认真检讨自己的错误行为并保证下不为例。她要罚款的话就软磨硬缠,向她展示自己的身份——学生兼贫农的儿子。任凭她怎么说,就是一口咬定:没钱!最后,她对你无可奈何向你提出警告,你要赶紧代表党和人民感谢她,并祝她全家身体健康万事如意等等等等。然后拍屁股就可以走了。
 我脑子转得飞快,立即给那妇女赔不是:阿姨,我这是初犯,我是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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