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宫之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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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宫之囚- 第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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蓦一抬头看见了于公孺婴:“你!是你救了我!为什么又是你!”
于公孺婴一愣,把燕其羽放了下来,说道:“我们不是在合作么?我救你有什么不妥?”
“没有。”燕其羽的脸冷了下来。
“不管如何,多谢你救了桑谷隽。”
“不必。”燕其羽冷淡得向北荒原上的冬风。
如果是有莘不破遇到这种情景,一定会直接地问“怎么了”;如果是桑谷隽,问都不问,先走近柔声安慰一通;如果是江离,多半会想办法委婉地探出对方的心事;于公孺婴却丝毫不去理会燕其羽的这神色变化,只是道:“有没有感觉身体有些不一样?”
“不一样?不觉得。”
“真的没有么?血池没了,雠皇应该不能遥控你的元婴了才对。”
燕其羽心头一震,果然觉得体内有些异样:“真的么?我……自由了?哈哈……我真的自由了!”可是,为什么燕其羽笑得不怎么开心呢?她偷眼看去,于公孺婴却仿佛一点都没有察觉到她的情感起伏。那座还在喷火的火山,“在他眼里也比我重要得多!”
“啊!你们在这里!”
燕其羽没理会那呼声,于公孺婴一抬头,看见了徂徕季守,天狗剑上还挤着另一个同样闷闷不乐的女孩——不是雒灵是谁。
徂徕季守低下飞剑,两人跳下来,于公孺婴道:“天狼呢?”
徂徕季守笑道:“雒灵小姐醒来以后,我老哥就不敢逼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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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公孺婴点了点头,看了一眼雒灵,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惊道:“那峡谷离这里只有数百里,也不知有没有受到波及!”看雒灵时,雒灵却自信地点了点头。
徂徕季守突然道:“咦,那座山……好像原来没那么高啊!哈哈,原来如此,好厉害,这样一来只怕就是火山灰要飘过去也不容易!”
于公孺婴望去,果然发现有座山和原来不大一样,看了雒灵一眼,心道:“原来她请了高人坐镇。不知道是谁,竟然有这样的手段,几乎不在桑谷隽之下。”
雒灵并未受伤,样子却不怎么高兴,抱着腿,不知道在想什么。
徂徕季守看看她,再看看同样在发呆的燕其羽,心道:“女人的心事真是难懂。”他摸了摸怀中那片雪魄冰心,心道:“她的心事,我也不懂。白天永远那么快乐,但到了晚上,到了只有一个人的时候,却总那么不开心。”徂徕季守走神了,回到了被那座高山保护着的峡谷中,“直到我从暗中跳出来,她却又很开心地笑了——可她是真的开心么?”
“……天狗!天狗!”
“啊!孺婴兄。”
只听于公孺婴道:“有莘的防御非同小可,这火山烧不死他。但只怕也还烧不死雠皇。我的龙爪秃鹰飞脱了力,徂徕兄帮我去看看如何?”
徂徕季守打起精神,笑道:“敢不从命!”
于公孺婴望着天狗御剑远去的背影,心道:“按理说大家应该都没什么事情,希望不要出什么岔子才好。”
可惜,于公孺婴的希望落空了。
“芈压!芈压!”有莘不破的声音回荡在这乱七八糟的地方。
火山爆发之际,他张开气罩,耐过了火焰的最高温以后,便觉得越来越轻松。这次火山爆发属于人为,是桑谷隽的杰作,因此未免有些后劲不足,爆发力过去之后,很快就趋于平宁。可是芈压却不见了。
“别太担心。”桑谷隽浮了出来,道:“祝融之后遇到火就像水族掉进水里,越烧人越精神。要不然我哪里敢发动这场地动!”
有莘不破看见桑谷隽,有如多了一条臂膀,又是安心,又是高兴,打了他一拳:“你小子去哪里了!我还以为你真的被那老怪物给抓住了呢。”
桑谷隽脸一红,道:“不能说,不能说。”
“咦,你怎么这副表情?”
桑谷隽正思量着怎么遮掩过去,突然听有莘不破咦了一声,也马上感到不妥。本来整个山头已经渐渐冷却,但突然间温度又高了起来。
“怎么回事!”
桑谷隽头脑一转,道:“是芈压!是重黎之火!”
两人兴奋地朝着热量之源寻找,在一片浓烟后,芈压背向他们,挺拔地站在火焰中。
“芈压长大了!”有莘不破感叹地说。
“真的长大了。”桑谷隽也说。
眼前的芈压虽然站着不动,却给他们一种压倒山岳的气势,仿佛半刻之间长高了几分,甚至让人忍不住要以仰视的方式望着他。
有莘不破感叹道:“只怕他季连城主芈方也没他现在这股威势。”一言未毕就觉得不对劲。芈压就算经历这次劫难后有所成长,也不可能成长到这个程度!
桑谷隽也开始发现不妥,担忧地道:“他真是芈压?”
“哈哈哈哈……”“芈压”狂笑起来,转过身来,那是一双无比强横的眼睛。有莘不破突然想起了小镜湖畔面对都雄虺的那一刻!
“雠皇!”两人几乎异口同声地喊了出来。
“祝融之后,这个身体比我想象中要好。”芈压——不,是雠皇借着芈压的身体说道:“特别是那无穷无尽的火焰之源,好像能把整个世界也烧成灰烬!”
有莘不破暴怒起来:“滚!老怪物,快从芈压的体内离开!”拔出鬼王刀,却不知如何是好!


雠皇喝道:“怪怪束手就擒吧!小子们。天火焚城!”
没有任何征兆,地火余烬突然窜向天空,化作一个覆盖十里的大火球,压了下来,让人连逃也没地方逃。
有莘不破鬼王刀朝天一指,却被桑谷隽拉下:“逃!是重黎之火!”轰的一声,整个山峰烧成一片火海,遇到重黎之火,连岩石也要烧成粉末。
“哈哈,六十年前见过这招的,不过只怕芈馗来到也没有这威力吧。哈哈,哈哈!小子,出来,被像乌龟一样躲在地下,我知道你们还没死的!”
“芈压!”空中一个声音呼唤道。雠皇抬头,看见了天狗,哼道:“小鬼,还徘徊在这里不肯回亡灵殿去么?”
徂徕季守一怔,道:“你不是芈压……你在胡说什么?”
雠皇笑道:“你不知道我是谁么?难道你不感到我有点亲切?”
“亲切?”天狗倏然变色:“你是雠皇!”然而正如雠皇所说,自己确实对他感到一点亲切。“这,这是怎么回事?”
雠皇笑道:“你小子运气好。我第一次复活所丢弃的遗骸,就埋在那个峡谷中。你死的时候倒下的那个地方刚好是我埋骨所在。你的尸体感应到我那遗骸的尸气,也变成了一副不坏的僵尸了。”
“僵尸?”徂徕季守怒道:“你胡说!我好好的……虽然感到身体和以前有些不同,但我的心……”
“心?”雠皇笑道:“那不过是一点执念罢了。小鬼,其实你已经死了很久了!活人的心灵都会成长变化的,你问问你自己,这十年来你的心灵变化过没有?”
“执念……”天狗喃喃道:“难道,我真的只是一股怨念?可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为什么?因为不知自己已经死了的怨灵是不会有痛苦的自觉的。”
徂徕季守背上一寒:“你就是要我痛苦?”
“答对了。死吧!‘火之剑’,发!”
雠皇活了百年有余,精擅诸般神通,控火比芈压还老到!徂徕季守看那火芒的来势便如一道剑气,凌空跃起,天狗剑向火芒撞去。他原想用天狗剑撞破火芒在飞回来接住自己,哪知道剑火相撞的一瞬间,天狗剑竟然被烧融了!
徂徕季守大惊失色,无助地跌了下来。他的身下,却是一片火海——连天狗剑也能烧融的重黎之火!
天狗叹了一口气:“我就要完了么?为什么不甘心?是还有什么事情还没完成么?”就在他不甘心地闭起眼睛的时候,一座孤峰耸了起来,突破重黎之火,把他接住。山峰上站着两人,桑谷隽一脸忧色,有莘不破却是一脸怒气。
“小心!”徂徕季守道:“他那火很厉害。”
桑谷隽道:“知道。那是芈压的重黎之火。哼,虽然是借来的身体,可芈压只怕连他一成也赶不上!”
山峰土皮脱落,现出一头地狼的形状。
“巍峒?”雠皇笑道:“你想用这条小狗来挡我的路?”
巍峒听了这句话,竟然不敢还嘴,大声道:“桑谷隽,遇上这样的火我也挡不住多久,你最好另想办法。能请出蚕祖么?”
桑谷隽道:“只怕有点勉强。”
“试试啊。”雠皇仿佛一点也不着急:“最好把玄鸟也一并叫出来。不过凭你们两个小子,就算叫出来只怕也是半身不遂的小鸟小虫!”
说着划破手掌,一丝血丝流了出来。
有莘不破叫道:“老怪物!你要对芈压的身体做什么!”
雠皇道:“你们两个我还舍不得杀,你们毁了我的血池,没办法,我只能再造一个。”
有莘不破大声道:“你可别乱来啊!芈压那点血,那够你造什么血池!”
巍峒轰隆隆的声音道:“他是要造一个幻之血池,用九滴血就够了!在血池之幻中我也抵挡不住的。桑谷隽,我体内剩下的生命之源还你,你试试请蚕祖吧!”一阵空间扭曲之后,巍峒消失了,重新化作一座孤峰。


“小狗吓跑了,很好。小僵尸,你最好也滚远点,你那点臭肉,别弄脏了我的血池。”血从芈压的手掌底下,在脚下化作一片幻象般的猩红。猩红不但扩大,就像一个血池,可却没有比血池更加虚无飘渺。
有莘不破惊道:“那!那片血雾!”
笼罩在血谷外围、阻挡了他们足足三天的那片血雾如百川归海,不断地涌入雠皇造出来的那片猩红之中。有莘不破本来对那个什么幻之血池并不觉得有什么了不起,看到血雾涌来,这才脸上变色。
“小子,”雠皇神态很悠然,仿佛吃定了他们:“这片血雾,是由大大小小的血蛊构成的。教你们个乖,你们的天蚕丝和精金之芒运用得当的话,是可以抵挡一阵的,可能抵挡多久呢?”
桑谷隽看着那不断逼近的红光,道:“不破,挡不住的,攻,还是逃?”
逃?有莘不破想都没想过,可是,攻呢?“那是芈压啊!”
他们犹豫的时候,血雾已经把整个土山给围住了。
“完了,逃不了了。”桑谷隽道:“只能拼命了。”
“拼命?”雠皇笑道:“你们连拼命的机会都没有了。”肚子突然鼓起,用力一捶,喷出一团大火。
有莘不破怒道:“老怪物,你想把芈压的身体给榨干么?”
雠皇笑道:“一个过渡用的身体,有何可惜?烈烈重黎,九州火正,我今持咒,听我驱驰!必方,出来吧!”
空中的重黎烈焰化作一只独脚怪鹤,威武煊赫,把半边天都映红了。
桑谷隽喃喃道:“必方,这就是必方?”
有莘不破骂道:“又是这头怪鸟,怎么比在季连城时候见到的还大?”
桑谷隽道:“下面是血谷,空中有必方,怎么办?”
有莘不破怒道:“最可恨的是这老怪物占据着芈压的身体,要不然我们也不会这样缚手缚脚!”
雠皇却哪里容他们想出两全其美的办法来?放声一笑,催动必方向有莘不破等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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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关影斗·剑鸣
雠皇催动必方攻击有莘不破,必方腾飞而起,突然在半空中一个盘旋,反而向雠皇扑了过来。 
※ ※ ※ 
芈压挣扎于一片黑暗中。 
这里上不见天,下不着地,他也不知道这是哪里,只觉得四处都空荡荡的,连身体也空荡荡的,仿佛在不断软化、不断消失。 
“别睡着啊。小兄弟。” 
是谁的声音?芈压仿佛看见一个影子,修长的身材,孤寂的白衣。 
“大头?你怎么会在这里?这是什么地方?” 
白衣人没有回答。 
“大头——回答我啊——大头!” 
见到白衣人以后,芈压的神智渐渐清晰起来,季连城的童年,和有莘不破的初遇,离家出走,被桑鏖望所伤,水族,天山剑道,天狼的剑示……寒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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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大头,我真没用。我还一直以为自己是男子汉,可却眼睁睁看着要保护我的女孩子……在我面前被人害死……呜……大头,我真没用。” 
白衣人什么也没说,突然化作一道剑光。剑光突破了黑暗,让芈压看见了这个空间之外的情景,看见了必方! 
“必方!必方!” 
芈压呼喊着。但必方却没听见,祂正在雠皇的催动下向有莘不破等人袭去。 
“不!不!必方!回来!我在这里!”必方嘶声竭力地呼唤着,也不管必方能否听见,也不管自己是什么样的处境! 
“必方!必方!啊!你,你听见了,我知道你听见了!快!快回来帮我烧死那个怪老头!我要给寒蝉报仇!” 
看见必方以后,芈压失落的情绪转变为高涨的怒火,燃烧得比重黎之焰还要厉害! 
※ ※ ※ 
见到必方向雠皇反扑,有莘不破大声叫道:“好,好!神鸟!把这老怪物从芈压体内赶出来!”必方一倒戈,“怪鸟”马上变成“神鸟”。 
雠皇临时占据了芈压的身体,刚刚把芈压的元神压制下去就匆匆和有莘不破等动起手来,在这个身体中的根基并不牢固。这时见必方扑来大吃一惊,一时也想不起芈压这个身体是不怕火烧的,内心因畏惧而退缩了一下,只这一下子,元婴在芈压身体的统治地位马上动摇,芈压体内的本尊元神趁机反扑,要把雠皇的元婴排除出去。 
必方悬临在芈压身体的上方,照射出一老一小两个影子,互相撕扭挣扎着,但小影子却始终处于下风。 
依然控制身体主导权的雠皇大笑道:“差点阴沟里翻船,可惜就凭你小子这点道行,如何能逃脱老夫的掌控?” 
那边有莘不破道:“情况似乎还是对芈压不妙,怎么办?” 
桑谷隽道:“要是雒灵在或许有办法,但现在只能靠芈压自己了。” 
突然徂徕季守捂紧了耳朵,叫道:“好厉害!” 
有莘不破一愣,道:“怎么了?” 
徂徕季守道:“剑鸣!是剑鸣!” 
有莘不破道:“剑鸣?我怎么没听到?” 
桑谷隽也道:“有么?我也没听到啊——咦,你们看!” 
芈压那个小影子里又变化出一个颀长的影子,和小影子一起排挤雠皇的血影。这个影子一加入战团,形势登时逆转。 
芈压的脸上一时沉静肃穆,一时暴怒如狂,一时惊疑交加。血影已经处于下风,但另外两个影子无论如何进攻,却始终无法把它从芈压的体内驱赶出来。 
有莘不破道:“那第三个影子是怎么回事!” 
“也许是芈压家的祖神之类的!像芈家这种渊源深远的大家族有这种事情并不奇怪。这影子很明显是在帮芈压的忙。”桑谷隽道:“不过这样下去,只怕混战还没结束,芈压的身体倒先垮掉了!” 
徂徕季守突然道:“我去试试。” 
有莘不破道:“你知道怎么办吗?” 
“那血影已经落在下风,其实是想逃跑的,只是现在却没有一个身体去承载它。那两个影子虽然占据上风,却一时没法把它消灭在身体内部。”徂徕季守道:“所以,我想了个笨法子。” 
桑谷隽脸色一变:“难道,你想……你想用另外一个身体去把那血影接引出来?” 
“对。” 
“我去!”有莘不破道:“这里我的命最硬!” 
“还是我去吧。” 桑谷隽道:“山底下都是血蛊,你们俩过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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徂徕季守道“我可以御剑飞行。” 
桑谷隽道:“天狗,你连剑都没有!怎么御剑飞行?” 
“剑吗?”天狗右手手沿如刀,把左手硬生生切了下来。 
桑谷隽叫道:“你干什么?” 
“你们得成全我。”天狗说:“那天我看到哥哥的剑上存在着毁灭我的力量,已经逃避过一次了,不能再有第二次。如果今天我不能奋勇向前,那改天再遇见我哥哥,我只怕会连迎头抵抗的勇气都没有。” 
他用牙齿咬住断手手掌,硬生生把骨头抽了出来,把失去了手骨的那截软趴趴的断手丢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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