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她虽然不是真的貌若如花,却也确实算不得漂亮。身材瘦瘪,脸盘却圆乎乎,加上老狐狸素爱惯她,天天跑在外面野惯了,风吹日晒,更是肤色若麦。经上种种,她扮男子入学多年,除了张曼倩一早知晓,盖无人知。包括多名眼神儿极利的夫子。
小白身边的小青倒真的很是清冷,面容冷峻,不苟言笑,待小二上了茶水,她反复洗烫数遍茶具,替她家小白沏茶,又从腰上绣囊中取出一个净白小瓶,匀了些粉面儿出来,铺在水中,微摇了摇,顿时薄香四溢,方才缓缓递给小白。
另外两名男子只怕也早已看出小白真身,其中一人着粉袍,目带桃色,三分醉意七分诗意,含情脉脉洋洋得意吟诵道,“仙山灵雨湿行云,洗遍香肌粉未匀。明月来投玉川子,清风吹破武林春。要知玉雪心肠好,不是膏油首面新。戏作小诗君一笑,从来佳茗似佳人。”
言罢眼角又斜斜从赵杏面前酒壶上一过,撇撇嘴,极是不屑神色,对旁上白素贞谆谆训示道,“唉唉,俗人多泛酒,谁解助茶香。小哥儿,你万莫学他,这茶本是洁净之物,岂可以这靡香俗物代替,来,小二,给这位公子来壶毛尖儿,钱银算在本公子帐里。”
“可笑,谁要你的茶!”那小青抬头,冷冷斥道,倒是小白拦下,“不得无礼。”
她说着将杯中物分成两杯,又兑了水和稀,一杯递给那粉袍书生,笑道:“无以为报,以此相谢。”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11章 小白小青(二)()
书生心旌摇曳,眼光自小白脸上一拂,伸手要去捏她的手,小白不动神色避过,书生悻悻,低头一口将他自己所说的靡香俗物一下喝了,又眯眸去看她。他的同伴大笑,道,“兄今儿倒是成就了一桩绝妙佳话。”
这时,小青眉一挑,一声冷笑,也不说什么,只往怀中摸去,似是在找什么,却遍寻不获。
赵杏喝了口酒,往袖中摸出一块手帕,递给小青,看得却是小白,“若公子不嫌,可用在下的。”
小白微微一怔,目光从赵杏脸上缓缓流过,方即微微颔首,“谢谢。”又看向边上侍女,“小青,收下。”
赵杏头倒地,小青?还真叫小青啊?你们总不会真是白娘子吧?要不我直接魂穿成许仙得了,情意绵绵的,还省得在这个乌云密布的鬼朝代担惊受怕。
小青亦是一怔,瞧了瞧小白,又看了看赵杏,方才双手接下素帕,眼神也带了几分恭敬,她将帕子浸在了方才的那杯香茶中,稍顷,又递给小白。
小白接过,就着帕子净了手。
粉袍书生看得目瞪口呆,好一会,才怒气冲冲看向小白,“你你方才给我喝的竟是洁手之物?你竟敢让我喝这种东西!”
小白却神色淡然,轻声道:“公子,你赠我香茶,我回礼于你,可从没说过那是吃食。”
眼看粉袍书生一脸羞怒欲抓小白衣襟,既有报复之意,又有猥亵之心,赵杏笑了笑,对清风道,“咱们往日倒也用些柠檬水、皂角粉什么来作清洁,可是这位公子所用的洁手之物却是市面上见所未见,依约倒似在哪一本书中听闻过,好像是西域进贡的香料,一两千金,啧啧,却是矜贵奢侈之极啊,不想今日竟亲眼得见,倒也幸运。”
她说着眼角微微往上扬了扬,清风与她多年默契,立时冰着脸,很是头疼的淡淡“嗯”了一声。
小青眼见着他二人唱念做打,忍不住以袖遮面扑哧一笑,道,“一两千金?我们家公子岂会用这样的俗物净手?”
小白看她,“小青。”
小青遂止笑不语。
那两个书生此时已然呆了,慕然醒悟此人吃穿用度如此铺张,只怕身份更是万分矜贵,岂是自己能得罪起的。便猛地坐下闷头喝茶。
小青一声冷笑,桌下,小白伸手一拉她,淡淡摇头。
又眼梢映笑,看赵杏,“公子素是慈善之人。如此,今日便承公子的情,权当热闹一场。”
她话淡淡打住,掠四下一眼,赵杏知她话中意思,回以一笑,没再说什么,依旧看花看树看风景。
实下心中暗惊,虽然洁手之物却是自己一时胡编,但这人身份一事却假不了,想来定非一般。倘若她真追究起来,只怕那两名风流书生还不知会有什么大祸呢。
接着,一桌人各自为政,两相无事。
两名书生听到旁边数桌议论皇城里的事,粉袍书生缓过劲后,很快来了兴致,对同伴道:“你说,这是刘太师假汲夫人之名来压制右扶风,还是皇上想坐收渔翁之利?毕竟,从先帝离世后,咱们皇上居然一直让刘太师把持朝政到现在。”
同伴忙接话,“这话不错,我也觉得咱们皇上在刘太师和右扶风手底下窝了太多年,看来,是时候松松土,正正主了。反正啊,这天下局势,不是东风压西风就是西风压东风。”
末了,压低了声音,“你看,会不会是咱们皇上故意布的局?有意要引起这二人不合,好自己掌权?”
粉袍不以为然,悄声道,“若真如此,咱们皇上的此招可真是兵走险招了。先不说刘太师在朝中横霸多年,就是右扶风,右扶风在朝中的势力那又是何其盘根错节的一宗?首当其冲就是卫大将军,那手里面攥着的可是我们大汉朝最精锐的兵力啊,要是万一二人有了异心——”
不待粉袍男子说完,同伴便惊省了过来,忙拿茶堵上了粉袍男子的嘴,只岔开了话随口道,“说也奇怪,这卫大将军怎么说也是皇后的亲弟弟,怎么反倒是与右扶风汲大人私交甚好呢?”
“你不知道了吧,他们可是生死之交,听说”边上粉袍声音又小了点,以手遮着嘴悄悄在同伴耳边说了几句,二人一阵亵笑不止。
书生士子最喜论政,可天子脚下,却最好莫妄议朝政。你永远不知道,在你四周身边坐着的会是哪一位,或者说,会是哪一方势力。也许,无意中得罪了也不自知。
赵杏淡淡感慨了一番,突然怀念起新社会的好来了,想我等凡夫俗子纵置身在新社会的天子脚下,却是爱怎么议论怎么议论,放心的很,绝对不会让你有那么好的运气遇上西大大某主席。放心侃吧。
果然对面小白嘴角掠过一丝锐色。赵杏抿了口酒,状若不经意地又看了她一眼,觉得此女虽是看上去秀雅文静,其中却深藏犀睿。
“看公子模样,似乎对这言论有不同看法?”赵杏正想着,小白竟果是善察言观色之人,已目光灼灼,看向她。
她一惊,心念一转,立刻回道:“公子岂非一样?”
小白眉心一动,似并未想到她如此回答,看着她道:“可否得公子一席见解?”
赵杏笑道:“乡野之人粗鄙,愿先闻雅意。”
小白一怔,随即笑道:“好,本是气闷,今日出来一趟,不想得遇妙人,愿交朋友。既相交,君子坦荡荡自不避疑嫌,即便不当说又如何!不若你我同时写下心中所想后换之,可好?”
赵杏闻言,心里顾虑仍存,却答应了。
两名书生一脸惊疑,小白也不答话,令小青问掌柜取了纸笔。
接过小青递来的纸笺,赵杏一看之下,一喜一惊,小白所书,和她所想虽非全然相同,却相去不远。
对座,小白笑意莞尔。
便在这时,有数人从店门口经过,想是老板熟人,冲着桌柜处便喊:“出大事儿了!皇上下令处斩都尉郭云义一家和宫里的香妃娘娘、太平公主,如今车驾便向菜市口刑场而去,刘太师和右扶风亲自监斩。犯人分几批分别由石丞相,卫将军,广川戴王、博陆侯霍大人等沿途亲自押解,这架势,还真是从未有过。”
“好啊,看这些穿越乱党以后谁还敢谋逆!”
本在吃茶喝酒的人不多时便从客栈涌出半数,赶热闹而去。
酒杯从手中滑落,赵杏推桌而起,奔了出去。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12章 太平香妃()
“公,公子要去哪”
后面传来小青有些急切的喊声,她这时却顾不上了,哪怕是她原本有心,想巴结攀附这二人。
无论古代现代,人脉都是极好的。何况郭大叔一家危急,这二人又非富即贵,说不定能帮上什么忙也未可知。
清风追上来,眉眼一沉,道,“别冲动。”
赵杏笑,你放心,我不冲动,我就是有那个心也没那个力。
不然呢,你以为是还珠格格吗?皇帝说话和放屁一样,要砍小燕子,刷刷刷一伙人上来就把人救走了,然后还浪迹天涯从此并肩看彩霞。
呵呵,她没那本事,胆子小,别说劫法场,就是她家楼下的小银行她也劫不走。
清风看她,“你明白就好。既已定局,你看一眼也就罢了。”说着又问,“你认识路?”
“朝人多的地方去。”
人走的多了,自然会有路。有时,不知路在何方之时,随波逐流不失为一种办法。
赵杏和清风在人流中随波往前。
他忽然出声轻轻问了一句,“你先前和那白衣姑娘在纸上都写了什么?”
她回头看他一眼,答,
“世人都说陶望卿投毒一事是刘彻和刘去设计好的欲加之罪,他们一个为权,一个则是起了不臣之心。可我和小白却是不赞同。”
“首先刘彻,他并无实权,如今屈居人下,眼看一山坐卧二虎确然神伤,但他若想真借此事挑起两虎相斗的话,先不说两虎有抱团的可能,就算两虎都受伤又与他何利?小白兔不会因为弄瞎了大灰狼一只眼,那狼眼就长到自己身上,同样他也摆脱不了受制于人的困局。况,若二虎相争果真分出高下,山中仅存一虎,那这头独虎岂不是再无人能制衡,他帝位岂非更加不稳?”
“那刘去呢?”清风点头,推开人群,问。
“他更无理由。陶姑娘尚未过门,还不是汲大人妻子。他若要借此压制汲黯论其裙带之责实在过于牵强,况且他在朝中树敌颇多,而汲大人相交甚好者却众,若真逼得他起了逆意,焉能有万全之策?”
“总之,刘去和汲大人在朝中都根深势大,刘彻和刘去甚至汲大人自己,他们无论哪一方有盘桓之心,都必须事前一一小心部署,做到丝毫不差,从而方有可能一举拿下,连根拔起,这般隔靴搔痒,只会打草惊蛇,所以我和小白皆认为陶望卿一事,必定大有乾坤。”
清风眉宇愈沉,“这皇庭之事倒生复杂。”
“所以最是无情帝王家。皇城里的事情若是不复杂,天下便没有复杂的地方。”赵杏笑道,心里亦是百思不得其解,汲黯新婚在即,刘去却故意将这位右扶风的未婚娇妻扣押宫中,甚至不计后果,为什么呢?
先前她和小白的分析几乎一致,不同的是,小白最后还写了一句让人后背发凉的话
人流越发拥挤。
看擦身而过的人,总是一番景致。唏嘘者有,惊惧者有,看热闹者亦有,一众等等,倒是熙熙攘攘好一番灿烂,毕竟那生离死别只是别人的灾难。
正幽幽想着,突听得风声呼啸声飒沓而来,身旁一对夫妻似被什么摔倒,她一惊,清风眸光一暗,手臂往她腰上一揽,将她护到他胸前。
不断有人摔倒,兼而有一声声惨厉叫声划过耳边。
目光惊乱处,一个妇人跪伏在大街前方。身穿囚服,被数箭穿身而过,鲜血直涌而出。
人群亦是大乱,人们站在街道两边,惊恐的回头看着后面来人。
她这时总算看清,驰骋而来的是一队百众军兵车马。
前面数人骑高骏好马,鞍上各有男女,华冠丽服,衣履翩翩,夺目耀眼,慑人心魄。
三名男子,年岁都不大,二三十之间,其中两人样貌俱是不俗,只边上一位深衣男子模样略微普通,但他两眼狭长深邃,眉目间流淌出几分脱羁倜傥之意,却是吸睛不少。
另有三名女子,面上皆轻覆薄纱,策马于旁,虽看不清模样,但赵杏想,自古言情小说都是,凡白衣,无论男女,皆是风华绝代。凡轻纱蒙面,男子尚且不知,是女子肯定也是少不得人间绝色了。
赵杏目光淡淡从前面红、紫、绿三位绝色中睇了一下,心道果然人如其表,红衣媚利,紫衣凄美,绿衣鲜活。
只是现下却绝不是养眼看美女的时候,且不说三位美人与她泾渭分明,更何况其中绿衣女子,此刻,眼中尽是傲意和肃杀之气,手里拿着一柄弓箭。
想必,地上妇人必是她方才所杀,先前车马带起的混乱跌荡也是因她而起。
“奶娘”
一双少年男女扑倒在那妇人身上,悲恸大哭。
“求你放过小皇子公主求求你”
那妇人说得一句话便断了气,眼睛哀求睁看着绿衣美人。
地上的小女孩才七八岁光景,看奶娘惨死,目光惊恐到极点,只连连喊着,“娘亲,娘亲在哪里?娘亲快来救我们,我怕。”
那个较她年长数岁的少年抱着她,忍泣安慰,“太平乖,我们很快就能见到娘亲了。”
他说着压下怨恨,乞求地看着绿衣美人,“求公主饶过太平,我娘亲当日宫中诸事,多有得罪,可太平她年纪尚幼,稚子无辜,还望公主赐我一家人黄泉下团聚。”
绿衣美人娇声而笑,“香妃那个贱婢不过一个穿越而来的乱党,今儿你娘仨共叛党郭云义一家一并问斩,死你们是无论如何也逃不掉的,本宫念在你二人也曾叫我一声姐姐份上,提前送你们上路,留得一副全尸,岂非恩赐?”
那眼中艳毒之意,教人寒栗,果是皇家威严。这刁狠公主若是老子媳妇,老子定要她好看!赵杏心下恨恨想着,全然没有看到已经站到了清风前面的小白小青二人。
“不知公子可曾听过一则传闻比如,皇上刚颁布了穿越者律例,他就爱上了一个穿越来的女子。”
小白眸凝远处,面上无喜无悲,仿若自言自语道。
赵杏一怔,忍不住八卦心起,只用询问的眼神看向小白,心中道这个梗好啊,这个梗才符合正常的穿越小说嘛。
俗话说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嗯,就好像满汉不能通婚,仇家不能相爱,贫富不能过大,师徒不得勾搭可是后来不还是照样被万能的作者拿来利用,结果就是男主为了女主,豁出命去打破这些禁忌,从而天雷勾动地火。
小白含笑看她,“后来刘太师下令,皇上亲手毁了这个姑娘的容貌,并将她贬为庶民。连同其子女,一并除去。”
赵杏的笑凝固了,“特么,虐恋情深吗?”
边上的小青便嗤笑她,“言情小说看多了吧你!皇上毕竟是皇上,一国之君,岂能为了女子就自毁纲常呢?”
末了,又偷偷觑了一眼小白,幽幽道,“这世上,男人和女人的世界到底是不同的。情爱只是他们生活中很小的一部分。据说,这些穿越者律例每一条都是太师公刘去一条一条亲手写下的,他府上穿越者美姬众多,但其中但凡有令他动情的,一律斩杀,从未留情过。”
“他说穿越者个个不学无术不劳而获,只光光凭靠着后世多出来的那一星半点剽窃来的本事,又微微略晓历朝因果后事,便敢自命不凡妄图偷天换命,简直其心可耻,理应天诛地灭,罪不容赦。”
赵杏听得头皮一紧,只道,“那那个姑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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